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床半岛是位于北海道东北方的一个突出岛屿,在近年来成为知名的观光胜地。
知床半岛,自古即被爱奴人称作为「大地之尽头」,至今仍然如孤岛般地存在着,又由于位处偏僻地方,并没有国铁行经,想进入探索的观光客必须在斜里或标津下车,再搭乘巴士进入。
木村哲哉是个具有商业头脑的人,他早在几年前便知道知床早晚会成为著名的观光胜地,于是在知床五湖、知床林道及岩尾别温泉间买下一大片土地,建盖一幢山庄饭店。
饭店占地近千坪,十五层楼高的饭店内有着数种型态的客房,日式、中式、西式、欧式等皆有,每间客房之浴室皆为小型温泉。饭店内的设备更是应有尽有,有室内温泉游泳池、健身房、室内滑雪室、大型温泉浴池、小孩游戏间……等,更有着一间医疗设备齐全、医师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医疗室,设施规划得可说是极其完备。
由于位处偏僻,所以饭店有专车接送住宿的旅客;除了观光车外,另有汽车及自行车出租的服务。此外,在饭店的附近也建设了较大型的滑雪场供观光客滑雪,另有教练在旁随时教导;而在附近的知床五湖亦有观光船供旅客游湖用。
木村哲哉的私人山庄离饭店仅300公尺距离,占地百坪,山庄内也是应用尽有,不过,木村哲哉仅提供亲友来访时居住。
已经快两年了。
一年多前,他竟然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黑鸷,亲自送回东条祭将的身边。
或许他不需这样做,但他知道黑鸷不可能会爱上他,而他又衷心希望黑鸷能够幸福。黑鸷在他身边是不可能会得到幸福的,所以他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爱黑鸷,但他始终不认为爱一个人就是要得到那个人,对他而言,只要所爱的人能过得幸福快乐,不再受到伤害,就是他最大的幸福,即使他这辈子再也看不到黑鸷,但只要知道他真的过得很好,他就毫无怨尤。
或许有人说他这样很傻,既然对方不爱他,他又何必那样死心眼地爱着呢?这个原因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从他看到黑鸷的那一天起,黑鸷就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精神粮食。
虽然黑鸷早在很久之前便挑明了说不可能爱上他,但他仍然无法将黑鸷从心中移开,因为黑鸷的身影早就深驻在他内心最深处。
他深信他对黑鸷的感情之深绝不少于东条祭将,但黑鸷爱的人并不是他。然而他相信,这辈子他心里最爱的只有黑鸷一人,不可能再有别人能胜过黑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黑鸷待在他身边的那段期间,最喜欢去的地方除了充满神秘色彩的Kamuiwakka瀑布外,就是这个知床五湖。
自从黑鸷离开后,知床五湖这个黑鸷最常待的地方,已然成了他最常走动的地方。每天只要有空闲之际,他一定会步行到这个地方,看着这里的情景,想着黑鸷的身影。
他那张绝美姣好的脸蛋,光洁无瑕的皮肤、鲜红欲滴的朱唇、挺直完美的鼻梁、浓密卷长的睫毛,还有那双灵气逼人的星眸,当这样一张绝尘的面容浮现一抹浅笑时,更是让人心荡神驰地无法移开目光。
他的脸精致而毫无瑕疵,让人第一眼看到他便无法移离视线。他的脸也太过柔美,以至于让每个看到他的人都误以为他是女性,但木村哲哉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清楚的认出了他的性别,即使到现在,他还记得当他第一眼看出他的性别时,黑鸷所露出的笑容有多么让他心悸。就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爱上他了。
他,木村哲哉,从不在意别人,也从不关心别人,就从那个时候开始,黑鸷竟成了他这一辈子最在意也最关心的人。
但是,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即使他再怎么爱着黑鸷,却始终无法进入他的感情世界,黑鸷用逃避来躲避他的追求。
在他认清无法得到他的心之后,木村哲哉便选择放弃,但他放弃的并不是对黑鸷的爱,而是放弃将他锁在身边的想法,所以他回到日本,不再让黑鸷害怕面对自己,他宁愿当他的朋友就好。
一年多前,黑鸷在感情上受了创伤,他无处可去的来到他身边。原以为他可以为他疗治伤痛的,但没多久他就知道他错了。
所以他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他让东条祭将将黑鸷带走,并选择默默祝福,他只盼黑鸷能幸福。
又到了这个季节,黑鸷就是在这个雪白缤纷的季节来到这里的。
望着已然结冰的湖面,他的心里充满了空虚,更填满着黑鸷的身影。
黑鸷,你现在幸福吗?
处理完旅馆的事务后,木村哲哉习惯性的又步行到知床五湖。
穿过树林,来到被白雪覆盖的湖畔,他整个人突然愣住了;那个黑鸷曾经站立的大石上赫然有个身影立在上面。
「黑鸷……」一声惊呼从木村哲哉口中逸出。
那个站立在石块上的人的背影竟与黑鸷一模一样,莫非……
短发,同样是纤细的身形,有着一样的身高,站立在大石上的他看来弱不禁风,让他的心突然的受到了震撼。
难不成……
「黑鸷……」他又唤了一声,心中莫名的有种期盼。
那个站立的人似乎听到呼唤了,他微微讶异的回过头看着呼唤他的木村哲哉,眼里写着疑问,这个地方只有他,难不成他是在叫自己吗?
木村哲哉充满期待的脸,在看到那个与黑鸷有着同样背影的主人后,可以说是整个垮了下来。
他不是黑鸷!
那个人的背影与黑鸷可以说是完全一样,但两人的相貌却差异很大。
一张干净的女圭女圭脸,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双眼没有黑鸷的明亮闪熠,鼻梁没有黑鸷的恰如其分,双唇看起来没有黑鸷的鲜红柔软。他五官的搭配并不出色,只能说是干净,一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大男孩。这样的男孩可以说是满街都是。
陌生男孩用着讶然与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在看到背影的主人并非心中所想的人后,失望的神情瞬间布满他俊容。失望之余,他转身迈离这个地方。
陶冬-看着男人来得莫名,也走得莫名,心想他该是认错人了。
不过他长得真是好看。
一八五公分左右的身高,有着一双稍微细长的眸子,单眼皮。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薄唇,整张脸的轮廓显得刚毅,五官的搭配竟是如此的天衣无缝,好一张俊俏的脸,这男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不过那都与他无关。陶冬-的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笑容。
回过头,将视线再次移回眼前偌大的冰湖,脸上的神情显得恍惚而无神。
当陶冬-来到大石处,他发现竟然有人比他早来。
他来到这里也有半个月的光景,总习惯一早用完早饭后便步行来到这里。半个月来,从不曾有人早他到来。
看着那个立在大石上的身影,有些眼熟,但在这里他并不认识任何人,有的也只是饭店的服务人员罢了。
身影的主人似乎察觉有人靠近,他转过头看着他。
是那天那个男人。陶冬-知道为何会觉得这个人的背影眼熟了。
但他没发声打招呼,只是嘴角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木村哲哉看到这个打断他思绪的人,竟是那个有着与黑鸷一模一样背影的大男孩。
他毫无表情地看了陶冬-几秒,便立刻转开目光,移动身体,将这个地方让给他。
两人就这样擦身而过,没有任何招呼。
陶冬-没有转身目送他离去,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来到刚才木村哲哉站立的大石上,他看着眼前雪白的景色。
他实在极爱这里,像个世外桃源似的。
这里有种与世隔绝的祥和,可以让他的心暂时得到平和。
很静默,却不孤寂;很平淡,却不贫乏;很闲静,却不空虚;平适得让人感动,让人想一辈子长住于此。
或许他可以认真考虑在这里长住。
在台湾,他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因此没有任何羁绊,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挂心的,或许这里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他的眼睛望向遥远之处,显得没有焦点,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视线落于何处。
2000年的最后一个月,每年十二月原本就是观光旺季,又是即将跨向二十一世纪的最后时刻,因此同去年千禧年一样,来这里观光的人数较往年增多了不少,知床五湖的游客也因此增加了许多。
陶冬-一向不喜欢人多之处,于是他待在这里的时间缩短了,时段也有所改变。
他特意避开人多的时候,他选择更早的时间,在天色仍旧暗淡时,步行到这里享受早晨的宁静。直到天将亮时,才回到房间。
除了到知床五湖畔,剩下的时间都待在房里,有时沉思、有时望着窗外,几乎不发一言;他也几乎足不出户,连三餐都是让人送到房间,不曾到饭店的餐厅用膳过。
他住的房间是位在饭店最高层的套房,空间算是很大的。除了一间卧室、小客厅、浴室之外,还有一个小吧台及小书房,所有家具可以说是一应俱全,连浴室的莲蓬头一打开都是人工引进的天然温泉水。
这个房间算是高价位的吧,每天的费用该是不少。
不过他并不在乎。陶冬-并非富家子弟,不过父母走后留下了一笔遗产,虽然不算是很多,但够他吃穿不愁了。加上他偶尔为儿童书刊绘制插画所赚的钱,也够花用了。
窗外,又飘起了淡淡的雪花,就好似在呼应他孤寂的心。
为何同样是下着雪的日子,也同样是他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感觉竟与在湖畔时有着天壤之别。
他苦笑着。
莫名的,他突然想到那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
他是谁呢?他的外貌看起来该是日本人,可是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那男人却是用中文叫了某个名字。
他也是游客吗?或是本地人?他也住在这间饭店吗?
他眼中也闪着和他有些相似的落寞或孤寂。
该是心爱的人不在身边吧?这与他的理由完全不同。
不同的因素,不同的两个人,却有着相同的空虚寂寥。
好几天没看到他了,也许他也只是游客,已经离开这里了。
陶冬-赫然一惊,他竟然会想到那个才见过两次面,连一句话都不曾交谈的男人。
他究竟是怎么了,怎会莫名想到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他摇了摇头,或许是太累了。
自从黑鸷离开后,他曾住过的房间便成了木村哲哉最常驻足的地方。
房间的所有摆设都没有任何变动,完全维持黑鸷在时的原貌。
他坐在柔软的床上,看着房间内的一景一物。
黑鸷的身影不断从他脑海里浮现;黑鸷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刻的烙印在他脑海,甚至是刻划在他心里。
握着仅有的一张他的相片,木村哲哉深深的凝视着。
在心里,他呼唤过上千万次他的名字,呐喊过无数次他对他的思念;他知道黑鸷听不到,也不知道,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一个爱他,而他也深爱着的男人。
木村哲哉的双眸里带着深深的沉痛,望着相片中漾着笑意的月兑尘绝美之人,只觉得心里好似有千万枝针在对他猛刺。
「黑鸷……」带着完全没有掩饰的深刻爱意,他再次呼唤着这辈子的最爱。
虽然他不断告诉自己,只要他过得幸福、快乐,他也就满足了。
可是说出口容易,心却做不到。
他对黑鸷的感情不但没有日渐平淡,反而愈加浓郁,已到了无法自持的地步。
天知道有多少次,他几乎要飞去台湾将他抢回来,但还是强忍住了。
明知道留在他身边黑鸷是不会幸福的,但那股冲动却难以压抑,几乎要毁坏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
就在他几乎快要崩溃之际,一阵吵嚷的电话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