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朋有一件事忘记告诉兰德,就是那个人是侏儒,高度还不及一个娇小的女人。除此之外,他倒是把那个人描述得相当清楚。
那个家伙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而那块平石则是架在五块凸出冰冷地表的石头上。平石下方的地面被挖掉了,形成一个黑暗的小洞。洞顶上的平石太低,正常人在底下无法站直身子,但对于一个畸形的矮子而言倒是刚刚好。
兰德在石头前面停下脚步,迎视着那个怪人平静的目光。兰德注意到他并不害怕,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让兰德略感敬佩,但也仅此而已。兰德对他点点头。“我是费兰德。”
那个人的半边脸扬起笑容,一只眼睛盯着兰德。“我是纽霖。”他用标准的法语回答。
“你的拉丁语、韦尔斯语和英语跟你的法语一样好吗?”
“我的拉丁语比其它语言都好。”怪人回答道,或者至少兰德凭自己的拉丁语能力翻译出来是这个意思,他希望自己对了。
“我的英语也很好。”那个人继续说道。“可是我的韦尔斯语……”他接着用一串句子说完,兰德只听懂了其中一个字‘心母如’,就是韦尔斯语里‘韦尔斯’的意思。在启程来此地之前,兰德曾经试着学了一点基础的韦尔斯语。尽管国王下令要以朝廷里说的语言为国语,如果能以他将洽理的地方的语言交谈,还是比较实际的作法。不过显然他上的那一点语言课仍有很大的空间须要补足。
他用法语对那个人说:“你是本地人吗?”
“我是‘柯岩’的吟游诗人,一直都住在这里。”
“你的家究竟在哪里?”
他用正常的那只手比画了一下。“这个墓穴有时候是我栖身之处,有时候则是住在那此一树那里。”
“柯家村呢?那里就在离这边南方不到两里,你从不跟自己的族人一起住吗?”
那个小矮人对兰德露出一个怪模样的笑容。“我是跟自己的人在一起——这些树人。你为什么离弃自己的族人?”
兰德打旦里着这个诗人。他的身体也许崎形,不过他的脑筋显然没有什么不正常之处。“跟你一样,我也是跟自己的人在一起。我来是要以这里为家的,要建立一座城堡,保护所有选择和平生活的人。和平生活。”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和平。”诗人那双无色的眼睛望向远方,然而兰德知道对方其实在仔细地看他。“你们英格兰人从来不会和平地到韦尔斯来。”
兰德双手交抱在胸前。“这是我要跟柯克莱讨论的话题。你能带个口讯给他吗?”
那个诗人开始前后晃动,虽然动作很小,但兰德注意到了。“嗯。”纽霖回答道。“你们要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
“在这里。”兰德把手搁在诗人坐的石板上。“我想这是一个举行宗教仪式的地方吧?”
“这是一个墓穴,埋葬死人的地方。”
“墓穴。而你住在这里?”
“有时候。”
兰德点点头,不过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要睡在别人的骨头上面。“如果他们愿意来,我们就可以谈谈。”
“谈和平?”诗人问道。
“和平。”兰德并不期望他们会同意接受他所想见的那种和平,然而他处于强势。柯克莱没有儿子可以继承,这是亨利提供他的一些情报之一。如果年事已高的克莱在死前没有指定强有力的继承人,村子里的人不是会彼此争斗,就是会被力量比较强的外来村子兼并。在好战的韦尔斯人之间情形向来是如此。
但如果兰德能够防止柯家村的人跟其它家族联盟,应付起来他就不会有太大麻烦了。再者,他们也许会蔑视他,可是他日益壮大的力量将足以维持和平。他对他们所期望的仅止如此。
纽霖答应道:“我会告诉他们。”
兰德往后退开,可是又停下了脚步。“还有一件事。我想学你们的语言,韦尔斯语,心母瑞。”他补充道。“你可以教我吗?”
纽霖将目光移开,往上朝着玫瑰崖顶望过去。他一直盯着那里!同时又开始摇晃起来。
“我不行,不过还有一个人……”他的话声转弱了。“或许还有一个人。”
“可是我必须去。”裘琳皱眉迎视叔叔不认可的目光。“我跟别人一样有权去。”
“我不要带一个女人到敌人的阵营里。妳想想看,孩子!有一百个武装的男人,每一个都迫不及待地想找敌人发泄一下。不行,我不准。”
裘琳长吁一口气,可是她不会就此放弃,于是她又换一种伎俩。“你有没有得到陆迈铎的答复?”
他瞪着她,以同样稳定的目光迎视她那眨也不眨的眼睛。“没有。到时候我会告诉妳。”
“为什么?”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因为他的答复和妳的未来有关——”他的话突然断了,看见她狡猾的表情,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那是另外一回事。”
“是一样的事情!这是我的土地、我的未来。”她又补充道:“再说,我的法语比杜伊好得多,而且——”
“不行!妳不能去!”他一拳敲在桌上,裘琳被吓得一跳,桌上的碟子也跳了起来。
“拜托,裘琳。”坐在角落的婶婶低声说道。“请妳理性一点。”
要不是婶婶奈丝在场,裘琳可能还会继续和叔叔对上,只为了证明她可以让极少发脾气的他发怒。他既打算拿她来卖给欧文,怎么敢待她像小孩子一样?如果她是那个计划的中心,为什么她不能在这个计划里当一个旁观者?
可是现在不是讲明自己道理的时候,她勉强让自己表现得乖顺一点。「好吧。」她咕哝道。然而离开大厅的时候,她的心里一直在盘算,她要跟他们一起去英格兰人的营地。她要以第一手的身分见到敌人,评估他们的优点和弱点。因为她必须绝对确定嫁给欧文是把英格兰人赶走的唯一方法。
老天帮助她,不要让她既嫁给欧文,却依旧失去了家人的土地!
他们在第二天下午见面,不过阴霾密布的冬季天空使得感觉起来好像是黄昏时一样。纽霖知道会这个样子吗?他一定知道,裘琳确定如此,因为诗人虽然不见踪影,但墓穴那里却点燃着一圈火炬,投射出长长的怪异影子。
古时候的德鲁伊教徒是否也用这种方式利用这座墓穴呢?他们的灵魂是否还常常到一垣里来呢?
裘琳的背脊升起一股不安的寒意。即使穿着皮裤,她还是被纽霖制造出来的怪异气氛冻得发抖。他一定是故意要借着这处闹鬼的地方把英格兰人吓跑,很不幸她的族人也一样害怕。即使她自己应该更清楚这一点,也仍无法完全不受影响。
她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虽然她装扮成村中男孩的样子,但她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注意到有一个陌生人跟在后面。她只能希望他们心中挂念的事情能帮助她瞒过去。
她叔叔在快到火炬之前的地方停下来,然后杜伊按照他发出的信号转身面对跟随的大伙儿。裘琳蹑手蹑脚地靠近他们,小心地溜到一个高壮的身影下。
“我们是和平地来的,只是要谈一谈。”杜伊重复克莱在出发至玫瑰崖前所说的话。“提高警觉,随时准备好行动。除非有状况发生,否则把你们的武器收好。”
狄皮匠问道:“要是他们先拔出武器怎么办?”
裘琳的叔叔克莱转身看众人。“当然就要自卫,可是不要急着出击。由我来下决定。”
“我们应该把他们铲平,一个混蛋也不留。”裘琳旁边有一个年轻人低声说道。“你怎么说?”他用手肘用力推她一下。
这突来的一击令裘琳闷哼出声,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抱着肚子弯下腰去。“一个混蛋也不留。”她应着他的话,同时瞪了那个家伙一眼,发现他正好奇地盯着她。
“我说,你是谁啊?”他问道,同时皱眉露出怀疑的神色。
还好裘琳躲过了这个问题,因为杜伊、她叔叔和另一个副官开始朝灯火通明的墓穴处走去。裘琳立刻从这个年轻人身边溜开,绕过围观者想看清楚一点。三个英格兰人也走近被火炬圈起的地方,裘琳立即忘记了刚才那个对她起疑的年轻人,也把她叔叔的命令抛在脑后,甚至连她身上穿的厚重战袍都忘记了。在墓穴那里,那个阔肩高大的英格兰人与她叔叔对立着,另外两个貌非善类的人也站在一起。
她以前见过的那个红胡子矮家伙并末现身,除非他是挤在围观的英格兰人群中,像这许多韦尔斯人一样隔着一段距离看着。
裘琳打量着敌人。虽然有许多全副盔甲的战士,但其中也有负责其它事务的人,就跟那个红胡子的人一样。她的心害怕得狂跳起来。他们要在这里建一座城堡,她确信是这样。
十年前,英格兰人带着战马与武器来攻打韦尔斯。她的双亲遇害,还有许多人也都死于那场战争,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将英格兰人击退了。
然而知道上次的胜利也无法使裘琳安心。她的目光转回到那个高大的入侵者领袖身上。
这个英格兰头头比以前那些人聪明,他是安安静静地来的。他没有攻打、侵占他们的村子,而是要自己建一座基地。他没有抢夺韦尔斯人的食物,而是自己带了补给与工人来。
他打算在这里建一座要塞,一座可以自给自足的城堡,一座韦尔斯人无法击破的城堡。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一定要阻止他们!
她瞇起眼睛打量他。他不是容易被击败的人,这个人不是的。他似乎是为和平而来,但仍是一个战士,因为虽然他没有像手下一样穿盔甲,却处处流露出一种冷酷无情的战士威风。他那冷静的表情与自信的态度也具有一种无以名之的感觉。
裘琳试着分析那是什么感觉。他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具威胁性,然而她却感受到强烈的威胁,却又不尽然是她所知的方式。在这阴暗的午后微光中,她斜瞄着他,努力想搞清楚为什么她的心跳得这么厉害,而他只不过是站在那里瞪着她叔叔而已。
然后他开口说话了,她的手心也开始冒汗。
“欢迎,柯克莱,欢迎所有柯家村的人。我是费兰德,而且我打算以此为家,跟你们一起住在这里。”
杜伊大声翻译出他的话,好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到。裘琳奇怪杜伊怎么不把那个人响亮的音色翻译出来,还有他那充满自信的遣词用字,以及徐缓述说时,散发出的慑人气魄。
杜伊也没有诠释出那个英格兰人的唇形——
她突然自觉,不禁猛吸一口气。他的唇形?她好不容易将目光自那个英格兰人身上移开,小心地环视周遭。那个人大胆的言论引起村民的怒视。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欢迎他们!而她竟然让他的唇形分了心。
她气愤自己竟然被那个鲁莽的家伙害得分心之余,再度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想要挑出他的缺点。他长得太高了,简直像个巨人。还有他脸上的疤痕太多了,脸颊上有一个,额头上也有一个。他的鼻子太挺,显得太骄傲了。他的眼睛太黑了。
她心中愤慨不已。他长得像一个黑武士,一个没有良心、没有慈悲心的人。她以前的想法是对的。
然而当他缓缓转过头,他漆黑的头发在火炬的光辉映照之下,看起来就像丝一般。有那么荒谬的一瞬间,裘琳竟不禁猜想着他的头发模起来是否也是那么柔软。
谢天谢地,叔叔的厉声回答将她的荒诞思绪打断了。“该说欢迎的是我们,不是你。”
那个英格兰佬——费兰德,她记起了他的名字——平和地迎视着她叔叔挑战似的眼光。
“那么我接受你们的欢迎。这片土地属于不列颠的亨利国王,韦尔斯也包括在内。我是以他前导的身分来此保护他的土地与居住其上的人民。”
“我们不需要保护,尤其不需要你们的保护。”克莱以冷硬的声调说道。裘琳周围的韦尔斯人都不安地移动一子,紧张地模着剑鞘,想借着手边的武器让自己安心。还好,他们都没有把武器亮出来开战。
她突然想到,万一开战,她可是完成处于不利的状态;体型与力气都不够,也没有其它人那样的战技。可是她仍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她必须估量在场英格兰人的严重性,她必须决定自己嫁给那个可怕的陆欧文是否能够保证什么。
“我看你们确实能够保护自己,那很好。”对于她叔叔挑衅的言词,费兰德这么回答道,口吻仍旧是平和,却带着昂然不屈的意味。“我希望你们能把我们当成盟友,共同对抗可能威胁伤害你们的敌人,因为如果有我们在,你们就不会受到威胁。”
杜伊刚翻译完,就有人用韦尔斯语喊道:“这是我们的土地!”
杜伊紧张地看着克莱,克莱摇摇头。裘琳气叔叔太过小心,于是不假思索就用诺曼人讲的法语把那句话给翻译出来了。
全场气氛瞬间变僵了。她叔叔猛然转回头,是在搜寻她,因为她知道他认出了她的声音。有个人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然而,大多数的韦尔斯人都同意她刚才转达给英格兰人的讯息。这是韦尔斯人的土地,他们不要英格兰人监管,尤其不要这个傲慢自大的英格兰佬监管。
裘琳抬头看抓住她肩膀的人,是狄皮匠。她挤出笑容,他认出是她,连忙放开手。既然叔叔已经知道她抗命来此,她决定现在已没有理由再继续躲躲藏藏的。她挺起胸,超一刖越过其它人,刻意走进火炬照耀的圈子中。
然后她才发觉自己这个贸然的举动是一大错误。不是怕她叔叔会发怒,因为现在发脾气也来不及了。也不是怕这个英格兰人看穿她的乔装,因为她不认为他看得出来。
她的错误在于距离费兰德太近,走进他的势力范围之中,就好像笼罩在一个有生命的光环底下一般。错在于必须迎上他黑眼睛的逼视。她昂然地看着他,他却带着笑意驳回她的敌视。然后她叔叔再度把那个人的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正事上,使得裘琳无计可施,只能既气馁又气愤地站在那里,心里还担心不已。
“我们有工作要给你们,”那个英格兰人说道。“还有工资。”
“我们拿英格兰佬的钱没有用。”
“你们之中或许有人会有不同的看法。”
她叔叔反驳道:“这些人是我管的!”
费兰德等了一下又说:“那么你之后有谁来管呢?你没有儿子。可是我跟你说,柯克莱,我会维持和平。我不会让你的韦尔斯百姓彼此相争来拥立新领袖,就跟你们的习惯一样。”
“我们的习惯也是要把共同的敌人赶走。”
“然后再开始彼此斗来斗去。我再说一遍,我会维持‘柯岩’的和平——为英格兰人,也是为了韦尔斯人。”
他们互相瞪视着,谁也没眨一下眼睛。裘琳发觉,费兰德不是轻易言退的人,她叔叔也一样。克莱的独子多年前在攻击英格兰人之役战死,当时裘琳的父亲也正与他并肩作战。她知道叔叔宁愿让韦尔斯人流血,也不愿一让英格兰人来统治‘柯岩’。
裘琳感觉到身后同胞的紧张气氛升高。这个英格兰佬也感觉到了,而他们周围的士兵开始向前逼近,手扶剑鞘,面露肃杀之气。
就在这逐渐升高的紧张气氛之中,一道身影突然从墓穴底下冒了出来。韦尔斯人与英格兰人都不约而同讶异地深吸一口气,往后退开。是妖魅吗?还是古德鲁伊人的幽灵?
都不是,是纽霖,不过还是有不少人相信他是妖魅。
但裘琳不信,显然那个英格兰佬也不信。他眼睛眨也不眨,看着纽霖一歪一斜地爬上墓穴顶上的那块石头,被着系丝带的斗篷投下长长的影子。
“讨论完毕,现在是沈思的时候了。可是你们要知道这一点,英格兰人跟韦尔斯人一样都得知道。”他说着法语,杜伊则在一段安全距离之外翻译出来。“有一种命运经常为人传述,是一首摇篮曲,一个预言,一个我们都无法逃避的事实。”他又转换成韦尔斯语,唱出这首韦尔斯山区小孩都知道的儿歌。
这回是由裘琳翻译给费兰德与他的手下听——给他们警告。
等石头长高,树木不再生长,等正午变成一片漆黑,等冬天的冷被热击败,看尽这些之后韦尔斯才陷落。
他唱完这首歌,寒冷的空气只有他的余音袅袅。诗人蹲坐在石穴上,那个摇晃的古老身影彷佛把所有的光明都吸了过去。早降的夜色将整个乡间变成一片黑暗。然而在火炬圈中,裘琳的叔叔依旧与费兰德面对面站着。
一你们永远也不会统治韦尔斯的。”克莱说道,裘琳翻译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应。“亨利永远也不能统治韦尔斯。等这些石头长高才会有那么一天。等白天变成晚上,冬天变成夏天,英格兰人才会统治这里。”
说完,他转身走开,背对着自己的村民,杜伊和鲍尔紧跟在他身后。裘琳的反应比较慢。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这首古老的歌谣并未令她安心。她皱眉向费兰德看过去。
他也皱着眉头,额间现出一丝皱纹,连带地那里的疤痕也皱了起来——他不喜欢刚才听到的事情。她的怀疑开始消褪。然后他转头用黝黑的目光打量她,一种强烈的惊慌感觉几乎把她淹没。
“我需要人教我说你们的语言,你愿意吗?”
她没料到这一着,一时之间找不出话响应一句法语、韦尔斯语或英语都挤不出来。
这个人散发出一种感觉——或者是她自己本性中的一种邪恶成分——使她日干舌燥,脑子变得像浆糊一样。
她摇着头拒绝,她只能尽旦里做到这一点。然后,由于害怕再继续待在这个令人不安的环境中,裘琳转身逃回自己的人群中寻求安全感。
妳还真勇敢,他们走在回家的长路上时,她这样骂着自己。她竟傻傻地希望英格兰佬能够轻易被吓退,她就可以不必嫁给欧文了。
她恨欧文,她恨费兰德,一时之间她也恨纽霖。他在这档事之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他到底对谁忠心?
杜伊走到她身边,使她的情绪降到更低点。“回到村里以后,妳叔叔要跟妳说话。我也想谢谢妳以后不要试图抢走我的翻译饭碗。多管闲事的丫头!”他低声骂了一句。
裘琳懒得理他。这时候她连他也恨,每一个挡路的人她都恨。多管闲事的丫头,真是的!如果由女人来管事,韦尔斯会变得好多了。任何国家都一样,不会有打仗,不需要武器盾牌或野蛮的战士,只有和平与繁荣,还有足够大家吃的食物。
男人!谁需要他们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