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就此死去,是不是从此再无伤心牵挂?……可那隐在幽暗夜色里的纤长人影又是谁?叫他哀怜地想伸手安慰,却怎么也触模不到的身影……
慢慢地,苗条的人影转过身来,长长头发遮住了脸面,一步步走近。骤然风起,拂开发丝露出熟悉的美丽容貌,涂着鲜红丹蔻的纤美长指朝他伸来,艳色**扬起一个笑容,温柔得令他心都融化的笑容。
就当他如痴如醉地迎上那双手时,他突然听到一声这一辈子也不想再听见的呼唤“……天极……”
长发须臾间变成了无数毒蛇鬼手,缠绕上他的脖子,艳色**伸出白森森的獠牙,滴着血,还在笑——
“天极……说你喜欢我……天极……天极……”
“放开啊~~~~~~~~~~~~~~”
元烈尖叫着挥舞双臂,猛然坐起,汗流胛背。
“你终于醒了!”一双手提着衣角替他拭去额头冷汗,沈日暖久悬的心总算落地:“你已经晕了一天一夜了。”
是梦?……
元烈大口喘息,看清身上披着沈日暖的外袍,抬眼打量四周——狭小阴森的石室,铁门关得密不透风,只有靠近屋顶处开了个小小窗户,漏进丝丝青冷月光,窗口装的,却是几根粗如儿臂的铁栅……
“不用看了,逃不出去。”沈日暖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摇摇头:“其它的人都给杀了,就凭你我现在的样子,根本出不了这牢房。”
喘口气,元烈稍稍一动,就痛得又摔回地上:“我的腿……”
沈日暖低下头,轻轻道:“你右腿骨断了,我手头也没有药,只好随便撕点衣服包扎一下。”
凝望肿得不成模样的腿,良久,元烈闭目,默然无语。
这条腿,注定是跛了……
等了半天,不听元烈下文,沈日暖恨恨一拳砸在地面:“你说话啊,干吗不痛痛快快地骂那个妖人?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
一手拉起元烈衣襟:“我是不清楚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如此对你,谁都看得出他只是在玩弄羞辱你,你怎么还没反应?”想到元烈此刻禁不起他拉扯,他放开手,转身去踢墙壁。
“你原来不是,不是这样的……”记忆里那个湖岸边温吞吞、笑眯眯的青年去了哪里?眼圈一红,沈日暖对着墙壁一阵拳打脚踢:“都是那个疯子,害死了我爹,二哥、三哥,又把你害成这样,还有我大哥,都不知是生是死?”
“令兄被带去雍夜族,性命应该无虞。”默不作声的元烈突兀开口,平静地反叫人不安。一五一十将当日情形告知沈日暖。
沈日暖呆了一会,用力踢着厚重铁门:“那疯子的朋友还能好到哪里去?谁知道他会怎么对我大哥?大哥他身体又弱。”心烦意乱中,他朝窗口放声大叫:“死疯子!臭疯子!放我出去啊——”
“别吵!”
牢房外居然有人答话,沈日暖方自一愣,一个亮晃晃的东西从窗口铁栅丢了进来,竟是枚钥匙。
“带上他,走石林后的小路下山,越快越好。”屋外人又轻又疾地道,瓮声瓮气,似是故意捏着鼻子在说话。
沈日暖惊疑不定:“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我不过是跟人约定,要救那姓东丹的一命而已。”那人声音越来越小,显已行远。沈日暖模模头,知道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再多想,打开铁门,青渗渗的月色立时泻满一地。
回望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元烈:“喂,你还不肯走?”
元烈直直看着自己月光里的阴影,依然不言不动。沈日暖啐了一口:“你像个男人好不好?那疯子对你无情无义,你还恋着他做什么?”一拍胸脯:“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之前你就当自己发了场噩梦,早早把那疯子忘个一乾二净不就得了?”
“你懂什么?”元烈突然大吼,沈日暖一吓,后半截话吞回肚里,不服气地刚要吼回去,猛见元烈抬起头,他愣了愣,哑口无言。
元烈面上,不知何时已布满泪痕。
默默拭去眼泪,元烈轻声道:“走吧。”费力撑起身子。沈日暖连忙扶住,背起他遁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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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里,没有燃灯。冷清得近乎发白的月光从门缝照进,将湘妃竹榻上长发披肩的人影映上石壁。
黄泉自己也不记得在榻上躺了多久,只知道神智稍微清醒时,已满身浴血。好不容易由水千山连哄带骗伺候着沐浴更衣,就倚着竹榻发呆。
东丹天极死了……滴水未沾、不言不动地枯度一昼夜,空白的头脑终是恢复了运转,铁一样不争的事实摆在面前——天极死了……那个他朝思暮想整整恨了十六年的男人已经从世上消失了,首级亦被他抛下了悬崖……
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大仇得报的喜悦,反而空虚得窒息、发疯。也许当时真的是疯了,所以像要毁灭一切地杀人。
脸色不知不觉间微微变了,他紧锁眉心,掀开枕头,露出榻身一个暗格,打开里面一方镶珠嵌玉的锦盒,年久泛黄的绸缎底衬上并排放着两片早已干枯残缺的叶子——
……那一个狂热靡乱的夜晚过后,天光时分,他全身如散了架似躺在同样湿漉漉的天极怀中,听天极用从床头花盆里摘来的曼佗罗叶轻轻吹着。
“不对,不对,你这一段吹错了。”他笑着抢过叶子吹给他听,叶子的边缘湿湿热热的,还残留着天极的味道……
闭着眼,艳色**无意识地刷过两片枯叶,干硬皲裂的叶脉扎得他嘴唇细细刺痛,腐败的木味随呼吸钻进鼻孔,却没有记忆中天极的气息……
其实早就没有了,从他自深潭被人救起,掏出怀里被潭水和鲜血浸得烂糟糟的叶子时,就再也嗅不出天极留在叶上的任何一丝气味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认。
倏地睁眸,手指轻轻一搓,枯叶立化齑粉,无声飘落尘埃,再无痕迹。
长长地,如大梦初醒地抒了口气,黄泉将锦盒扔回暗格,却撞到了角落里的一对小小泥偶。
是元烈送他的泥偶。
慢慢拿起那个笑得憨憨的“元烈”,怔忡望着,嘴角不自知地弯起一点清清淡淡的笑,但很快僵住——依稀记得疯狂中的他似乎拗断了元烈的腿骨,也还记得元烈悲伤泉涌的眼泪……
“……怎么会?……”黄泉抵着涨痛的脑门喃喃自语,心里竟隐隐冒起恐惧,像滴在清水里的一点墨汁,徐徐把他浸入一片孤独阴森的黑暗。双肩不由自主地战栗着,东侧墙上的木门忽地一响,他震了震,飞快地放回泥偶,将枕头堆回原处。脸一沉已恢复往日冷艳神情,蹙起眉:“谁叫你随便进来的,水千山?”
不用抬眼看,他就知道来人是谁。整个黄泉路,也只有住他隔壁的水千山敢随意出入他寝室。以前为了方便亲热倒不觉得什么,但此时,一种被人窥探的不快油然而生,黄泉冷冷横他一眼:“今后没我吩咐不准过来!”
水千山满面欢笑登时消散,咬着唇将食盘往榻旁矮几上一放:“千山是怕主人饿了,才贸然入内,以后不敢了。”坐在黄泉脚旁,重又露出笑容,拿银刀高高兴兴地削了个香梨,送到他嘴边:“这是千山白天特意下山去边关市集买的回疆香雪梨,新鲜得很。”
黄泉哪有胃口,但见他一脸殷切,勉强咬了一口。水千山立即容光焕发,倒似比他自己吃更开心,待要再喂,黄泉心烦意躁,腾地站了起来。
“元烈呢?他的腿怎么样?你有没有替他接骨上药?”
他一连问了三句,声音越来越厉,水千山脸色也越来越白,狠咬嘴唇,蓦然把梨子朝地上重重一掷,大声道:“你还那么关心他做什么?!你原来不是说只想玩一玩,顺便报复东丹天极那畜生的吗?现在那畜生已经死了,你仇也报了,还有什么不称心的啊?干嘛再去记着那傻小子?”
黄泉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从小就对他千依百顺的人像中了邪似对他大吼大叫,惊讶过头,竟连训斥也忘了。
一抹眼角即将挂落的泪滴,水千山喊得更响:“我知道你其实是有点喜欢他的,可他是那畜生的弟弟啊!又能好到哪里去?他凭什么跟我抢?”长年累月压抑在心底的情意终于被妒忌点燃,似熔浆喷发出来,烧得他红了眼,用力勾下黄泉脖子,就凑上去狂吻。
“你是寂寞难耐才去喜欢他吗?那为什么不正眼看看我啊?我陪了你那么多年,难道还比不上他?我——”
“水千山,你闹够了没有?”
黄泉总算回过神,一巴掌将他扇到墙角,举手正要再打,水千山捧住高高肿起的半边面孔,嘶声呜咽:“你打啊!打死我好了,反正我怎么做,你都不喜欢,干脆杀了我算了!呜啊……啊……”
终究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听水千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黄泉反而落不下手,拉起他边擦眼泪,边耐着性子问:“你是不是把他关在牢房了?快去带他过来,再拿些伤药来我这里。”心知以水千山对元烈的厌恶,多半是将人往牢房一丢了事,哪还会去照料他?
水千山痛哭:“我不去,不去!我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就没人能把你抢走了。”
黄泉大怒,直想好好教训这无法无天的水千山一顿,却挂念着元烈伤势,没空再跟他啰嗦。打开东边木门,将他推回自己的小屋,反手锁上,从石屋正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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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日暖背着元烈,依着他指引绕过那连排石屋潜进石林,月冷星稀,照着高高矮矮的石柱,投落黑影幢幢,似有众多敌人暗中窥伺。他心里毛毛的,不由加快了步伐。
堪堪将出石林,背上元烈突然低低喊了声停。沈日暖一怔:“你腿疼得厉害吗?再忍一忍,下了山我即刻找最好的大夫替你医治。”
“不是……”元烈沉默片刻,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颇似人影的石柱:“麻烦你背我过去,我想再看看他……”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欣赏石景?沈日暖翻个白眼,但还是依言走上前。这下瞧得清楚,原来是座真人大小的泥像,泥人的脸尚未塑好,不过那长发宽袍,活月兑月兑就是厉黄泉。
“……是你堆的?……”沈日暖小心翼翼将元烈靠一侧石柱放落,见他神色凄楚地仰望泥人,也不否认,不禁火大:“你的胡涂梦到底做醒了没有?我们现在是逃命,你还磨磨蹭蹭的,等着那疯子追来,再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吗?”
元烈浑身一震,脸上肌肉扭曲,显是痛苦到了极点。沈日暖也觉自己说得太过份,讷讷地伸手去扶,却被元烈轻轻推开,睁大了眼睛看元烈一步一拖地挪到泥人跟前,颤抖着抚上那没有五官的脸。
触模到的泥土冷冷的,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空白一片的脸原本很快就可以捏出细长飞扬的眉,含媚微翘的眸子……可再也不可能有完工的一天了……
掌心猛一推,泥人的头颅断落掉地,碎成无数泥屑。再一掌劈上。
“元烈?!”
沈日暖愣住,动容,看元烈一掌又一掌地打着,没有出声,没用真力,手掌不多时便擦出了血,混进泥土中。他想上去阻止这毫无意义的举动,可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只呆呆望着元烈。
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元烈双眼,叫他辨不出他的表情,但他清楚看到,亮晶晶的水珠一滴接一滴地顺着元烈鼻翼、嘴角在流……
烟尘翻滚间,偌大个泥人终于化归尘土。元烈转身,艰难地走向沈日暖,泪犹在慢慢淌落。
第一次,沈日暖并未觉得男人为情流泪是一种羞耻,反而莫名其妙地有股欲放声同哭的冲动,却眼涩涩地流不出泪,茫茫然背起元烈,迈步前一顿,低声道:“那个疯子不值得你为他如此。”
元烈默然。两人相对无言中,突闻林外焦急呼唤:“谁在里面说话?元烈,元烈,是不是你?”
两人一下变了面色,沈日暖脚下急纵,但一条纤长身影比他更快数倍,刷地掠进石林,拦住了沈日暖去路。
“元烈,你要去哪里?”
一撩长发,黄泉脸上喜色未褪,眼里却已浮起薄怒,带着丝不信:“你想下山?!”
竟然要离开他?刚刚领悟到这一点,黄泉已厉声高喊:“不准走!”
一瞥见到满地碎屑,他震惊之至:“元烈,是谁打碎泥像的?你——”元烈沾泥染血的手掌映入眼帘,他嘴角肌肉都微微牵搐起来,再也接不下去。
“是我。”
元烈接口,幻想过许多与黄泉相见时的情形,以为自己会憎恨地扑上去,痛骂他,甚至撕咬他。可如今人在面前,他却连一点生气的力气也找不到。真的,除了深深的、千丝万缕纠结心肺的哀伤和疲倦,已没有余力去恨。
黄泉手指死死握紧,指甲在掌心掐出了血仍不自知:“为什么?”
元烈的头似是不胜负荷地靠在了沈日暖颈中,不再说话。沈日暖瞪圆了眼:“你还问为什么?如果是你被人扒光了衣服当众羞辱,还被打断了腿,你会怎么样啊?”
说到义愤填膺处,呸地对黄泉猛啐一口,黄泉正呆呆望着元烈,竟未闪避。一口唾沫正中面门,美丽容颜瞬间阴狠,沈日暖反而害怕起来,连退几步,见黄泉举起手,他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未如沈日暖想象中勃然大怒,黄泉只是擦干净脸,盯着元烈低垂看不真切的面庞半天,叹着气,脸色缓和下来。自己那日所作所为委实太过,无怪元烈忿恨。不过,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得尽快医治他的腿。
伸手朝元烈走去:“回屋再说。”
元烈猛抬起头,声音又干又涩:“回去做什么?让你再来捉弄我、嘲笑我?”
虽早有心理准备承受元烈的怒气,但当真听到一向脾气温和的元烈用如此尖刻的语调说话,黄泉还是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呼吸,手停在半途,张口结舌。
心痛的感觉却慢慢从身体最深处浮出……
“其实你一直以来都把我看成傻子,拿我当消遣。这些我全部都清楚,可我总是叫自己忍一下,我总以为有一天能帮你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情,能感动你。呵,我现在知道,那是我痴心妄想。”元烈平板又飞快地说,一句句像利刃切割黄泉神经。
“你那天说得对,我算什么东西,怎配来喜欢你。充其量是供你发泄愤怒的工具。如今我兄嫂都已谢世,你也该了结心事了。我也没有什么再让你报复的价值了,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罢。”似乎把一辈子要讲的话都说完似地长抒一口气,元烈伏在沈日暖肩头,再度陷入沉默。
黄泉茫然摇头,却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胸膛涨得发痛,似有什么东西要喷出,但统统卡在了喉咙口,无法描述的难受。
这种强烈的情绪只有以往想到天极的时候才会出现,眼下却因为元烈的一番话遏制不住地泛起。黄泉奋力摇首想驱逐那叫自己害怕的感觉——为什么要为元烈慌乱?那傻小子本就是他的玩物啊!只不过是蠢得令人好笑了一点、性情温厚得出奇了一点、对他迷恋得过头了一点……可今后,元烈是不是再也不会笑着跟在他身后、痴缠他了?
手脚轻轻颤抖起来,愣愣看着沈日暖背着元烈偷偷移向石林另一侧,他蓦然惊醒,大吼。
“不许走!元烈,你发过誓绝不离开我的!”
——你说过就算死,都会陪着我的!今生来世都会和我在一起的……而你现在要离开我吗?
不要走,元烈!!!
沈日暖眼前才一花,腿弯已挨了一脚直扑地面,啃了满嘴泥沙,背上一轻,元烈已被拎走。
“死疯子!你还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快放他下来!”沈日暖一骨碌爬起身,就骂不绝口地冲到黄泉跟前,劈面一拳。自然不中,反被黄泉揪住衣襟远远扔出石林外,落地筋骨欲断,几乎直不起腰。
“滚!”冷冷丢下一句,黄泉托起元烈快步离去。
这疯子!妖人!沈日暖冲着他背影连声诅咒,但也知自己根本不是黄泉对手,再追上去不过白白送死罢了,还是尽快下山再找帮手来救人要紧。喘息一阵,捡了根枯枝作拐杖,一跷一拐地沿山石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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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烈的腿伤远比黄泉预想中严重,事后又未得医治,断骨碎屑都已扎进了肌肉筋脉里。黄泉暗抽一口凉气,深深呼吸数下平定心神,拿烈酒浸过锋锐小刀,在油灯火焰上烤着。
“我要先把碎骨挑出来,再替你接骨,会有些痛,你忍一忍。”
黄泉低着头,半晌听不到元烈回应,只好自己接了下去:“你这条腿,日后行走可能会有些不便。”
元烈依旧没出声,却连眼睛也阖上了。黄泉默然,拿纱布在他腿根处紧紧捆了数圈,防他失血太多。咬了咬牙,用小刀割开了他腿上肌肉。
血立即浸湿榻上锦褥,元烈剧烈抽搐了一下,冷汗涔涔。
用最轻柔的力道剔出深嵌肉里的两片碎骨,见元烈仍是面白如纸,痛得快晕了过去。黄泉停下手,拎过床头酒壶喝了一大口,俯首欲哺入他口中。堪堪触到嘴唇,自被抱回房后始终一声不吭的元烈如遭蛇吻,出其不意地大叫起来,双手拼命推开黄泉的脸。
“别再碰我!走开,你走开啊————”
——你所爱所念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也从来都没有我,为什么还要来羞辱我?我已经不想再喜欢你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我?
“走开,我不配喜欢你,我以后也不会再说喜欢你的,你为什么还不放我走啊?究竟你还想怎样?你还想怎样?”元烈激狂摇着头,几乎喊到嗓子出血。
心猛然扎痛,黄泉却无暇去思索,一手捉住他双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固定他下颌,贴上艳色**。
自己正被黄泉吻着,被那个将他当作玩物诱饵的男人吻着……元烈浑身寒粒竖起,强大的恶心感在空虚胃里翻搅,死死咬紧牙关,酒水顺着两人嘴角淌落枕头。
没想到温吞吞的元烈脾气一旦发作,竟倔强如斯。黄泉焦躁起来,舌尖拨开他的嘴唇,企图撬开牙关。
男人滑腻腻的舌头在齿列间游走,恶心,好恶心……
元烈发出兽类受伤的哀鸣,突然用力咬落——
“啊~~~~~~~~”
黄泉惨叫一声,整个弹起。捂住嘴,血丝不断从指缝渗出。微翘眼眸刻满不可置信,直勾勾看元烈张口,吐出小半截血肉模糊的舌头。
……他的舌头,真的被元烈咬断了……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幻觉,黄泉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夜空。
“主人?!主人!出了什么事?主人?”水千山在隔壁小屋疯一样地拍打木门。
望着床前满嘴溢血痛到扭曲的人,元烈却眼神定泱泱地仿佛尚未反应过来,良久,才转了下呆滞的眸子,痴痴一笑:“原来咬你,你就不会再来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