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朝,隆冬时节
这一日风有些紧,天上正下着雪沫子,整座皇宫都笼罩在一片厚厚的铅云下,高肃的宫墙冰冷无言,比往日更显得几分压抑、令人生畏。
地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雪,夹道内行走间的宫人,脚踩在上面不停发出「咯吱」的轻响。
在离通训门不远的一堵宫墙下,有个穿着浅紫色交领短袄、柳绿马面裙、眉目灵秀的身影,正顶着风,一脸焦急地往长方向赶去。
长是梅端妃的居所。
而她是在端妃身边伺候的一名小宫女,名叫紫苏。
雪粒落在紫苏白净细女敕的双颊和额头上,沁凉凉地化开了,又有风不停地从领口处钻进去,冻得她手脚冰冷,但紫苏不管不顾,一心只想早些赶回去报信。
若迟一刻,端妃和她月复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就有大危险了!
先前天上还未下雪时,端妃因觉得口涩,特意命她去御膳房取些腌酸梅来,谁知酸梅未拿到手,无意间却听到两名小太监在门外,说丽妃娘娘刚带了人,气势汹汹地去长,想必是要弄死端妃的胎儿……紫苏一听见,顾不上酸梅,急忙就往回赶。
快拐过夹角时,忽然听见对面也有脚步声传来,紫苏一惊,想要避让,但她跑得太急,雪面又有些滑,收势不住,迳直撞在了对方的身上!
幸好她身体轻巧,并不笨重,对对方来说,撞一下也没什么大碍。
对方被她一撞,明显也吃了一惊,但没有吭声,身形也没有歪。
他身边一个穿红罗销金袍、束着犀角带的老太监却骂开了口:「瞎了眼没规矩的东西,好端端居然冲撞殿下!」
紫苏撞了人,本有些心慌,听见骂声更生怯,勉强站稳后,抬眼先看向骂人的老太监,凭他的穿着和嘴脸,即知他在宫中的等级不低,可想而知他陪同的那一位身分更──
紫苏深吸一口气,转眼再看过去,对上一张轮廓俊美无俦的面孔。
她认得的,是四皇子辽王宫棣。
凡到了元宵、端午、中秋等吉庆佳节,宫中都会设宴,不仅皇上、皇太后、诸位妃嫔,还有皇子们都会参加。紫苏长年随侍在端妃身边,跟着见识过几次,自然也见过辽王。
当下宫棣和冒失的小宫女四目交接,一时没有说话,只用幽暗深邃的眸光冷冷打量了对方一遍。
看上去年纪并不大,长得也眉清目秀,但却有些奇怪……
奇怪的是,他既隐约觉得自己见过她,又觉得有些面生。
不过论身分尊卑,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她只是后宫中一名极普通的小宫女,不认得本就是理所当然,就算偶尔打过照面,忘了也正常。
紫苏被辽王的目光攫住,心存畏惧,两膝一软,跪了下来!
「四殿下恕罪──」她的声音在漫天飘洒的雪粒中犹显娇怯,尤其是在高高宫墙的映衬下,跪下后的身影更显弱小。
宫棣冷眼看着,脑中却忽然如电光石火般想了起来。「你是端妃身边的小宫女?」
两个月前他见过她们──她和怀有身孕的梅端妃──在太后那里。
当时他去请安,进了门见端妃也在,正夸赞这小宫女性情好、记性又好,别的太监宫女疏忽了的,她都默默地记在心里,太后听了高兴,正巧又有进贡的鲜果,便让人赏了几只果子给她。他本不在意,见她们说得热闹也就随之多看了一眼。
只一眼,看清了跪在面前的那抹纤巧的身躯,和莲容上两弯细眉。
可是看看也就罢了,眼光移走,他随即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两个月后再度遇上,他居然能原原本本地忆起了当日的场景。
紫苏见辽王开口问自己,吃了一惊,又不敢迟疑,当即承认。「奴婢的确是长里的。」说完把头伏得更低了两分。
宫棣尚未应声,身边的老太监抬头瞅了瞅阴霾的天色,尖着嗓子插嘴劝:「殿下,天寒地冻的,理这种东西做什么?雪又下得紧,还是让老奴陪殿下快去太后那里吧,免得太后等急了,催人来问。」
他说话的嘴脸虽然刻薄,说的倒也有理。
无论如何,给皇祖母请安的事,总不能随意耽搁了。
宫棣不再理会眼前的小宫女,抬脚便想起步。
没想到紫苏乍听见「太后」二字,灵光一闪,咬咬牙,不顾地面覆雪冰冷,「蹭蹭」膝行了数步,拦在他们面前。
「求殿下救端妃娘娘──」她吸口气,强作镇定,抛出了这句。
老太监差点气歪嘴。「雪泥糊了眼的混帐东西,说哪门子胡话?端妃娘娘正怀着龙胎,母凭子贵指日可待。你既是长内的人,不在里面当差伺候,跑出来半路拦住四殿下!让殿下救你们端妃娘娘?难不成娘娘是磕了还是碰了?纵然有什么不对劲,也有御医,凭殿下他──」
紫苏心急如焚,不等他罗嗦完,斗胆打断了。「是丽妃娘娘。」
老太监不分青红皂白,越加生气。「好哇,越发混帐了,还敢牵扯上丽妃娘娘!」
宫棣看也不看,抬手止住他的聒噪,两眼只盯着紫苏。「你说下去,出了什么事。」
她细白的脸上透出焦急和凄惶,他不会看错的。
这里是法度最森严的后宫,若非事关重大,她莫名跪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来,后果会是什么,她和他都知道。
紫苏鉴于情况紧急,来不及细说,只得理了理心绪,简明扼要地道:「殿下若肯相信奴婢所说,还请随奴婢去一趟长。求殿下带端妃娘娘去永寿宫见太后,到了太后那里,娘娘她自然就安全了──丽妃方才带了人,要去长弄死端妃娘娘月复中的孩子。」
一口气说完后,她双目盈盈,焦急的泪珠居然随之滚落面颊!
紫苏既慌且急,话说得有些快,在辽王的面前本是无礼的举动,但宫棣却耐心地听完,并没有苛责。
他甚至初听完就相信了她所说的。
自古后宫易出祸事,女无美恶,入宫见妒,父皇的妃子们争宠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何况那个周丽妃,她是近半年来最受宠的一个,据说其人妖娆泼辣,仗着圣宠成天欺负这头、打击那头,说她妒忌端妃怀孕以致丧失了理智,原就有六七分可信,再加上眼前的小宫女──
柳叶眉下那一对流过泪后而更显盈亮动人的眼眸……
他相信她既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大事实。
这种焦急的表情不会是装出来的,宫棣笃定。
人人都知道,在当今的几位皇子里,唯四皇子辽王最沉稳敏锐,目若燃犀,洞察力过人,鲜少有人能在他的面前弄虚作假。
紫苏说完,不仅急得落泪,又咬牙连磕了三个响头,原本白净的额上已泛起一块红肿。
宫棣微微吃了一惊,本想出手拦下她,但没想到这小宫女心意坚决,他的手刚从袖中探出,她却已磕完,既来不及了,也就作罢,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你先起来。」他的声音也同这隆冬时节的气候,冰冰凉凉的,听不出多少温度。
紫苏不敢起身,落泪更凶。「殿下不答应,奴婢宁愿冻死在这里!」
自己越耽搁,端妃娘娘的危险就越大。
老太监在一旁听见她竟说这种话,又气得差点跳脚。「反了天了,凭你算什么,居然跟殿下讲条件!真冻死了,也不过拖出去──」
宫棣冷冷打断他。「你先去永寿宫,跟皇祖母说我随后就到。」
老太监不由怔了怔,揣摩着他的口气。「殿下,可看天上这雪……」
宫棣只看了他一眼。「这雪下不死人。」
老太监仍在迟疑。
这算哪门子的事,难道殿下真就听信了这么一个小宫女的胡话?
「你还不快去!」宫棣催他。
「是是,那老奴先去了。」老太监虽不甘心,又不敢违背,只好唯唯诺诺地先去永寿宫报信。
待他离开,宫棣才转回眼。
「你起来。」他看着紫苏的眼睛说。「我看你的神色不像作假,既然事关重大,本王随你去一趟长。」
虽然按规矩,皇子们若已成年,是不可以随意去后妃居所的,但这小宫女所说若是真的,事急从权,也就只好破例一回了。
紫苏一听完,两眼越加发亮。「那奴婢就先斗胆替端妃谢四殿下!」
宫棣看着她盈润若珍珠一般的眼睛,没有说话,亦掩下了心中的七分吃惊和三分淡淡的嘲讽。
倒也稀奇,难得见到这样忠心耿耿的人……
只不过,她这算是「病急乱投医」吗?
倘若半途中遇上的不是他,换了别人,抑或没遇上可求救的人,她又该怎么办?
而她之所以求自己陪同梅端妃,是因为长离太后所居的永寿宫并不算近,中途有被周丽妃领人拦下来的危险,有他的陪同就不一样了。
他是身分尊贵的四皇子,已故皇后嫡生的儿子,妃子们再撒泼、再没有理智,也绝不敢得罪他。
紫苏见辽王既已答应,不敢再耽搁,急急地擦干了泪痕,也不敢再同先前一样跑着,只是恭敬小心地跟在辽王殿下的身后走。
约一炷香的时辰后,到了长,门前正扫雪的两三个小太监见了,慌得忙不迭扔下竹帚,齐齐跪在雪地上迎候。宫棣也不理会,只迳直和紫苏进去见梅端妃。
端妃原本等着腌酸梅吃,刚想要嗔怪紫苏回来迟了,见她居然和辽王在一起,又惊又疑。等听紫苏简略说完缘故之后,惊恐和担忧齐至,竟又喜又悲。喜的是她机智搬来救兵,可保她和月复中胎儿的安全;悲的却是自己虽怀有龙种,不能母凭子贵,反受其累。
当下端妃悲喜交集,一时情绪翻涌,流下泪来。又不顾怀孕身体笨重以及辽王在场,她走了过去,双膝一软,竟想向紫苏磕头以谢她的大恩,幸而还没跪到地上,已被众人机敏的扶住。
「娘娘?!」紫苏吃惊。
端妃一被人搀住,惊醒过来,心内自省。又听身边小太监和宫女细声细气地催促,忙抹了泪,披上另一名小宫女雁儿拿来的银鼠大毛斗篷,随辽王一起冒雪出了门,另有十数个小太监和宫女跟随。
宫棣离开长时没在意端妃,却忽而回头看了一眼,送至大门口的忠心耿耿的小宫女。
紫苏方才险些受了端妃一个跪谢的大礼,有几分惴惴不安,又担心他们在半途中出什么意外,正揪着心目送,不期然见辽王回首,避无可避,迎上他那说不出意味的幽深目光,心头竟猛的一阵跳动。
四殿下为什么突然又回首看向自己……
她回过神,念头一转,心更揪了。
殿下肯相信她、肯陪端妃去一趟永寿宫,为的是行善做好事,还是看在端妃娘娘及尚未出世的孩子的分上?
至于自己?
紫苏绝不敢想。
殿下怎可能单单看在她的分上?
*
眼看着辽王和端妃走远,紫苏暂时松了口气,转回了身。
只差一步,她前脚刚进屋,周丽妃后脚就领着人气势汹汹地赶到了。
而紫苏之所以方才不跟着一起去,正是为了留下来迎候周丽妃,免得她看到屋内空空,火气上来,真不管不顾地追去永寿宫。
「人呢?端妃到哪里去了?」丽妃身后一名妇人,气焰嚣张地环顾了一圈后发问。
「奴婢叩见丽妃娘娘。」紫苏镇定住心神,恭恭敬敬地跪下请安。
丽妃穿着极鲜亮的织金缠枝牡丹夹袄,大红凤襴妆花缎裙,头上戴着貂鼠卧兔儿,两手拢着,眉眼斜睨,一副骄横模样,见紫苏跪下,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这时,另一名低等级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掀帘布进屋来。「奴、奴婢不知这里有人……我们娘娘方才出门去了。」
跟着丽妃进来的妇人为了教训她的不懂规矩,往髻上拔下一根簪,娴熟地就向小宫女身上扎去,嘴里还凶猛地责骂。
小宫女痛得缩成一团,哭求讨饶。
紫苏刚想开口求情,那妇人瞅见,扬高簪子。「你算什么东西?要敢多嘴,连你一起扎得满地打滚!」
紫苏不敢吭声,只得紧紧地咬住牙。
丽妃任由手下的人胡乱发威,只盯着紫苏问:「端妃出门去哪了?几时出的门?」
那名妇人紧接着丽妃的话,恶毒地说:「这么大的雪,地冻路滑的,要是狠狠摔上一跤,也就不用劳烦我们来这动手了。」
此时,周丽妃连同她带来的人,十几双眼睛一起逼迫住紫苏,似乎只等她说错了一句,她们便要扑上来施以惩罚。
紫苏没有慌乱无措。
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神色平静地回答。「端妃娘娘才刚出门,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
丽妃美艳的脸上顿时迸出怒意。「去永寿宫?你敢撒谎?」
她身边的妇人又伸出尖利的簪子。「让我教训她?」
丽妃递了个眼色让她再等一下,转回眼又问:「她为什么突然去永寿宫?难道是来时走漏了……」她迟疑地想了想。「是你们报的信,让她去永寿宫避祸?」话音落,也不待回答,她的心中却已经认定,红颜狰狞,扬手便重重地甩了一记耳光!
「啪」一声,打得毫无提防的紫苏两耳「嗡嗡」作响,连人也摇晃了片刻。
勉强站稳后,她觉得嘴唇和额上两处生疼。
紫苏忍着痛没吭声,只用手一模,嘴角湿湿黏黏的被打出了血,连额上也被丽妃的长指甲划破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泌出血珠来……
丽妃无法如愿折腾端妃和胎儿,光打了长里的宫人,犹不解恨。
妇人提议。「娘娘,凭她一个有孕的人,雪地里走不快,我们即刻出门赶上去,半途把端妃拦下来。」
丽妃刚要答应,紫苏怕她们真追上去,顾不得自己眼下危险的处境,捱住疼痛抢先开口。「奴婢方才忘了说,端妃娘娘不是一个人去的。」
丽妃立刻狠狠地问:「和谁一起?」
紫苏答:「是和辽王殿下。」
奇怪的是,她一边说出这个名号,一边心里竟奇异地感到一种形容不出的镇定感,似乎一触动有关辽王的念头,便生出了额外的勇气。
宫内的人都传言,辽王心思深沉,为人内敛,不轻易和别人开口,可是一旦答应了的事,绝不会落空。
他既然答应了,一定会陪端妃娘娘平安到永寿宫的,事分轻重,相比自己在这里,捱一记打、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在紫苏镇定下来的同时,丽妃和她带来的人却感到一阵惊惧。
惊的是端妃去永寿宫避祸这件事,居然会和辽王扯在一起,而惧的,也正是辽王。
周丽妃的娘家有些权势,她又仗着圣宠,在这座后宫内颇为肆意。但她再骄横放肆,也知道在这宫里,有四个人她得罪不起。
其一是当今的皇帝永熙帝,她的丈夫兼靠山。
其二是皇太后,永熙帝的亲生母亲。
其三是皇太子,未来的储君,已故的慈孝皇后嫡生的长子。
其四便是四皇子辽王。在数位皇子中,唯有辽王和太子是一母同胞,因此在身分上也比其他皇子更显得尊贵体面。而且相较而言,他甚至比太子更得皇帝和太后的喜爱,朝野内外传言纷纷,说太子不过幸运在早出娘胎几年而已,要不然,东宫之位只怕是属于辽王的。
而辽王本人的心思、脾性、手段……在丽妃和他打过的几次照面里,也深有体会。
当下她立时忌惮三分,打消了追出去的念头。
可这样一来,她的面子又下不来。眼珠子转了转,迁怒地破口大骂,既骂端妃不识抬举,居然敢避开她冒雪前来的「探望」,也骂长里侍奉的宫女们──包括紫苏──骂她们上梁不正下梁歪,荡主婬婢,一屋子的狐媚,学端妃一样时刻伺机勾引皇帝……
紫苏没有想到会从周丽妃的丹唇皓齿里骂出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来,既不愿听,又不敢不听,听得久了,跪得久了,身体一阵阵酸麻。又因丽妃骂她们也存有觊觎圣宠的心,心思牵动,竟恍然忆起了自己三年前新入宫时的光景。
那一年紫苏才十二岁,老家遭了洪灾,大水退后瘟疫四起,她的父母和兄姊皆染病身亡,独剩下她一个来京城投靠一房远亲。
谁知远亲骗了她仅余的一丁点盘缠后,把她赶出了门,她在繁华富贵的京城差点饿死。后来被一个好心的老婆婆收留,机缘巧合,那老婆婆另有兄弟在宫中,正是司苑局的掌司老太监。他见了紫苏,相中她的乖巧温顺。那年的宫人招录刚过,他破例将她带回宫里,也算替她谋个生计。
司苑局是后宫内负责向御膳房提供每日所需新鲜蔬果的所在,掌管菜圃和果园子,紫苏入宫的头一年便是在照料果园中度过。每日天不亮便早早起身,辛苦且单调乏味,共事的宫女们人人抱怨,都引颈期盼着有朝一日有幸被皇帝宠幸,好飞上枝头变凤凰。唯独紫苏从不存这种念头。
思绪往前追溯……在她入宫的第一天下午,离司苑局的果园不远处便发生了一件事。
有个穿着一身艳红的女人悄悄投了井。
原本她也是一名宫女,因一次极偶然的机会被皇帝临幸了,封为美人。后宫之中醋海生波,她因此得罪了当时最受宠的淑妃,不出半月竟被逼得投井自尽,因她不死,则必祸延父母家人。
当时负责训导新入宫婢的太监,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地藉此事警告道:「后宫的水呐,深得很,没靠山没手段的,别想着攀上高枝,否则淹死你们!」
这句话触动了紫苏。
所以三年来她一直安安分分,恪尽职守,无论是在司苑局当差,还是后来到长伺候端妃,始终没有萌生过半点非分的妄想。
紫苏回过神,听见丽妃已骂够了,但换那名妇人接着骂,而自己跪在地上的两膝麻得快失去知觉,正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报信,说辽王陪着端妃,已经到了永寿宫。
紫苏听完,紧绷着的神经暗地里稍稍放松,待丽妃同她带来的人悻悻然离开长后,才彻底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