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迷糊糊地一觉安稳睡到早上六点,是他平时起床的标准时间,整栋宅子静悄悄的,一点不像要有什么行动的样子,连同房间的伙伴也都好好地躺在床上,扯着鼻鼾睡得很香。
不太明白事情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但开始咕咕叫的肚子提醒他,现在该是早饭时间。
吃饭皇帝大,就算是庄园已经被敌人包围,马上他们就要血战而死,现在也要让他吃饱肚子,带着这样的想法,托尼胡乱套上衣服,熟门熟路地到厨房里觅食
这个时候的厨房从来没有人,今天也是一样的寂静,所以当托尼推门而入,发现埃柯里衣着整齐地坐在桌前喝咖啡的时候,大吃了一惊
“早啊,教父。”托尼心不在焉地招呼了一声,绕过他走到冰箱面前,打开在里面搜着食物。
“早,托尼,来点咖啡?”埃柯里示意地举起杯子。
托尼连看都没看他,啪地一声把一片油腻腻的熏肉盖在面包上:“那是你们这些上流人喜欢的玩意儿,我没胃口。”
“可我看你的胃口很好。”埃柯里小口地喝着咖啡,看着他狠狠地往肉上挤着蛋黄酱,声音里带着轻松的调侃。
“当然。”托尼用脚踢上冰箱的门,大大咧咧地往他对面一坐,“我听说意大利有幅画很值钱,叫最后的晚餐,那你吃的这算什么?最后的早餐?”
说着,他大口撕咬着手里的面包夹肉,还故意吃得很响亮。
“没那么糟,至少目前还没有。”埃柯里继续喝着咖啡,“我接到的都是慰问电话,而不是挑战书……甚至连最高委员会的代表也首次向我保证,会发动各大家族查出凶手。”
“嗤,你也信!狗屎!”托尼好不容易咽下满嘴的东西,立起眉毛说,“凶手不就在他们中间?”
埃柯里不在意地耸耸肩:“的确,可是他们起码给了一个表面上的态度……这对我已经很有利了。”
“你面子真大……教父。”托尼继续撕咬着又冷又硬的面包和熏肉,恶狠狠地咀嚼着。
“有雷奥娜的因素在里面,她是罗马最大黑手党家族教父的教女,出生的时候还是红衣主教亲自做的洗礼……你似乎不太高兴我提起她?”
托尼本来想给他一个白眼,然后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但是,不知道胸口那一种又酸又苦的感觉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再也难以维持冷静,跳起来把半拉面包夹肉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小野马吼出了声:“我他妈的该高兴吗?!你爱提哪个妞都随便!”
“托尼!嘘……冷静点亲爱的。”埃柯里被他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但所有的反应也不过是扬起了眉毛,“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也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你了解?!”托尼狠狠地握住桌子边,几乎把橡木的桌面给掰下一角:“我看你是故意的!你不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话吗?狗屎,你就等着看我这个鬼样子!你就在等着!”
“托尼。”埃柯里疲倦地拉长声音叫他的名字,“现在我们不讨论这个好吗?虽然我觉得我已经把我的心意表达得很明显了……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让你生下我的孩子,就是这样。”
他们中间那一层薄到不能再薄的纸,就在这么一个绝对称不上浪漫的时间和地点中,被他轻轻的一句话给捅破了,托尼本来该勃然大怒,事实上他也确实想把桌子掀翻,再对着那张斯文英俊的脸狠狠地一拳打上去,或者是干点别的什么……
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居然什么都没有做,而且,在心灵的某个地方,还有一点小小的,可以称之为“高兴”的情绪,正悄悄地蔓延开来,让他的嘴角,竟然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连最先听这句话时候的恼怒,都不知道抛到什么地方去了。
“哦。”他这么说,好好地坐了下来,继续拿起自己的面包夹肉,大口地撕咬。
埃柯里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第一次告白换来的结果,好像他说的话在托尼看来还不如他手里的食物重要:“托尼,你这样算是接受我了吗?哦,对,你表达同意的方式一直都很特别。”
托尼眯起了漂亮的杏仁眼,阴险地看着他:“那你希望我怎么做?连咖啡壶一起丢到你头上?”
“我原以为我起码会得到一个吻的。”埃柯里笑着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想,当然没有丢咖啡壶那么简单,我也许会命丧当场呢,一个在求爱的时候被杀死的教父,莫拉里纳家族历史上还从无先例。”
“狗——狗屎!”托尼跳了起来,别过脸去,结结巴巴地说,“我才不会……总之你希望我干什么,我都不会干的。”
埃柯里叹了一口气:“也对,托尼,我相信你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被他语气里那种沉重而悲观的情绪弄得有些糊涂,托尼不明白地看着他,却看见埃柯里以一个戏剧化的夸张动作举起了咖啡杯:“干杯,亲爱的托尼,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后的谈话了。”
“啥?”托尼不耐烦地说,“你给给有话就说,别装腔!”
埃柯里在肚子里暗暗地笑了一声,托尼,你还真是个直率的家伙。
“今天的早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他喝了一口已经变冷的咖啡,皱了皱眉头,“也许我会是头条呢,托尼,如果你没有知道自已的……自己的情况,你会觉得能变成岩兽的人……是什么呢?”
“怪物。”托尼不加思索地说。
埃柯里一点不悦的表情都没有,反而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人们对自己不解的事情总是抱着这样的态度的,厌恶,而且反感,敌对,置之死地而后快……就是这样,我知道有些岩兽家族在很努力地做着工作,让岩兽能为大众所接受,但是,依我看来,还不如直接掌握权力,让人类不敢轻举妄动,才是最高明的做法。”
他的眼睛里射出一丝近乎狂热的光芒,却很快黯淡了下去,继续喝著咖啡.“我曾经想这么去做,可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他们可以不介意我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可以不介意袭曾经染过他们家人兄弟的鲜血,可以不介意一切,就是不可能容忍一个异类在他们中间。”
带着难得的几分落寞,年轻教父轻轻放下了咖啡杯:“他们都一样,包括卡西奥,菲力,里诺,维尼,等等等等……只有你不会……托尼,我只剩下你了……”
房间里的空气沉寂下来,托尼觉得有什么东西沉沉的压在胸口,压得他开不了口,埃柯里说的这些,他并没有很深的体会,但是,作为一个华人,在意大利受到的排挤歧视,那种非人族类的不同,却是从他记事的时候就开始的,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你……”他费劲地想开口安慰埃柯里,但张了半天嘴,也说不出来什么,埃柯里温柔地看着他,伸过手来覆盖在他的大手上,“放心,事情还没有那么糟,如果真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我会提前让你离开。”
托尼皱起眉毛,没有甩开他的手:“你还指望什么?那小妞不举报你?哼,你很信任她?昨天晚上让我把她杀了,今天你就不用坐在这里叹气!”运费
“我是很想说我不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是,”埃柯里自嘲地笑了笑,“恐怕你也不会相信。但是托尼,在火并中杀人和杀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这是有区别的。我情愿把希望寄托在雷奥娜失忆,也不原意让你承受这样的压力。”
托尼的脸沉了下来:“我可没他妈的什么压力!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舍得杀那个妞!她对你死心塌地吧?所以你根本没什么危险!”
“哦,那样的奇迹我并不能指望。”埃柯里神态自若地说,“她要是说了,我可以否认……但不管如何,特里西奥家的中立是指望不上了,事实上我怀疑还有没有人不站在我的对立面。”
他喝光杯子里的咖啡,第一次在托尼面前毫不掩饰地打了个懒懒的哈欠:“你起得真早,我可是一夜没合眼,现在我去睡觉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要叫醒我,一切听天由命好了。”
“你这样子真是又窝囊又难看!”托尼毫不客气地起身挡住了他的去路,“你给我听好了,别跟死了老子一样,太他妈的没用了,是不是每个雄兽都像你这样废物?碰到点事情就把脖子缩得跟王八一样,不就是个地盘吗?不就是当个家族的教父吗?反正今天这些也不是你自己挣来的,是老头子留给你的,说得跟走投无路一样……你跟我说岩兽的寿命有两百年,现在你才多大?重新开始就那么难吗?!”
埃柯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惊讶而欣赏,等他一口气说完,笑了起来:“你鼓励人的方式,也很特别。”
“谁他妈的鼓励你了,狗屎!”托尼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耳朵都红了,“我就是看着你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子生气!“
“是是是,对不起让你生气了。”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是说真的!
“托尼别扭地把脸侧过去,并不看他,只是低声地说,“如果真他妈的什么都完了,那就走!你不是说你在美国还有朋友……还说布鲁克林你很熟,连什么百老汇都认识……迟早你也会他妈的跟昨天一样,穿得人模狗样的,挎着个漂亮小妞去听歌剧,听完了再喝杯咖啡,别人遇到你会叫你“教父“……要不然就去香港……听说那地方也是讲地盘的……”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抬起头来,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声音也低得不能再低:“有我在,我可以保护你,为你抢地盘,替你杀人……什么都可以……我……我会一直跟着你……”
他说不下去了,一阵莫名的恼怒夹杂着委屈突然涌上心头,是因为面前这只雄兽听了自已的话竟然毫无动静吗?他不知道,但他不想再持续这种尴尬的气氛下去,狠狠地撂下一句:“狗屎!”就要转身走开。
“托尼!”埃柯里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却被他一带,整个身体都向前仆倒在他身上,趁势紧紧抱住了他精悍的身体,“谢谢你。”
“放手!我说你放手!有什么好谢的!”托尼挣扎着要摆月兑他的手臂,“我随便说说,你不要当真!谁要跟你在一条要沉的船上啊!”
埃柯里笑了起来:“你真可爱,明明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始终不肯承认……”
他抓住托尼的衣襟把他的脸朝自己这边拉过来,用力地把嘴唇印在不停挣扎的雌兽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今天说的话,谢谢你,托尼,你让我知道,这世界上起码还有一个人是我能完全信赖的。”
“滚开啦!”托尼满面通红地推开他,喘息看况,“我只是……我只是……当一个贴身保镖!对!就他妈的是这样,只是个贴身保镖!我是个保镖,你雇了我,我当然要卖力干活……别的……你脑子里那些该死的乱七八糟的拘屎都给我收起来!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阉了你!”
“哦!”埃柯里惊叹了起来,“往常这个时候,你通常都是威胁说要杀了我的……果然你已经开始有身为雌兽的自觉了吗?我常听见女人这么威胁她们外遇的丈夫。”
“狗屎!”托尼暴跳如雷地举起拳头,“那是因为他妈的我还是个保镖,我还要保护你!只好卸掉你个把零件!尤其是那个不老实的!”
埃柯里意味深长看着他,声音也拉得很长:“哦……可是我那个地方从来没有被你模到过,你怎么知道它会不老实……”
“混……混蛋!”这句话真的彻底惹恼了托尼,他不加思索一步跨到埃柯里面前,握起拳头就对着年轻教父的下巴打了过来。
埃柯里一点要闪躲的意思都没有,微笑着很开心很无畏地看着他,托尼漂亮的杏仁眼睁得大大的,里面映出他的脸孔,下一秒,他的视野被托尼的脸完全占满了。
“哼,谁怕谁!”托尼低声咆哮了一声,拳头猛然放开,改为抬起埃柯里的下巴,粗鲁地把自己的嘴唇狠狠的覆盖了下去,接触的瞬间力而狂野,牙齿受到撞击的感觉几乎让埃柯里为之流泪。
他镇定了一下自已的情绪,接受着小野马笨拙而热情的辗转亲吻,双手上抬,环绕住托尼的脖颈让两人贴得更紧密。
就让他来教这匹不驯服的小野马,什么叫做接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