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二重奏 第四章 作者 : 丁榕

“小健,你家好像来了很多客人呀。”

这麽惹眼的几个男人进进出出,没两天连邻居大妈都忍不住来好奇地问他。狄健人除了苦笑,已经说不出什麽了。反正都这样了,多说无益,康人的事先按下,谅他们现在也做不出什麽来。

反之他目前比较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比如说──

“敬辉,叫大狗去买瓶酱油。”

“好!”

敬辉很听话地跑开了。

“什麽?叫我买酱油?开什麽……”

才吼到一半,阿拉斯的咆哮便生生止住了,原因在於那双圆圆亮亮的眼睛正瞅著他。

“你不愿意麽?”

敬辉轻颦著眉,为不能完成狄健人交给的任务而苦恼。

不忍他露出如此为难的表情,在阿拉斯反应过来之前,话已经出口了。

“我去就是了。”

闻言敬辉立即反忧为喜。

“太好了,拜托你了!”

说罢又蹦蹦跳跳地跑掉了。

阿拉斯则为自己未经深思熟虑冲出口的话呆住了。

在一旁冷眼看报纸的陶宇桓不冷不热的开口了:“你知道什麽叫酱油吗?大狗?”

“阿健!大狗说他会去!”

敬辉高兴地回来报告。

狄健人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们,将阿拉斯的反应皆看在眼里。

……有古怪。

之前没有注意,这两天他开始发现阿拉斯有事没事就爱在敬辉身边打转,还不时买这买那,讨好的程度想看不出来都不行。他不晓得敬辉还那麽受鬼佬欢迎,尤其是那条所谓的大狗……

多亏敬辉发明这个名字,才避免了他叫那又拗口又难记的外国名字。

刚开始以为只是敬辉比较会讨喜,试了几次,他发现只要是敬辉的要求,放在阿拉斯身上就一定有效,且屡试不爽,简直就像一个激活命令一样,於是,经过他大脑的精密分析,得出以下从属关系:

欧米、华特尔──阿拉斯──敬辉──他──陶宇桓

……这是怎麽回事?

“那个家夥是不是在打敬辉的注意?”

某一天趁阿拉斯和敬辉遛狗的时候,狄健人逮了陶宇桓开门见山就问。

之前有过一个高某人,可别来第二个!

不等陶宇桓找借口搪塞,他又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们总在背後唧唧歪歪地不晓得说些什麽,当我没发现吗?”

不过懒得理而已,随便他们怎麽朋友情深。

陶宇桓看著他,又是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架势,不由得叹了口气。

“健人,男人喜欢男人有什麽不对吗?”

狄健人一愣,皱起眉。

“喂,我问的又不是……”

“经过高彬与邵云的事情,我以为你或多或少也会有些改观吧?”

陶宇桓打断他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意阿拉斯对严敬辉的态度呢?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要看著他一辈子不成?”

面对忽来的质问,狄健人有些错愕,随後面露不快。

“我只是问你阿拉斯对敬辉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给我东扯西拉那些有的没的做什麽?”

陶宇桓的深眸凝望著他,眸中闪烁著比海还要幽深的光晕。

狄健人的心竟不觉抖了一下。

“除了严敬辉,你没有别的人好关心了吗?”

低沈的声音中似乎隐隐压抑著一丝落寞。

狄健人眉尖微蹙,不假思索地道:“不关心敬辉我关心谁?”

他又不是不晓得他与敬辉的监护人无异,当然也就只有敬辉那种月兑线宝宝,走到哪里让人操心到哪里。

没办法,习惯了。

陶宇桓的眼睛仿佛刺痛起来,一直强忍的妒意冲破枷锁,漫了出来。他向前一步,忽然一把将还在等著他回答的狄健人拉入怀中,紧紧地箍住那令他寝食难安的身子。

狄健人吓了一跳,忙伸手推拒。

“喂!你干嘛?”

他哪根筋抽起来了?

不是正问著话吗?干嘛忽然大力抱住他?

想谋杀呀?

陶宇桓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在拥抱他,差点把他肺里的空气都挤了出来,背部也因为那铁一般滚烫火热的双臂勒得发痛。陶宇桓把头深深埋入那带有沐浴液薄荷清香的颈窝,呼出的热流使得怀中的人儿不舒服地扭动著。

“陶宇桓!”

他到底想干什麽?什麽也不说就抱住人家!再不松手他要踹人了!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的姓?”

陶宇桓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都已经认识这麽久了,他向他表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不信他什麽都感觉不出来,可却还称呼得如此陌生,实在不得不令他伤心。

“你……”

他在转移话题吗?

狄健人刚要骂,陶宇桓从他颈间抬起头来,垂眼深凝著他,平日的冷漠与傲气此刻都化为了深深的忧郁。

“你为什麽就不想想我?”

难掩失望地道,他低头对上小虎皮猫微愕的眼。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不是吗?你应该很清楚我对你是哪一种感情,为什麽你就不肯抽空想一想我?”

显然他的小猫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否则也不会露出这般惊讶的表情了。

陶宇桓无奈而沈痛地道:“我知道,你和严敬辉从小一起长大,你会比较关心他是自然的,但是,我也一样在你身边啊,以前的我或许给你留下了太不好的印象,以至於你到现在都不肯信任我,可你为什麽就不能花一点时间来想想我,看看我?好让我知道你还没有把我当成空气……”

这种不确定的心情就好似悬挂在万丈悬崖中间的藤篮,既上不去也下不来,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可能崩溃,让他好不惊心!每每看到严敬辉向他的小猫撒娇,他的满月复的醋意,恨得无处宣泄……

这种心情,迟钝的小虎皮猫能够了解万分之一吗?

也许,就连他也没想过,怎麽能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这种地步,非但不会因为相处时间的增多而厌倦,反而还越来越不能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心疼才好,想捧在手心上,牢牢地看住他,不让他走,想把他缝入心口里,将他融成身体的一部分,不让任何人看见……

然而,狄健人却不是属於他的,不论在梦中如何地承欢承意,现实中却是一只孤立於众人之上无比倔傲的猫咪,一匹狂放不羁无人能以驾驭的野马,一头任谁也掌控不了追赶不上的猎豹……

将他与生俱来的自信磨个精光!

狄健人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表情也认真得仿佛指控一般,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什麽啊……”

他顿了顿,似在找恰当的语句。

“我哪有把你当空气?天天都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边吃饭,怎麽可能看不到?你不要老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好不好?”

真是的,说得好像他很无情一样,害他也小小地愧疚起来。可他又什麽都没做!

有些怨怪地说著,很不习惯看到陶宇桓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唔,还是以前那不可一世的恶劣脾气比较值得怀念,吵得好爽……

慢!怀念什麽啊?他才没有自虐倾向!

想到这,他又吓了一跳。

陶宇桓摇著头,眼中有著重重的失望,看来这只小猫要麽是真的听不懂,要麽就是在装傻。

“那好,你告诉我,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啥?

狄健人如当头一棒,当场结巴起来。

“什、什麽喜……喜欢?!我……”

他神经真的有毛病!怎麽突然问这种话?

陶宇桓认真地看著他:“一般人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也在乎自己吧?我等了这麽久,好歹也有一段日子了,你说,你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地喜欢我?”

当初小虎皮猫可是厌恶他厌恶到了极点,至今想起仍痛苦万分,那段不是遭白眼就是被漠视的日子,简直比地狱都不如!

现在,好不容易和平相处了,他虽告诉自己不要急,慢慢来,别吓坏了对男男关系仍有些过敏的小猫,可是,看到连高彬那种恶贯满盈的家夥,都能和邵云甜蜜蜜地开展新生活,他就嫉妒得半死!

说不著急根本是骗人的!

他急得脑子都要冒烟了!

这场单恋马拉松要是再不结束,他怕真的就要把狄健人绑上教堂了。

当然,这麽做的後果就是──

他死定了!

“健人……告诉我,好吗?”

在那温柔到石头都可以变成面包的魔魅声音和深沈得连古井也自惭形秽的深黑眼眸的双重夹攻下,狄健人纵是再迟钝也忍不住小鹿乱蹦。

这……这个人怎麽这样!

从他说喜欢自己开始,就一直用这种不见形的攻击方式,害他都不知道怎麽办才好,如果是以前那样激烈的争吵,他还有回击和反抗的余地,可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他的脸颊总是不听话地就发起高烧来。

“我……”

犹豫了好久,狄健人终於硬著头皮说道:“我不知道……”

“健人!”

陶宇桓急了,大力抓住他,以为他又是在逃避。

“我真的不知道!”

狄健人的声音也抬高了几度,因为被逼问而烦躁地抓著头发,更因心中那无所适从的微妙情感而焦躁不安。

“我……我只能说,我不讨厌你,但是……喜欢……?我不知道!你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有什麽用嘛!”

“健人,你为什麽……”

陶宇桓不放开他,迫使他看著自己的眼睛,他不想再这麽含糊暧昧下去,一日得不到明确的答案,他一日不能安宁!

客厅的电话及时地响了起来。

狄健人趁机推开他。

“我……我要去接电话!放手啦!”

再被那样深邃的眼眸注视下去,他浑身都要著火了!

那种仿佛触电般的酥麻感觉,他好不习惯!总觉得马上就要掉进某一个可怕的陷阱似的,怪异得他不得不逃。

目送著那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陶宇桓再度陷入情绪的最低谷。

郁闷的不止他一个,这个时候的阿拉斯同样也在被一个问题困扰著。

他坐在小区公园的靠椅上,目光复杂地看著远处和布雷克在草坪上玩掷飞盘游戏的严敬辉,眉尖轻颦。

路人纷纷投以惊-的目光。

这个身著白色休闲西服,有著不经意外露的高贵气质的异国男子,那看似随意的坐态,略加沈思的神情,墨镜下方高挺的鼻梁,坚毅性感的薄唇,无一不是谋杀少女眼睛的罪魁祸首。

对於周围莺莺燕燕的惊羡目光,他本人却毫无知觉,径自沈浸在异样的困惑之中。

墨镜下,冰蓝色的眼眸追逐著那天真无邪的身影,心底浮现出些许奇妙的情感。好不容易把严敬辉哄出来遛狗,他自己却无端端地发起愣来……

最近,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严敬辉是很可爱没错,他是挺喜欢严敬辉的没错,但……好像有哪里没对……

他从来不会掩饰对某个人的欣赏或厌恶,要说喜欢,他喜欢的人可多了,不论是美国的情妇,还是-遇的美人,哪个不是如花解语?她们喜欢他,他也喜欢她们,没有谁是最特别的,平均分配,将这种喜欢的心情把握得斤斤到位,所以女人们也识趣地不给他惹出任何麻烦,每个人都一样,想吃醋也不知从何吃起。

可是,这一次,遇上严敬辉,却不大管用了,并不是说他第一次追求男孩子,拉斯维加斯的红牌男妓至今仍锺情於他,但就没有让他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受。越是付出,他越是投入,仅一个微笑,一声呼唤就足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以至於有些收不住手。

这对向来将爱情收放自如的他来说,不啻是一件天大的不幸。

在黑道横行数年,他深谙在那样随时可能蒙主召唤的亡命世界里,是绝对不可以拥有正常人所应有的的,一旦有了牵挂,将会成为终生的致命点,这也是他享受被爱,游戏情场,却从不在某个人身上长期停留的原因。

严敬辉那双澄澈透明的眼眸,和纯真洁白的个性,唤起了他儿时的记忆,首次,他觉得自己像个普通人一样活著,没有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没有黑道火拼的恐怖刺激,没有闻惯了的弹药气味,但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仿佛回归了大自然的舒畅与温馨,所以,他承认,他很喜欢这个黑发黑眼的天使男孩,但是……

但是什麽呢……?

就为了想这个“但是”,他坐在那里发了N小时的呆,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越看严敬辉就越顺眼,越看就舒心,越看就沈迷,越看就越不忍离去,越看就越想停留一辈子……

一个警觉,他冷汗冒了出来。

惨……!

他莫不是安逸日子过太久了,脑子也跟著麻木了吧?这样的他要回到美国那勾心斗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舌忝血生活中去,岂不死得更快?

想到这就头皮发麻,一时心烦意乱,忽然跳出回家的想法。

反正也在这里待了好些天了,干脆趁自控机能还没完全消失之前回美国算了,管他什麽乱七八糟的!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大狗,你怎麽了?”

阿拉斯一抬头,就看到那两颗亮晶晶的黑珍珠正一闪一闪地瞅著自己,仿佛被窥中了心事,他当下有些慌乱。

“没、没什麽,你不玩了吗?”

要死,他紧张个什麽劲?对方不就是个小鬼吗?

“给你。”

敬辉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大甜筒,递给他。

愣了一下,接过来,像第一次触到似的,蓝眸闪现一丝讶异。再看看敬辉,只见他正拿著另一个甜筒喂给布雷克,而一向不吃甜食的布雷克,竟也伸出舌头,摇著尾巴兴高采烈的舌忝呀舌忝,不时引来天使咯咯的笑声,那样子简直跟讨好没啥区别,看得阿拉斯冒出那麽一点点的醋味。

死了……他居然连狗的醋也吃……

严敬辉扭过头,看到他正怔怔地望著自己,甜筒持在手中动也没动一口,不由问道:“大狗,你不吃吗?要融化了耶……”

好浪费喔,阿健说不可以浪费食物的。

他有些委屈地看著他。

“噢……”

阿拉斯从发呆中清醒过来,想也没想就急急忙忙地咬了一大口冰激凌,立刻为那忽袭来的冰冷皱起脸来。好甜!他的牙齿快被冻掉了!

他差一点没龇牙咧嘴。

然而下一分锺,他却发现那味道渐渐变得清凉而又爽口,软软的,冰冰的,好像海绵一样,柔柔地填充与口腔之内……

“好吃吗?”

严敬辉笑眯眯地问,他发现阿拉斯吃甜筒的模样和布雷克简直同出一辙,先是好奇地瞅瞅,有些警惕,可一张口便是一大口,然後冰得直皱鼻子,接著又若有所得地看著甜筒,无意识地伸出舌头一舌忝一舌忝。

没发觉自己正做著舌忝甜筒这等幼稚行为的阿拉斯,在敬辉的笑容下,大脑懵懵一片,只愣愣地点头。

真是……太可爱了……

一种仿佛被棉花包围的感觉随即涌了上来,满满地溢在心上,到处涨满了难以形容的幸福。因为出身的关系,从小,他就没有吃过甜筒这种平民化的食物,更没想到这种冰冰凉凉的东西还能给人这麽温馨的感受。

没有枪炮,没有警备,没有敌意,没有暗杀,有的只是明媚的阳光,繁茂的绿树,淡雅的花香……一切一切竟是如此的简单而又幸福……

坐在这儿的他似乎也不再是那个行走於地狱边缘的亡命之徒,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子,假日出来逛逛公园,吃吃甜筒,遛遛狗……

这种简单而又平凡的生活,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刚刚还想著是不是该打道回府的想法又开始动摇了。

严敬辉直盯著他瞧,突然问出一句:“我可以模模你的头吗?”

“啊?”

阿拉斯从思绪中恢复过来,还没明白他问的是什麽,一只手就熟练地爬上了他的脑袋。

显然严敬辉只是象征性问问而已,并没有很正式地征求他的意见。

好舒服……

果然是一头好毛……虽然是杂种的,但也不比纯种狗差呢……

自动自觉爬上某人头颅的手一上一下地抚摩著,严敬辉陶醉地笑眯了眼,一脸的满足。他老早就想模模长毛狼犬的毛发了,趁阿拉斯还是一副狗样的时候,先模上一模!

真可惜,为什麽他不是一条真正的狗呢?难得这麽适合,头发像,眼睛像,神态也像。做人真是太可惜了嘛。

自作主张将阿拉斯身为人的一生否决了的严敬辉边模边遗憾地想。

阿拉斯则傻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点反抗都没有地就任由这毛头小子模上了他那颗高贵无比的头颅!

第二次!这是严敬辉第二次箱模狗似的模他的头,而他,居然没有丝毫反抗和不快!

更可怕的是,竟有一股享受其中的慵懒与舒适慢慢占据了他的内心……

“华特尔,要不要打个赌,赌老大什麽时候回家?”

在远处看小电影的欧米问向旁边早已因为严敬辉胆大包天的行为惊呆了的华特尔。

就在没有一个人发觉的情况下,那双曾经出现过的诡异眼眸从树丛後边一闪而过,最後锁定在严敬辉的身上……

“敬辉!过来!”

从陶宇桓那打听不到什麽,狄健人索性直接找当事人。

“咦?”

快快乐乐地跑过来,却接到一个奇怪的问题,严敬辉眨巴著迷惑的大眼睛,不解狄健人何以板著脸这麽问。

“大狗?他没对我做什麽呀,不过……他模起来可舒服了!”

想到那一头柔顺的长毛,他开心地笑起来。

“模?”

模什麽?

狄健人暗下心惊。

“大狗的毛呀,又长又顺,质量一流,一点也不粗糙呢……”

严敬辉赞不绝口地道,听得狄健人一头雾水,压根不晓得他在说什麽。

算了,不该选择敬辉作为切入点,这小笨蛋啥都不懂,危险来了还悠哉悠哉地玩,他的话大概也只有动物才听得懂。

阿拉斯没想到狄健人这麽快就找上自己,还把其他人统统支走,等他发觉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且一开口就问:“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怔了一下,他不露声色地道:“这与你何干?”

“回答我的问题!”

别想打马虎眼,今天他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我喜欢女人,自然不缺,喜欢男人,当然也不会找上你……”

阿拉斯语带讽刺,企图中止话题的继续。

狄健人却没有他预料的脸红,反厉声道:“可我会找上你!”

不想蹦出这麽一句,成功地给阿拉斯吃了大鸭蛋。

“你……”

他张口结舌。

不会吧?莫非这小子爱上了他?

也难怪,理所应当的嘛……

不过,他还不想和宇桓见血呢……

然而狄健人接下来的话却又成功地把他的自恋打入冷宫。

“你是不缺女人,但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外边搞出不该有的毛病造成传染?你若喜欢的是男人,这一屋子全是男人,谁又保证你不会狼性大发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对象?”

一席话说得他好似超级大色魔。

阿拉斯气得面色铁青,印堂发黑,蓝眸发紫。

他忍这小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要不是中间杵了个陶宇桓,要不是还有个严敬辉……

他又怎麽可能屈居於这乳臭未干的小鬼之下?!

“你到底想说什麽?!”

蓝眸跃出两簇火花,阴沈而蓄满怒意的话从口中迸出。

难得有这个机会,狄健人也不想浪费时间跟他打太极拳,直截了当地道:“不准接近敬辉!”

说这话时的气势也有如群火沸腾,丝毫不亚於吃透美国黑白两道的阿拉斯。

气氛刹那间变得火暴起来,由原本的谈判一下跃到交战。

仿佛引线悉动,战火前沈默。

半晌,阿拉斯嗤笑出声:“你一非他的监护人,二非他的伴侣,凭什麽命令我?”

摊牌了吗?

也好,偷偷模模不是他的作风!

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如果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倒很欣赏这小子的气势,就是在当今道上也没几个人有这麽强悍的杀气,但是,陶宇桓可以包容他,不代表他也容许他踩在他的头上!

“很不幸,我就是!”

狄健人也对他竖起一根眉毛冷笑。

要比阴,谁怕谁?

“一来凭我正是敬辉的监护人,二来凭我是这家的主人,三来凭我看不爽你!”

阿拉斯眸光一寒,嘴角轻蔑地上扬。

“很不幸,我拒绝!”

他学著他的口吻。

“一来我喜欢的不巧正是严敬辉那种类型,二来我想要的东西绝对没有拿不到手的,三来我同样也不爽你!”

狄健人遽然变色。

“你变态!”

妈的!这鬼佬果然对敬辉没安好心!

阿拉斯闻言脸色一凛,阴了半秒,忽站起来走向他,直直地迎上那一双戒备的眼。

大手一挡,猛地撑在狄健人身後的墙壁上,顿时形成一个封闭的小空间。居高临下地睥睨著比自己小上一个头的警戒男孩,阿拉斯不怒反笑。

嚣张是吧?他会後悔把陶宇桓也支走,这种时候可管不上什麽朋友妻不可欺,不给点教训,这小子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过一个女敕生生的小鬼头而已,他吞的子弹比他吃的米还多,就不信治不了!

狄健人并没有害怕,只是微微吃惊。

感觉到气息的逼近,他不怕死地狠瞪著对方。

饶有兴味地打量著被囚困的猎物,阿拉斯低低地从喉咙中发出笑声,极尽嘲弄。

“心理不平衡吗?还是宇桓没有好好待你?没关系,严敬辉固然很可爱,但你也不错,不想我碰他,干脆你就毛遂自荐好了,放心,我不会太挑剔的……”

狄健人死死地盯著他,对他侮辱性极强的言辞无任何反应。

阿拉斯大乐,以为自己的魅力总算起了作用。

一寸一寸地靠近,眼中闪烁著奸诈的光芒,在几乎要碰到嘴唇的地方停了下来,他邪邪地笑著,企图用无人能挡(某人自动排外)所向披靡的性感魅力迷惑住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虽说他的目标不是狄健人,但就凭著那胆大妄为的恶劣态度,挑起了他的征服欲!

大手不安分地抚上那细瘦而结实的腰。

仿佛鬼魅似的低语著:“只要你乖乖的,我会告诉你什麽叫欲仙欲死……唔!”

重要部位冷不防被恶毒地踹了一脚,阿拉斯吃痛地弯子。

狄健人面如寒霜,冷冷地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什麽叫欲死不达!”

跟他玩这套,不想活了是不是?!

连陶宇桓都没敢这麽过分,这婬魔胆敢非礼他,阉了再说!

“休想碰敬辉一根头发,否则我就把你丢到大西洋喂鲨鱼!”

没有注意到微妙的心理变化,他放下严重的威胁,转身就走,理也不理一边痛苦难当一边以杀人的眼光目送著他的阿拉斯。

丢到大西洋……喂鲨鱼……?

“你……你他妈的想得太美了!”

一声暴吼直冲云天,登时乌云滚滚,雷声大作,小小的房间里弥漫著超负荷的火药味。

阿拉斯的愤怒已经不能仅仅只用火山来形容了,那一分锺他恨不得拔枪就毙了他!

Shit!狄健人!他跟他不共戴天!

居然……居然敢对他身为男人最要命的部位……

从没有哪一个人……没有谁……

“Sonofbitch!Iwillkillyou!”

王八蛋!那臭小子的脚是钢筋还是水泥?!

他第一次尝到这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差一点点就逼得他溅出了男儿泪!

另一个房间里的狄健人则当他是犬吠。

***

如果说先前只是因为单纯的好感,现在对於严敬辉,阿拉斯抱著誓在必得的决心。为了报复狄健人所带来的屈辱,不把严敬辉弄到手他绝不善罢甘休!

然而,老天好像是在存心玩弄他。

虎落平阳被犬欺,难以想象,在美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他,来到这个小小的城市,无论是魅力还是魄力,一项不顶用!

对於他频频的暗示加进攻,严敬辉浑然不知,无动於衷,关心布雷克更甚於他,更可恨的是,对狄健人几乎是唯名是从,连他想带他到哪个地方逛逛都得征求那臭小子的意见。如此一来,在狄健人的重重保护下,他根本别想有辣手摧草的机会,反倒是被利用得彻底的没有尊严!

狄健人像是有意炫耀他在严敬辉心目中的威望和地位,不断地在天使面前指使他这样那样,碍於天使纯洁可爱的笑容,他几乎无招架之力!上次前去探望臭小子的朋友某个瘫在床上半身不遂的家夥就是最好的例证!

他都快怄死了!

甜言蜜语也用遍了,说到後边连他自己都肉紧,单纯的天使还是一愣一愣的,几次他想干脆来个霸王硬上弓得了,却又在看到那样澄澈纯美的眼眸後,不由自主地退缩。

连日惨遭滑铁轳的阿拉斯,不论是自尊心还是自信心,皆被打击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阿拉斯,我们回美国吧。”

习惯了腥风血雨,相对於这平静而又有点无聊的生活感到颇不习惯的华特尔苦口婆心地劝道。

阿拉斯想干什麽,他和欧米心知肚明,前几天光是看到他老大那坐立难安的样子,就想笑又不敢笑。

基於职业习惯,他们不能离主人太远,在这观光不能观光,旅游不能旅游,成天不是在外边花园里散散步,给狄健人到超市买买东西,就是偶尔到酒吧泡泡女孩子的日子下,他们实在是无聊怕了。

而且也不见得阿拉斯有什麽突破性进展。

“回什麽回?美国有金子等你捡吗?”

阿拉斯横他一眼,口气恶劣,一肚子的火气正愁没处发泄。

碰了一鼻子灰的华特尔不敢轻沾虎须,只得败下阵来,轮到善於察言观色的欧米上前游说。

“阿拉斯,你就高抬贵手行行好,何必跟小孩子计较?很不像你的作风耶……”

不巧这句话恰恰触到痛点上,欧米立刻挨了一顿批。

“什麽高抬贵手?!你他妈的也被那小子收买了吗?不想待就自己滚回去!”

敢胳膊向外拐,不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欧米忙道,以免无辜被卷入暴风圈,“我是说,你又不是认真的,干嘛非要得到严敬辉不可?这对你可能没什麽,可人家还是个不解世事的小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情窦初开,真爱上了你怎麽办?像以前那样,一脚踢掉,还是给他钱自生自灭?不玩圈内人,不是你的原则吗?”

欧米的一席话在阿拉斯心中投下了不小的波澜,尤其是在听到严敬辉有可能真的爱上他时,心震荡了一下,升腾起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

如果……严敬辉真的爱上他……

他们两个人……两个人……

敬辉那带点羞怯而幸福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那一瞬阿拉斯竟著魔似的微笑起来,但随即他又被自己的遐想吓了一跳。

等一下!他在想什麽?

他竟然在幻想与敬辉谈恋爱?

这不是他历来的大忌吗?不能动心,不能动情,不能……

瞅到他眼神巨变,欧米心知说到点子上了,更加把劲道:“所以啦,阿拉斯,趁早收手吧。反正这里也没啥事了,你本来就只是想来看看宇桓的热闹而已,现在看也看过了,我们回美国去吧,你这一休假也休得太旧了点,要是被格里斯知道你不在总部就麻烦了。”

格里斯是他们的死对头之一,同时美国道上数一数二的黑帮头子,向来专找阿拉斯麻烦。

“如果只是好玩,就不要再招惹严敬辉了,那麽可爱的孩子,你也不忍心让他哭泣吧……”

阿拉斯半晌不语,而是想到严敬辉的眼泪。

天使虽然爱哭,但每次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哭两下就完事了,如果……

如果真的露出悲伤的表情……

心下一个抽搐,竟莫名地剧痛起来。发觉感情走向不该走的方向,阿拉斯霍地站起来。

“多事!”

借以粗气的训斥掩饰心中无名的惶惑,他基本上是狼狈地逃离了两个手下询问的视线之内。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心底真正的想法……

“还是不行,”华特尔摇头叹气,“阿拉斯这次怎麽这麽任性?”

他埋怨著,欧米却若有所思。

“我看,我们还是尽早做好准备吧。”

“准备什麽?回国吗?”

耿直的华特尔满脸的问号。

欧米却不再多言,只高深莫测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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