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一阵风过,飘过乌云。不多时便撒下细细的雨点来,无锡城畔站了个雕像似的黑影。他衣衫皆湿,显然停留了许久时间。
他倾耳聆听,不消一会儿达达的马蹄声由远处疾奔而来,那匹骏马堪堪在那人面前停了下来。
穿着红杉的汉子由马鞍上轻巧落下,忙走近那人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盟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让盟主受苦了。”
盖敖天挥挥手,“又不是外人,何须多礼,你长途跋涉到这里辛苦了。”
“盟主,那恶人对你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
那红杉汉子脸上的肌肉微微扭动,虽然覆着面罩,却感觉得出他心中的悲愤之情。
“他点了我全身四大穴道,等于废了我一身武,如今的我形同废人。”盖敖天苦笑,深邃的眼中闪过两簇凌厉的光芒,要恢复他一身武功恐怕得花点时间了。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属下们个个以为盟主已经惨遭毒手,属下接到盟主的信号,马上马不停蹄的赶来,见到你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想来是不曾留露这许多感情,竟有些词不达意。
“你把汗血宝马也带来了?”盖敖天不想多谈,轻描淡写的把话带开,望向他的爱马,那马似乎通灵性,一瞧见盖敖天,马蹄刨土,人立嘶鸣,甚是愉快的靠近他,“今日属下能顺利带它出来还是多亏了折箭公子的帮忙哩!”他又是摇头又是气恼。
“折箭那方面还好吧!”盖敖天望向波涛浩渺的湖边,淡淡地问道。
“折箭公子的易容术冠绝天下,没有人看出破绽来,盟主请放心。”
“那就好!”
“盟主,有关五虎门的事……”
“回堡后再谈吧!”盖敖天的脸毫无表情,仿佛自天地初开到至今从没有什么事能掀起他不一样的反应来。
“是。”
“对了,有件事要你去办!”
“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没那么严重的事,”他顿了下,像思索什么比较恰当的形容词。“吴县离此地不远,你去一下薛家告诉他们,他们家的么妹此刻正在苏州。”
“无央山庄薛献忠?”显然他对江南这一带的富豪也知之甚详。
“那姑娘……”
“你不要知道太多,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你不妨去盯着那小辣椒似的丫头,看她又会闯出什么事来,注意,别让他发现你,那小辣椒可机灵得很!”
“是……”那汉子的嘴巴开了又闭,一肚子的疑问去不敢开口。
他八辈子没接过这样稀奇古怪的任务。
“那个小辣椒背了个绣工精巧的八宝荷包,头扎两个束鬓,浓眉大眼,皮骨白皙,满脸古灵精怪,好认得很。”盖敖天把贝叶形容得入木三分。
那汉子傻了眼。他们盟主会对一个少女生出兴趣来是破天荒的事,即使他的口气已经可以淡化对那“小辣椒”的形容,但是能让他一向不近的主子印象深刻到这种地步可不是简单的事。
他有责任及义务去瞧瞧这未来或许有可能成为武林盟主夫人的少女。
黄山,盖世堡。
一个少年书生,方巾白衫,神态颇为潇洒的站在堡外的石兽旁望着滚滚而来的烟尘。
“你回来了。”风尘仆仆的盖敖天跃下马背。木然的脸因为那少年书生的存在而幻现难得的温暖笑意来。
“折箭!”
那书生打扮的少年便是哥舒折箭,盖世堡的军师。
哥舒折箭虽然年纪和盖敖天相仿,但却生就一张俊俏迷人的女圭女圭脸,那张俏脸不止迷惑无数江湖儿女的芳心,连男人乍看一下也常常失了提防之心,当他不过是个浪浪绝世公子,孰不知他不止是个精通易容术的高手,武功之高在武林榜排行第二,足智多谋,心眼多得数不清,做事任性又随意,全凭爱好,故江湖中人给了他“小邪神”的外号。
“好家伙,我还以为我已经稳居武林盟主的位置了呢!你居然没死,真是九命怪猫一只。”哥舒折箭一开口便是冷嘲热讽。
“去你的!”盖敖天礼尚往来,在他的肩头狠槌了一记。
“沙大哥没跟你一块回来?”哥舒折箭蹙了蹙眉。
“我另外有事让他办去!”盖敖天一语带过。“对了!五虎帮的近况如何?”
哥舒折箭邪邪一笑,“毁了!”
“和铁掌帮?”
哥舒折箭颔首,笑意更浓,露出一口白牙。
“你太狠了,居然连一块残渣都没留给我!”盖敖天冷言道。
五虎帮与铁掌帮原本一南一北,各无牵涉,岂料因为一件恩怨演变成了世代仇杀,周而复始牵扯进许多无辜的生命,身为武林盟主大龙头的盖敖天,经他们指名只身前往化解,没想到却中了化功散。
原来这南水北水的两大帮派早就狼狈为奸,觊觎盖敖天武林盟主的位置许久,故意制造事端引得盖敖天前往,便是想一举拿下他的性命。
“不是我心狠手辣,是堡里的弟兄们和武林同道看不下去,每个人到铁掌帮稍微修理了他们一下,他们就垮了,早知道他们那么不耐,根本不需要亲自跑一趟!”哥舒折箭把扫平五虎帮和铁掌帮的事说的像切豆腐那么愉快。
“这两帮的前任帮主和我盖世堡都有一段渊源,没想到后人接棒竟落得这种下场。”
盖敖天的父亲盖中恒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行事中规中矩倒也很受武林同道尊敬,自从十岁的盖敖天在武林大会中技压群雄后,儿子的名声一下便盖过父亲的威望,到了盖敖天二十那年,他的声望早就超过盖中恒数百倍,武林盟主的宝座便顺理成章的落在他的身上。
十年来盖敖天的人气蒸蒸日上,几乎已达到巅峰。
“我在想,他们铁定后悔没把你给万箭穿心或乱棍打死。”哥舒折箭笑嘻嘻的脸,说到死亡却是无比的残酷。
“令他们帮会人亡的刽子手又不是我!”盖敖天明白他又在混淆是非,冷瞪了哥舒折箭一眼。
“我可是为你出一口怨气!”
“你呀!只是穷极无聊而已。”盖敖天把他的脾胃模得一清二楚。
说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的却如此,人命对哥舒折箭而言,有时候比一根草、一朵花还不值。
“你明白我死不了的,对不对?”
哥舒折箭笑的是意为阑珊。“什么事都偏不过你,真无聊!”
“得了!把汗血马牵进去喂草料吧,它也累了半天,”盖敖天派差事给他。
“它是大宛名驹,一点点路程难不到它。”
“去!”
“我又不是马夫。”他皱眉掀眉毛,现在的哥舒折箭不止邪气尽褪臭臭的脸蛋甚至带着天真的稚气。
他有十几个较亲近的手下,其中最聪明。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哥舒折箭,偏偏最讨人喜欢的也是他。
“你不是马夫,可惜天马只听你跟我的话,我是老大,难不成自己动手?”汗血马并不好伺候,把烫手山芋丢给哥舒折箭,至少会让他有一阵忙乎的,那么他自己的耳朵就能保持好半天的安宁。
“早知道我就不该自作多情的来等你。”埋怨归埋怨,哥舒折箭还是拉起缰绳,不情不愿的往另一偏门走去。
“真是小孩子!”盖敖天边摇头边不以为然的叹气,下一瞬间,脑海里去突然冒出一张红咚咚的鹅蛋脸来。
他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晕,立刻摇头晃脑的甩掉那张小脸。
“大哥,”哥舒折箭去而复返,压低声音鬼祟地咬耳朵:“老爷子在云蔚堂等你。”
“你怎么不早说!”他低吼。
哥舒折箭捂住耳朵,飞快的逃走了。
盖敖天的头开始发疼。
盖世堡背向黄山,面积虽然不大,历史却相当久远,堡内四面环水,以云蔚堂为主体建筑,各厅堂均高明瓦亮,建筑物全是以楠木建造,香味袭人。
云蔚堂是议事厅,堂中央挂着一幅晋人顾恺之的横轴书法,一张披了豹皮的太师椅端坐着以为发鬓俱白。面色严肃的老人。“爹!”盖敖天连忙请安,盖中恒虽是七十岁高龄,一双虎目依然精光四射,毫无老态。
“一路辛苦了。”他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让您担心了。”盖敖天一板一眼的应对。
两个人十分客气,冷淡而生疏,丝毫没有一般父子应有的亲情和温暖。
“心地仁慈是做大事的致命伤,你千万要切记,这次教训足够让你引以为记了。”盖中恒开口便是训诫。
面无表情的盖敖天又回来了。“是,爹!”
凝重胶着的气氛弥漫在厅堂上,盖中恒由鼻下喷出一口气。“下去吧,我累了。”
他们父子的无话可说,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爹!”
花香醉人,和风拂柳。
盖敖天自练功房出来,洗去了一身微汗,门方便响起轻啄声。
“盟主!”沙平之用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一脸颓废的站在门槛处。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一眼就看到沙平之的脸上那类似黑漆的痕迹,无数个圆圈和乌龟圆形,既狼狈又可怜。
“盟主。”他的声调里已有哭音。“属下有负盟主所托,我……来领罚……”
噗咚一声,沙平之跪了下来。
“起来说话!”他如坠雾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沙平之不肯起来,支吾着说道:“我照盟主吩咐找到薛……姑娘……”
“那又如何?”沙平之是爽朗汉子,有一说一,直来直往,这样吞吞吐吐的情况大异于他往常的性子,盖敖天有些想不通。“难道……她出事了?”
“不……薛姑娘好得很。”不好的人是他啊……凄惨无比!
“那么……你脸上这些鬼画符又是怎么来的?”
“是……薛姑娘画的。”他满脸通红,一张方脸又是紫,又是红,又是绿又是黑,简直惨不忍睹。“属下和她玩猜谜语……全军覆灭,三天三夜不能洗脸……”
他沙平之从来这么丢过人,那个小魔头、丫头片子真要有一天变成盟主夫人……不行,他绝对不能让这件“惨”事发生,绝不能!
“你暴了行迹?”盖敖天忍不住皱眉,旋即莞尔。
那薛丫头本事大得很,既然连沙平之也败在她手里。
“薛姑娘在酒楼大吃大喝又不给钱,属下见她和伙计闹得不可开交,酒楼老板想强留她洗碗打杂抵酒菜钱,属下没法子只好出面替她还钱。”他悔不当初该让她留在酒楼里,或许头疼的人会是酒楼老板才对。
“之后,薛姑娘由路见不平的和两个地痞流氓起冲突,这回……”他的眼睛倏然转亮,眼底流露几分敬意,“她的身手还真不赖,轻轻松松便摆平了那两个人渣。”
盖敖天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
“后来——”沙平之的脸颓然一跨,“原来那两个流氓竟是县官的儿子和师爷,他带着大批打手捕快围了整条市集,也毁了酒楼的一切,薛姑娘一气之下,使计让那些人掉进太湖里,一个个全成了落汤鸡,她要县官的儿子写字画押,那群王八龟儿子这会儿八成还像捆粽子的跪在苏州大街上呢!”
这样蛮干横干的姑娘打死他他也不敢再领教了。
盖敖天眯起眼睛,先是五官歪曲的扭曲,继而大笑。
这根小辣椒,果然辣的够味,有趣极了。
沙平之睁大眼,嘴巴张得可吞下一颗鸵鸟蛋,盖敖天是他从小看大的孩子,即使是他小时候沙平之也没见过他这等畅快心胸、无拘无束的笑法。
“盟主,我还有件事——”
笑意还残留在他那性格的眼梢眉角,盖敖天随意问道:“说!”
“那薛姑娘——”
“她这下无路可逃,总该被薛家的人接回去了吧!”
她把七品县官的儿子整治成那副德行,虽然占了上风,但苏州县里怎么说她也呆不下去了。
“没有。”他小声的应道,“薛姑娘这会儿在堡外头哩。”他心虚的一塌糊涂。
“什么?”盖敖天霍然起身,冷然咆哮,嘴角哪还有什么笑意之类的东西。
沙平之把头垂得更低,双手开始懊恼的扯头发。
完了!完了!他就知道不该屈就那小魔头的“婬威”,答应让她跟来的,但是,谁教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那些谜语的答案来……
等人是一件乏味之际的事情。
凭什么她该傻不愣登的像个傻蛋似的杵在大太阳下晒得昏头脑涨!
这种没道理的事,她绝对是不干的。
于是乎,贝叶十分自动地闯进了盖世堡,来到一个精致的院落。
贝叶看到一座八角轩亭上有个蓝袍的老人。
“我不是吩咐过不许来吵我?”盖中恒严厉冷淡的声音从头也不抬得下方响起。
“咳,你说什么?”
“走开!”他不耐烦的咆哮。
“为什么?”
偌大的盖世堡没人敢用这种质疑的口气对盖中恒说话,他回过头来。
“你是谁?报上名看来!”
这头束双鬓的丫头十分眼生,他确定她不是堡里的人。
“贝叶。你呢?”
盖中恒凌厉审视的眼神划过贝叶的窄袖轻罗和葱绿色的鞋儿,最后把眼光定在她聪慧漂亮的眼睛上。
“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很有名气吗?”
“凡是住在盖世堡的人没有不认识我的。”
“哦!”贝叶的口气里还是缺少应该有的尊敬,“我不是堡里的人。”
“你知道擅闯盖世堡会受到什么处罚吗?”他沉下脸。
“你的地位很高吗?在这堡里?”
“这有什么关系?”
“我想你一定很不得人心,没人味,没有朋友,真正有地位的人不会动不动就拿地位身份压人的,像我阿爹,他从来不做这种事。”
这老头呆板得可以,凶巴巴的不说,还猛吹胡子瞪眼睛的,一点都不可爱。
盖中恒猛拍石桌,“你是什么东西,敢出言不逊的教训我?”
任他怎么也没想到有被人看轻的一天,更呕的是,对象居然是个黄毛丫头。
贝叶的轻蔑伤了他的骄傲。
“你有没有听过一笑遮三丑,别板着脸嘛,多难看。”
盖中恒的眼珠儿几乎瞪凸了出来,他双拳握得死紧,动了真气。这话听在他耳中简直是字字带刺。
“你真要气死老夫!”
“别气,别气!要不然你脸上的皱纹会越来越多……”
“住口!”
贝叶说得正兴起,冷不防被倏然出现的盖敖天大喝一声,硬生生打断。
“你到现在才出来,慢吞吞的像只蜗牛。”见到盖敖天,贝叶的嘴立刻翘起来,翘得足以吊起三斤猪肉。
“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擅闯盖世堡,后果有多严重你知道吗?”他冷着脸,声音里有些微微的怒气。
“那个老头这么说,你也这么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一座破山庄,又不是龙潭虎穴,想吓我,门都没有。”
像这种破宅子,她们薛家随便就有好几处,有什么稀罕的?!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能让你爱来就来,爱走便走的!”盖敖天用一双要吃人的眼睛瞪她,而且脸色非常难看。
他原想好言好语的把她哄走,以免招惹她的父亲,没想到他一赶到就听见她用那种满不在乎的孩子口气数落他父亲,他冷汗一冒,顾不得失礼,一口气打断她越来越不像话的话。
不料,箭头一转,她居然不识好歹的“卯”上他。这小辣椒!
“你能来的地方,我当然也能,你忘了我可是你的主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为之一呆。
盖敖天的脸色尤其难看,几乎是铁青的。
他有股想将她那漂亮脖子拧断的冲动。
“你要多少银票我叫人开给你。”
他没发现自己声音阴沉得可以。
“我暂时还不想要耶。”她闲闲应战,“这宅子看起来还不错,我先委屈住两天再说吧!”
她得先合计合计下一步该往哪里走比较好,况且要找她师父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大海捞针是个笨办法,先住下再说。
“你不可以住下来,我派人送你回家。”他的口气不容置疑。
“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这个人顽固得像头驴,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平之,送薛姑娘回去!”盖敖天懒得理她,在胡搞蛮缠下去,他难保不会被她气的脑袋炸掉才怪。
沙平之错愣的看了脸怒容的盖敖天一眼,迟迟没有行动。
“平之!”盖敖天的声音冒火。
“是!”他看起来在冒汗。
“沙大哥,你告诉我这宅子的客房在那里,我自己过去,我好累,想好好睡一觉。”贝叶可一点也没被盖敖天吓破胆的声音吓到。
“薛姑娘,你不要为难我。”沙平之里外不是人,他已经有准备要逃走或昏倒了。
“别慌,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她慢条斯理从她的八宝荷包中掏出一张纸来,朝盖敖天晃了晃。
“那是什么东西?”
“你的卖身契。”她的眉眼全是关不住的笑意。
“卖身契?”
在场的三个人异口同声,不约而同的大吼。
“我本来打算把它还给你的,可是你走的太匆忙,而我又忘了,所以我现在把它送来。”
“你哪来那个东西?”盖中恒再难保持沉默。
“当然是奴隶贩子给我的,我花了五十两买一个奴隶,卖身契当然就是我的啦!”她坦白道。
盖中恒的眉耸得像天山一般高,声音里有一些奇特的东西。
“我这儿子才值五十两?”
“那倒不是,他可值钱咧,一起价就是一百两,只不过姑娘我没那么多钱,加上他是‘滞销货’,奴隶贩子看见居然有人买他,就随随便便把他给卖了。”
盖中恒大笑道:“五十两,妙啊!”
“爹!”盖敖天悻悻然的叫道,不过——他有多久没见过他父亲这样豪迈爽朗的笑声了。
日子似乎久远地他记不清了。
“我没想到他居然是个有钱人。”似乎还不是普通的有钱。
“那又如何?”盖中恒的兴趣被她激发了出来,他随口问,眼角还有笑泪残余呢。
“我要住下来。”
“不行!”盖敖天忍不住插嘴。
他把所有的好修养全毁在她手里了。
“这宅子是你的,而你是我的,凭什么我不能住下!”
这人真是吝啬得可以,不过就借住两天,还要她浪费唇舌。
不过,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他越想赶她走,她愈要赖下来不可!
“嗯,她说的有道理。”盖中恒居然同意她的歪理。
“爹!”盖敖天咆哮。
他在他儿子的眼中看到许多感情。
这偌大的庄子太呆板、太寂寞。多一个精灵似的顽皮姑娘,他相信对他这唯一的儿子是有益无害的。
“薛家人——”他还想试着说服。
“派人通知一下不就得了,我们盖世堡在武林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会让他闺女难看堪的。”
他这儿子有时比他这老头还要顽固呆板,令他莫可奈何。
“老头,谢谢你拉。”
“叫老伯。”盖敖天马上赏了她一颗小爆栗。
贝叶跳得老远,一手捂住头,“你凭什么打人,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是小人!”
“我是教导你应有的礼貌。”她一点规矩都不懂,往后有的脑筋好伤的了。
“你少瞧不起人,我可是念过书的,《四书》、《五经》、《历代诗词名句》可都难不倒我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狗眼看人低。
“难怪!”盖敖天没了表情。
一个口齿伶俐,反应灵敏的丫头片子已经够难缠的了,又加上识字懂文、凡事触类旁通,什么都懂,这不是成精是什么?!
把一个成精的难缠丫头放在身边,他心底浮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就像……就像……天下要打乱了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