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开始时那么突然,结束时也是那么突然,西西里半岛的局势在夏天还没过去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初步稳定,打得一塌糊涂的各个家族元气大伤,厌倦了继续这种自我毁灭的愚蠢行为,开始坐下来、谈判,只是有一些人,或者一些家族,是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圣约瑟医院被包下的医院顶层,只有一个病人,来往探视的人很少,所以当一个身材高大的银发俊美男子拿着大束鲜花风度翩翩地走进来时,吸引了一打护士小姐的好奇目光,要不是他身后紧跟着一个带着刀疤满脸煞气的瘦小男子,她们早就热情地迎上去了。
走到走廊尽头的特等病房,克莱尔·奥尔维克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得到不耐烦的回答后微笑着推门进去,向病床上半躺半卧的东方男子打着招呼:“你好,托尼。”
他走进房间,回头想说什么,却发现身后的人已经主动地给他关上了门,自己站在门外,不由得淡淡苦笑了一下走到床前,不客气地把花瓶里插着的花丢开,插进自己带来的这一束,然后才在床边坐下,优雅地交叠双腿:“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托尼脸上还贴着纱布,强健胸膛上缠绕的洁白绷带从病号服的衣襟间露出来,左手上着小夹板,失血过多使得他的脸色苍白得厉害,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也多少失去了神采,看见他的时候才打起精神来,不服输地坐直了身体:“我都说我可以回家了,你带来的那个医生……打狗月兑布朗尼,他坚决不让我走!”
克莱尔微笑了一下:“布朗尼教授是位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医生,他的医嘱,你最好还是遵照办理。”
“所以我现在还无聊地待在这里……”托尼发牢骚地说,“大家都很忙,也没必要来看我,电视看得我闷死了……嘿,你知道吗?第三台居然在放歌剧!我他妈的还以为总算能躲开这些体面人的高雅玩意儿呢。”
克莱尔保持着微笑,他当然可以看出托尼无动于衷之下的焦躁和痛苦,但是自己对此无能为力不是吗?能够帮助他的只有他的爱人,可是,那位年轻教父,现在又到哪里去了?一定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办,大战之后的西西里半岛,很多地方都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这位未来的黑手党之王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说起来,这该是本家对他的最后一个考验了吧。
“怎么不说话?”托尼侧着头打量他,“难得有个闲人来医院,你没什么事情吧?跟我一起打个牌?”
“我可不是什么闲人。”克莱尔耸耸肩,“事安上我今天就是来辞行的,我在意大利羁留的时间太久了,法国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他微微低头致意,“非常感谢莫拉里纳家族对我的盛情招待,我希望有一天能有这个荣幸能够招待你们去法国旅游。”
托尼无趣地咋了咋嘴:“喔……你也要走了吗?”
“是的,托尼,很遗憾,我本人也是一个家族的首领,有的时候分身乏术。”
“嗯……这倒是的,也欢迎你以后有空到意大利来玩。”托尼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挑衅,“除非你被吓到,不敢来了。”
克莱尔配合地笑了起来:“哈哈!你以为我就这么没用吗,托尼?放心,我会来的,法国和意大利很近,不是吗?”
“的确是。”托尼伸出右手,和他用力地握了一握,小野马坦诚地看着银发男子水兰色的眸子,“嘿,我得说,一开始我对你的印象可不怎么样,不过现在,你是朋友了,我永远欢迎你的到来。”
克莱尔的唇边漾起一抹微笑,低声说:“谢谢。”
他抽回手,似乎是不经意地问:“堂·莫拉里纳先生来过吗?”
托尼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开朗地笑了起来:“每天都来,早一次晚一次,就是待不久,外面有堆成山一样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好家伙!你知道吗,这个家伙似乎成了最大的赢家,成天忙着吞吃地盘,清点仓库,结交联盟……看见他我就觉得上帝真是公平的。”
他垂下浓密的睫毛,隐藏住眼中一掠而过的黯然,却故意笑着说:“你还想知道什么?你以为他会拉着我的手痛哭吗?不,他不会的,他是个教父……他没时间自己哭哭啼啼的,还是让敌人哭起来比较爽。”
“托尼……我很抱歉……”克莱尔低声说,“我真的,很抱歉。”
断然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托尼清澈的黑眸坚强镇定:“那都过去了,都他妈的过去了,嘿,奥尔维克,我可没功夫陪着你在这里忏悔,也许你该找个神父,不过你就算找来红衣主教对我宣教,我还是会呼呼大睡的。”
克莱尔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温和地点点头:“我知道,但是,你还是跟堂·莫拉里纳先生谈一次比较好,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嘿,这可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托尼摊开手,“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不然我会让你改变行程,除非你愿意带着黑眼圈回法国。”
克莱尔笑了:“好吧。”
“那个人……”托尼伸手抓了抓头发,没话找话地指着站在门外的那个瘦小精悍的人影,“你家里给你雇的保镖吗?那天来救我们的就是他没错吧?”
克莱尔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背对着房门的男人,微笑着说:“他是我丈夫。”
“啥?!”托尼真的被吓了一跳,“可是你们……真的不太像……我是说……不那么亲热……”
“啊啊,也许是吧。”克莱尔微笑着,又转过头去看了那个背影一眼,“我们是利益婚姻,英国的依罗斯公爵,就是汤家三支重要组成力量之一,也是欧洲地区的主要负责人,他认为岩兽要得到人类的认可,除了掌握政治金融大权之外,必须还要掌握军队,我丈夫是入赘奥尔维克家族的,他在法国外籍雇佣军团担任一个不错的职位,在非洲得过好几枚勋章,军方背景很重。”
“哦!”托尼听得似懂非匿,但是法国外籍雇佣军团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碰上了埃柯里,他本来打算在意大利积累一些实战经验之后就去那里应征入伍,三年之后可以得到正式的法国国籍,那个刀疤男竟然是里面的高级军官?他不由得有些肃然起敬了。
克莱尔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光秃秃的无名指,上面那枚朴素的白金婚戒是什么时候被自己取下丢在抽屉里的?婚礼的第二天?第三天?回去要找找看,应该还在。
“我们的感情并不好,或者说,我们之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他不引人注意地叹了口气,清秀的眉毛微微蹙起,“认识不到一个月就结婚了,我总觉得他对我这样的世家子弟有着先天的偏见,交往的时候就非常冷淡,而我呢……我也不是个擅于敷衍的人。”
他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正在托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他抬起头来,愉快地笑了:“我想,也许我们这次回去,关系会有些改善,毕竟我们对彼此的看法,似乎都有改观的趋势。”
“喔……恭喜。”托尼想了半天,憋出一个词。
克莱尔大笑起来,潇洒地站起身体,把手再度伸给他:“再见了,托尼。”
“再见。”托尼重重地一握他的手,看着他转身拉开房门走出去,那个精悍的刀疤男子回头看着克莱尔,目光中是他不会错认的感情……就像埃柯里看着自己时的眼神一样……托尼毫不怀疑他很快就要采取行动了。
放松地躺回靠背上,仰头看着白色天花板,埃柯里……你这个家伙,现在在干嘛?我有点想你了。
***
克莱尔和托尼话别的时候,埃柯里正缓步走进还贱留着枪弹痕迹的特里西奥祖宅,在那场傍晚发起的攻坚战中,他派出的人手并不多,很大一批人分散出去负责混乱之后的地盘占领了,担任主要攻击力量的是依罗斯公爵派出的一个法国男人带来的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几乎相当于军队特别行动队一样的人马,下手毫不留情,他亲眼看见一个满脸抹了掩护迷彩的大个子,手雷一颗接一颗不要钱一样地扔,把特里西奥家族的厨房都给轰塌了。
他们在地下室发现了乔万尼的尸体,还有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托尼,埃柯里必须承认,在看到托尼的第一眼时,他有一种冲动:夺过那个大个子剩下的所有手雷,整个把特里西奥家炸上天!
托尼……我的小野马……生机勃勃野性彪悍的情人,充满生命力的存在……就这样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伤痕累累……他几乎以为要失去他了……
事实上,他也确实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
就在大家都以为特里西奥家族就此完蛋,步上胖子亚尔迪的后路时,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传来:罗伯托·堂·特里西奥醒来了。
这个已经被大家所遗忘,或者说,已经被大家当成是个死人的前任教父的苏醒,让埃柯里的处境变得有些微妙:他已经吞进去的地盘,是不是该吐出来呢?还是大家继续来一场战争决定胜负?虽然特里西奥家族已经近乎瘫痪了,可是不是还有那么多老朋友吗?他们不会支持乔万尼,却会支持他们的老朋友罗伯托,毕竟,后者才是真正的特里西奥家的教父。
所以他现在在这里,面临一场谈判,走出去的时候,也许带来的是失去几块地盘换来的和平,也许带来的是战争,大家还要咬牙坚持下去。
特里西奥家的管家引导他走向一楼的小客厅,窗帘全部拉着,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的眼睛由于突然而来的昏暗眯了一下,渐渐地,看见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满头白发在窗帘漏进的阳光碎片里,闪着淡淡的光芒。
“欢迎,堂·莫拉里纳。”罗伯托的声音有些低沉,埃柯里态度恭敬地走上前去,低头致意,“您好,堂·特里西奥。”
“想喝点什么吗?医生嘱咐我不能喝酒,所以只有茶和咖啡。”老人转动轮椅,费力地探身去按桌子上的铃,年轻教父收敛了一下突然涌起的伤感情绪,微笑着说:“茶。”
冒着热气的浓郁红茶被送了上来,两人在桌子旁边坐下,最开始的五分钟之内,谁都没有说话。
还是埃柯里忍不住了,他带着歉意地开口:“堂·特里西奥,对于您府上发生的不幸事件,我个人表示由衷的同情。”
好像还是在昨天,自己在父亲的葬礼上看见过这个人,那时候的他是大家族的教父,身体健康,神采奕奕,而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个病倒多时,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同时失去了儿子,女儿,以及家族势力的失意老人。
但是,他会不会奋起余力最后一搏呢?这就是埃柯里担心的,自己面对的毕竟是一个叱诧风云的教父,不是个善良的大学教授,只要他愿意,西西里又将是一片腥风血雨!
“过去的已经无可挽回了,我的孩子。”相对而言,罗伯托的态度却十分平静,“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有些事情你就会看得很开,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徒劳哀伤是没有用的,现实更加重要,不是吗?”
他轻轻地把细瓷茶杯放回桌子上,慎重地开口:“来谈谈条件吧,堂·莫拉里纳,我们都是明白人,不是吗?”
埃柯里低下头,借着喝茶的机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到那个理智的年轻教父:“好的,您先说吧。”
罗伯托开口说出的条件把他吓了一跳:“目前你已经占据的地盘都归莫拉里纳家族所有,同时你们必须释放所有被扣押的特里西奥家族的成员,如果有人要月兑离街区到我们现有的地盘来,希望你们不要阻拦……”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十分钟,最后加了一条,“在十年之内,莫拉里纳家族和特里西奥家族结成联盟,对于任何挑衅其中一方的战斗行为,另外一方必须协助防卫。”
埃柯里还没有回过神来,除了最后一条,其余部分就是在自己谈判的最高期望值上又加了二十个百分点啊,面前的老人,简直是把自己刚刚失去的地盘完全放弃了,还盛在盘子里亲手递给自己——抢走他东西的那个人。
“你觉得如何呢,堂·莫拉里纳?”罗伯托说完了,态度温和地看着他,“茶的味道怎么样?”
“很好喝,谢谢。”埃柯里又喝了一口茶,这次,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锐利了很多,“我可以相信您的诚意吗?”
如果他只是缓兵之计的话……自己目前要消化的地方太多,很难集中人手防御他的突然袭击,像托尼遇到的这种危险,一次就够了!有生之年他再也不想让它再发生。
这个人,毕竟还是乔万尼的父亲啊!
“我可以准备好协议书,我们在最高委员会的成员面前签署,罗马的堂·卡普里奥愿意做我的担保人。”罗伯托毫不犹像地说。
埃柯里又喝了一口茶:整件事情看起来天衣无缝,他看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孩子。”罗伯托微笑着说,“相信我,起码试一试。”
喝掉杯子里最后一点茶水,埃柯里放下茶杯,伸出自己的手:“成交。”
“呵呵。”老人微笑着握住他的手,摇了摇,谢谢,堂·莫拉里纳。”
埃柯里也露出一个微笑:“应该是我谢谢您,您帮了我一个忙,不过……堂·特里西奥,请告诉我,您为什么这么做,你可以不用这么大方的,至少,您可以拿回去一半的地盘,您对我这样的慷慨,让我受宠若惊。”
罗伯托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射出狡诈的光芒:“你是作为莫拉里纳家族的教父这么问的呢,还是作为维思托的儿子这么问?”
配合地笑了笑,埃柯里说:“我是在问我父母的老朋友,而不是特里西奥家族的教父。”
“啊……是吗?那我显然不能说谎了。”罗伯托疲倦地把身体后靠在轮椅的背上,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我老了……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激情,你以为我会对着你破口大骂,把你赶出去,然后集合所有剩下的人马,或者还向我的老朋友借人,和你开战吗?不,埃尼,你错了,我不会给你这个灭亡特里西奥家的机会,哈哈,当然当然,也许我会胜利呢?但是一个老人,是不愿意下这样大的赌注的,我只想平平安安地度过剩下的时光,在我的眼睛还没有闭上之前,我要看到特里西奥家族存在下去……以后的事情我无法预料,也无法干涉,起码,在十年之内,我可以继续维持这个家族,这个姓氏,而不是在今年秋天,就成为历史。”
他端起茶杯,用一种混合了期盼和狡猾的目光看着埃柯里:“而你,埃尼,你等于是背上了这么一个大包袱,但是很可惜,你不可能不吃这个饵,我把家族二分之一的地盘给你,你要保护特里西奥家族十年,这笔生意,我们彼此都很合算,对吧?”
埃柯里从容地笑了:“那么十年之后呢?”
“十年之后,谁知道呢?”罗伯托圆滑地笑着,“我不关心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你看,我的两个儿子死了,我的女儿也死了……真是太悲哀了……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是他丝毫不关心家族的事务,自称是个艺术家,在米兰跟模特儿鬼混着,好吧,艺术是我不能懂的世界,不过他有个儿子,叫菲利普,可爱的小东西十岁了,我把他从他父亲那里接过来跟我做伴。你没事可以来看看他,一个很有趣的小家伙。”
他举起手臂挥动了一下:“当初这里是多么热闹!多么热闹!我以为人还会更多,但是,突然间,就只剩下我和小菲利普两个人了……”
埃柯里看着他,心里已经慢慢地醒悟过来,自己今天过来,完全掉进了这个老人设的局:先是把房间的气氛营造出悲伤的调子,自己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老人,又曾经是父亲的朋友,心理上首先软化,然后他突如其来地抛出对自己相当有利的香饵,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而连日来忙得焦头烂额的自己,也放松了警惕,看见这么优厚的条件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
协议本身没有什么,初步看来是自己讨了便宜,但是,特里西奥得到的,却是时间和安全!
除了自己之外,西西里半岛还有多少小家族在虎视眈眈地等待机会壮大自己的地盘?像特里西奥家族这样的死老虎,没有人不愿意去捞一笔的,如果他不是增加了那个附带条件,别说十年,三年内特里西奥家族存在与否还是个问题。
为了不让自己事后考虑清楚,从而对他产生反感,他甚至点明了意图,让自己无话可说。
到了最后,他用自己的凄凉晚景和稚龄孙儿的相依为命试图感染自己,让自己无暇多想刚才的那个协议内容,或者是……即使发现了什么不对,也无法改口了……
这头老狐狸!明明是自己得到了实惠,为什么心里却郁闷得要命?好像自己上当了一样。
“堂·特里西奥。”他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地看向对面的白发老人,“我真的很佩服您。”
“还要再来点茶吗?”罗伯托微笑着说。
“不了,谢谢。”埃柯里站起身来,话语里带着小小的讽刺,“您似乎掌握好了时间才醒过来的,不早,也不晚。”
罗伯托深深吸了口红茶的香气,若无其事地说:“要听实话吗,孩子?我根本没有昏迷过,任何时候也没有。”
埃柯里霍地冲前一步,惊讶地看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没有昏迷过?!那么这一切的一切……他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坦率地迎着他的目光,罗伯托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从来没有昏迷过,那次脑溢血,只是让我的左腿不能动而已。”
“为——为什么……”埃柯里口吃地问。
“太简单了,因为我发现自己控制不了局势。”罗伯托抚模着自己的左腿说,“一个不良于行的教父在战争时期就是个累赘,他们不会听我的,昆汀,乔万尼,还有一些人,本来就对我一直保持中立有所不满,如果我还坚持自己的主张的话,说不定他们首先要干掉的就是我,反正我也走不动了。”他摇了摇头,目光中全是无奈,“所以我给他们发挥的空间,这样,如果后果是他们不能承担的,我还可以出来收拾残局。”
“你……?”埃柯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老狐狸是在利用儿子吗?是啊,他在昏迷中,不管乔万尼他们怎么闹,最后他还是可以保存自己,和家族……
罗伯托狡猾地笑了:“这种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埃尼,你知道,作为一个教父,他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失去自己的地盘和势力,而是他和自己的儿子认知上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而彼此又无法说服对方……花园里的杂草长得太高了,总要有人清一清的。”
“而同时也剪掉了玫瑰。”埃柯里漠然地说,雷奥娜娇艳的笑脸又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老人的面容也多了几分悲凄,缓缓低下头去,念着自己小女儿的名字:“雷奥娜……唉……那是一个意外……”
“那不是一个意外!”埃柯里压抑不住内心的激愤,咬牙切齿地说,“是乔万尼杀了他!是他杀了自己的亲妹妹!他是个禽兽!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要告诉你,就是乔万尼杀了她!在我面前!”
凋零在意大利的夏天的……那一朵美丽的玫瑰花……在我怀里永远闭上眼睛的……雷奥娜……
“我知道。”罗伯托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埃柯里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
“是的,雷奥娜在我出事之后就被软禁在家里,那一天,她是先来医院看我的。”白发老人闭上了眼睛,回忆着,“在我病床前说了很多话,她说她爱你,愿意为你去冒险,她也知道整件事情说不定是个圈套,也许她会了会送命,但她不怕……她说她不怕……因为她爱你……爱你……她说,期待着我们两个家族有和平相处的一天,她爱我们两个,胜过爱她自己……”
一滴泪水从他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来,“她最后对我说,父亲,给我勇气……知道吗,埃尼,在那一瞬间,我真的想放弃一切计划,睁开眼睛,拉住她的手……”
“但是你没有。”埃柯里平静地指出。
“是的,我没有,如果我做了,那么那天死的人就是你。”罗伯托同样平静地指出。
埃柯里无话可说,他知道,今天的自己,已经再也没有什么事好做,面前这个老人,已经巧妙地布下了每一步棋,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输了。
十年……是吗?他淡淡地笑了,在岩兽的生命里,十年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强大自已的家族,让任何有与自己为敌念头的人,都好好地犹豫吧!
我,将是不可战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