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的仓库内,空气起了波动,熏衣草香荡漾。
当她走近时,鲁特再次嗅到那股日渐熟悉的郁馨,无形的气流在他和她之间来回漫动,慢吞吞留着,慢吞吞增强张力,像故意把时间拉得极缓、极慢,让他脑中铭印住这女人的体香。
他肋骨被自己怦怦重击的心跳撞得有些痛。
“嗨。”汪美晴再打一次招呼,红着脸微笑,慢慢靠近他。
“嗯。”鲁特草率地应了声,定定地望着她。
“你如果要找兰达,她还在外面贩卖部忙着。”洁润小巴往门口方向一点。一进门他就叽里呱啦说了一串当地话,她大概只听得懂“可乐”、“T恤”等几个简单字眼。
“今天观光客还不少呢,听说有台湾团要过夜。”北半球盛夏,此时正值这座大岛的旅游旺季,从冰岛和丹麦飞过来的小型班机天天客满。
“嗯。”他收回视线,改而盯着手中的补货单。
面对男人的惜字如金,汪美晴心里叹气,仍再接再厉地开发话题。
“我看到小琴和穆穆在外面跳捕鱼舞,跳得很认真,好多老外围着他们俩。”
提到小姊弟,他嘴角似乎有抹笑了,让刚硬的脸部轮廓稍显一丝柔软。
“小琴想买一辆粉红芭比脚踏车,穆穆想要全新的书包和自动铅笔盒,米玛和多娜答应让他们用自己存下来的零用钱去买。”
男性薄唇上的笑悄悄渗进神秘,竟有点淘气,汪美晴脑中登时一闪,“是你出的主意!”眸子瞠圆。“你要他们姊弟俩利用课余时间来这里表演,而且还必须穿齐整套的传统服饰,连古老的因纽特族乐器也拎来了!”
他浓眉动了动,没说话。
汪美晴倒是晃晃头又点点头,自言自语继续说:“也对啦,在这里,观光客的钱最好赚,小琴和穆穆平常应该也没什么零用钱,要存到钱买脚踏车、买新书包和铅笔盒可能要好久。他们长得那么可爱,穿传统服饰跳传统舞,对那些观光客来说,绝对吸睛。”自然就跟着“吸金”了。她相信,外面正在围观表演的老人团,等会儿给赏金时绝对不会手软。
她离他太紧了,那让他不自觉紧绷起来。
鲁特压下那股不适,暗自稳住呼吸的频率,终于低声问:“有事吗?”
很好,这男人又要升起防护罩了。
她假装没注意到他疏离的态度,依旧笑容可掬,指指搁在一旁的水箱。
“它的出水口开关好像坏掉了,卡卡的,很难用。”
按理,机舱内的设备若有故障现象,空服员只需填妥维修联络单,然后再在故障的机器上挂牌贴标签,维修人员会亲自上飞机检查。但来到这里,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跟以前的飞行根本不一样。
所以啊,有东西坏掉,她也得自己把东西搬下机,找人来修,这样比较节省时间,除非故障的东西重到没办法搬动。
“他们说你会修。”她闪动笑意看着他。“他们还告诉我,在这里找得到你。”
他没去问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小机场内的工作人员就这么几个,没有谁不帮她的。
她来到这里两个月不到,除“极度怕冷”这一点还没克服外,对当地生活倒是适应得极好,也交到一些能闲聊的朋友,不能用语言聊的,她比手划脚,外加大大笑容好几句现学现卖的当地方言,也能和人家做朋友。
关于她怎会转去飞货航一事,他一直没问,问了,怕又有牵扯。
老实说,他还模不清怎么跟她相处。
她对他的好感、凝望他时,眸底浮现的趣意,靠近他时,身上渐郁的香息……这些,都让他胸口沉甸甸,呼吸困难,喉咙燥涩,仿佛他下一秒即将失掉自我,情绪满涨,如一根紧绷到了极限的弦。
直到有一次,米玛和多娜在厨房边忙边聊起她,,他在旁边默默修理水龙头,边听边暗自归结,才弄清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起因竟然和他们与那名丹麦人在机上发生的冲突有关!
那个自大狂妄的混蛋遭他“当面暗算”,引起一连串麻烦,场面搞得太难看,事后又心有不甘,竟回头告起起航空公司。
据说那混蛋大有来头,也不知中间如何操作,几家在业界颇有指标性的媒体随之起舞,拿航空服务业大做文章,连带又挖起GH一些负面的陈年旧闻,而她是那趟飞行的舱长,如今有旅客向国际媒体投诉,闹得这么大,GH上层那些肥猫便杀自家人给外人看,把大部分责任全推到她身上,不能明目张胆要她走人,但可以逼她自动离职。
她被丢到飞马货航。
几年前,这家小小的飞马货航原属于丹麦某家国际航空所拥有,后来全球航空业大地震,母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就把子公司转手给GH。
所以如此一来,严格上来说,上层并没有侵害她的工作权,这是属于正常的职务调度。来到飞马货航,她职衔依旧是座舱长,管整个机舱,她不愿意走人,就继续这么待着。
听完这些事,他只要一个想法——当时就该狠到底!
这世界,少点混蛋会安详些。
反正他的灵魂已经够污秽,不介意弄得更脏。
“你有时间修吗?”清脆甜嗓穿进他的思绪里。
鲁特微乎其微一震,抓回心神。
他先点头,顿了五秒才出声。“我把仓库库存点一点,填好待补货单,晚一点会有空。”喉结动了动,“你把水箱留下。”意思就是——她可以出去了。
“我帮你点。”汪美晴小脸一亮,很开心能找到机会和他单独相处,她可不想把水箱交给他,转头就走。
“不用。”眉峰拢起。
“这种类似盘点的工作,我很在行。告诉你喔,我们家以前在山上是开杂货店的,方圆百里……好像太夸张,嗯,三十里好了,就只有我们家那个店铺,我读国小时就常常帮我阿爸和阿母顾店,点货这种事我可拿手了。”拍拍胸膛保证。
她脸上又出现那种“反专业”的表情。
明明挽着“很专业人士”的发髻,化着精致淡妆,穿着套装制服,刘海轻覆在额头上,两只秀气耳朵各别着单颗珍珠做成的耳环,外表看起来很干练,但此时她用那种几近乎讨好的口气说话,眉眸间略有急色,想要证明什么似的,耳朵粉女敕,珍珠也粉女敕,看起来双倍粉女敕,好像舌忝一口就会化了……
想什么?!
他一怔,身体起了反应,空气中的无形电流电到他了。
“不用。”粗声粗气,也不知道他在气哪一条。
他背过去继续工作,东模西翻的,只希望她赶快离开,她再不走……
她再不走的话,他八成会被电晕!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他都混乱到不知道在点什么货了,一向沉稳的手竟在颤抖,怎么写在补货单上的字潦草到连自己都看不懂?
烦躁的想喷气,他干脆丢开货单,健臂一伸打算把最上层的几箱零食抬下来。
“鲁特,最下面这一区还没整理吧?我来。”“天龙”管上层货架,她这只“地虎”蹲在下面刚刚好。
“我说不用!”心头激动,他大手一滑,上层货架的几个箱子发生骨牌效应,砰砰棒棒往下砸!
“哇啊——”汪美晴放射性动作——惊叫、闭眼、卷缩、抱头。
咦?耶?好像……没有东西砸到她!
她睁开眼,差点又叫出来。
男人麦褐色面庞离她好近,轮廓深明,浓黑的眉生气般揪着,底下的一双眼深不可测,很锐利、很神秘,很让她心跳加速。
他的双臂分别横在她左右两边,抓着货架,高大身躯半跪在她面前。
他没有碰到她的身体,就只是辟出一个小小空间,围护她。
几个箱子掉落一地,把中间层架子上的零散货也撞到一些,状况还满乱的,连那张补货单都飘不见了,在场的两人却都动也不动,怔看对方眉眼。
“……你有没有……怎么……受伤了吗?你、你……”
对于她的结巴,他抿着唇依旧无语。
她可以感觉到他毛孔中喷涌出来的热气,一波波、一阵阵,带着电。她的手臂和后颈也冒出一粒粒鸡皮疙瘩,跟害怕无关,而是兴奋和期待……她心动了,蠢蠢欲动着。
行动就该有所行动,这叫即知即行!
大着胆子,她突然扑上去去揽着他的颈。
不让脑中有多想的机会,她下巴一抬,密密吻住男人那张嘴。
他的唇瓣薄薄的,但下唇比上唇厚,那里的触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柔软许多,不想他全身上下给人的感觉,总那么刚硬冷峻。他的唇温很暖,柔软而温暖,她想起曾在国外啤酒节喝过的蜂蜜黑麦啤酒,粗犷味道带着甜蜜,苦苦甜甜、甜甜苦苦,奇异滋味满是诱惑力,她微微笑,心花开,舌头动情地舌忝着他的唇形……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诱哄,只是凭着本能和向往去做。
想吻他,就吻。
喜欢他冷淡的调性和温暖的反差行径。
他这个人实在很矛盾,但她喜欢。
下一秒,她烫到快要失聪的耳朵似乎听见一声低吼,然后整个人就被狠搂住了。
男人的反击如火山爆发!
一只钢铁人般的臂膀捆住她后腰,另一手则托住她后脑勺,他成功抢夺主控权,张嘴夺取她的呼吸。
他的吻跟她的轻舌忝轻吮全然不同,而是发狠地放把大火狂烧,有什么烧什么,她的唇舌被完全占领,嘴里和呼吸都是他的气味,蜂蜜黑麦啤酒的味道……她昏昏然乱想,小手揪他的发,扯掉了他的发带。
砰!
猛地,她的脸被他按在脉动剧烈的颈窝时,她才意识到有人推门进仓库了。
“鲁特,*#&*#&*#&……”
进来的是负责贩卖部的兰达。
这位四十出头的因纽特族妈妈个儿很小,嗓音却相当洪亮,一来就叽里呱啦、咕噜嘎啦,汪美晴耳中嗡嗡乱响,只听到对方嚷嚷着鲁特的名字,而事实上,她也只听得懂那两个音。
她两条细臂还挂在鲁特刚硬的脖子上,脚尖几乎离地,热呼呼的脸颊紧贴他颈侧肌肤,他每次呼吸,每一下的胸膛起伏,她都难清楚感受到。
窈窕的躯体陷在他的臂弯里,柔软得不可思议!
鲁特的血液仍在翻腾,在胸中、在月复内撞击,胯下沉甸甸的。
他的男性反应越来越火热,理智正努力回游,但速度还不够快,他两手想放却分不开,反倒将她搂得更紧密,想把她掐进自己的身体里,去满足那股热烫惊人的纯男望。
老天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自制力!
藏在巨大货架后面,他很勉强、很勉强地拨出一分心力去应付站在门口的兰达,低沉迅速地回了一串话。
跟着,他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瞥去,枕在他颈窝的小脑袋不知何时抬起来了,那张脸蛋粉女敕女敕,颊面晕红,瑰唇湿润微肿,还有她的眼眸,迷蒙如幻,瞳心闪着“反专业”、“反优雅”、“反矜持”的淘气光芒。
他心脏猛地一跳,下一秒,颈项被勾下去,薄唇随即遭强吻。
她强吻他,故意闹他。
他却没办法推开她。
两张嘴一衔接上,又是一番的天雷勾地火,噗噗噗又轰轰轰地狂烧,撞得货架轧轧乱响。
“*#&*#&*#&……”兰达狐疑地问了声。她似乎已发现内侧货架的另一边有箱子掉下,几件东西滚落地,正举步要靠过来。
鲁特硬是把嘴巴从那两片香女敕甜唇上拔离,怀里可恶的小女人在笑,他按住她调皮的小脑袋瓜,用肩头肌肉抵住她的小嘴,阻止她笑出。
他扬声说了几句,兰达步伐一顿,两人用当地方言飞快交谈着。
这时,外头有人喊着兰达,似乎贩卖部那里有什么事,非要她回去处理不可。
兰达又朝里面的鲁特交代几句后,这才转身出去。
仓库的门再度关上。
安静。
静得出奇。
汪美晴突然张嘴咬他的肩膀,谁叫他“以身伺虎”,拿肩膀捂她的嘴。可是……好硬啊,这男人全身肌肉硬邦邦,也不知去哪里练出来的,唉,咬不动,放弃放弃。她齿劲一松,挨着他的颈窝忍不住格格笑出来。
没想到自己这么大胆,挺放得开,原来啊,她也是很有潜力的呢!
笑不停的同时,她秀润下巴被握住、板起,男人炯炯双目直盯着她。
这是想不脸红都很难,因为他的唇瓣被吮得湿湿红红,那可是她的杰作。
他的沉默不语把气氛弄得很紧绷,汪美晴心里叹气,给了他一弯浅笑。
几秒钟后,他才说:“研磨咖啡机突然卡住,没办法自动磨豆子,客人买不到咖啡。”声音非常之沙哑。
“喔。”
“喔什么?”他挑眉,表情像是在生气,又好像没有。
“‘喔’就是我明白了,那你先去修咖啡机,我的水箱晚一点再修没关系。”开玩笑,那台咖啡机可是贩卖部的“镇店之宝”,欧美团没有咖啡喝会死人的。她非常之明理。
鲁特张嘴要说话,但没有说出来,又或者此时此刻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是紧紧盯着她,、困惑、懊恼……种种情绪交杂下,他的脸看起来更严肃了,她的存在确实很困扰他。
汪美晴一点儿也不想逼他,一切顺其自然,一切顺心而为。
因为有缘,所以来到他的面前,因为有缘,她会好好珍惜把握。
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后,她的心也就宽阔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接受比抵抗来得轻松写意,她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还不快去,咖啡机在等你呢!”她笑意加深,主动松开藕臂,放他自由,手指还帮他顺了顺被她揪乱的发丝。
“你先出去,我等一下再出去,顺便把滚满地的东西收一收。”她推他往门口走。
鲁特木然地迈动步伐,像一具没有油的机器人。
他在大手握住门把之时,突然间转过头。
汪美晴刚好蹲下去要捡十几条巧克力,他一转身,她有些怔住。怎么了?
“那几个箱子不要动,很重,我回来再搬。”他嘎声交代。
“好。”她开心笑,女敕颊的红晕极可爱,很大女孩。
他眼神一深。
“还有,你的头发也很乱。”说完,他开门出去。
“嘎?”闻言,汪美晴赶忙蹲在水箱前,借着不锈钢的光滑表面看看自己此时的模样。
哇……靠!她完美的空服员发型全毁了呀!
披头散发,唇蜜被吃光光,脸蛋红通通,眼睛在发亮……看着这样的自己,捧着热呼呼的女敕颊,她忍不住又格格笑。
唉,真的很严重,怎么这么爱笑?没药医,真糟糕。
他在做梦,他知道。
但,醒不过来。
梦里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一桌一椅的摆设全都深深刻印在脑中,所有最细节的地方都逃不过,他一直记得。
曾经以为自己成功摆月兑掉了,后来证明,那不过是自我安慰。
这个梦发生过,这是他的记忆,它一直都在,压在他内心底层,变成他的血肉,他的一部分,永远跟着他。
“你疯了,你不能娶她!”
“为什么?”
“她不是真的爱你!鲁特,你看清楚啊,睁大你的眼睛,那个女人接近你别有目的,你看不出来吗?”
“别有目的?什么目的?为了你那些钱吗?要钱,我自己会赚,我会赚很多,很多钱养她,不会用你一毛钱,你大可放心!”群聊提供免费TXT最新小说下载
“别忘了你的天赋。你与生俱来的能力。”
“我是正常人,我很正常,我没有什么鬼天赋。”
“你们不适合在一起,不可能有好的结果。”
“为什么?就只是因为她年纪比我大吗?”
轰隆隆的咆哮争吵,明明在梦中,他依然感到头疼。
头好痛,那些话震得他耳膜快要爆裂……
父亲面庞震怒,母亲对他失望地轻泣,他们劝过又劝,骂过又骂,但没有用,他一意孤行,那时的他血气方刚,还未满十七岁,第一次尝到爱情滋味,如果那种疯狂的、变态的迷恋称得上是爱的话……
“鲁特,她不爱你,她不是真的爱你,你不要这样,拜托,我求求你……”
母亲哭得泪涟涟。
他一向柔软又认命的母亲啊,他实在不知道该爱她还是恨她。
“那你告诉我,怎样才是爱?”梦中,他的声音充满讥讽。“你爱父亲吗?哼,呵呵呵呵,我想必然是爱的,爱得就算父亲和你亲妹妹搞在一起,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果然很爱他啊!”
父亲凌厉的掌掴甩在他脸上,力道之大,打得他头歪向一边,嘴唇破裂。
他眼神像头豹子,阴狠回瞪,那些话不受控制地冲出他的唇,每个音节都如此清晰,恶狠狠地低咆——
“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两个,永远,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们!”
他睁开眼了。
可能做过太多次同样的梦,醒来时,他无慌无惧,只是满脸、满背的冷汗。
翻身坐起,瞄了一下床头的电子钟,荧光色的数字清楚闪动着。
凌晨两点。
右手臂痛着,刺痛感觉如针煨,那是种深入细胞的幻痛,伤口明明成疤,还是会痛。他揉着臂膀,在床边垂首坐了几分钟,直到长长吁出口气,将梦中所带出来的紧绷感尽数吐出,神智清明了些,这才起身走进房间附属的浴室。他捧水冲脸,再用毛巾檫干,连背上的冷汗也一并拭去。
窗帘外透着灰亮,他穿上皮外套,换了鞋走出去。
旅馆的一楼柜台亮着鹅黄色的灯,留守的员工睡着柜台内的躺椅上,轻轻打呼。
他脚步无声地往外走,手还没来得及搭上门把,一大坨蓬蓬的“东西”就从角落站起,慢腾腾朝他走来。
他挑眉瞥了大狗一眼,像在问:没事不睡觉,想干么?
“呼噜……”刮别人胡子前,先把自己胡子刮干净!大狗也不甘示弱。
“随便你!”他嘟囔,推门走出去,冷调的天光和爽冽的风同时扑面而来。
他深深地、深深地呼吸。
随手关上门后,他走下几阶木头阶梯,大狗跟着他身后,一人一狗走啊在,再走啊走,整片天地只印着他们的影,他在冰川旁的一块大石上坐下来,大狗低噜一声,甩甩尾巴,轻松无声地跃上大石,伏在他身侧。
出来干什么?
鲁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不想再继续待在房中,那股从梦中延续到现实世界的烦躁感,让他快要不能呼吸。
外面很好。
空气够凉,而面前的冰川永远在变化,今天所见的巨大冰块,明天不知会漂到哪里去,一直变化着,静静改变着,很好。
外面很冷。
汪美晴从暖床上爬起来,奇异地醒在这凌晨时分。
来这座大岛快两个月了,她很喜欢永昼入夜后的天光,这么美,如此宁静,像一幅山水,穹苍与淡雪的水墨画,画中透出犀光,澄澈直入心扉。
揭开窗帘,她看到男人和大狗,在不远处的冰川边。
隔着玻璃窗,她看着他们好半晌,有股冲动在体内生成,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晚餐时间,不少被派驻在此的机场员工没有老婆帮忙料理三餐的话,都会来米玛和萨德的旅馆餐厅吃饭,餐厅采用自助式,就几道家常菜和常见的饮料,与投宿过夜的旅客们一起吃。
今晚,他没有来餐厅用餐。
没看到他出现,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不禁猜测着,是不是因为仓库里的那些亲吻……她知道自己小小就吓到他了,所以,他因此感动迷惑烦恼吗?
草草用完晚餐,跟米玛婆婆和老萨德比手划脚笑闹了一阵,又跟多娜和小姊弟俩聊了会儿,外表笑容依然,心头却浮浮的,她最后忍不住问了,才从多娜那边大听到,近来发生了三、四起北极熊闯进邻近小村落的事件,傍晚之前,他临时跟着几个小镇里的壮丁赶熊去了。
之后她回到自己房里,多娜来敲她的门,交给她一支手机。
“鲁特下午时候托我拿给你,我差点忘了。”
她愣愣接过来,那是她的手机,但在来到这座大岛当晚就惨遭意外,摔得机壳和电池全分家了。“怎么会?它、它好好的,而且电力也满格……”
多娜笑出深深酒窝。“鲁特修好的。听他说,手机的内部零件并没有摔坏,只是上下两片机壳的卡断裂,才会没办法密合,他不知道用什么溶胶黏好了,有点难看,不过还可以用啦!”
“喔。”心窝温烫,她抓住手机,新手也在发烫。
“鲁特把飞马那辆老爷公司车也整理过了,里里外外彻底检查一遍,那辆车实在太久没人开,他修一修,补一补,你再开的话也就安全些……对了,他还在车内加装了暖气,听说是塔内和机场里那几个男人帮他弄来的。”
“喔……”温烫感漫开再漫开,汪美晴望着眼神带有试探和好奇意味的多娜,不知该回应什么,只是傻傻笑着。
“你喜欢鲁特?”多娜干脆挑明问了。
她眼珠一转,颊红红,仍笑。“嗯,我喜欢他。”
“我想也是。”
多娜一副“打赌赌赢了还赢很大”的愉悦模样,和她又聊过几句才离开。
她之后睡着了,没留意他是何时回来的。
此时,他就坐在窗外冰川边,孤寂的背影勾引她内心某种柔软情感,有种酸酸的、涩涩的、舍不得的情绪。
她换上保暖的衣物,围上围巾,抓起梳子唰唰地梳过习惯性乱翘的一头长发,然后套着毛毛靴轻俏地留到走廊上,再轻俏地经过亮着黄黄灯光的一楼柜台,来到门前。
深吸口气,头一甩,她推门而出!
唔……风萧萧兮易水寒啊,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