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
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栏杆,只是无情绪。
人何处?连天芳草,
望断归来路。
——李清照·点绛唇
淮岩陪着紫笙儿在房里折纸鹤、纸蝴蝶。她抓起一只纸蝴蝶,看着看着不觉微攒黛眉,嘟起娇艳的绛唇。
“怎么了?不好玩吗?”他抚着她的头顶,关心的问。
“对呀!这蝴蝶又不会飞!”
“会!它当然会飞啦!”淮岩手指一弹,纸蝴蝶便栩栩如生地飞了起来。
紫笙儿漾开了唇角的弧度,银铃般的笑声自她的菱嘴逸出,她看着他像变魔术一样让一只只纸鹤、纸蝴蝶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兴奋的在一旁又叫又跳。
此时,屋外的长廊传来急促的跑步声。
“就是这儿,紫笙儿就在里面!”香漾指着房门,气喘吁吁的对浣矞说。
浣矞和骁翔本来云游至仙山,在得知紫笙儿的下落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紫笙儿!”推开房门,见到阔别已久的好友,浣矞激动的泪如雨下,冲上前想抱住她。
紫笙儿躲在淮岩的身后,双手紧握他精壮的手臂,神情充满戒备。
“紫笙儿,是我!我是浣矞啊!”虽然她已由香漾口中得知紫笙儿的事,但亲眼看见昔日的闺中密友患了失心疯,她仍震惊不已。“骁翔!你快看看紫笙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呢?”她扯着站在一旁精通医术的丈夫的手臂,心急的央求着。
骁翔朝淮岩点头致意,然后盯着瑟缩在他背后的紫笙儿。
她手指陷入他的肌肉,显示她的紧张与不安。担心她紧绷的情绪又会突然爆发,淮岩冷冷的开口,“你们走吧!”
“淮岩,你就让骁翔为紫笙儿诊一诊吧!咱们不可以放弃任何希望!”浣矞对他动之以情。
见他沉默不语,似乎被她说动了,她旋即转头对骁翔说:“紫笙儿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所有的大夫都查不出她的毛病?”
“浣矞,我不是神仙,光用看的我是诊断不出病因的!”骁翔无奈的耸耸肩,然后他对着淮岩说:“你如果想要她好起来,就把她交给我!”
看着骁翔的长臂,紫笙儿想到上次的恐怖经验,于是死命的摇头,喃喃的说:“我不要……针……会痛痛……”
“我不用针,你把手给我,好不好?”骁翔对她伸出手,但眼神却朝向淮岩。
淮岩颔首,转身拥她入怀,轻声劝哄道:“紫笙儿,你别怕!他没有针,而且我会在这儿保护你。”
他性感的声音似有魔力一般安抚了她,她在他怀中点了点头,“你要陪我喔!”说完,她颤抖的伸出手臂,另一只手则紧揪他的衣角。
骁翔全神贯注的为她把脉,四周鸦雀无声,所有的人皆屏气凝神的等待着。
浣矞首先捺不住性子,“到底怎么样了?真是急死人了!”
“是啊!”香漾焦急的在房里踱步,小手敲了敲脑袋瓜,“为何所有的大夫都诊不出她生病的原因?”
放下紫笙儿的手,骁翔回答道:“因为他们没学过巫术,当然诊断不出来!”
“巫术?!”香漾跟浣矞四只眼睛瞪着他,异口同声的说。
“呼~~”
缩回完好无缺的手,紫笙儿吁了一口气,然后把玩她乌黑的头发,而淮岩则是沉默不语的抱着她。
“你们看她额头上的紫气!”他指着她的前额,“她被人下了巫蛊!而且这种巫术非常恶毒,唆使者本身会不得善终,所以很少人使用。”
“一定是统阜干的!让他这么轻易的死在统腾手中,真是太便宜他了!”香漾咬牙切齿的说,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你快替她解啊!”紫笙儿就有救了!浣乔兴奋的想着。
“我解不了!”骁翔摇摇头,他也对紫笙儿的情况束手无策。
“你说什么?”浣矞尖声说道。
“当今能解此巫蛊的人,大概只剩山栋师父了!”山栋师父一向神机妙算,应该早就算出此一巫术重现江湖,可是为何未在五年前就出面相救呢?骁翔的心中充满疑惑。
“你自小跟在山栋师父身边,她不是把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你了吗?”浣矞仍无法接受事实。
“解蛊者得先习下蛊,依山栋师父的个性是不可能传授的。更何况,这还是害人害己的邪恶巫蛊啊!”骁翔解释道。
“那紫笙儿的病不就没指望了!”香漾垂下肩头,泄气的说。
“叫山栋师父下山啊!她不是向来慈悲为怀吗?她一定不忍心看紫笙儿这么痛苦的!”浣矞冲到他的面前建议。
他的手一摊,无奈的说:“你难道忘了,山栋师父早已云游四海,不知去向了。”浣矞跟他在一起十来个月,也没见过师父。
“完了!这下紫笙儿岂不是要疯一辈子了?”香漾难过的热泪盈眶。
自始至终不发一语的淮岩终于开口,“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自她的头顶灌入真气,或许可以化解汇聚在她前额的浊气,但是……”骁翔几番斟酌之后说道:“若浊气未被顺利排除,而在她的脑中扩散,她可能……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了?”浣矞掩面哭泣。那她岂不等于是活死人!
淮岩的眼神一黯,紧拥着怀中的人儿,伤心欲绝的说:“不用治疗了!这样就够了……够了……”
他不能失去她!就算她不记得过去,想不起他的爱,但至少她还在他身边啊!他经历了五年的煎熬才失而复得,他无法承担任何再次失去她的风险,绝不!他哀哀欲绝的想。
紫笙儿抬起头,抚着他紧皱的眉心,不明所以的问:“你看起来好悲伤喔!不要不快乐嘛!”
“我没有不开心!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难过呢?”抓着她的柔荑,他轻吻她的纤指。
“来!笑一个!”她露出无邪的笑容。
看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取笑道:“好丑喔!”她的手指将他的嘴角、眼角往上推,“要这样笑才对!”她咭咭的笑了起来。
香漾跟浣矞悲伤的抱头痛哭,骁翔则是在一旁摇头叹息。
◎◎◎
“啦、啦、啦……”紫笙儿愉悦的哼着歌,小脚踢着床沿打节拍。
淮岩抬起她的柔荑,落下细碎的吻,直到感觉她安静下来,他才开口说:“紫笙儿,我有一些心里的话想跟你说。”不管她是不是听得懂,他都决定说出来,因为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伤痛与对她的爱恋。
她无神的大眼茫然地望着前方,没有对他做出回应。
淮岩低垂着头,喑哑的说道:“你离去后的每个夜晚,我不停的想你,想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想你倔强、妩媚、温柔的神情……”即使闭上眼睛,他仍能清楚的看见她的一颦一笑,因为她的身影早已深印在他的心中。
“我派人四处找你,却始终没有你的消息,有时我会怀疑,没有你的日子我是怎么活过来的?”他痛苦的甩甩头,“你知道吗?我好害怕你遭遇不测!”
她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但垂首的他并没有发觉。
他抚模着她白皙无瑕的手背,哀伤的想着,她不是答应他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当我俩再度重逢时,我诚心的感谢上天,你还活着,而我也终于找到了你!”他将她的小手贴在他历尽沧桑的脸庞上轻轻摩擦,悲怆的说:“但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就在你的面前,你却感受不到我的情意!”
她依旧不理不睬,仿佛他是在跟空气讲话。
“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劫走你,让你平安地穿越风沙区,那么我们之间便不会有任何交集,那么今日的你依旧聪明美丽,而我仍然冷漠无情!”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眼眶有些潮湿!
“但是,这样的我们真的快乐吗?如果没有这些欢喜、期待、痴狂、缠绵,我俩的人生会是怎样的空虚?”他问她,也反问自己。
“是上天注定让你我相遇,谁教我们都是怕寂寞的人!所以,我不后悔强行掳走你,是你充实了我的生命,也让我了解爱一个人可以多么的刻骨铭心!”闭上眼睛,他的眼角流下泪滴,哽咽得久久说不出话。
她的手心一片湿濡,紫笙儿偏着头傻傻的看他,不明白他的眼睛为何会下雨?
“虽然我掳走你的人,却失了我的心!你知道吗?你已经把我的心带走了!可是你并没有好好珍惜……”吸了吸鼻子,他继续说道:“尽管你已经记不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将保留所有的回忆,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一生一世!”
他兀自回想着,“相处的一开始,你泼辣得像只母山猫,老是反抗我、激怒我,还咬伤我!我很生气,却也欣赏你的勇气。”他看着他的大掌,彷佛上头仍留有她的齿痕。
“但是当我惊觉我已为你深深着迷时,我很害怕!害怕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被你的一举一动所牵引,于是便藉由逗弄你来掩饰我心中的爱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他苦笑了一下。
他的话宇字血泪,每说一句,他就回想起一段记忆,每一个画面都狠狠的扯痛他的伤口,令他的心淌着血。而紫笙儿却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我徘徊在生死关头时,想的、念的全是你!清醒之后,我以为你狠心的不告而别,当下愤怒的在心医发誓我一定要找到你!”醒来的那一刻得知伊人不在身边的痛楚,他仍心有余悸。
“我以为我是恨你的!恨你背叛、恨你一声不响的离去,但直到在冷宫再见到你,我才明白,我始终深爱着你。”他夹杂深情与痛楚的眼睛对上她空洞的双瞳。“即使你已忘了我,但只要能像这样拥你入怀,我心足矣!”他忘情的搂着她。
“我曾想过,为何疯的人不是我?这样我就不用独自承受心如刀割的痛苦!”他轻抚她的长发,“可是我又舍不得你流泪,舍不得你被情爱折磨得不成人形,舍不得你受到丝毫的委屈,如果我们之中注定有一人必须清醒的接受这样的凌迟,那么我感谢老天爷选择了我!
“无论为你吃再多苦,我都心甘情愿,不仅因为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惩罚我当时没有好好的保护你……”他低头轻吻她的螓首,然后看着一脸无知的她,再度说出今生无悔的誓言,“也因为你是我用生命去爱的女人!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将我俩分开!”
紫笙儿伸出小手揩去他眼角的残泪,然后轻揉他深锁的眉头,“你不要伤心嘛!你难过,我也会难过耶!”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她的胸口闷闷的,好不舒服!
“乖!不哭、不哭喔!”他拿出手巾拭去她不断滑落的泪,柔声安抚道,然后起身将她放倒在床上,好将她看得更清楚。
误以为他要离开,她紧抓着他的衣袖,“你不要走!你一走黑暗就会掐住我的脖子让我不能呼吸,我好害怕……你不要走……求求你……”她抽噎的说着。
“好!我不走,我会留下来陪你!”就像过去的每个夜晚,守护她不让恶梦侵扰。
“真的不走?那咱们来打勾勾!”
“这——”他好笑的看着她。
“你不要我了!紫笙儿没有人要啦!”她一边哭,一边踢着床板。
淮岩无奈地看着她像个闹情绪的小孩子,“我要、我要!淮岩永远都要紫笙儿!来打勾勾!”
他的小指头勾着她的,许下真心的承诺。
◎◎◎
紫笮儿挪身至床的外侧,拍拍内侧的空位雀跃的说:“你快上来啊!”
“好!不过你要睡里头,我怕你会摔下床。”看着她可爱的表情,他眼底泛起深深的笑意。
“可是我怕你跑走。”她嘟着红滟滟的小嘴说。
“我跟你打过勾勾,所以不会走的!”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淮岩既窝心又心疼的想。“听话!快躺进去!”
“嗯!”她向内侧滚了一圈,甜甜的笑着张开双手迎接他,“来嘛!”
动手解开前襟的两颗盘扣,他俐落的躺向她的身侧。
以前在喀偶鑫时,他经常光着身子与同样赤果的她在榻上共眠,直接感受彼此的体温与心跳,然后缠绵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