初秋华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就是爱当缩头乌龟了。
当事情很难理出头绪来,或是事情超乎你脑袋所能思考的范围,甚至是你生命不可承受时,相信有一半以上的人会自动蹦出驼鸟心太,使出能躲则躲、能闪即闪的拖延战术。
几日来,每次有人走进办公室时,初秋华总像受惊的小鸟,倏地溜到茶水间隐身起来,再偷偷地探出头看看来人是谁,等确定不是他躲避的那个人,才放心地走出来。
可是。当缩头乌龟实在很累,时时得提高警觉密切注意进来的人,还要分神应付接踵而来的工作,真恨不得有好多个分身供他差遣。
他干嘛这样自找罪受,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亲吻罢了,有什么好了不起!只不过是把舌伸进他的嘴巴而已,他干嘛被吓得惊慌失措?
还有,为什么是他在躲他?做亏心事的人可不是自己,是他呀!太不公平了!
连续四天茶不思饭不想地是要虐待自己的身体呀?连续四天辗转难眠是要荼毒自己人见人爱的双眸呀?连续四天脑海一直重温着那个吻是要来杀他的脑细胞呀?
听见一道脚步声缓缓接近办公室,他迅速地站起身,又溜到茶水间假装泡茶。
「小初初,主计处的人来跟你要前天的资料,还不快滚出来。」陈姐大嗓门地喊道。
不是他呀……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怎样的心情占据了胸口,初秋华闷声不响地走了出来,机械式地抽出被他用来垫杯子的资料。「喏,拿去。」
然后一坐下来,愈想愈生气。
那混蛋一定是跟他开玩笑的,不然不会四天过了却连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说不定那混蛋王八正躲在暗处取笑他的愚蠢。
想到他得意的样子,相对于自己四天来的种种白痴模样,初秋华就一肚子火。
「姐妹们,今天要去哪里吃呀?」
吃吃吃,只会吃,难道没别的事可干了?
「街角新开一家餐厅,听说那里的东西超好吃,又有很多套餐让你选,而且又很便宜。」
「好,就决定去那里,走。」啪的一声,陈姐拍桌定案。「小初初,走了,还发什么呆,吃饭皇帝大,谁也不能阻止。」粗鲁地拉着他的后领,将他的和座椅分离。
心情超不爽,哪还有吃饭的兴致!
初秋华脸色阴沉地跟在那聒噪的三个女人身后,对于她们谈话的内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没意识地走着,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了。
「要吃什么?」从艾亭手中接过菜单,只看了一眼,就点了他以前绝对不会想去尝试的咖哩套餐,因为他讨厌咖哩那种怪味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就是想虐待自己。
「你们看,那个不是研二的季帅哥吗?」艾亭惊呼一声,惹得其它两人纷纷转过头去。
原本处于失神状况的初秋华,一听到那三个字,马上回过神来,双眼不自觉地搜寻季睿宇的身影。
正好是中午时间,大学里的学生和附近一些上班族纷纷涌进这家餐厅,几乎将餐厅挤得水泄不通,想要找个人应该是非常困难,但是,不可思议地,他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他了。
「他对面还坐了一个美女耶,两个人头靠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亲密话。」
闻言,初秋华才发觉在他的对面坐了一位长发美女。五官细致,鼻梁高挺,白皙的肌肤一点瑕疵也看不出来,穿着一袭非常贴身的粉红洋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韵味。
偶尔将波浪般的褐发用素白的手指拨到耳后,对着对面的人盈盈一笑。
两人神态亲昵地谈话,身旁的嘈杂声似乎完全不影响两人,不知女人说了些什么,竟让他温柔地笑了。
俊男美女会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看着他们,就像在看幅画似的,莫怪这餐厅一半以上的人虽是在吃饭,混和着欣羡及爱慕的目光仍是会不经意地飘向那两人。
早就说了吧,那个吻根本是个笑话,还有说喜欢他也是个超级大谎话。
他笨、他呆、他蠢、他发神经,才会为那种人的吻变得不像自己,还在那里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而伤透了脑筋。
「照这种情形看来,八九不离十他们肯定是在交往。唉,为何帅哥这么快就被人钓走,难道我们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托着腮,艾亭目不转睛地遥望着季睿宇。
「是呀,妳没听过,先下手为强,帅哥人人都在哈,凭咱们这种中等美女,还斗得过人家那种高档货吗?认命点,对我们来说,帅哥是观赏用兼保养眼睛用的。」
「别说了,愈说愈会觉得自己可怜!要往乐观的方面想,有个帅哥男友也是很辛苦的,要整天提心吊胆他被人拐走,还要担心他会不会变心。」
他爱跟谁交往是他家的事、他的自由,他这个跟他啥关系也不是的人何必在意他的鸟事!那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又有什么好气的?
这一刻,他的心就像调色盘上五颜六色的水彩,看不到最原本的色彩,只看到许多颜色重迭成一个丑陋的颜色。
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初秋华下意识地拿起眼前的玻璃杯,狠狠地把杯中液体灌进喉咙里。
「喂喂,那是我的柠檬汁呀。」陈姐怪叫地夺走他手中的玻璃杯,只是动作慢了一步,杯子里面的果汁早被他喝完。
「哦,是吗?」他欠揍地故意舌忝了舌忝嘴角。
反常的,陈姐的拳头没有挥过来,反而一脸惊诧地看着他。「因为最近吃了太多肉,医生叫我要多喝点酸的东西,酸碱中和一下。刚才你喝的那杯就是我叫服务生特别送来的无糖柠檬汁,你一口气喝完,难道不会觉得很酸?」
「不会。」初秋华面无表情地回道。方才那玻璃杯装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只清楚唾液分泌了一种既酸又涩的滋味罢了,什么感觉。
「奇怪,难道他们这里的柠檬汁不够酸?」陈姐一脸狐疑,然后招手将服务生叫过来。「请再送一杯原汁的柠檬汁过来,不要加糖也不要加冰块。」
「嘿,你们看,季帅哥好体贴哦,竟然帮他女朋友将鱼刺一根一根挑出来,好好哦,人家也想要帅哥替我这样服务。」
「与其作这种发生机率千万分之一都不到的美梦,还不如投胎变成鱼,那么季帅哥就很有可能替妳『宽衣解带』了。」
「若薇,别戳破人家的梦嘛。」艾亭不依地噘唇埋怨。
人家小两口在恩爱,有什么好看、好羡慕的?还不是用一堆花言巧语和虚情假意堆砌而成的童话……何时,他也变得像个愤世嫉俗的无聊人了?
「小姐,妳的柠檬汁来了。」服务生将玻璃杯端到陈姐面前。
「谢谢。」不多想地拿起杯子,陈姐爽快地吞了一大口。
「噗——」像飞泉瀑布般的柠檬汁原封不动地从陈姐的口中越过一张桌子,准确无误地往对面的艾亭直接攻击。
尖叫声立即扬起——「陈姐,妳好脏呀,都喷到人家脸上和衣服了!」桌上的面纸盒不断地被抽出一张张洁白的卫生纸。
「我这里还有面纸。」不多时,桌上多了小山一样的卫生纸。
「这什么鬼柠檬汁呀!简直是要来残害人家的喉咙,恶,好酸好酸,快酸死我了……若薇,妳的红茶借我喝几口。」咕噜咕噜地,陈姐的几口就是将整杯红茶全喝完。
而初秋华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静静地将咖哩舀进饭里面,胡乱地搅了几下,再送进嘴巴。果真,咖哩就是有种怪味道。
「小初初,你不是说不会酸的吗?怎么我喝起来却酸得要人命?」哑着嗓子、红着鼻头,陈姐边咳边问他。
「不会酸呀,可能是陈姐平常太少喝酸的东西,一时不习惯而已。」初秋华抬起头,视线不经意瞥见那两人正好起身要离开。
陈姐半信半疑地将杯子凑近鼻子闻了闻,啐了声:「算了算了,不喝了,我这辈子可能和柠檬汁无缘了。」
三人还在为刚刚的突发事件忙着擦桌子、擦脸、擦衣服、作呕时,初秋华的视线违背他的意志,一直追寻着那道身影。
看着季睿宇因为后方的人推挤,而伸出手护住女伴娇贵身子的贴心举动,换来女人甜甜的笑容时,他性感的唇也勾起了笑。
像是突然有人将他周围的空气抽走,让他的呼吸变得困难,导致胸口微微抽痛,却在他们走出大门之后,又突然没事了。
大骗子?说什么喜欢上他!根本就是大骗子一个!
***
昨晚又是个失眠夜,不论有多少只肥胖的绵羊从他眼前跳过栏杆,还是播放交响乐团演奏的音乐,甚至拿起上头都已积了一层灰尘的西洋文学史来看,依然无法助他入睡。
顶着猫熊眼,初秋华有气无力地坐上摇摇晃晃而来的公车,照旧被挤在架驶座后面的小小空间,一旁发育良好的高中生似乎有考试,正站着看英文课本。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神经过敏,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
唉,年轻真好,什么都不用烦恼,只要乖乖读书就好!以前小孩子的时候,一直很向往大人的世界,恨不得自己能够赶快长大;等到自己真的长大了,才知道原来大人的世界比小孩子的世界复杂了许多,才回过头去回忆那段美好时光。
「哇啊!」突如其来的紧急煞车,让全车的人纷纷发出叫声。
虽然他的面前有根柱子可以扶,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后面那个高中生硬是压上他的背,将他整个人当果酱似的挤上那根柱子。
「对不起……」红着脸,那名高中生直向他行礼道歉。
真红得,现在还有这么有礼貌的高中生,教他的老师应该高兴到痛哭流涕了吧。
「没关系。」初秋华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没有压伤你哪里吗?」高中生结结巴巴,满脸通红地轻声问。
「没有。」不过下班以后他要到附近的国术馆,让师父替他检查有没有得内伤,顺便再替他推拿一下。
「真对不起……」似乎是真的对他深感抱歉,高中生再补上一句道歉。
初秋华看了他一眼。嗯,是个小帅哥,相信等他再大一些,绝对有许多女孩子为他痴狂的。
「下次你要压上来的时候,记得先通知我一下,我会先闪开,好让你有机会能够扑到前面的美女。」
他只是跟他开个小玩笑罢了,没想到高中生的面子超乎想象的薄,听他这么一说,脸红的像是要爆炸似的,真是好玩。
「啊……我要先下车了。」对高中生扯了个属于社交礼仪的笑,初秋华跟着前头上班族打扮的人走下车。
阳光很刺眼,他的心情却有些灰暗。
「等一下——」乍地,有人轻拍了他的肩膀。回头看,是车上那个高中生。「你的东西掉在公车上了。」双手递上来的是用白色数据袋装起来的文件,上头还贴了标签。
「啊,是我的没错,谢谢你帮我捡起来还送来给我。」初秋华伸手接过,正要放进公文包时,才发现包包的拉炼没有拉起来,难怪会掉出去。
「不客气。」
奇怪,这高中生真的是很害羞,连跟他说话也会脸红,眼睛还飘来飘去的。
「对了,你跟着我下车,那你要怎么去学校?」
「我用跑的。」最后一个字才刚说完,他就像个害羞的小媳妇转身跑走了。
初秋华怔怔地望着在他身后卷起的那阵烟,过了三秒才回过神来。
莫名其妙。
***
工作像山一样多,又像女人的三千发丝般的惹人心烦意乱。
「小初,进来一下。」
神色不悦的教授将初秋华叫了进去。
「你最近是怎么了?工作心不在焉的,连这数据上的日期也可以写错,一开始我不是就说过了,不要将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上来的吗?」一进门,教授劈头质问。
「是。」
接下来教授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全部听进去,反正还不是些工作要认真、不可以马马虎虎等等的,这几天早听了不下数十遍了,听得他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年轻人就是要趁现在好好打拼,等事业有成了,再去想其它的事也还来得及,千万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事而毁了自己的前途。」教授一脸关切地循循善诱。「我也不是要勉强你一心一意专注在工作上,只是要你将工作和感情分清楚些。」
「我知道。」
「好了,去工作吧。」
才关上门,那三个女人随即围上来。「又挨骂了?」艾亭摆出同情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要他不要气馁。
「又是一堆老生常谈了对吧?」陈姐一副过来人地双手环着胸。「想当初,教授也把我叫进去,说什么女人不要常想着结婚,更不要想结婚之后要靠先生养,要好好工作,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之类的,害我到现在还嫁不出去。」
「教授人虽然不错,就是爱叨念,我也被念了几次,你就当耳边风,听过就算了,不用太在意了。」朱若薇口气虽然冷淡,却不难听出其中几许安慰之意。
「我明白,我并不觉得难过。」初秋华牵动了一下嘴角,对她们笑了笑。
「哎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反正你就像一株长在墙边的杂草,虽然有时懦弱没胆了些,却怎么也击不倒。」
才想说原来这世界还是有光明的,没想到陈姐非要加上这几句。「陈姐,妳嫁不出去准是因为男人全被妳的尖牙利嘴吓跑了,绝不是因为教授的关系。」
「你这小子,才对你好一点,你就得意的给我开起染房来了。」陈姐作势要挥拳过来。
突地,一声尖叫声硬是插入——「你们看,小初初的文件里面竟然夹着一封情书,情书耶!」艾亭异常兴奋扬扬手中粉红色的信封。
他扭头一看,桌上原本合起的数据夹已被翻开。还来不及想出资料夹里面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之前,他已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抢过来要紧。[幸福花园]
「什么?青天霹雳!竟然有人眼睛瞎到写情书给一株杂草,还用那么老套的手法,让我看看究竟是道上的哪一号人物。」
初秋华抢先一步奔上,手脚利落地夺过信封,再塞到裤子后面的口袋。「我突然想到,教授叫我把数据送到文事处。」他胡乱地抓过桌上的文件,夺门而出。
一到楼梯间,确认四面八方都没有一丝丝的人影之后,初秋华才放心地从口袋掏出差点被压扁变形的粉红色信封,缓缓地打开。
等他从过到尾、一字不漏地看完信,他的脸色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整张脸比关公还红,而且热的像是要冒出烟似的。
怎么也想不到,这封情书的主人竟然会是今天早上那位高中小帅哥,许是他将东西送还给自己之前,先将这东西偷塞在里面的。
「怎么有人在这里面壁思过呢?」熟悉的声音自他身后扬起,空气中随即张起了令人紧张不安却又有那么一些些期待气息的网。
初秋华下意识地藏起情书,然后转身忿忿地瞪着隔了整整五天才出的季睿宇,紧抿着嘴不说一句话。
「我正要去找你,谈些私人的事。」他语带暧昧地说道。
他还敢来找他,还敢一副没事地冲着他笑,让人看了就火大!真想冲上前将他宰了,然后将他的骨头当棒子来敲锣打鼓。
初秋华不屑地哼了好大一声,不理他,掉头就走。
「怎么见了我就要走,难不成你是因为那一吻而在害羞吗?」调侃的笑声轻轻传了过来。
一提起那个吻,他的怒火就像《西游记》中的火焰山般,熊熊怒焰烧上了九重天,就算是铁扇公主手中的芭蕉扇也无法熄灭。他明明就有马子了,还存心来拈他这根草,是要看他笑话的吗?
甩也不甩季睿宇,初秋华绕过转角。
「怎么了?在生我的气吗?气我吻你?还是气我扰乱了你的心湖?」
初秋华唇瓣动了动,却又抿起。他才没有生那种无聊的闷气,他才没有在生气!
「你的——」
烦死人了!初秋华终于忍不住开口:「这辈子,甭想我再跟一个姓季名睿宇的臭王八羔子说上任何一句话。」他继续走,愈走愈快。
「你不要——」
「不管你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想听。」扭过头,他边走边吼。
「小心,前面有——」
「听你在放屁!」那个屁字才刚刚吼完,他立即与某样东西做了最亲密的接触。「唔!天杀的!痛死人了!」一手摀着发疼的额头,一手揉着发红的鼻子,初秋华痛得从眼角飙出了几滴委屈的眼泪。
真的是痛死人了!为什么都是他碰上倒霉的事?呜呜呜,好疼呀!
闷笑声断断续续从季睿宇微扬的唇畔逸出。「我是想说:你的东西掉了。然后是『你不要你的东西了吗』,最后就是『小心,前面有一玻璃』。谁知道你一句话也不听,转头就要走。」说完,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不会一次说完吗?只会放马后炮的王八!」咬牙瞪眼地朝他低咆。
「你不是说不再跟我说话了?」季睿宇气定神闲地挡住他的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丑态。「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痛,真的吗?」
不只放马后炮,你也很会说废话呀!初秋华冷冷的偏过头,不想理他。
冷不防,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攫住了他的下巴。「我看看。」
话语方落,一道灼热又扎人的呼吸轻轻柔柔地吹拂在初秋华额上的伤口,映入眼帘的是他那迷人有型的下巴,飘进鼻端的是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古龙水味,混杂着泡沫刮胡膏的清新气息。
不知道是故意装潇洒还是无心的,他的衬衫扣子少扣了两个,从他的视线望去,隐约可以看见被阳光洗礼的古铜色肌肤,衬着一副精瘦的胸膛。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初秋华似乎可以听见自已的心跳声如擂鼓般的响亮,体内的血液同一时间急遽地兵分两路,一路往脸部集中,一路却是往月复部集中。
背脊快速地掠过一道类似于电击的强烈震动,那瞬间,手脚彷若不再是自己的,而是有自我意识地微微轻颤,一吸一呼之间的时间变得短促起来。
某种蠢蠢欲动的欲念唤醒了体内沉睡的疯狂因子,似乎在一剎那间,初秋华以为自己就要伸出手,碰触他的胸膛,却又在最后猛地回神。
「我……我又不是小孩子!」红着耳根子,他试图挣月兑。
「我也没当你是小孩子,只是想帮你减轻一些痛而已,你别乱动。」季睿宇的语气十分的温柔,让人忘了反抗。
说完,离他的额头只有几公分的唇往下移,缓缓地,顺着他的眉心.凹陷下去又升起的鼻梁,移动之中,那唇似乎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肌肤,如调情的恋人般挑逗他的心。
***
早已忘了抗拒,理智飞离他的身驱,思绪如脚下的蜘蛛往般纠结,比外头的烈日炙阳都还要熨烫人肌肤的呼吸落在他的鼻尖。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近到不能再近,初秋华可以清楚地细数他的睫毛,可以清楚地看见黑色的瞳孔之内隐藏着一道灰褐的光芒,可以清楚地明白他那细长的眼眸有多迷人。
在他还没意识过来之前,他已过分专注季睿宇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远远超过了朋友的界限,更远远超过了心中对他下的界线,违反了两人之间不存在却无法忽略的规则。
脑海中响起警铃,要他立即逃开,逃离这会引人陷入的迷网,然而他的双腿、他的身驱却如冻结般的无法自由行动。
「还会痛吗?」中低音的嗓音里依稀有种令人无法忽略的心疼,却又朦胧的使人无法分辨。
初秋华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身子一个轻颤,随即动作激烈地拨开他的手,匆忙地退离他三步远,神情戒备。
「我是否对你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来。要不,你为何样看我?」挑起双眉,季睿宇一脸不解地凝睇着他,不懂他突来的转变是为了什么。
你心知肚明,还要说出来吗?初秋华紧抿着唇不回答,却不经意地瞥见从他裤于的口袋露出来的粉红色信封,他惊得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抢过来。
「等等,别急,失物招领之前要先让我确定你是不是这封信的真正主人才行。」
「你刚才不是说你捡到我的东西了?」他的心思纷乱,忽视了季睿宇眼底闪过的精光。
季睿宇勾唇一笑。「我是问了,但是你并没有回答我,所以我必须尽责任,确认我捡到的东西是否真是你本人拥有的。」
打定主意,他就是要看那封信的内容了。
「还我、还给我!」初秋华气愤难当地伸长了手,就是构不到。
他轻松地将信拿至高处,瞇起了眼。「我瞧瞧,嗯……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却期待每天与你相见的时刻。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你那如天使般可爱的脸庞俘虏,站在你的身旁时,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心动……我不在乎性别或是年龄,因为爱可以超越一切。」
「季、睿、宇!」
已分不清是因为生气还是发窘而胀红的双颊,使得初秋华的双眸熠熠发亮。
「啧啧,看来我有位小情敌出现了,写这么一封文情并茂的情书。是个害羞的小帅哥吗?」季睿宇揶揄的口吻加深了嘴角的笑意。「不过,这位小情敌似乎不太了解你真正的个性完全跟天使这两个字沾不上边,反而像根辣椒一样辣,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大失所望?」
「你胡说什么!」因他的一句情敌,惹得初秋华的心突地漏跳好几拍。
「不是吗?我们两个人追求的目标一致,但目标却只有一个,谁能赢得冠军就看谁比较厉害了。老实说,你内心属意哪一个?」
试探意味浓厚的话语虽仍听得到他一贯的自信姿态,初秋华却难掩讶异的在他脸上找寻到那几乎难以察的一抹不安,就藏在他深遂的黑眸底。
惊愕于他平时总是胜券在握的自信,竟会让那一丝丝的软弱流泄出来。
内心隐约为这发现起了波澜,他无法不承认,在意识到他的不安原因是来源于自己时,胸口一瞬间飞逝而过的窃喜和暖意。
「你很想知道?」突然间,他觉得自己从他手中夺过了主权。
「当然,我得要依照目前的战况,然后重新布局。」
见他又回到了从容不迫的模样,彷佛刚才自己所见的只是错觉。心中的怒焰又被燃起,初秋华气恼地低咒:「我在意谁关你个屁事吗?与其在这里跟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东拉西扯的,还不如去关心你自己的马子……」
「马子?何时我有了女朋友?我怎么不清楚。」
哼,还想装蒜。「我那天看到你跟一个女人吃饭,你们两个人大热天的还在那里亲亲热热的,看了就碍眼,要说她不是你的女朋友,我还宁愿相信这世上有外星人。」
黑眸略沉了下来,似乎在思索他的话。半晌,季睿宇恍然大悟地笑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就是我跟你曾说过唆使路易咬我的人——我那已经怀孕三个月,还到处乱跑的老姊。正好我姊夫到附近出差,这几天,她便拖着我带她到处逛逛,好打发时间。」
「是这样呀……」连初秋华都没发觉自己正松了口气。
「你在嫉妒?」不怀好意的眼眸闪过精光,扬起的眉宇之间有些得意。
初秋华明显地顿了一下。「……我哪里有可能嫉妒,你是在作梦吗?」
像是看出了那一下子的停顿所代表的犹豫,季睿宇当下毫不留情的进逼。「那为何你的口气听来酸溜溜的?若不是嫉妒的话,又怎会那么在意我的事?你大可以将它当作一件无聊的事而不加以理会的。」
初秋华拼命的摇头,想要反驳他的话,却反使自己陷于愈抹愈黑的窘境。
「摇头代表什么意思呢?你知道摇头并不是我要的答案呀。」调笑的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既轻柔又认真的语调。
他神情狼狈地看着地面,回避那双探究的锐利目光。
跨了一步,在他面前站定,季睿宇单手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他的双眼,才说道:「你还要再否认下去吗?还想要无视你对我的感觉吗?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勇于面对一切的人才是,难道不是吗?」
他又不是爱当缩头乌龟、爱当驼鸟的,还不是因为他丢了道难题给他,而他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才会佯装视若无睹。
他长这么大了,也才谈几次短暂的恋情,又不像他是流连在花丛中的公子,恋爱经验丰富,哄女人的手段也比他高明许多,谁知他的话是真抑或是假。
而他就只是撂下一句我喜欢你,到底要他怎么回应?
这些还不打紧,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都是站着上厕所、喉咙有结喉,胸前通行无阻、两腿之间负担着生产报国的重责大任的男人呀!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曾亲眼目睹他与女人分手的经过。就连那么美丽的女人在他面前流泪,他都能无动于衷,那教他如何说服自己可以让他喜欢,又教他如何相信他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至少,你不能否认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还是,你真能睁眼说瞎话呢?」
初秋华一径地摇头。
「真败给你了,难道是我太急躁了?不该这么快就行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