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沁贝勒亲白去接你回府?」
「嘘!」宝禄连忙压下好友禧恩的咆哮。「别以为这是你家我们就不用忌讳好吗?你大哥还在等著抓我小辫子逮捕入狱。」
「可是玛沁贝勒为什么会突然跑那里去?」
「问他呀。」宝禄没好气地朝暖阁里的另一人扬扬下巴。
「佑芳?」
「少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他一身格格扮相,雍容秀雅,森冷斜睨。「你出卖我的事我都还没跟你算帐。」
「我出卖你?」宝禄鬼叫。佑芳这作贼的也敢喊抓贼?!
「你亲口答应让我加入你和雅希禅的合作查案,结果却临时摆我一道,向我哥玛沁告密我打算溜出关外的计画,害我被他带去长辈面前听训受罚。」
「所以你也就向你哥告密宝禄和雅希禅合作的事。」禧恩公正不阿地老成颔首。「这很合理,一报还一报。」
「我哪有跟你哥告密你打算出关的事?」少乱扣帽子!「就算你要出家我吭都懒得吭一声了,谁还管你出恭出殡出嫁的!」
「佑芳如果出家,该去和尚庙,还是尼姑庵?」禧恩塞著一堆芝麻松子饺入口,勉强在夹缝中嘀咕。
「我要去尼姑庵。」他才不要跟一堆臭男人厮守终生。
「那不是我们要谈的重点吧?」宝禄僵著笑容,几乎脸皮抽筋。
「还有什么重点好谈?不就是你遭人陷害罢了。」禧恩急急以热茶灌下满口点心,之後才放心地吐著大气晾肚皮。
「我遭人陷害了?」
「吃这么急作啥,难不成点心会自己长脚到处乱跑?」佑芳傲然冷睇朗朗打隔的白女敕肥妞。
「在客人来之前把东西先吃完,客人来後就会再上一批新样式的呀。」
「啧啧啧。」女人。
「喂!你们都不管我死活吗?」净聊些有的没的。「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遭人陷害了?」
「因为,有人,故意先设计佑芳,让他无法与你同行,再利用佑芳一报还一报的个性,逼他老哥出动人马去找你。」
「禧恩,谢谢你的幼稚说明,但这还是无法解释为什麽玛沁会知道我和雅希禅半途溜去客栈所在?」
「有一百种说法可供参考,但最有可能的是,你一出家门就早给人盯上了。」
有理。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嗳,宝禄,还是继续说回你和雅希禅在客栈的事啦。」禧恩期待地隔著桌面倾身恭听。
「刚才不都跟你们说完了吗?」快打马虎眼!
「你省略太多细节。」佑芳又露出闪闪发亮的吊死鬼眼神,笑容诡谲。「雅希禅用咒术召来你的分身,对她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请问,是怎么个乱七八糟法?」
「不就这样那样,不然还有怎样?」
「你说你自己的身体也有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禧恩兴致勃勃地极力撑肘前倾,鼻孔翕张,喷吐大气。
「我也不是很清楚……」男人与女人的事,实在好神秘。「总之,就是感觉到……他的手好像不是放在分身身上,而是我身上。」
「应该感觉不错吧。」佑芳阴魂似地幽幽勾起嘴角。
「不,我觉得应该是感觉很糟。」禧恩斜眯的睿智双眸闪出一道英明亮光。
「你太小看雅希禅的本领。」
「那你说,宝禄後来为什么会哭。」
「这应该叫她说才对。」佑芳懒懒地将矛头刺回宝禄身上。
「我才不要!」她没好气地将茶杯扣回桌面。「你们都净顾著自己有兴趣探听的部分,根本就不在乎我真正的感受。」
「哪有?」那两只立即同声合唱。
「本来就有!我现在烦恼得要死,你们却在一旁隔岸观火,串些鸡毛蒜皮男男女女的垃圾。你们这样还算朋友吗?」
禧恩与冷皮佑芳都怔了怔,没料到她真的发脾气了。
这实在不像往常的她。
「宝禄。」禧恩柔声摇摇她的肩头。「怎么了嘛?」
一阵委屈倏地涌上她心头,泪珠便扑簌簌地滚落,当场可怜兮兮地抽泣起来。
禧恩吓得手忙脚乱,抽出绢帕急急拥住她。「对不起!我跟你陪不是,我不该乱说话。你不要哭嘛。」
宝禄自己也哭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她也不明白,何以自己会突然万分难过。
她一直都好想找朋友说说话,可说来说去,好像都只在周边打转,没切入核心。但她真正想说的是什麽,她也不知道。
不是朋友对不起她,而是她自己莫名其妙。
「宝禄,我跟你道歉嘛,不要哭了。」
禧恩软软的怀抱和歉意反而让她哭得更委屈,嗝声连连。
「怎么办?」小肥妞惶惶向佑芳求援,他却闲闲坐在那儿玩自己的头发,不当回事。「宝禄是怎麽了?」。
「恋爱了。」
「啊?!」
禧恩叫完,才领悟到自己的迟钝。她从没想到向来少根筋的宝禄,会突然开窍。
「我……我有吗?」
禧恩和佑芳同时斜睨她的一脸无助,相互交换了个眼色,才庄严肃穆地点点头。
怎么可能?
「你节哀顺变吧。」佑芳拿起手镜修修唇缘有些糊泛的胭脂。
她喜欢雅希禅吗?!
看宝禄一副扪心自问的恐慌样,禧恩瘫趴回桌上,呈垂死弥留状——
「欢迎加入无药可救废物诗社。」
「什麽时候成立的?」宝禄好奇地眨巴汪汪泪眼。
「刚刚。成员本来只有我一个,现在爆增至三人。」
「三人?」她立即转瞪佑芳。
他才不甩她,慵懒地照补他的妆。
「我真的恋爱了吗?佑芳。」
「问你自己啊。」补完胭脂又好想补补水粉。唔,眉毛也有点……
「宝禄,你和雅希禅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禧恩咕哝的是他们初识的那日,她直接想到的却是他召唤分身的那日。
「那天,发生了让我自己也很讶异的事。」她挫折地吸吸小红糟鼻。「不是雅希禅调戏分身时传到我身体上的感觉,而是我心里的感觉。」
「喔?」禧恩精神大振。「你是不是很讨厌他碰触你?」
宝禄无奈地望著的细致小瓷碗,宛如繁复的五彩富贵花纹内正藏有她不想面对的答案。
「不,我不讨厌他碰我,但我很讨厌他碰别的女人,而且还是当著我的面。」
禧恩傻住,愣愣瞪了宝禄尴尬的神情好一会儿。
「那个分身不就是你吗?」
「她才不是。」
怎会这样?「你不是说她看来和你完全一样,连细节都很像?!」
「是没错,但她并不是我!」
「哪里不是了?连感觉都一致啊。雅希禅碰她就等於碰你,他对她说的一切浓情蜜语也就是在对你说。一样呀。」
「不一样。」
「你到底在讲什么?」
「反正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宝禄已经解释到气急败坏。
「喂,你很莫名其妙喔。」
「她在嫉妒。」佑芳冷睨。
「她嫉妒什么?」
「她要雅希禅疼的不是分身,而是本人。」
禧恩大感荒谬。转望回宝禄愕然困窘的羞怯样,她赶紧煞住差点出口的爆笑。
「宝禄,真是这样吗?」
她几乎想到太阳快下山了,才勉强垂头嗫嚅,「大概吧。」
说出来之後,心头顿时舒解许多,也立即引来另一层隐忧。
「我会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太轻浮了?」
「不会啊。」禧恩皱眉。「你干嘛要这么认为?」
「因为太不合理了。我和雅希禅又不熟,性格差那么多,而且我已经另有许配的对象,却还是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复杂感觉。这不是很……不妥吗?」
「很高兴你还记得自己另有许配的对象。」哼。
「佑芳,你很吵吔。」禧恩快烦死了,急急切回话题。「跟雅希禅在一起很复杂,是什么意思?」
「我很难讲清自己对他的想法。」伤了好久的脑筋,仍理不出头绪。「我很不想碰到雅希禅,因为会让我想起初次和他见面时发生的一些呃……不愉快。」
禧恩不解,何以宝禄愈说愈神情娇羞,双瞳左右乱飘。这个「不愉快」,真的令她很不愉快吗?
「但是,雅希禅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时,又令我精神异常振奋,好像……整个人突然都活起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呃。」禧恩担心地看著宝禄极力解说的比手画脚。「小心杯子。」
「他好讨人厌,常说一些会惹我生气的浑话,然後像头贼猫似地一直笑我。他心机很重,就起话来拐弯抹角,让我对付得好吃力。」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贱外还有更贱。」
「佑芳,你专心补你的妆,好吗?!」禧恩吊眼恐吓。
宝禄一反常态,毫不介意佑芳三不五时放来的冷箭,完全陷入自言自语的一人世界,滔滔不绝。
「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如果是我讨厌的人,我才不会浪费那么多心思在对方身上。如果是我不想接触的对象,我也多得是逃避的法子。可是,这一切在雅希禅身上,就全都走样。」
「怎么个走样法?」禧恩欣喜前倾,殷殷期待。
「我讨厌他,又期望碰到他,想逃避,却又情不自禁地拚命想与他有所联系。所以我有点担心,我对六婶失踪的关注,好像被他渐渐淡化,真的全心相信他会处理妥当。」
「宝禄,你真的开窍了。」
她瞪视禧恩感慨的笑容,逃避现实地拖延了一下下。「这个……也算感情吗?」
「勇敢一点吧。」禧恩没力地托著圆脸。「喜欢一个人有什麽好丢脸的。」
「感觉自己好像从此会任人摆布了……」
「没错。那感觉既甜蜜又窝囊,甘心又不甘愿。」
「对对对!」宾禄兴奋地伸指狂点。「就是这种感觉,好复杂!」
「宝禄。」
「禧恩!」
两个女孩激动地呼唤彼此,一伸双臂便紧紧互拥。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终於明白你死追四贝勒不放的感觉了。」
「所以我好高兴听到你也和我沦入相同的惨况。」
宝禄倏地将她推至一臂之遥。「什么惨况,少把我的恋情说得那麽壮烈。」
「想必阁下是忘了自己和玛沁贝勒的婚约罗?」她不怀好意地龇牙咧齿而笑。
「婚约又怎么了?」怎会扯在一起?
「宝禄,虽说豪门婚约并不需要论及情爱,你对玛沁贝勒也没什么好恶,他对你却是相当执著。」
「当然执著,我们两家很需要这椿婚姻的连结。」
「请你别讲得这麽悠哉,否则届时你是怎麽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喂,我可郑重声明,我还是完璧的!」她起码知道什么叫分寸。「我承认我有时是笨到被雅希禅耍得晕头转向,但我都在行动前布好了防线。我那天之所以会故意趁逛市集时诱他重回客栈,是因为我事先安排好佑芳做及时闯入的安全防线——」
「却被雅希禅早一步破解掉了。」禧恩道。
「怎麽可能?」
「如果那天上我家偷偷打我小报告害我出不了门的人,不是你派来的,就是他派来的。」佑芳满意地揽镜抚弄鬓花。
「可我没有透露过我这想法!」
「他不需你露馅,就知道你会打什麽主意。」禧恩故作老成地啧啧赞赏。「这根本不是你应付得来的对手。」
宝禄不服。「你们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是你太看得起自己。」两人联手反击。
她傲慢一哼,甩扬下巴,鬓角滑下的冷汗便给她成功地藏到另一侧去。
「你看到了他不该给人看到的法术,就得付出相对的代价。」
佑芳这话深深剌中她的隐忧。
「他不是个会浪费心思宠女人的狠角色。」
「你既然对他那么了解,为什么还要加入我和他的合作里,像在鼓励我和他接近?」
「那应该不叫鼓励,而叫伺机破坏吧。」禧恩根不好意思戳破她的罩门。「我看你病得真的不轻,什么事情都能看作是在撮合你和雅希禅。」
宝禄乍时粉颊烧红,糗毙了。
「你这样实在教人担心。我是很高兴你终於懂得什么叫情爱,但是,玛沁贝勒一旦出面,这事就必须快快了结。」
她知道,她也根想了结啊……
「别这麽沮丧嘛。」禧恩鼓励地紧握宝禄双手。「第一次的恋情虽然有点苦涩,好歹你也尝到那是什么滋味,不算遗憾了。」
「为什么你不鼓励我乾脆放手一搏?!」
「宝禄?」禧恩给她吼呆了。
「我知道我有婚约在身,我也知道玛沁修养再好容忍也有限度,我更知道和雅希禅在一起有多危险,可是我就不能全都豁出去地尽情爱一场吗?」
「不过你和玛沁贝勒的……」
「那种利害关系的联结,不要也罢!」
顿时,一室死寂。就连宝禄,也被自己无意间喊出的话吓到。
她在说什麽呀?
颤颤小拳轻压在唇前,慌乱的思绪急急搜寻著平日应有的理智,可是,结果更令她恐惧。
她并不後悔自己刚才呐喊的话,反而……有点兴奋。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在婚事上的意思,有了抉择的考量。
其他两人的神情,则显示事态严重了。
「我就当作刚才什麽也没听见。」佑芳阴狠冷睇。
禧恩不好表态,只得沉默,以示对佑芳的认同。
宝禄哭笑不得。她难得突然听见自己的心声,大夥却装聋作哑。「你们不觉得我刚才的宣言很有意义吗?」
「是,恭喜你,终於明白你并不想嫁给我哥。我只问你一句,你晓不晓得雅希禅是为了什么亲近你?」佑芳咄咄沉吟。
「为了帮我洗刷六婶事件的嫌疑……吧。」
「你真这么觉得?」
不,但她不太想去深思。
「我想雅希禅无论在言语或行动上,都一定将立场表示得非常清楚。」
那……那又怎样?
「他很大方呈现自己的目的,你却使劲儿地逃避,假装不知道,故意忽视,不小心忘掉。你以为这些躲得过他的双眼?」
「我知道他、他根本是在、耍我。」
「没错,他的目的正是想玩你。你呢,你就大大方方地随他玩了?」
一语惊破了她才编织起来的美梦。
「你若为他推掉我哥的婚事,你以为他就会娶你?」
不会。这麽显白的事,她当然晓得。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她很清楚,雅希禅只是在耍著她玩……
「好了啦,佑芳。」禧恩实在看不下去。「宝禄又不是白痴,你点到为止就好,少顺便发泄你的怨气。」
「你以为我吃饱撑著?」一记冰雪寒眼马上扫去。
「我却吃得很撑。所以,请省点令人消化不良的屁话。」
「你饭桶啊?」成天吃吃吃。
「要你罗唆,不男不女的丑八怪,毛毛虫。」
佑芳霍然起身,肃杀地矗立小肥妞跟前。「你敢说我是毛毛虫?」
「你把寒毛剃得再彻底也没用啦,一样毛手毛脚的。」一模就知道。「而且我告诉你,你不是水粉抹得不够,而是太阳快下山了,你的满脸青碴已经开始显灵。」
佑芳面无血色,立即拉起大氅。「告辞。」
「我跟你一起走。」
「宝禄!你不是说好要留在我家吃饭吗?」怎么一起撤退了?
「改天吧,我现在必须去佑芳家一趟。」
这话非常地引人侧目。
她悍然直视椿芳。「我去跟你哥取消婚事。」
☆☆☆
玛沁沉稳优雅地倚坐炕上,听炕桌另一侧的宝禄竭力告知一切缘由。
「我知道雅希禅对我不是真心的,但我们的婚事与他无关,而是我自己发觉到,我并不想与你成亲。」
他神情雍容地垂著俊美双眸,细细捧抚掌中的珐琅锦盖手炉,静静聆听。
「同样的,你也不需要为了我们两家的利益而非娶我不可。以你的条件,你可以挑到联姻利益不亚於我家且又很爱慕你的新娘。」
偏厅随即又陷入沉默。
她没想到,唱独脚戏会这么吃力。但玛沁就是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她还能怎样?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玛沁贝勒。」
蓦地,他微蹙眉心,宝禄紧张地严阵以待。
他的回应将是致命性的关键。可是不管他的答覆如何,她都决定豁出去了。
「你再说一次。」他说得极轻极缓,拧眉垂睇手炉。
「我说,你不必屈就於这桩婚约,大可——」
「我是要你再叫我一次。」
「玛沁贝勒?」
他淡淡地缓然抬眼,对上她时,犀冷得令她瑟缩。
「对不起,我忘了改……玛沁。」
他终於满意地垂下长睫,视而不见地望回桌面。
就这样?他没有别的话要说?
宝禄挫折地瞅著自己蜷在双膝上的小手,继续等候。许久许久,无有声息,只闻入夜後屋外渐大的隐隐风声。
她满心期望著有人能分享她人生中瞬间的重大突破:她明白了玛沁并不是她心目中的成亲对象,不过,大家都以沉默打发她,彷佛这根本微不足道,没什么。
那也无所谓。反正她、她才不在乎大家有没有把这当回事。
「恕我冒昧打扰。」她傲然起身,顽强地压下受伤的情绪。「时候不早,我——」
「坐。」
「我不要。」
玛沁再度抬眼,神情却十分温和,凝睇她拗起脾气的骄蛮模样——有些倨傲,有些委屈,有些任性,有些无辜。
他的周遭,很少有人具如此率直的情绪,心里的感受,由脸上即可一目了然。
「为什麽急著走?」
「我留下做什么?你根本就不欢迎我,不理不睬地暗下逐客令,我干嘛不走?」
她直截了当地耍平常的坏脾气给他看。她犯不著扭捏作态,他若讨厌她的话,这门亲更是大可不用结了。
「我没有不欢迎你。」
「欢迎也罢,不欢迎也罢。我的话已经说完了,告辞!」
「你还没得到我的答覆。」
轻柔的低语,紧紧缠住她的脚步。她来,不光是陈明自己的想法,更是来取得他的回应。她才不会笨到直接向家人做徒劳的抗争,取消婚事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玛沁自己亲口推拒。
「坐,宝禄。」
她再不甘愿,也不得不步回原位,赌气入座。
「你的答覆是什么?」她直瞪前方,故意不看旁侧的他。
「手。」
她错愕转望,他的大掌竟已伸展在炕桌上,等她搁上来。
这是做什么?
她好奇,一好奇就会照做,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只白玉小手分别搁入玛沁的大掌中後,就被他缠绵地包握住。他的掌心厚实又细致,将她小小的存在保护得密密实实,又留有她充分蠕动的馀地。同时,不易摆月兑。
「你的手是冰的。」
「你大可直接拿手炉给我用。」
「不。」
玛沁怎么这麽小气?她只顾著嘀咕,并未分神注意到他有多著迷於握著她娇女敕柔荑的感受。
「不。」
宝禄先是蹙眉,然後才满不在乎地大吐一口气。「不借手炉给我就不借,我也不会因此冻断手指头。」
「我回答的是婚约的事。」
婚约?他的答覆……是「不」?
「我不会取消婚约的。」
她愕然良久,才突然想到要说话似地开口,「为、为什么?我们对这桩婚约又没有任何感情……」
「你会有的。」
这话挑衅到她的倔气。「别说得那么笃定。」
「你绝对会有。」他的话语依旧温柔,眼神却晶冷如鹰。
她向来讨厌别人对她施以恐吓。「你不用白费心力,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但那不久便会过去,你还是会回头的——回到这桩婚约里建立你真正的感情。」
「不要说得好像我现在这段感情一点都不真!」
「我相信你是真心的,对方呢?」
她的气焰为之一挫。「那不关你的事!」
「你都要抛掉这桩早就订好的亲,还能说不关我的事?」
她不喜欢玛沁这种沉静平和的态度,有如一堵怎么推也推不倒的巨墙。
「你干嘛不去娶六婶?你以前不是曾打算与六婶成亲吗?」
「那是家人的安排,与我的意愿无关。」
「你不喜欢六婶?」
他有力地深瞅她的疑惑。「我要娶的人是你。」
「你又不喜欢我!」
「何以见得?」
宝禄顿时结舌。玛沁这意思是……他喜欢她罗?真的假的,她怎么从来没感觉到?
「你……不需要为了迎合我而这么说。我们只是两家世交,从小看著彼此长大,但是熟悉并不代表喜欢。」
「你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考验我,看看熟悉能不能代表喜欢。」
他好执著,一直咬著婚约不放。
「可是,对於这个婚约,我还是……」
「宝禄,不管你在人前人後,都别再提起你六婶。」
突转的话锋,让她一时搞不清天南地北。
「你六婶失踪的事,已成定局,你再怎么努力也摆月兑不了罪嫌。因为你的家世,和与我联姻结盟的势力,使得衙门不敢动你。但,衙门到现在,都还在搜索你谋害六婶的更有力证据。」
「他们找不到的!因为我根本没有害地!」
「若是有人刻意制造证据呢?」
她的恐慌骤然加剧,不自觉地惶惶反握住有力的大掌。「会……会有人这样害我吗?」
「那要看你是否得罪过别人,或者知道什麽不该知道的事,对方只好使计封你的口。」
她猛地想到重回客栈时在楼梯上遇见的陌生打手。他们是特来铲除她这窃听机密的麻烦人物?
「如果雅希禅真如你先前所言,是来帮你洗刷罪嫌,那麽为何他如此贴近你,如此了解事情始末,握有你最多无罪资料,却一直按兵不动?」
宝禄愤然抬眼,本想痛声回击,却颤颤噤口,脸色发白。
让她迟迟洗刷不了罪嫌的,竟是雅希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