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狄健人正进行一场主角只有两个人的公堂大审,法官自然是他,而犯人(也不算犯人啦),当然就是知情不报胆大包天的陶宇桓。
在那酷若冰霜的逼视之下,还真有一点逼供的味道。狄健人用不著酷刑,就已经用眼光将眼前的男子凌迟得差一点抬不起头来。
“健人……”
陶宇桓顶著如刀如割的目光,试图柔声唤道。
他一向知道小虎皮猫的眼神杀人技法有多麽之高超,但却没料到会可怕到这种程度,连见惯了血的他都隐隐发寒。现在可是七月天啊……
狄健人冷睇著他,不发一语,仿佛要他自己因自愧而吐血身亡。
悄悄抬眼,撞上那凌厉的目光,陶宇桓一惊,不由得心虚地垂下眼,十足像个犯错的小孩。谁能想到,他一个27岁的大男人在这个才刚刚20岁的小鬼面前,一点威严也拿不出来。只要他还爱著他,他在这小猫面前永远都不可能是以前的那个冷血医师。
“没见过咖啡吗?你干嘛盯著没完?”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来,似乎嘲笑他的心虚。
陶宇桓只得抬起头来,目光从茶几上那杯早已凉掉的咖啡移到狄健人身上。
“健人,我不是……”
话刚出头就被中途截去。
“你是故意的吗?”
狄健人看著他,一径问道。
“为了把敬辉从我身边甩开,你把那个人找来?”
陶宇桓大惊。
“健人!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把阿拉斯叫来!是他自己回来的!”
冤枉啊!
这顶帽子万万不可以戴到他的头上!
他急得直冒冷汗。
“他会喜欢上严敬辉,也是始料不及,绝对没有任何预谋!健人,你相信我!”
狄健人冷眼瞟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拍案大骂,但也正因如此,更使得陶宇桓心慌。小虎皮猫最叫人害怕的,不是他骂人,也不是他打人,而是如现在,什麽话也不说。
突然他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健人?!”
听到叫声,狄健人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转过头,一字一句地道:“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让敬辉那麽轻易离开的!”
尤其是知道那狗皮之下是一匹恶狼之後!
陶宇桓愣了半天,瞠大眸,危机感刹那间直线上扬。
完蛋了……
这下,和原地踏步有什麽区别?
又是该死的严敬辉!
他开始痛恨起阿拉斯的优柔寡断起来。
***
“大狗,你为什麽发呆?”
一人一狗忽然出现在眼前,正於沈思之中的阿拉斯吃了一惊,一看正是令他百般困扰的主人公。
严敬辉偏著脑袋打量他,似有不解。
这几天来家中暗潮汹涌,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而是觉得奇怪。
阿健总是在他面前对大狗发号司令,大狗尽管很不高兴,但也乖乖照办,可为什麽气氛还是怪怪的呢?
“敬辉……”
看著那张男女皆似的面孔,阿拉斯下定决心问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呀有呀!”
敬辉连连点头,开心得好像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阿健!我最最喜欢阿健了!”
阿拉斯俊脸一沈,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竟揪痛了一下,尽管之前就已经知道,但从敬辉口中亲耳得知,还是不能自己地泛起强烈的妒意。
“……还有呢?”
“还有……爷爷、爸爸、变成天使的妈妈、伯伯、叔叔、舅舅、姑姑、姨妈……”
严敬辉掰著指头一个个数,数到後面连不是人的小狗小白也算进去了,又看到布雷克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望著自己,尾巴拼命地摇摇摇。
“对了!还有布雷克,我也喜欢!”
阿拉斯愣了半晌,回过神,一线希望自心底燃起。
“那……我呢?”
他追问。
搞不好这小鬼压根不懂什麽是真正的爱,也就是说他喜欢狄健人,跟喜欢阿猫阿狗没什麽两样了?
严敬辉刚要点头,忽又停下来想了想,秀气的眉毛微微敛聚,似乎苦恼著什麽。
“敬辉?”
阿拉斯神色一紧,无端地心慌。
他连布雷克都能爽快地说喜欢,为什麽轮到他却犹豫了起来?
严敬辉为难地看著他。
“你不惹阿健生气我就喜欢。”
阿拉斯与狄健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他即便再迟钝也感觉得出他们忽不对牌。
阿拉斯愕住。
又是狄健人!他眼神一黯,沈声问道:“你那麽喜欢狄健人?”
“对呀!”
严敬辉不知阿拉斯心中郁闷,犹自说道,想起狄健人就溢满了幸福的感觉。
“我喜欢他,一辈子,一辈子都喜欢!”
仿佛在认真地诉说著一件神圣的事情,他脸上展露出圣洁得足以令人自惭形秽的笑容。
“为了阿健,我愿意做任何事情,这个世界上,我最最喜欢的就是他了!永远永远不会改变……”
天使的微笑下,透明的羽翼轻拍舞动……
刹那间,天地一片光明,照亮了所有的阴霾……
阿拉斯久久不能言语,心脏狠狠地缩著。
这是什麽样的笑容……?
为什麽这个世界上,竟还能有如此真纯之人?一切一切都纯洁完美得犹如天养地成的珍珠,不带一丝的污秽,又如晶莹剔透的水晶,透明得没有一丁点的心计……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出奇的肮脏秽暗!在那样清澈见底的目光下,他竟有了想逃的冲动。
那种赤果果暴露於阳光之下的感觉,原是此等的尴尬!
他怎麽到现在才发觉呢?
敬辉的纯,敬辉的美,敬辉的真,无一不凸显出他的阴暗和晦涩!
从小就生长在那样的世界,从小就习惯行走在光明的背後,他从不觉得黑暗中有多麽的肮脏和阴险,但是,这却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污秽!
充满了婬秽念头的他,沾满了无数人鲜血的他啊,原来……
与能够带来幸福的黑珍珠如此的不配!
“大狗?”
严敬辉莫名其妙地看著阿拉斯像避瘟疫似的什麽话也没说就夺门而逃。
──阿拉斯,这是妈妈的宝物哦,送给你,希望也能够给你带来幸福……
他美丽善良的母亲,一生都在深闺里度过,默默地活著,默默地死去,并将最珍视的黑珍珠留给他,而他,却连这一点幸福的希望都没法守护!
黑珍珠之所以丢失,是否冥冥中有数,算定了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拥有平凡人所有的幸福……?
与母亲的教诲不同,父亲教会他如何杀人不眨眼,如何行使各种阴谋诡计,如何抛弃普通人应有的宁静与安详……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温情,没有爱意,有的只是铁的定律:强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也一直深信不疑。
所以,吮血磨牙,杀人如麻,他视之常事,世俗情感,他一概不沾!
直到黑珍珠再度出现──
完蛋了……
他认真了……
怎麽办?!
──如果只是好玩,就不要再招惹严敬辉了,那麽可爱的孩子,你也不忍心让他哭泣吧……
不……他不想他伤心难过…!
那样纯美的天使,他要他永远幸福开心地活著,他想……想将他……
占为己有!
***
“健人,你真的不用我送你去?”
陶宇桓不死心地问著,自从惹怒了狄健人後,他就处处小心,希望能够将功补过。
狄健人受不了地道:“我带敬辉回严家主宅,你跟著做什麽?自己爱干什麽干什麽去,我叫计程车就行了。”
严家老太爷想孙子,随便把他叫去训话,美其名曰召集全家人一起吃顿饭,实际上是打算对他进行拷问吧?前不久他才晓得,原来严家不少人早就见过他了,包括老爷子,第一次见面才不是在刚入学时,而是在他和敬辉还是小婴儿的时候。
“对呀,不用你去!”
严敬辉趁机落井下石道,立刻招来两道嫉恨的目光。
该死!
这个时候阿拉斯死到哪去了?
陶宇桓气恨地想。星期天一大早,阿拉斯和他两个手下就人间蒸发了。这会儿,小白痴要回家,干嘛把他的小虎皮猫也带走?
连带地,他把A大校长──严敬辉的祖父也在心里批斗了一顿。
“阿健,不能带布雷克吗?”
看著在他脚下撒娇的布雷克,严敬辉眼巴巴地问。
“带什麽?它又不是你的狗!”
就算是也不准!
在狄健人一个瞪眼後,严敬辉只得依依不舍地告别布雷克。
“布雷克,你乖乖的哟,我晚上就回来。”
“还磨蹭?走啦!”
连催带拖的,总算出了门,另有一人一狗送到楼下。
“健人,那你早点回来。”
至於小白痴,就不要再回来了!
陶宇桓觉得自己都快成怨妇了。
身旁的布雷克也一下一下地摇著尾巴,只不过依依不舍的对象是严敬辉。
狄健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算做回答。
不过出趟门而已,瞧他跟长亭送别似的!神经兮兮!
走过对面街道,狄健人招了招手,一辆计程车驶来停在路边。他让严敬辉先进去,然後自己再上车。
当他才跨进一步时,却被一只手猛力推了出来。惊地一看,竟发现车内不止司机一个人,还有一名戴了黑墨镜的男子,正把敬辉挟持在手中,一张方帕紧紧地捂住敬辉的口鼻。
“敬辉!”
不等他大叫,车子便飞快地驶离。
狄健人提脚便追。
“停车!敬辉!敬辉──”
***
却说这边陶宇桓刚想上楼,尾随在他身後的布雷克突然狂吠起来,并且朝狄健人刚刚离去的方向奔去。他忙也举目望去,惊见狄健人正追赶在一辆飞驰的车子後边。
“健人?!”
心知不妙,他赶忙也追上去。
“汪汪汪汪!”
布雷克似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激动地叫个不停,把不少路人也吓著了。
“敬辉!”
该死!怎麽会出现这种事情!
狄健人气急交加地大吼著,脚下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车子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後消失在视野之内。
这是怎麽回事?!
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和敬辉不是正准备上一辆车回严家主宅吗?短短几秒锺,敬辉竟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劫持了?!
而且还在他的面前!
狄健人的脑子被这忽来的状况冲击得支离破碎!
气息因急速的奔跑而紊乱不已,被震惊和恐慌双双席卷,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大脑空白一片。
“健人!”
陶宇桓赶到他身边,焦急地扶起他。
“发生什麽事了?你没事吧?”
他急切地上下打量著狄健人,惟恐他出了什麽差池。
布雷克伸出长长的舌头喘著,但仍不忘朝车子驶离的方向直吠。
见狄健人白著个脸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陶宇桓吓坏了,忙摇著他:
“健人!你没事吧?健人!”
“敬辉……”
半天才做出一丝反应的狄健人喃喃地道,突然揪住陶宇桓胸前的衣服,狂乱地叫著:“敬辉被人劫走了!他被那辆车带走了!”
“什麽?”
陶宇桓吃了不小的一惊。
“你是说……那小子被计程车司机绑架了?”
绑票吗?抓那小子有什麽用?
“不对!”
狄健人死命地摇头,忽又点头,急得不知该如何诉说。
“那两个人……不是计程车司机!他们是坏人!他们是有预谋的绑架犯!”
越是心急,就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是解释不清!
据他的第六感判断,那两个人绝对是冲著敬辉来的!
可是……为什麽?!敬辉根本就不可能会认识那些人!
更重要的,他们想要对敬辉怎样?!
想到这些,狄健人浑身就像著了火。
天!敬辉若是有个万一,不要说严家那群人会提刀来砍他,就连他自己也会掐死自己!
“怎麽办?敬辉有危险!那些人抓他想干什麽?!”
狄健人抓狂地大叫著,慌乱使他失掉了所有的冷静。
“健人,冷静点!”
陶宇桓握住他剧烈颤抖的肩膀。
“你看清车牌号了吗?”
“没有!”
谁会记得看那个!
“那绑架者的特征呢?你看到没?”
“特征?”
狄健人眸光一闪,脑中出现方才准备进入车内时的情形。
戴著黑墨镜的男人,深刻的轮廓,粗犷的体形……
“是外国人!”
他失声叫起来。
“绑架敬辉的是两个外国人!”
“什麽?”
陶宇桓神色一凝,不良的预感浮上心头。
莫非是……
这时候布雷克又大声叫起来,并向从远处驶来的一辆车跑去。
“宇桓?”
不知何时回来的阿拉斯惊愕地看著狄健人狼狈的样子,才刚下车,布雷克就在他脚边焦急地转圈圈。
“你们在干嘛?为什麽……”
陶宇桓打断他,用英语说起来。狄健人听不懂他在说什麽,只见阿拉斯闻言脸色大变,抓起陶宇桓就大吼,似乎在逼问什麽,随後而下来的欧米与华特尔也换上一副惊恐的神情,加入叽里呱啦的爪洼国语行列。
“怎麽会这样?为什麽有你在还会发生这种事?!”
阿拉斯吼得天崩地裂,乍闻严敬辉被绑,他整颗心都狠狠地揪了起来,从头一直痛到脚。
“这得问你自己!”
陶宇桓打掉他紧紧抓住自己领子的手,不客气地道。
“绑架他的是两个外国男人!”
阿拉斯一震,血色尽失。
欧米与华特尔不敢置信地对看了一眼,又双双望向阿拉斯。
“难道是……”
刹那间阿拉斯的双瞳仿佛失去了焦点,空洞无神,种种神情从脸上掠过。
怎麽会……?
他以为这一行走得很隐秘的,怎麽……
他遽然抓住拳,喝向两个手下:“马上回国!”
如果他猜得没错,严敬辉现在一定被绑上了前往美国的私人飞机,而目标──
毫无疑问就只有他一个!
他还没有来得及调整这变质的感情,这忽如其来的牵挂,这万分之一的心动,这不在计划之内的意外……
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他不管了!
不管什麽原则,不管什麽身份,也不管什麽忌讳,此刻,他只要那可爱的天使平安无事!
如果,如果那个家夥敢对他的天使轻举妄动,如果他的天使有个三长两短,如果……
他不惜放火烧了整个纽约!
他们说的话又急又快,狄健人一句也听不懂,只猜到他们说的是敬辉的事情。但见阿拉斯的脸色变得那麽可怕,刚想开口问,就见他们十万火急地冲回车上,连布雷克也跳了进去,一眨眼的工夫,车子如一颗炮弹冲了出去,只留下滚滚浓烟。
“他们……”
这又是怎麽回事?
狄健人的脑子都被搅混了。
“健人,别担心,先回去吧。”
陶宇桓殷切地说,立即又被勒住了领口。
“到底是怎麽回事?!”
狄健人面如锅灰,阴黑可怖。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麽?那些人……”
“健人!”
陶宇桓明白接下来肯定又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但还是试图安抚他道。
“我们先回去,回去再告诉你。你不用担心,严敬辉暂时还是安全的。”
“安全?”
什麽安全?!
人都被绑走了,还叫他愣在一旁无动於衷吗?
***
“你说什麽?!”
一声咆哮从严家客厅传出,狄健人惊抽著气,圆睁双目瞪向受审犯人般的陶宇桓。
他是不是听错了?在他单纯和平的生活里怎麽会出现“黑”这个字眼?!
“再说一遍!”
“阿拉斯……他其实是当前美国最庞大的地下组织之一梅格森斯的头目,势力扩展到整个美洲,以及欧洲,而他的母亲又是阿拉伯的公主,所以他在美国具有相当特殊的政治地位。”
陶宇桓只得尽量委婉地重复了一遍。
地下组织?阿拉伯公主?政治地位?
一连串自认为一辈子挨不上边的词语充斥著狄健人的脑子,令他半晌找不出头绪。
“你是说……他是黑道的人……?”
经过重重化简,他屏息问道。
陶宇桓面有难色,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顿时平地一声惊雷:“你该死地怎麽会有那种朋友!?为什麽不早告诉我?为什麽还要让那麽危险的家夥住进来?!”
狄健人暴跳如雷,恨不得上去把这个胆敢把他蒙在鼓里的男人撕成碎片。
“健人,我不是……
陶宇桓想要解释,却见狄健人抓著头发兀自火冒三丈地大吼大叫,只得露出苦笑。
他有什麽办法?又不是他愿意有这样的朋友,究其源头,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呢。
他在美国上幼儿园时认识阿拉斯,那时倒还没什麽,都是小孩子,而且他升小学後就回国了,直到他後来又回到美国留学,某一天不小心被一群人绑去,硬是要他给某个人动手术,而这个某人不巧就是童年玩伴阿拉斯,於是孽缘又就此接上,从此他的生活不得安宁。因为有个黑道头子做朋友的关系,他在美国也时不时被卷入本不关他事的争斗中去。
这下可好,换成了小白痴,不知是幸与不幸。
狄健人不断地在客厅里来回疾步,怎麽也冷静不下来。
现在不该叫佛祖而该叫阿拉了!
敬辉不但被绑,而且还是被外国黑社会绑去!报警吗?中国警察可能替你杀到美国黑帮?开玩笑!
“健人,你放心,那些人的目标是阿拉斯,不会对严敬辉怎麽样的。”
陶宇桓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狄健人一个箭步冲至他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还叫我放心?我怎麽放心?!谁知道那些鬼佬会对敬辉做什麽?阿拉斯的麻烦为什麽又要栽到敬辉头上!”
狗屁的放心!
他都还没抓他开刷,他倒好意思坐在一旁说闲话!
敬辉!胆小而又爱哭的敬辉,现在怎麽样了?会不会……
他怕地不敢想下去。
恨恨地一转头,他盯住噤若寒蝉的陶宇桓。
“带我去美国!”
“什麽?”
陶宇桓怔住。
“带我去美国!”
狄健人遏止不住地暴吼出声,窗户被震得摇摇欲坠。
“你不是说敬辉被抓到美国去了吗?带我去!现在!立刻!马上!”
想到敬辉落入虎口,他就一刻也待不下去!
他要亲自去把敬辉救回来!
“健人,阿拉斯可以……”
“我不信任他!”
一声巨吼封住陶宇桓接下来的话。
阿拉斯……他现在最想杀的就是阿拉斯!
***
什麽叫屋漏偏逢连夜雨,想必就是如此。
在他千盼万盼父亲回家的时候,人不见影,偏偏在这个时候结束了旅行回来了,想当然尔,敬辉的爸爸也跟著回来了。再想瞒也瞒不了的情况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几乎是接到电话的同一时刻,严家老太爷就带著一群男女老少杀了过来。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比如说狄康人那吃里扒外的小子。
如果说敬辉被劫是一大灾难,那麽他现在面对的就是又一波毁灭性的龙卷风。
“小子!你给我解释清楚是怎麽回事!”
严家老太爷──也是A大的校长,拍著桌子之吼,火星四溅。
坐在对面的狄健人一声也不吭,脸上看不出是何种表情。这种时候不管说什麽都是错的,他索性缄口不言,等老爷子骂完了再发表意见。
“我的宝贝孙子送到你这里,你一句话说他被人带走了就玩完了?!”
老爷子面如关公,吼声可与天比高,桌子被拍得几欲断裂。
旁边的不知该叫姑姑还是婶婶的赶紧安抚他:“先别发火,听听小健怎麽说。”
於是也颇为怨怪地看向他。
“小健,你倒是说句话呀,敬辉是被什麽人带走的?为什麽不马上报警?”
“我们家没和什麽人结怨吧?怎麽会发生这种绑架案?”
表哥表姐的也议论起来。
与往日相反,难得暂时保持了一阵子沈默的严父这时说话了:“你刚刚说,是两个外国人带走了他,那麽应该没这麽快就出境吧?”
那可不一定!谁会笨到绑了人还从海关走?
狄健人在心里这麽想,却没有说出来。
“我看还是先报警再说吧。”
一位严家叔叔提议。
“对呀,现在最叫人担心的就是小辉辉了,不知道那些人会对他怎麽样!如果是要钱的话……”
一位严家姑妈也忧心忡忡地说,甚至还红了眼睛。
“可若是跨国犯罪,恐怕还得联系美国警方。”
就在一家子议论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狄健人忽然站了起来。
“小子!你去哪里?!”
事情还没了结呢!他敢逃?!
严老太爷中气十足地吼。
狄健人回头,锐利的目光震住所有人的七嘴八舌,缓缓地吐出一句冰冷而又坚定的话:“不管发生什麽事,我都会把敬辉带回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随著杀气於眼底一扫,全场惊寂。
阴鸷地放下话,狄健人转身进入房间收拾东西。事情一发生他就命令陶宇桓立即去办出国手续,他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美国去。
愣了几秒锺,严家人一一回神,与方才的紧张不安相较,一声声赞叹声响起:“好酷的小子!”
“果真有魄力!”
“不愧为严家的接班人!”
“……”
有毛病的一家子!
狄健人充耳不闻,只在心中暗骂著。
就在他提著行李准备出门时,被始终不发一言的狄父叫住了:“小健!”
“不要阻止我!”
意识到父亲可能会说的话,狄健人回头喝道。
岂料狄父下一句话却是:“给我带几罐美国啤酒回来!”
什麽──?
狄健人还没从惊愕中恢复,狄康人也多事地道:“哥,你要去美国呀?我要惠特妮-休斯顿的原版CD!”
像是提醒了什麽般,严家的人也纷纷道:“对了,我的化妆品就是上次在纽约专卖店买的,你再去帮我带一套回来!”
“还有原装的葡萄酒……”
“夏威夷的土产……”
这些人……!
狄健人砰地一拳击向门板。
“统统去死!”
妈的!果然一个都不可靠!
只有靠自己了!
不理会身後造成的混乱,他一提脚便踏上了前往美国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