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处在地下室里,托尼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以及……埃柯里到底在不在家,他也许会到处找自已?
也许出去和别人交涉事情了?他也许……不会接到这个电话?
他痛苦地低下头,拼命祈祷着任何一个自己知道的神灵:不要让他接这个电话……不要接……不要……
电话接通的时间对于乔万尼来说,长了一点,而对于托尼来说,却快得不可思议,他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这辈子以及下辈子都奉献给神换取这个愿望的实现,电话听筒里已经传来了人声,他的耳朵一竖,贪婪地捕捉着任何一个可能被自己听到的音节。
“喂?莫拉里纳老朋友?在这个时间打扰你真是不太好意思,不过我想你根本也没有胃口吃饭。”乔万尼得意地笑了起来,“哦!不不不……我决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有一件很特殊的意外事件要和你商量,也许你知道,我妹妹雷奥娜死了,真可惜是不是?她本来是个纯洁善良的姑娘……是啊!”
他带着微笑瞥了一眼这边,非常和气地说:“参加葬礼的客人很多,也有一些大人物,而您,莫拉里纳先生,您是不是该向我和我的客人们解释一下,您的贴身保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偷偷模模地潜入我家里?”
话筒那边的那个人在笑……托尼放心地闭上了眼睛:没有问题,埃柯里还可以正常地应付这件事,他还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踪而惊惶失措……是啊,他就是那样一个人,看起来瘦弱的肩膀,却可以承担起一切责任,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他……
对不起,埃柯里……我自做主张了……对不起……我把你和我们的宝宝都拖入了困境里,你现在一定很生气,回去之后我会对你道歉,现在你不要被这个坏蛋的话给套住了,你是教父,你是高高在上的家族首领,你要坚强点,我也会坚强的……
乔万尼皱起了眉头,夸张地笑了起来:“您说我在开玩笑?哦,上帝,这个玩笑的确是值得一开的,是的,我可以保证,您的那个天天跟在您后面进来出去的保镊,我们都见过他的嘛,现在正在我的面前,被打得象一条死狗……难道我的话您居然不信?上帝作证,如果不是非常时期的话,我是很乐意邀请您来亲眼看一看的,就是我们都熟知的那个东方面孔的年轻人……”
他捂住话简,转过头来对托尼亲切地微笑:“真让我吃惊,你要不要听你的主人说什么?他说……”乔万尼学着埃柯里漫不经心的口气,却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很同情您,特里西奥,也许您是被妹妹去世的巨大悲恸打击得有些神经不正常了,我的贴身保镖,菲力和里诺,都在我面前,他们不但没有被任何人打,而且还衣冠整齐地准备陪我一起进晚餐,您说他们之一在您的家里,这真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了。”
他停了一下,目露凶光地继续模仿下去:“哦,你说的不是菲力和里诺,而是一个东方人?看在上帝的份上,难道您会以为我会任命一个非西西里人,甚至非意大利人来成为我的的贴身保镖?那只不过是我临时雇佣的一个人,而他最近表现不好,我已经在三天前解雇了。”
托尼想笑,破裂的嘴唇却让他只是咧了一下嘴,而奥尔维克已经侧过头去,暗暗骂了一句:“混蛋!两个都是混蛋。”
“看来你在你主人的心目中,地位也不是那么高嘛。”乔万尼冷冷地看着他,“或者是,他竭力想让我这样认为。”
他再度转过头去,亲切地继续讲电话:“这真的让我有些意外呢,不过,亲爱的莫拉里纳先生,如果这个人并不属于你的家族的话……那么,我就可以把他当作仅仅是一个非法闯入者而自行处理,不必经过谈判,协商,或者其他的什么,您说是不是呢?”
埃柯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得他笑了起来:“当然不会是警察局!您可真会开玩笑,这种事情我们一向都有自己的解决方式,不是吗?”他的眉毛邪邪地扬了起来,又朝托尼这边看了一眼,十分阴险地说:“既然如此,您干嘛不挂电话呢?我以为以您的脾气,是不会再因为与你无关的小事而敷衍我的。”
他陡然住了嘴,一脸不相信地看着手中的话筒:“他居然真的挂了?看在上帝的份上,莫拉里纳!你是他妈的一条毒蛇!一只狐狸!”
放下话筒,他重拨了一遍号码,命令道:“把他给我拖过来,我要他听着莫拉里纳那个家伙是怎么像扔一只破袜子那样把他扔掉的!”
尽管托尼拼命挣扎,两个人还是拖着他走了过去,一把将他的头按倒在桌上,乔万尼低下头,让话筒处在两个人都能听见的角度,狠狠地说:“他知道你在旁边听着的时候,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吗?我真的很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电话又通了,托尼可以清楚地听见那边的埃柯里用不耐烦的冷淡口气说:“喂?”
就只有一个音节,却足以让托尼的唇边露出微笑,埃柯里,是他的声音,是自己爱人的声音……
明明只分开了半天……早上的时候,两个人还在他的书房里,唇舌交缠,上午自已离开的时候,他还在卧室里浅眠……在给他那个临别之吻的时候,他似乎醒了过来,模糊地对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而现在,托尼甚至不知道两个人能不能再次见面……
对不起,我会反省,我不该做这么冒险的事情,我不该让我自已和我们的孩子处在这么危险的境地,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逐渐从青肿的眼眶里渗出来,和着鲜血一起,缓慢地流下面颊……
对不起……让你担心……对不起……
“好了,莫拉里纳,我不想再跟你兜圈子了。”乔万尼阴森森地说,现在,我们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
“我同意,特里西奥先生,虽然我对于你在这个时候还有时间找我谈什么事情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埃柯里以他一贯的冷静语气回答。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托尼在心里呐喊着:不要被他吓住!不要被他要挟!你是教父!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你他妈的给我坚强点!不要倒下去!
“嗨,得了,莫拉里纳老朋友,我最讨厌你那副冷静的嘴脸,像是一切都在你的掌捏之中,而你的运气也的确不错,不过今天,幸运女神在我这边,直说吧,如果你肯现在就立刻放弃你的权利,解散组织,地盘都归于特里西奥家族,并且永远离开意大利,不再踏上欧洲的话,我就允许你保留你的秘密,让你能够安静地过一生,而不是被抓起来送去研究。”
埃柯里静默了几秒钟:“特里西奥先生,我确定,我不是墨索里尼或者希特勒的私生子,而你的这个要求近乎疯狂,您确信现在您处在思维清楚的情况下吗?”
“我再清醒不过了,而您呢,也别给我装警作哑,这对于已经抓了一手好牌的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乔万尼冷哼着说,“您不用再拖时间了,现在听我说,我已经知道你不属于人类,天知道是种什么怪物,是不是从外星来的或者是生物变异的品种,总之,我知道,你不是人,而且你还有不少族类,起码我面前就有两个。”
他狠狠地抓着托尼的头发把他拖得近了一点:“一个银色头发的法国人,我已经有手下亲眼目睹过他变身,而另外一个,就是你三天前刚解雇的东方保镖,他就在这里!嗯?莫拉里纳,我听说他已经怀孕了,应该就是你的种吧?我说,如果你知道他怀孕了,还会坚持你刚才的主张吗?
托尼猛地闭上眼睛,心脏像被利箭狠狠射中般地疼痛,整个人也痉挛了起来,月复部传来隐隐的疼痛,一下向后腰部放射着,茫然无知的他并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只是本能地觉得焦虑不安,一种面临绝境时的莫名恐惧感,包围了他的全身。
埃柯里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才干巴巴地说:“这真是太荒谬了。”
托尼绝望地握紧了拳头,他听出埃柯里声音的不对劝了,那个人在为自己担心……在为我们的孩子担心……他失去了常态,失去了冷静,一旦被敌人察觉到这一点,大家就都完了!
“哈!荒谬,你只能说出这个单词吗?”乔万尼张狂地笑了起来,“但是很遗憾,确确实实发生了,我看见了他们变身!象马一样的怪物,头上还长着角,真可怕,是不是?你说,什么地方会对这样的怪物感兴趣呢?动物园?马戏团?还是好莱坞?人们会不会在周末花几十里拉买张票来看他们呢?哦哦,我知道,奥尔维克先生也多次暗示过我,他的家族是有势力的,也许你们还有什么怪物亲戚是我所不知道的大亨,可以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不被拿去做解剖,可是,莫拉里纳,你要考虑清楚……”他意味深长地一笑,“你的人生,就此被毁掉了,你再也别想正常地生活,当个教父。莫拉里纳这个姓氏,从此将成为怪物的代名词,而让这个高贵的黑手党家族蒙羞的人,就是你。”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现在,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带着你的情人,和他肚子里你们的怪物儿子,滚出意大利,这样,起码你们还是作为‘人类’留在大家记忆中的。这对你们,对莫拉里纳家族都是好事,一个血脉灭绝的家族,总比一个成为笑柄的家族好。”
托尼目眦欲裂地瞪着近在咫尺的乔万尼邪气的脸,挣扎着,想冲上去把他撕成碎片,这个混蛋!他竟然这么要挟埃柯里!
“亲爱的特里西奥,我可以跟你说实话吗?”埃柯里轻柔的声音响起。
“当然!亲爱的莫拉里纳,要知道,我对你私人是没有什么恶感的。”乔万尼轻轻松了一口气,甚至对着托尼怨毒的眼睛挤了挤眼,即将成功的喜悦已经让他有些飘飘然了。
托尼反而安静了下来,他听得出埃柯里已经恢复了理智,通常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都是他头脑很清醒的时候。
“你刚才说的,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埃柯里一字一句地说。
乔万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看,你恨我,全西西里都知道。”埃柯里冷淡地说。
“而我也不见得对你有多少好感,我知道,你为了陷害我,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天知道的理由,你亲手杀了雷奥娜,让她在我面前死去,就像你说的,她,你的亲妹妹,是多么单纯善良的一个好姑娘。你说你对我没有恶感?上帝作证,一旦有机会你会把我剁成肉馅烤PLZZA!而现在你说为了给护我面子,所以让我自己离开意大利?亲爱的特里西奥,你觉得,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吗?”
他的声音变得毫无起伏:“你以为编了个故事就可以让我慌了阵脚吗?好吧,既然你自称有证据,那么就显示给我看吧,或者显示给所有人,你说你有了证据但是存心要放我一马?抱歉,我不相信你,西西里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毒蛇’乔万尼会突然发善心的。”
埃柯里略微停了下来,然后尖锐地说:“你在说谎,你没有任何证据,至于什么变身,什么长角的马,这是假的,你根本没有亲眼看见,你在虚张声势。”
乔万尼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狠狠地加了最后一句:“如果你不是在说谎的话,那么告诉我,你所谓我的东方保镖,他变成马是什么颜色的吧!”
室内的空气沉寂了,乔万尼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终于拧笑着开了口:“好吧,莫拉里纳,你是干脆地不接受我的好意了?甚至你也确定这两个人对你的忠心,或者是对于你们一族的忠心,那么我当然要回报你一点礼物……是的。他们还没有变身,因为他们不肯……现在就让我看看,这个东方人,是一个情人愿意帮你保守秘密,还是一个母亲愿意保护他的孩子吧!”
他转身对散开的手下笑了笑,故意大声地说:“继续给我打,踹他的肚子,把孩子打出来为止!”
托尼还没来得及绷紧月复郎肌肉保护自己,就被盛怒的乔万尼一脚踹了出去,两条大汉用尽全力拖住他,使得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硬生生地挨了这一脚,五脏六附都像是被积压到喉咙口,他跪倒在地上,干呕使得嗓子痉挛起来,只能发出“荷荷”的怪声,这一次打击还没有过去,几个人围了过来,遮挡住他的视线,无数双脚踹向他的月复部,他完全无力闪避,只有尽可能地缩起身体护住月复部,但是乔万尼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命令手下:“按住他,直接踢他肚子!别的不要管!”
托尼拼命挣扎起来,但是还是被拉开了四肢,一脚接着一脚狠狠地踹在他肚子上,朦胧中,他觉得自己大声惨叫起来,使出肌肉里最后一丝力气佝偻着身体,想蜷缩起来保护自己的宝宝不受打击,但是,他做不到……
我好像听见你在喊了……妈妈,好疼啊……我好疼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我不能变身呢?他模模糊糊地想着,那样我还可以把头伸到月复部去挡在你前面,我的孩子,在狼群要撕开我的月复郎,吞吃里面的你的时候,他们必须先撕裂我的喉咙……
乔万尼满意地看着这一切,柔和地对话筒那边说:“莫拉里纳,你听见了吗?那一声接一声的?多么美妙的声音啊,那是我的手下,正一脚接一脚地踹着你东方保镖的肚子,我相信,不管是什么样的怪物,这一下,它也活不了了……”
“哦,当然,我还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给你们两个。”乔万尼挥手示意住手,心情愉快地说,“第一个选择,你在后天,我妹妹的葬礼举行之前,离开意大利,唯一能带走的就是这个东方人,第二个选择,喂,你这条卑贱的狗,你现在马上给我变身,在摄像机前面,慢慢地变成马。”
虽然停止了对他的无情踹打,但是四肢还是被拉开,月复部毫无保护地露在危险之中,里面的疼痛更加激烈了,托尼痛苦地喘着气,费力地抬起头来看着电话那边,心里,第一次开始犹豫起来,也许母性终究是脆弱的,想要保护孩子的念头压倒了一切,他脑子里竟然有一阵的希望,希望埃柯里真的可以……
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啊!埃柯里!我不会变身给他们看的,绝对不会让你成为意大利的怪物代名词,可是……你是不是也可以……为了我们的孩子……
对不起,我竟然有这样的念头……我一定是疯了!我知道你的目标就是成为意大利黑手党之王,成为最有权力的男人……可是……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乔万尼静静地握着话筒,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满脸满身都是血奄奄一息的托尼,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你想知道你的情人说了些什么吗?”
托尼用力抬起头,黑眸定定地看着他。
“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为什么不坐下来喝杯咖啡呢?”乔万尼的笑声越来越大,说话也断断续续,“他居然……这么——跟我说……哈哈,太可笑了!太可笑了!要不是我确切地知道有这么回事,简直就要被他骗过去了!”
很安静……虽然身体被疼痛包围着,但是心里却很安静……
托尼怔怔地看着他发笑的样子,扯动破裂的嘴唇,也笑了:埃柯里,这真他妈的是你能干得出来的事情,你不愧是教父……你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你的阻碍的……你要掌控一切,而不是被别人掌控。
“狗屎!”他听见自己一边笑一边咳着血地嘶哑叫喊,“这本来就是假的!假的!假的!你确切地知道了什么?真他妈的太可笑了……你不过就是听见了我们两个人的对话……那是假的!我们早知道有窃听器,特地编给你听的,男人会怀孕吗?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吧!毒蛇先生,现在你成了意大利的笑柄了!”
他笑得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呛咳着倒在地上,小月复传来一阵连一阵的绞痛,还伴随着令人不安的,往下坠胀的感觉,但是他依然在笑,把青肿的脸颊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笑得流出了眼泪……
对他的折磨并没有再持续多久,忽然有个人进来报告,罗马的卡普里奥家族代表已经来了,乔万尼在听了更小声的汇报之后,皱着眉头,示意几个人停手,跟着自已出去。
室内只剩下两个带枪的保镖把守着,强光下摄像机还在沙沙地运转着,记录着一切对着镜头的画面,托尼艰难地缩起身体,在地板上半昏迷地辗转着,申吟声泼战地从他破裂的嘴唇里溢出,他慢慢地丧失了思考能力,整个人似乎都被小月复部出现的无底黑洞给渐渐地拖了下去。
疼痛到了极至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连维持呼吸的力气都消失了……
我的孩子……你疼吗?你还在疼吗?
“托尼。”银发男子清朗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来的时候是如此突兀,以至两个保镖都吓了一跳,同时把枪口对准了他,对于这种行为,被铐在椅子上的奥尔维克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对倒在地上的人说,“保持清醒,还有人等着你回家呢。”
仿佛是突然被注射了一针兴奋剂,托尼侧过脸,困难地吐出一口带着断牙的血水,那是刚才他自己咬碎的:“呸……你以为我挺不住了?让他们再来吧,一帮婊子养的……”
“你可以在心里数数,从一数到一百,然后再数回来。”奥尔维克侧过脸去,看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保镖,“我担保不到十次,乔万尼就完蛋了。”
“闭嘴!”保镖粗鲁地跨前一步,用枪口捅了捅他的肩膀。
托尼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喘息着说:“没问题……数到一百次都可以……你他妈的……是在说我不能直接从一数到一万么……”
仿佛是来印证奥尔维克的话的,室内的几个人同时听见了穿过厚实地面的奇怪声音:枪声,而且是很多声,似乎有两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就在自已头顶开火。
“怎么回事?”保镖之一有些心惊胆战地说。
“不要管!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保镖之二制止他,“也许是这个家伙的同党闯进来的……奇怪,教父说他是个怪物,你相信么?”
说话的那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近蜷伏在地上的托尼,歪头打量着他。
“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换一个更能让人信服的说法,喂,你说,这个东西还要开多久?我有点受不了,太刺眼了。”站在奥尔维克身边的保镖眯着眼睛说,枪口自然而然地偏离了方向。
没有任何预兆的,被手镑牢牢地镑在椅子上的,一直都没有动过的奥尔维克,就在他的目光转向白色强光灯,那一霎那的不能视物,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条长腿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整个人从腰部几乎是对折了起来,双腿蛇一般地绞住了保镖的脖颈,轻巧地翻转了一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骨头错位的声音,保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头部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歪斜着。
保镖之二惊叫起来,举起枪,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到底是直接开枪射杀这个人还是先射伤他,奥尔维克已经一收长腿,把保镖瘫软的尸体拖到了自已面前,勉强挡住枪口,同时狠命地挣拽着手铐,希望能月兑身。
“啊!”保镖刚颤巍巍地打开手枪的保险准备开枪,一直躺在他脚底下,看起来奄奄一息,被他完全忽视的托尼也抓住了他的犹豫,攒足了最后一点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凶狠如濒死野兽的最后反击一般扑向了他,颤抖无力的手臂锁不住强壮的意大利保镖,他干脆从侧面一口咬上了男子的咽喉,雪白的犬齿狠狠地撕扯着,咬拽着,直到温热的人类鲜血涌进了他的喉咙。
他和保镖同时倒向地面,重重地捧出声音,托尼不顾一切地用虚软的四肢拼力压制着他的反抗,牙齿还死死陷入对方的rou体中,自己的鲜血也从头上脸上流下来,和着敌人月复甜的血液一起在齿缝间蔓延开来。
死!死!死!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埃柯里还在等着自己回去!自己不能死!心里只有最后的念头,支撑着他没有晕过去,支撑着他全身唯一还能运作的牙齿,和敌人在死亡的地带赛跑。
“他死了,放开他吧。”银发男子清朗的声音唤醒了托尼的理智,血红的眼瞎慢慢恢复了清澈,他松开嘴,精疲力竭地从保镖的尸体上翻下来,仰面向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次,他是真的不行了。
“在你咬下去的时候,他就死了,吓死的。”银发男子一心一意地试图从手镑的束缚里挣月兑,声音和动作相反,十分冷静,“好了,放松点,托尼,我们就快出去了,有人已经来救我们了。”
托尼嘴唇翕动着,声音已经发不大出来,但是还是让奥尔维克模糊地听清楚了大概音节:“今天天气这么好,为什么我们不坐下来喝杯咖啡呢?”
他疑惑地瞥了倒在地下托尼一眼,刚要说些什么,地下室的门忽然被人踢开了,来的不是他希望中的援军,而是挥舞着手枪,面部都已经扭曲狰狞的乔万尼!
“糟糕!”他的心向下一沉,拼命地挣扎起来。
“哈!你们还在这里!”乔万尼似乎没有发现保镖的异状,凶光毕露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住躺在地上的托尼,“像等着被宰的猪一样的乖!而我现在就来成全你们!”
他挥动手枪,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埃柯里!你这个混蛋!真他妈的想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他妈的我完了……军队开了进来……那些混蛋!那些声称会支持我的混蛋!他们不是来参加我妹妹的葬礼的!他们是来分赃的!来看特里西奥家族的末日的!我操他们一百遍!我……”
滔滔不绝的脏话从他嘴里喷射出来,而地上的托尼刚才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根本不可能再来一次制服他了,看着他陷入疯狂的眼神,奥尔维克越来越紧张,他舌忝舌忝突然变得干燥起来的嘴唇,出声道:“你还可以活下去,现在出去,体面地投降吧!”
“投降?向那个莫拉里纳!还有那些背后捅我一刀的老家伙们?投降?我乔万尼大爷向他们投降?不!绝不!我是个天才!我本来可以把特里西奥家族打造成第一家族的!都是那个该死的莫拉里纳!我怎么会败在他手里!怎么会!”
他疯狂的眼神转向地上的托尼,脸色阴沉下来,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枪口:“不过,我起码还可以给他一个教训……来吧,向我们的老朋友埃柯里说声再见吧!看见你的尸体他一定很高兴,也许我还有时间彻底剖开你的肚子,翻出那个传说中的胎儿塞在你嘴里,给他爸爸好好看看!”'
他狂笑着,宛如猫捉老鼠一样,不紧不慢地举起枪,根本不用瞄准,托尼就在他面前,近乎昏迷地躺着,毫无反抗能力,任何人在这个距离都不可能射不中。
保险是打开的,刚发射过的枪口还漂浮着火药的味道,只要手指那么轻轻一扣……
托尼勉强睁开眼瞎看着近在眼前的枪口,苦笑着呛出一口血,手臂勉力移动了一下,坚定地,艰难地,护住了自己的月复郎……这是他能做的最后的活动……
“咔啦”一声,奥尔维克居然硬把手腕上的精铜手锋给凭空挣断,他一跃而起,凶猛地向这边扑来,长长的银发飞舞,一双眼睛闪着决绝的光芒,丝毫不顾对方的枪口稍微向上一抬就正对自己的方向,随时可以夺去自己的生命。
枪响了,一个冒着血的洞突然出现在乔万尼扭曲的脸上,鲜血和着白色的脑浆四溅,奥尔维克就算再冷静也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停住了前冲的动作,跟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瞪着眼向前倒了下去,手指抽搐着,还在反射性地寻找着扳机的位置。
门口刚才被乔万尼的身体挡住的地方空了开来,一个瘦小精悍的男人出现在那里,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脸上有个硕大的刀疤,锐利的眼神,煞气逼人,穿着一身沙漠作战服,手里的枪口还冒着淡淡的硝烟,他皱着眉头,带着些担心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银发男子:“克莱尔……你没事吧?”
克莱尔·奥尔维克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他,完全没有了就算面对乔万尼的威逼利诱时也没有丧失的风度和冷静,而那个男子大概没有指望得到回答,警惕地举着枪走过来,一脚踢开乔万尼抓在手里的枪,顺便在已经死掉的两个保镖身上模了模,确定真的已经构不成戚胁之后又走回门口,关上铁门,一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用公事化的语气交待:
“医生已经被找到了,我们的人正在控制局势,那个教父的人也在,还有一些黑手党的代表在……放心,你们安全了……但是现在还不能出去,外面没有完全被清理,我会在这里,一直等到绝对安全了再送你们转移。”
托尼瘫软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双手护住了月复部,嘴里发出不成声的惨叫,克莱尔·奥尔维克急忙蹲下来检视他的动静:
“托尼,你怎么了?托尼?”
疼……好疼……和刚才被殴打的疼痛不同,现在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撕扯着,绞扭着,几乎要把自己的内脏全郎扯碎的疼痛,痉挛着,冲撞着,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左冲右突地要找个出口释放。
孩子……我的孩子……是你吗?……
“糟糕!”克莱尔·奥尔维克立刻明白了状况,托尼已经被刚才的殴打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就是要流产的征兆!他怀孕的日子怎么算也没到十二个月的稳定期,就算不是在这个地方在这种情况下,保住孩子也是件困难的事情,何况……
“疼……好疼……”托尼脸色惨白,冷汗不停地从额上滚滚而下,黑发被血和汗浸湿了,一绺绺地沾在苍白的额头上,看起来凄惨无比,他浑身都在颤抖着,无力地护住自已的月复部,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即将失去的孩子……
“托尼,你听我说。”克莱尔当机立断地拖住他,在耳边低声说,“现在情况危急,你仔细听好了,刚才已经伤到了孩子,现在有可能会失去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变回兽形,也许……在原始的兽形状态,可以保住这个孩子,你听明白了吗?”
雌兽平素都保持人性体态,这个时候的胎儿着床在以异种器官形式存在的子宫里附着在月复腔,但是人体对此异类器官本质上是排斥的,而且只有一根血管维持着整个子宫的营养,这也就是为什么岩兽的雌性怀孕的不适反应都要比人类女性大很多,而且早期胎儿也不容易存活的原因,如果变身回原始的兽态,在完全雌性化的兽体里,子宫能得到最充足的血液供应,整个兽体也更合适胎儿的生存,不适应和流产的危险会大大降低,可在人类社会生活的岩兽们,哪可能三年都保持兽形体态呢?
在托尼目前面临的这种状况下,也许这却是唯一的应急办法了……克莱尔·奥尔维克只有在心里祈祷:托尼的身体看起来很健康,也许……他还是可以保住这个孩子的……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他焦急地摇晃着托尼的肩膀,看着对方的黑眸恢复了一点活气,急切地说,“快变身,托尼!快变身!不然你就要失去你的孩子了!”
托尼在听见“变身“这个单词的时候,眼睛眨了一下,露出惊疑的表情,看着他,微微地摇着头,使劲挤出一个字:“不……”
克莱尔放开他,跳了起来,几步冲过去一把扯掉电线,强光灯闪了几下,灭了,摄像机沙沙的声音也立刻停止,穿沙漠作战服的刀疤男子惊奇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移动了一体,似乎要过去帮忙,但是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头去,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
“好了!现在可以了!没有摄像机,没有人会知道你变身了!赶快变!你听见了吗?”克莱尔又回到他身边,跪倒在他头侧,拍打着他的脸颊让他清醒,“不会有人看见的!你变过来吧!”
托尼的眼睛转向他,迟缓地,坚持着说:“不……埃柯里……会很为难……”
“不会的,不会有人看见的!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都是岩兽,乔万尼说的事情不会发生的……我们不会让人进这个房间……”克莱尔失去了冷静,抬头寻找着能帮助自己的佐证,“杰拉尔,你说对不对?你不会让人进来这个房间的,对不对?我们是安全的!对不对?!你说话呀!”
背对着他们的刀疤男子身体颤钭了一下,犹豫着说:“我……是的,我会守住门口。”
“你听见了吗?托尼?不会有事的,现在你的宝宝最重要!不要理那么多了,赶快变身吧!”克莱尔其实知道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乔万尼已经说了会有很多客人来这里,而杰拉尔也说过有一些外人在。这种房屋清除式的战斗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更要命的是乔万尼就死在这里!他们肯定会进来查看的!发现了托尼怎么办?到时候乔万尼在地狱都会笑疯的,一切居然又向他的计划靠拢了!
他头疼起来,开始考虑如果真的被发现岩兽的存在之后,要怎么在不违背汤震齐命令的原则下,动用一切家族的力量摆平这件事。
“你先变过来,缓解一下,等到真的有人来了,再变回来就可以了……”他言不由衷地安慰着托尼,心里明白自己在撒谎,托尼现在的体力支持一次变身还可以,要在短时间内变回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骗他了。
托尼迟疑地看着他,嘴唇蠕动着,最终还是坚决地说:“不……“
“想想孩子……托尼!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他在要你救他的命!你听见了吗?!”克莱尔近乎恳求地抓起他时手放在月复部,“你模模看!他正在离开你!他要被带走了!那是你的孩子!你的血脉啊!为你的孩子想想吧!托尼!这不会有事情的!我会尽一切力量保护你们,你,和莫拉里纳家族,一切都会好的!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你要想想这个孩子!你是母亲啊!你该保护他的!”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在疼……我知道你在喊妈妈……可是我不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吃力地侧过头去,手指在地上慢漫地揶动着,一分一分地接近地面上羁留的血迹,被他吓死的保镖就躺在旁边,鲜血从喉部被咬开的血管里还在缓慢地流淌着,在地上聚集了小小一摊。
拖着两根骨折肿胀的手指,他的左手慢浸地接近了那摊血迹,用力地按了下去,整只手都沾满了鲜血。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克莱尔陡然明白了他的用意,狂叫起来,“你这样做!孩子会保不住的!托尼!你疯了!也许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你想想你肚子里现在的这个宝宝!他在求你不要这么做!他在叫妈妈救命啊!你怎么忍心……你……!
托尼的目光都开始涣散,整个人像是漂浮了起来,又像是向无底的深渊沉下去,眼前发黑,近在咫尺的克莱尔的脸都看不见了,只听见他的声音:“你会后悔的……托尼……”
他忽然很想笑,但是实在没有力气了,最终,托尼颤抖的手指按上自己的额头,沾的鲜血涂满了额前,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埃柯里,你看,我是个好学生呢,虽然你给我讲课的时候我老是心不在焉,还跟你捣乱,可是,你讲的我都记下来了啊……
你说的话:我都记得……真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你说你爱我……你说你需要我……你说我是你唯一的雌兽……
你说用人的鲜血涂在额头上就可以制止岩兽变身……
你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就算在地狱里,也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