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还会鲜明的想起那段往事。
合上化妆镜,顾明希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傻女生,现在的她,蓄起长发、化起浓妆、高跟鞋的脚步踩得响亮,模样亮丽,不再青涩。
“在想什么?”
不知是谁,一把搂过她的蛮腰,在她耳边轻轻吹气。
呛鼻的酒骚味令她作哎,顾明希露出责难的表情。
“你喝太多了!”
“今天我生日,你不要扫兴!”颜弼胜粗暴的揪住她的长发,热气呼呼的厚唇强夺她的吻,湿泞的舌尖掏进她的甜美,贪婪纠缠。
“……明希,你身上好香。”
同行的朋友见状,纷纷起哄。
“哇赛,喇舌耶!好羡慕喔!”
“喂,阿胜!现在就玩那么大,今天晚上恐怕有人会冻未条啰!”
顾明希一点也不欣赏他们的幽默。
“我去吧台一下,很快回来。”说完,她飞也似的起身离席。
夜店里,白天的喧嚣刚落幕,夜晚的缤纷才正要上演,一脚踏入疯狂游乐的不眠夜,这里群众着不羁的灵魂,钢管上的舞者风情万种,震耳欲聋的电音迷幻摇滚,众人放肆忘我摇摆。
顾明希挤过人群,好不容易耳根清净了,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其实她恨死了这种聚会!
一群人假借庆祝生日,跑到夜店喝酒狂欢,几杯黄汤下肚,就开始装疯卖傻吃豆腐,反正不用负责任。
“哈啰!需要什么吗?”
一道清亮的女声唤回她飘远的思绪。
顾明希这才注意到吧台里,那位年轻的女老板。
“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当然可以。”
老板娘笑笑,递给她一杯清水。
顾明希喝了口水,感觉那股嗫心的味道挥之不去,忍不住伸手,用力抹去残留在唇上的温度。
“喏!”老板娘很贴心,抽了张卫生纸给她。“他的吻技有够差,亏你还能忍受……瞧瞧,嘴角都给咬破了!”
顾明希侧过脸,试图遮掩嘴角的伤痕。
“你都看见了?”
“何止,看得一清二楚呢!”
老板娘吹了声口哨,一头亚麻金的波浪短发,巴掌大的脸蛋白净艳丽,剪裁俐落的女用衬衫抓出美好的腰线,随性敞开的领口下,衬托满的黑色紧贴肌肤,紧窄的低腰牛仔裤下,臀部轻俏,美腿修长,匀称完美。
别看她年纪轻轻,一介弱质女流,既然做这行生意,最要紧的就是把照子放亮些,虽说来者是客,但这其中多得是学问,胆子不能小,眼要明,耳要精,夜生活少不了三教九流,黑白两道的客人,这时更加考验她的手腕,千万别傻呼呼的误把鸡腿当棒槌,照顾得服贴了,日子就好过了。
顾明希有些尴尬的笑了。
“你的眼力真好。”
老板娘亲切的替她擦去脸上残妆。
“接吻应该是很美好的事,何必强迫自己忍受他?”
“没办法,爱上了。”
“是吗?”老板娘眨了眨猫眼睛。
顾明希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应该吧……”
爱吗?她不知道。
多少个夜里,顾明希辗转反侧,她问自己,爱他吗?
或者,只是寂寞?
顾明希没有答案。
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之后,她开始半工半读,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一个人住,意味她必须学习独立生活,跟寂寞和平共处,但她发现,其实自己不如想像中坚强,夜里熄灯,她会怕黑,独处的时候,她总是想哭。
她以为,有人陪伴会好一点。
然而,爱情没有交集,就像一个人唱独脚戏,残留的温度冷冰冰,她才知道,因为寂寞去爱,不幸福,也可辈,却又无可奈何。
老板娘似乎看穿了她的矛盾,不追问,轻巧的避开她不欲人知的心事。
“我叫夏恩玺,你呢?叫什么名字?”
夏……顾明希一颤。
不是这么巧吧?
“我叫顾明希。”
夏恩玺歪着头。
“奇怪,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你的名字。”
“错觉吧?我的名字很普通,说不定是同名同姓。”
顾明希微笑敷衍。
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
端起水杯,她跟老板娘道谢,没料到转身却撞上一副伟岸身躯,玻璃杯子砸了一地。
“对不起!”顾明希一边道歉,一边收拾残局。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夏恩玺安慰她,弯腰钻出吧台,接着以不容拒绝的气势,将拖把塞进跟堵铁壁没两样的男人手里。“喏,你负责扫干净!”
“杯是她砸的,干我屁事?”
铁壁男人愤愤抗议。
顾明希跑在地上,听见他们争执,捡拾碎片的动作慢了一拍。
她认得这个声音!
目中无人的说话方式,数十年如一日。
真的是那个男人?
那个住在她心里的男人,他的微笑很孩子气,深深的酒窝是她记忆里最美好的符号。
“因为你站在那里跟座山一样,人家才会撞到你,你不道歉就算了,居然还敢对我大声小声,嗯?”夏恩玺威胁他。
“好啦好啦!”
铁壁男人没辙,只好乖乖听候差遣。
顾明希把头压得更低,心脏狂跳,她能感受,地上的水渍正在嘲笑她的狼狈,苦涩扭曲的表情碎成万片,如纸苍白。
她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喂,手放开,碎片都刺进肉里了!”有人在耳边说话,不温柔但很担心,太阳般的气息骤然逼近。“别握那么紧,啧,都见血了!”
男人轻轻扳开她的手心,仔细挑出沾贴的玻璃碎层。
顾明希这才觉得痛。
心痛。
他们的距离是那么接近,近到可以感觉彼此的气息,闭上眼睛,顾明希甚至可以在脑海里描绘出他的模样,然而,他却不知情。
他们是翘翘板两端的人,看似靠近,其实遥远。
喔,是的、是的!
顾明希坦诚回应自己的,她想见他,不只一次想像过与他重逢的画面,但是,绝非现在,当着她的软弱之前……他的体贴,在于此刻,是种伤害,顾明希无力面对,只好落荒而逃。
“我没事了!”
她抽回手,背在身后,告诉他,也提醒自己——暂时,这样就好。
“你干嘛?明明还在流血……”
男人出自本能,挽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的逃离,却未察觉她的紊乱心情,顾明希一时匆忙,脚步踉跄,让他这么用力一扯,整个人失去重心。
下一瞬间,宛如老电影的画面,她已被谁拥在怀里。
“夏大德……”该来的躲不过,顾明希咀嚼着苦涩,牵起微笑。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动手永远比动脑快。”
一身古铜肌肤的男人,未加修饰的草莽气质依稀是记忆中的模样,他却拧起眉头,脸上的表情困惑忧郁,很陌生。
“我不知道是你。”夏大德过了一会儿才认了她。“你变了……”
他的叹息听起来很感伤。
“嘿,时间会让一个人长大,不是吗?”
她尝试说些俏皮话。
“嗯。”
夏大德轻轻颔首。
她长大了。
那朵曾经开在他心里,没有颜色却很美丽的小花,噗通一声跳进了社会的大染缸,红的、绿的……用尽各种装饰,把自己打扮得五彩缤纷。
而他们都再也找不回当时的天真。
“啧啧,还是那么大阵仗!”顾明希偷偷探头,看见他身后一打的小弟,忍不住咋舌。
“我正在学习,怎么当一个称职的老大。”
“你不可能职称啦!”夏恩玺很干脆的吐嘈他,拆台拆得不遗余力。“听说,你捡了一堆别人不要的参考书当宝贝,还要报考夜间部?”
夏大德愣了下。
“你就不能当个好壁纸,不说话吗?”
吼,真的会气死他!
到底是谁大嘴巴,没事乱打小报告?
“很抱歉我太抢戏。”夏恩玺的道歉实在没诚意。
顾明希却听出端倪。
“等一下!”她趁姐弟内斗的空档,忙喊停。“那个参考书……该不会是我在搬家之前,清出来放门口,准备回收,结果不翼而飞的那些吧?”
这回轮到夏大德当壁纸。
法律确保他有保持缄默的权利,所以他绝对不会承认,那些参考书是他偷——喔不,他拿的!
夏恩玺摇摇头。
“想不到我的弟弟是变态。”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变态个头!我只是……呃……我是说……”夏大德的发言无异是自打嘴巴,事实胜于雄辩。
好啦好啦!
他是偷——喔不,他拿了,那又怎样?
反正那些参考书,顾明希也用不到啦!他只是善尽一个好国民的义务,资源回收再利用而已嘛!用得着那么大惊小怪吗?
“你不是连睡觉都抱着那些参考书?”夏恩玺又爆料。
夏大德脸色大红。
“可恶,到底是谁告诉你?我要撕烂他的嘴!”
“所以说……”顾明希张着汪汪大眼,很无辜的协助逼供。“是真的?”
唔——就算是真的难道也犯法吗?
夏大德快抓狂。
他太思念顾明希,偶尔拿来睹物思人,难道有错吗?
参考书里满满全是她的字迹,每翻一页,都像是在跟她对话,她留下的注解,一道道清劲的笔划,那些她所花费的时间,对他来说,统统珍贵,不可思议。
“扔掉也扔掉……”他还是不甘愿。
真是败给他了!
“你不会直接找我拿就好,干嘛——”顾明希的微笑僵在脸上。
她差点忘了,他们分开的理由。
不准见面。
因为顾廉清的一句话,几乎造成他们父女之间无可避免的决裂,也是促使她搬离老家的原因之一。
一个黑道老大的儿子,一个警察团长的女儿。
他们在一起,难道真的无法饶恕?
子女不能选择父母,也从来没有人在意他们是否甘愿,生为人子的原罪,为什么必须由他们来背负?
她就像所有的青少年,生起满脸莫名的愤怒,父亲越是阻止,顾明希的反弹越是剧烈,她甚至想到离家出走跟着夏大德一起远走高飞。然而,当她拼命想要维系两人的关系,却也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正在消失不见。
夏大德有意无意的疏远,狠狠伤透她的心。
她不懂,这种时候,他们不是更该同心协力,牵手并肩吗?
是谁在他们之间筑起一道墙?
她很难过,原来爱情真的没有那么伟大。
夏大德发现她的沉默,望见她的失落。“我不想为这点小事打扰你。”
顾明希苦笑。
“没关系,我明白。”那年夏天,廊檐上的风铃,还有他们一起走过的年少轻狂,只成回忆。
有种情绪的夏大德的心里发酵,只是藏得深,看不见。
“其实我……”
“啊,我想起来了!”夏恩玺又打岔。“难怪我老觉得你的名字那么耳熟,原来你就是他一直挂在嘴边,喜欢很久的那个女孩!”
喔!
夏大德真想掐死夏恩玺,然后再一头撞死,黄泉路上有人作伴,比较不寂寞。
“怎么会?”
顾明希的困惑写在脸上。
喜欢很久?夏大德吗?
怎么可能?
他不是一直一直躲着她,不见她吗?
快来个好心人告诉她,现在到底演到哪?
“你在干嘛?”有人来了,不过不是好心人,是顾明希的男朋友,颜弼胜。他一来就看见自己的女朋友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状似亲密,当下怒不可言,使劲拽住顾明希的手,将她拉回身边。
“我还在想,你怎么去个吧台那么久还不回来,原来是和不知道哪来的野男人厮混去了!”
顾明希的手被玻璃碎片扎了几个口子,好不容易才止血,被他这么用力一抓,痛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
“阿胜,你先放开我!”
颜弼胜误会好怕意思,一时炉火攻心,扬手就是一巴掌,清清楚楚五个指印火辣辣的贴在她脸上,顾明希被打得莫名其妙,一下子也忘了反抗。
夏恩玺挺身护住她。
“你是男人,怎么可以对女人动手?”
“我爱怎么管教我的女人,是我家的事!不要你管!”
“敢在我姐的地盘打我罩的女人,很抱歉。那就非管不可!”夏大德是藏牙的猛虎,一举就把人撂倒在地。
“夏大德?”顾明希吓了一跳。
“你敢袭警!”颜弼胜摔在地上,嘴里尝了咸味,顿时红了眼睛,同行的友人眼见情况不对,也跟着包围过来。“我说难怪,夏大德——不就是那位义联堂的少主吗?黑社会也敢这么嚣张,等我通报上级,让你们连生意都做不成!”
“有种你就试试看!”
夜店的出入分子复杂,吵架斗殴是常有的事,一些好事的酒客早就见怪不怪,纷纷聚拢过来,大声吆喝。
夏恩玺一看不妙。
“教训教训他就算了,别把事端扩大!”她提醒小弟,要是得罪警察,她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可是他——”
看着顾明希的模样,他心痛啊!
有一就有二,一个会动手打人的男人,一辈子都改不了!
为什么要继续忍耐?
为什么要继续姑息?
顾明希不需要忍受这些,她是个好女孩,值得更好的对待!
夏大德相信她其实比谁都看得透彻,是爱情的盲目绊住了她的脚步,不要这么傻,他的祈求在人声躁动的喧闹之中,显得哀伤。
顾明希正忙着将男友扶起,突然有个念头触动她,催促她在霓虹炫舞中,寻找一抹明亮。
是他!
那双宁静的目光攫住她的视线,告诉她,要勇敢、要坚强,他会永远永远在身旁。
顾明希扬起虚弱的微笑,算是回应。
离去前的最后一次回眸,成了夏大德记忆中,最后痛绝的美丽。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夏大德一直这样安慰自己,可是蔓延的不安却与日俱增,他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自从那次夜店里的不期而遇,有什么东西正在窜动。他变得焦躁,好像吞了几磅的铅块,沉在他的胃里,脑袋一直嗡嗡嗡响个不停。
他答应过顾廉清,不去打扰她。
夏大德也认为,从此离开她的生活,不再将她卷进自己的人生,对彼此都好,他已经受够她的眼泪,眼泪不适合用来装饰那个女孩。
所以夏大德总是刻意避开她、疏远她,但他终究不够聪明,狠不下心,每当他看到门外徘徊不去的落寞身影,都让他痛苦自责,久久不能自己。
顾明希决定离开的那段时间,夏大德成天就像个游魂一样,不怎么说话,对什么事情都不起劲。
他偶尔会在巷口,远远的、远远的看着她。
看着她又瘦了一点,又跟顾爸吵架,看着她一点一点,慢慢消失。
听说她搬出去住,夏大德就让豆子趁着夜里,把她扔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捡回来,她的书、她用了很久的闹钟……顾明希清出的回忆、由他接收。
顾明希走过的从前,换他体验。
夏大德仍然是爱她的。
用他的方式,深受她。
直到两次遇见她——她变了。
变得不再是他认识的顾明希,少了点冲动,多了些稳重,少了点天真,多了些成熟,那个总是开怀畅笑的女孩,被现实消磨得像朵颓靡的小花,看不见坚毅,只有憔悴如影随形。
想起那一夜,她的回眸像是道别,夏大德不由得头皮发麻。
但他又不敢轻举妄动。
夏大德怕,是因为失去太痛,没有她的这些年,他的心像被剜开一个洞,就算他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再一次的打击。
他只能挨、只能等,直到思念平息。
“大哥……”
豆子敲敲门。
“什么事?”夏大德累了,靠在窗边发呆。
“顾爸顾妈来了,吵着要找你,要我赶他们走吗?”
“不用,我这就下去。”
“大哥!”
夏大德这一路,都是豆子陪着过,他的心事,豆子全看在眼里。
豆子尊敬夏大德是大哥,凡事奉为圭臬,几乎当他是神样的存在,一路走来,豆子看着他从一个年轻气盛的不良少年,经历恋爱的甜美苦涩,还是跌落谷底的失落绝望,到如今已经是独当一面的成熟男人。
虽说伤痛让人长大,其中过程的坎坷心酸,旁人看了不忍,却也帮不上忙,再苦再痛,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怨不得人。
豆子也为他心疼。
“大哥,你又何必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别说一呼百应,我头一个不服!”
“等在我身边委屈,那就跟别人去,我不拦你。”
豆子绕着他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中是担心,迟早有一天,你会……”
夏大德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楼下已经吵翻,顾廉清夫妇上门来要人,吵着要见夏大德。
“你!”顾廉清一眼看到夏大德,立刻冲上前。“我知道是你!你瞒着我,跟明希偷偷见面,对不对?”
“那是意外!”
“不对!一定是你把明希拐跑了!快说,她在哪里?”
拐跑?
“我没有!我是跟她见过面,但是……”夏大德一想不对,连忙扶起哭软身子的顾妈,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跟着上前询问:“顾妈,发生什么事?”
顾妈抽抽噎噎,一直啜泣。
“明希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就这一个礼拜,我们打她手机,她都没接,问她同学,同学说她已经好几天没去上课了……”
“对了,她男朋友!她男朋友呢?”
“我问过了,她男朋友说,明希跟你见面之后就失踪了!”顾廉清气得浑身发抖,嚷着要他把顾明希交出来。
夏大德这时方知不妙。
可恶!
“豆子,快问!”他厉声交代。“问大姐附近的堂口,最近一次看到顾明希的男朋友是在哪里?什么时间?越详细越好,快!”
顾明希缩在浴室角落,昏沉得不知时间。
这里是哪里?
她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眯着眼睛打量四周,她的手脚动不了,因为都被上了绳索,她无法得知时间,只记得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双湿,唯一不变的是,这几坪大的浴室,除了简单的洗漱设备,其余什么都没有。
有人在走动!
顾明希听见拖沓的脚步声,不禁屏住呼吸。
她的以及随着恐惧跳动,脸色也更加苍白了些,她知道,是那个人!那个人回来了!
浴室的门把缓缓转动。
顾明希哑着嗓子叫不出来。
她闭上眼睛,感觉恐怖的气息更靠近了些,她反射性的想逃,却忘了自己已成笼中之鸟,整个人重重的摔在磁砖上,痛苦卷曲。
不要不要,她好害怕!
谁来救救她?
就在此时,门铃响了。颜弼胜这才转身,不情不愿的出去应门。
然而,门外的人早已等不及,只听得轰隆一声,老旧的铁门霎时应声倒地,震起漫漫烟尘。
夏大德一个箭步,逮着他就问:“顾明希在哪?”
不等他回答,就听见浴室里传来顾妈哀痛的哭声。
夏大德心急,随手把人抛给跟在后头的手下,一个人匆匆赶往浴室门口,眼前的画面几乎令他窒息。
顾妈跌倒在一身湿淋淋的顾明希身边,崩溃痛哭。
“明希?顾明希?”夏大德上前,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顾明希听见声音,微微睁眼,但神智已经不清。
夏大德揽着她,小心地解开她手脚上的绳子,白皙的皮肉都已经勒出青紫的血痕,身上可见的地方也满是被殴打的肿块,更令他心痛的,是残留在脖子上,几乎致死的指痕。
“这狗娘养的混蛋!心理变态的家伙!”夏大德骂道。
他居然狠得下心对一个女人动手,同是人生父母养,却将生命看得如此轻贱,任意对人施以暴行,这种杂碎,连黑道都不如,亏他还敢自称是人民的保母!
顾廉清随后赶来,看到这画面,同样说不出话。
“顾爸顾妈,她先交给你们了。”
夏大德另有要事处理。
他一把扯住那个满脸惊惶的男人。
“你如果爱她,怎么忍心对她下那么重的手?”想到顾明希是如何忍受这一切的,夏大德就一阵酸楚。“我是那么捧着她,连根毫发碰伤了都会心疼,而你……你这个混帐,她把自己交给你,你怎么狠心对她拳脚相向?”
“别打我!别打我!”男人畏怯得像只小虫。
他的举止,就连豆子看了也不齿。“大哥,该怎么处理?”
夏大德深吸一口气。
“报警。”
“可是他——”
“我知道!”夏大德红着眼,拼命压抑着扭断他脖子的冲动。
“我知道他很该死,但是,明希……她会希望我们这么做。”
豆子点点头,开始招呼兄弟们收拾善后。
几分钟后,楼下响起阵阵警笛声。
夏大德闭上眼睛,安慰自己:她会没事、她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