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你接受吗?’
俊美逼人的眼底浮起一丝恶作剧的神采,勾烨眉带淡笑,‘我们这种平民身分的人
,岂敢要高高在上的皇家捕头大人道歉呢?’
‘你!’同样中国人,哪会听不懂勾烨嘴上客气,实际上却暗中扯了张宗玉一腿。
杰米不悦地掀起一眉,‘看样子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张先生。请你离开!’
幸悻地白了勾烨一眼后,张宗玉将长辫甩到身后,‘给我记住,姓勾的。以后在上
海租界外的地方,你都要给我小心点,别让我捉到你的把柄,否则……哼!’
满月复怒火的捕头走了,‘真是个暴躁的人。’
‘抱歉,让你碰到这种事。’
‘这又不是杰米的错。’勾烨笑了一下,而后问道:‘他们在追捕的犯人是谁?紧
张成这样。’
‘喔?你居然不知道。连我这个外地人都有听过这件事呢。’
‘别取笑我的孤陋寡闻,前一阵子我到香港出了公差,消息也变得不灵通了。怎样
,什么革命分子让向来眼高于顶的京沪衙门的官爷,不惜放段,前来拜托你们这些
洋人呢?’
‘告诉你这个消息,打算给我什么报酬?’杰米邪睨他一眼。
勾烨皮笑肉不笑的挥挥拳头说:‘保证让你毕生难忘的东西。’
‘哈哈哈哈。’杰米就喜欢他慧黠的反应,‘我说、我说,别对我舞拳弄腿的,早
知道你功夫厉害,没打算和你打架的。’
‘多谢合作。’
‘他们要追捕一个化名“七月”的革命分子,他就是筹划整场“屈原节起义”的首
脑。你应该也有听到这次革命,他们不但破坏了京沪总督府,还烧了总督衙门的兵器库
,害得清廷损失惨重。事后虽然捉到不少革命分子,就是独独少了几个带头搞革命的人。现在整个京沪衙门已经发出重赏,要将这名“七月”逮捕归案。’
‘重赏,这么说来,清廷这次倒是满痛下决心的。’
‘嗯,因为总督是皇亲国戚之一,这次被吓坏胆子了,无论如何都想要将“七月”
斩首示众。’杰米耸耸肩说:‘我才不管什么七月、八月的,只要他们惹我不高兴,我
就不让他们上船搜人,就算是一万两我也不放在眼中。’
‘一万两?’
‘没错,告示一出就轰动全沪。听说一堆穷人都巴不得捉到“七月”的人是他们,
好去领赏。’
‘喔?这么说来清廷应该很快就能捉到人了。’
‘哈哈,大家都这么想。’杰米摇头说:‘不过我个人以为“七月”这个人说不定
早就溜出了上海。虽然有逮捕的画像,但是光靠那一张画纸想捉到人犯,还是要费一番
工夫的。对了,刚刚那捕头有给我一张,就是这个人。’
那张以毛笔白描的画像上,出现一张意外秀气的书生面孔,和所有革命分子一样剪
掉了辫子的年轻男子,面容严肃的瞪视前方。
‘很讶异吧,没想到这个革命份子还满年轻斯文的样子。’杰米皱皱眉,‘会让人
觉得他丝毫没有那种暴力动乱的力量。’
‘人不可貌相,这是中国人的俗谚。’
‘是啊,从你身上也可证明这一点。’杰米叹了口气,‘有我这么痴心热情的追求
,你居然还能毫不动心,可见得你的确是比外表看来冷漠狠心多了。’
勾烨露出了一个莫测的笑容,不置可否地给了他回答。
叩、叩两声后,中断了一下子,又紧接着三声敲门声。
门被拉开一小道缝,里面传出低沉的声音,‘乌云满天。’
‘拨云见日。’
‘很好。’门打开了。
迅速的步入房间内,‘呼,外面风声好紧,我不得不化装成外地来的小贩才能躲过
盘查,幸好我演技还不错,才能把那些笨官差都骗了过去。’身材圆胖的男人一边抹汗
、一边说道。
‘辛苦你了,阿民。’
葛众民摇摇头,看着娇小身材的梁美如说:‘哪里,比起你们现在的处境,我不过
是跑跑腿送送信,哪来的辛苦可言。倒是你和七月老大可要小心些,外面可是布满了清
廷的眼线,等着要捉人哩!那些满清走狗真是他妈的混蛋。’
‘我们会小心的。’
‘咦,怎么不见七月老大的人影。’
‘她在另一个房间,’美如指向另一扇紧闭的门,‘说要打坐,要我暂时别打扰她。已经在里面待了一上午,可能很快就会出来了。’
‘真服了七月老大,也只有她能在外面情势如此紧张的时候,还能像老僧入定般冷
静自持,换作其他人早就慌乱手脚不知所措了。’葛众民竖起大拇指说:‘我真要封她
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古今第一奇女子,比外面庸俗的笨男人还要有英雄气概的女人
,一点也不像个女流之辈,怪不得大家都把她当男人看。’
‘嘘,不许你乱说话,我可会生气的!小心让七月听见不高兴。’
‘我是说真心的!’
紧闭的门扉无声的被打开,纤瘦高挑的人影步出房门,‘美如,麻烦你泡一壶荼。
阿民,新中会那儿有什么消息吗?’
‘啊,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葛众民模模他的大光头,‘哈哈,你是不是有顺风
耳呀,每次说你闲话都会让你听见。你没生气吧?’
‘你自认为说的话里面,有任何值得我生气的吗?’
看着七月那双比黑水晶还要透彻美丽的明眸,葛众民不好意思的干笑一下,‘我不
是故意说你像个男人,当然啦,大家都看得到七月老大的美丽,只是你的作风处处都不
让鬓眉,也难怪外头那些差爷、帮办、绿衫们还以为“七月”是个男的,谁也不会想到
他们到处在找的“七月”,其实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呢。’
‘我没有生气。’她淡淡地接过美如递来的茶杯,轻啜一口。
美如噘着嘴,掀起一道眉说:‘就算他挨骂也是活该。’
‘嘿,别落井下石嘛!’葛众民发出哀求。
‘这么说来,你承认你自己是井底之蛙,没知识又没常识啰?’
‘哇,好狠喔!’葛众民捧着心口,‘你这个毒女!’
‘你没听说过吗?人呀,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有常识也该有意识,我看你连人的
意识都没有,干脆自已挖个洞跳进去埋起来算了,何必在这儿惹人嫌。’
笑看美如和阿民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她晓得这是他们在危机四伏的现状中,唯一
能放松自已的方法,也是大家真正得以放松的时刻。所以即使宝贵的时间正逐渐消逝,
她也没有出声中断他们。
‘女孩家嘴巴别那么恶毒,小心最后嫁不出去,只好委屈哥哥我勉强收留你当个小
媳妇儿啰!’
‘你!我就算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也不会嫁给你。’
‘你不嫁给我这世上唯一的男人,难道嫁女人吗?哈,没想到咱们美如妹妹是个变
态,我要大肆去宣传一番。’
‘你敢!你敢我就撕烂你这张狗嘴。’
当言语化为行动,美如忍不住扑到阿民身上,打算用拳头讨回公道时,她拦下了美
如,‘可以了,他只是开玩笑过火了些,快向美如道歉吧,阿民。’
‘真抱歉,小娘子。’阿民嘻嘻哈哈说道。
‘谁是你娘子,少不要脸。’美如扮个鬼脸后,‘懒得理你这种人,我进去了,七
月。’
房间内好不容易又恢复一点安静。‘你多体谅一下美如,辛苦她陪我在上海市内各
大客栈、旅店到处藏匿,过这种见不得天日的日子,又要提心吊胆怕哪一天被人发现,
所以压力很大。我知道她有几天都睡不好觉,脾气难免暴躁了点。’
‘七月老大我能了解,你不用跟我解释的,不管美如刚刚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心上,
放心好了,哈哈。’他拍拍肚子,‘看我这样子就知道,宰相肚里能撑船嘛!’
‘说大话不怕闪舌,哼。’美如从邻房抛一句话后,又砰地关上门了。
‘唉呀,看来我的美如妹妹生气了。’葛众民眨眨眼,‘我还是赶紧说正经事,别
误时误事才对。’
从衣袖里抽出一封以蜡密封好的信函,葛众民将它交给七月,‘这是新中会的楚天
要我带来的,任务完成。’
没想到这次楚天还特地写信,通常大家都以口讯传递行动的消息,此举可避免留下
任何牵累革命同志的证据。散布全国各处的革命分子们,就靠着这样一个个隐密的小组
活动力,生存下来。
她展开信,静静地看着。
晓中(七月)吾友如晤:经长久之思索与考虑后,会首决定晓中在上海的任务已圆
满达成,再逗留于此地对你与本会都没有好处。为避免树大招风,以及万一晓中同志被
捕,对本会造成的重大损失,会首希望晓中同志能隐匿身分离开上海一地,前往香港。
香港分会九龙湾目前急需一位领导将才!对于求才若渴、捉襟见肘的本会,会首盼
由晓中同志接下此一空缺,在香港继续为本会复兴新中国、推翻满清政府,策立新行动
而努力。
至于晓中同志离开上海前往香港此事,本会已运用关系,情商上海本会的暗中支持
者协助,对方已经答应派遣熟悉各地人脉地缘的精英分子,助你一臂,定能安然无事避
开敌方之耳目,安抵香港。
联络方式与见面地点,已安排妥当,附于信上地图。
约定代号:我方‘七月十五’;友方‘玲珑八面’
楚天上她看见附图底下的地图,细看一遍后,便将信藉着火烧了。
‘怎么,发生什么事吗?’葛众民不解的看着她烧信的举动。
‘这是为了避免留下线索。’她一边解释一边站起身走向隔房,‘美如,请你出来
’下。’
‘可是你把信烧了,你还能记得楚天大哥交代的事吗?’
七月回他一个自信的微笑着,‘当然,从小到大只要是必须记下的事,我向来过目
不忘。’
‘那么,楚天大哥究竟交代你什么事?’葛众民好奇问道。
她向着美如,也向着葛众民说:‘准备一下,我们要离开了。’
‘离开?’美如与葛众民异口同声说道。
‘去哪里?’美如又补上。
‘我有我必须去的地方。恐怕我们要就此分别了,美如、阿民。’
‘什么?不要!’美如泪水在眼眶里打滚,‘我不想离开你,七月。我要和你一起
去,别把我丢下。’
‘要坚强一些,不可以说这种话。’她拍拍好友的肩说:‘我很高兴认识你这么好
的同志,让我们在不同的地方一起为共同的理想奋斗吧!’
‘但是我只想追随你而已!’
七月的眼里流露出为难的神情。
‘别再说了。’阿民楼住美如的肩,‘这里交给我吧,七月。既然你要离开,应该
是越快越好,那么你快点去收拾行李,不必担心她的事,我会照顾她的。’
看一眼埋首在阿民怀中哭泣的美如,七月隐忍下一声叹息,改以坚定温和的目光,
‘那就麻烦你了,阿民。’转身进房去了。
‘呜……呜……’美如双肩颤抖着,斗大的泪珠不断滚下。‘我不想失去七月,阿
民。’
‘不会的,她只是暂时到其他地方去。一定是因为别的地方需要她,她和我们不同
,她有卓越的才能与头脑,不像平凡的我们,有很多人和很多事没有她就不行。所以,
等她进行完一切,等我们大家达成理想和目标,她一定会再回到上海,再和我们见面的。’
‘真的吗?’她哽咽的问。
‘一定会的。’阿民模模她的头说:‘如果真喜欢她,就要让她去为她的理想奋斗
,不要令她感到为难。这也是喜欢人的一种方式喔!她看到你哭,心里也会产生愧疚的
情绪,这样不太好。’
美如点点头,抹掉脸上的泪痕,展开笑颜。‘阿民,你人也不坏嘛!’
‘考虑当我的女人吗?’
美如指了他胖胖的手臂做回答。
‘喔,没想到出了门的浪子还懂得回头啊!’
勾烨耸肩一笑,‘外面没啥好玩的,自然要回来。听说你今天有事要找我,亲爱的
帮主夫人,有任何事需要敝人在下我服务吗?’
红子菲蹦跳下楼,站在他面前说:‘很好,华靖哥没骗我。’
‘骗你?’他蹙起眉,兴趣不大。
‘他告诉我你一定会自动回来,不需要派人出去找。’
当然,华靖那可恶的冷面诸葛早料到他为了躲避杰米.蓝恩的追求,除选择回到龙
帮内,也别无去处。这不是说他找不到红粉知己或是朋友收留,而是龙帮是唯一能成功
将杰米挡在门外的地方,理由是杰米很讨厌龙帮帮主都勋,打从在美国留学开始,杰米
就和都勋誓不两立。
‘他人呢?’勾烨卷起衣袖。
‘他──谁?噢,你指华靖吗?他去北京了,将有一阵子不在。’
溜得其快。
‘你卷衣袖打算做什么呢?勾烨。’红子菲不怀好意地拉拉他,‘我知道了,你已
经迫不及待想要完成我即将交代给你的任务了,是不是?’
‘相信我,真相绝对不是如此。’
‘不要害羞了。’红子菲往他肩上大力的拍下去,紧接着便使出吃女乃的力气拉着他
往楼上走,‘好吧,看在你这么迫不及待的份上,咱们也别啰嗦,马上带你去会见今天
的女主角。我保证你百分之百会爱她的。哈。’
‘你到底有没有把人家的话听进去啊,帮主夫人。’
‘有,当然有。’子菲怀抱剃头担子一头热的热忱,像小母鸡捉‘大’鸡的模样,
将勾烨逮到了三楼的会议室。‘好啦,咱们到了。为了答谢你上次为促成文大哥与格格
的婚事,这次我特别找到一位很适合享受你十六面玲珑魅力的女主角,呵呵,紧张不紧
张呀?心头小鹿是不是扑通乱撞?有没有重回到十几岁青少年的感觉呢?’
实在哭笑不得,‘别闹了,子菲大小姐。你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子菲眨眨无辜大眼,‘我?我又不是江湖郎中。’以一个纯洁欺人的笑脸,她将勾
烨拉进会议室,‘坐好,我马上就请出女主角和你见面了。’
硬被推进沙发座椅内,勾烨深叹了一口气,随意以指尖爬过自已发海,好吧!姑且
看看她玩什么把戏。
‘勾烨,来,见过我们天下第二、世纪超级大美美美女。这位就是今天的女主角,
林美琳。’
开……开什么玩笑?‘你,不要过来!’
‘怎么了?你不会怕这么可爱又温柔的小美女吧?来,抱抱看嘛!’
‘什么美女,她根本还是个小囡囡。’
呵呵呵,红子菲在心底偷笑,‘你该不会怕一个这么小的小宝宝吧?你不是号称八
面玲珑吗?那要搞定美琳妹妹应该轻而易举的。我这就把她交给你喔,千万别把她摔下
来了,她妈咪和我是好朋友,我答应要照顾她的。可惜我忘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办,所以
全龙帮上下当然只有“八面玲珑”的你才有办法解决这难题了。来吧,把孩子抱过去。
’
‘找临时保母不行吗?’他不想接下宝宝,但是子菲已不顾三七二十一的,霸‘娃
’硬上弓交给他。那蠕动的小小身躯、小小脸蛋和小手小脚,正在他怀中拳打脚踢,眉
一皱嘴一噘,好像有点不妙……‘哇哇哇!’果然,女圭女圭不习惯这僵硬的臂膀,马上哭
了起来。
‘别……别哭……喂!子菲你不许走,快回来。’
红于菲溜到门口,回头抛下一句话说:‘祝你好运了,勾烨哥哥。希望美琳和你一
见钟情,拜拜。’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冷汗缓缓地流下背脊。没错,他勾烨恐怕要面对今生头一次没
办法征服的女性了,他很肯定对于此刻怀中正啼哭的小宝宝来说,他再多迷人的魅力也
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真是输给你了,红子菲。’
一小时后。
‘绝对不要让我再和你老婆待在同一个房间,我这话是认真的,都勋。我可不保证
下次再见到她,我会做出什么无法自制的事。说不定我会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放在她
的颈子上……’勾烨做出扭绞的手势。
都勋投以同情的目光,递给他一杯酒,‘给你压惊。’
‘谢了。’勾烨仰头一口喝干。‘你知不知道在一小时里面,一个小女圭女圭要换几次
尿片,喝几次牛女乃?更别提我刚哄完她睡着,下一秒她马上就哭着醒来。我还以为她哪
里痛了、病了,还是怎么了,结果只是需要换尿布。原来养一个小孩真是那么可怕的一
件事’
‘勾烨。’
‘我以后绝对不要碰到那种小恶魔,绝对不要!’
‘勾烨,我看你是受惊过度了。’都勋摇摇他说:‘喂,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打你一
巴掌让你清醒一点。’
‘打我?’勾烨皱眉头,‘我又没喝醉也没发疯。’
‘看来真让子菲说对一件事。’
勾烨眯起一眼,不满地瞪他,‘你那可恶的老婆又说了什么?’
‘她说大部分的公子都有天生的克星。’根据子菲的说法,到处播种是男性本
能,但是一见到开花结果后的爱情结晶,落荒而逃也是男性本能。所以对公子来说
,小宝宝是最可怕的。
‘哼。’勾烨漂亮的黑眼明显的写着不同意。‘我不是劳什子公子,所谓风流
而不下流,我才不做什么始乱终弃的事。我只与懂得男女关系的成熟女往,并不是
什么人都好。’
‘懂得男女关系的成熟女性?’都勋向来淡漠的脸上多了一丝兴味,‘你可真会编
排条件。可是合乎这种条件的人,似乎是一大箩筐。’
勾烨挑起一眉,‘你不会拿出什么从一而终、至死不渝的爱情打算对我说教吧?就
连你没遇见子菲前,日子也不见得过得比我要健康。嗯,说不定比我还颓废呢!帮主。
’
‘过去是过去。’都勋清清喉咙。
‘正是,现在的你是快乐的已婚男子,但我不是。’勾烨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麻烦你请你老婆别再找我这个快乐的单身汉的毛病了。’
都勋摇摇头,‘我这么跟子菲讲,她只会越加致力于替你找老婆的游戏上。上次让
她不小心当了一次红娘,她已经上瘾啰!总之,你自已小心吧!’
‘没想到堂堂龙帮帮主会拿自己老婆没办法。’
‘你以为我是什么理由娶她的?’
被这么一问,勾烨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的确,正是因为都勋实在拿红子菲没办
法,不把她娶回来,艰道让她继绩在他势力外兴风作浪?‘唉,我同情你,帮主。’
‘省省你的温情,说不定老天爷也为你安排了一个。’
‘哈,不会的,我可是天天烧香拜佛,虔诚的要祂放我一马。’
‘那就让我拭目以待,看老天爷是否真放了你一马。’都勋自抽屉内取出一份文件
,扔给了对面的勾烨,‘言归正传,这件事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圆满达成任务,所以我
就全权交给你。’
勾烨扬起俊秀的眉,‘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八成又是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吧?
’
‘不会比上次要求你反串杨贵妃唱戏更难堪,放心。’
‘你说的“放心”两字,怎么都很难令我“安心”。’勾烨随口反讽一句,取出文
件,‘咦?这不是那位鼎鼎大名遭到通缉的革命党头头,七月。’
‘听过她的名号,那更好办了。’
‘该死,又是这种麻烦事。’勾晔细读完内容后,‘我不干,别想要我带着一个身
价万两的革命分子横越三省,从上海逃到香港去。我可没失去我的脑子,这位“七月”
不但容貌样子已经曝光,外面还悬赏万两,带着他逃亡就像带着火药逃亡似的。说不定
这个“七月”还是个难缠不听话的人,我最讨厌这些满口理想的革命党了。改派别人,
我拒绝这档事。’
‘勾烨,人命关天。’都勋胸有成竹地笑着,‘除了你,你说有谁能胜任这么麻烦
又不讨好的事,并且毫发无伤顺利达成呢?’
‘找华靖去。’他随即回道,‘也该轮到他了吧!’
‘不凑巧我派他到北京去进行一些事了。最近传闻日军开战的可能又升高,我不能
不在上海坐阵,随时应付突发状况。只有你是我们几个里头最有空闲的,勾烨。如果你
无论如何都要拒绝,那么就请你到“红门”去拜托笑面杀手帮你的忙吧,我想季青岚看
在上次你帮过黑面煞星一次的份上,应该会接受你的请托。’
‘然后欠笑面杀手一次人情?’勾烨不悦地冷笑说:‘敬谢不敏。’
‘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知道了,我接下就是。’他起身走向门外,‘不过,等
我回来,帮主你可欠我一次很大很大的奖励。如果我要求请调到沙漠地带去享受人生,
你可别意外。’
‘祝你任务圆满达成,勾烨。’
香港呀,勾烨关上门后,伫立在走廊朦胧的灯光下,帮助革命分子潜逃──以前也
出过几次类似的任务,但是他只需安排路径、打通关节、确保安全。这回要求他亲自出
马倒很稀奇,这位‘七月’想必对于新中会来说是很重要的。
恐怕外界的人想也想不到,上海地下社会竟与革命党有所来往。但是另一方面,勾
烨认为他自已一点也不意外。在这艘逐渐倾没的光辉大国的船上,所有年轻知识分子正
以各自的方式,努力拯救‘中国’的前途。不论是在上海的龙帮,或者是以推翻满清为
主的革命党,都有各自的理想与目的罢了。所谓殊途同归,他们与新中会的结合也是时
势所趋。
看来,有好一阵子日子不会无聊了。
要不是指示上写得一清二楚,段晓中肯定她一辈子也不可能踏进这种地方。
空气中充满袅袅烟气,浑浊得令人难以呼吸外,大呼小叫、高谈阔论的家伙、或者
是喝采倒兴的三教九流之辈,好像全上海最讨人厌的家伙,全都齐聚在这个地方。小贩
穿梭在人群之中,送茶、送酒。这只是台下如此,从台上演唱着霸王别姬的干旦,正拚
命地在这闹烘烘的人群里,吟唱出虞姬那凄楚惨烈的爱情。台上台下两样光景,更让人
难以消化。
全部的家当全放进一只小皮箱里,正放在她脚边。她随时都可以出发离开上海了,
问题是……她的接应人在哪里?
后方有人靠近,汗毛不觉竖起,会是这个人吗?
‘公子,要不要再来盘瓜子,还是我给您上几碟配酒小菜呢?’
不是。晓中全身的紧张神经放松下来,她挥手打发走戏院伙计,举杯沾了沾茶水,
刻意不慌不忙的从背心衣袋里取出一只怀表,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莫非出了问
题,为什么对方迟迟未到?
今天为了躲避追查,她稍加易容,戴上西洋黑色宽边呢帽、金丝边无度数镜片、假
的胡子与一套合身的西装。现在的她看来完全是个洋里洋气的纨裤子弟,和画像上那文
质彬彬的革命分子‘七月’,气质相差何止十万八千。
不晓得对方会派什么样的人来?
实在等得有点不耐烦,晓中隔着镜片开始揣测在这间昏暗又烟雾弥漫的戏院中,是
否有任何人看起来像是‘龙帮’前来支援的……应该不是那些垂垂老矣的票戏族,那边
一伙喝得酩酊大醉的家伙也不像是。她逐一删去不具可能性的人,当她目光慢慢梭巡到
包厢区时,一抹特殊的光采吸引住她的目光。
隔着大半戏院,距离虽然遥远,但是那人是如此的独特出众,吸引了许许多多的目
光,其中也包括了晓中的。那种感觉就像是鹤立鸡群般,清一色灰扑扑、蓝色或黑色调
的群众里,他一身白衫地站在包厢角落,以一种不具情感的冷眼旁观底下升斗小民百态
,仿佛置身于这紊乱吵杂的红尘之外。
晓中不知不觉中红了脸,她生气地掉开眸子,像这种向来高高在上的人,绝不可能
投身到救国大业中,也不会是什么龙帮的人。大概是哪个有钱有势的贵族公子哥儿吧。
回国后她看过不少这种人,多半是王族,那些人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表面上高人一
等,内心却比谁都要低劣。
没想到她和寻常人一样,竟还会被这种‘败类’吸引住目光,晓中就不觉生气起来。她看过的俊男美女又何尝少过,只不过在这种形同人种大杂烩的地方,被那种近似于
莲花出淤泥的感觉所蛊惑罢了。
不!什么莲花、淤泥的,她何必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面孔胡思乱想。况且距离这么
遥远,说不定那出色的容貌也只是空间造成的种错觉。没错,一定是这样,近看就没什
么了不起了。
一口气喝干杯中的水,都怪那个应到而未到的接应者,让她多了这些无聊的空闲需
要打发。可恶,那人该不会放她鸽子吧?
‘还没看到人吗?’
他的目光逗留在黑压压一片的人群中。‘不,我刚刚就找到了。’
‘喔?是哪一个?’顺着他的目光,‘难道是那个穿着一身黑西装的老小子。你确
定是他吗?脸上还留胡子耶!’
‘哪一个上年纪的人还能拥有那么笔直的背肩?再仔细看看他的手,哪里像个老人
家。’勾烨直陈重点,淡淡地说:‘坐在那么明显的舞台中心,与其他人又是这么格格
不人,要我不注意到根本不可能。’
‘那你怎么还不行动?’
勾烨将目光调回来,看向站在他身后,隐匿于包厢暗处的杰米蓝恩。他高挑起一眉
,似笑非笑的说:‘你认为我为什么还不行动?’
‘别这样见外嘛,瑞克。你知道我不可能为区区一万两出卖你的,我只是想助你一
臂。你去把那位“七月”请出戏院,我已经派遣一艘商船待命,随时都可以送你和他直
达香港的。’杰米咧嘴而笑。
‘我不会坐你的船去香港的,省了这份心吧,你的好意我心领。’勾烨掉回头去看
着舞台。整本的‘霸王别姬’已经快唱完了,底下的‘七月’先生似乎也越坐越不耐烦
了,他注意到他频频看表。
‘为什么不?’
‘因为我怕那艘船最后的目的地不是香港而改成了美国。’勾烨坦白的说:‘我不
会和你回美国的,杰米,我相信这种讨论已经够多了。’
‘难道你不相信我?’杰米抗议道。
勾烨以你我都心知肚明的笑颜做回答。
杰米叹口气,‘好吧,我承认我动过那个念头,可是……只要你仍留在上海,我就
永远抢不过龙帮。我只想要多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方重回我们仍在念书的时候,不
好吗?那时候我们朝夕相处、常常见面,而不像现在这样,三天两头见不到面不说,连
你身在何处我都不知道。这算什么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算了,跟你这个老外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勾烨自言自语后,
抛了一个笑脸给杰米,‘看来我得行动了,他在下面等得不耐烦,已经要离开了。你如
果真要帮我的忙,倒是有件事可以劳驾你。’
‘你说吧!赴汤蹈火我绝对没问题。’
‘没那么严重。’勾烨将车钥匙交给他说:‘把车开到后门,等我出来。’
捉起钥匙,杰米皱起眉,‘怎么回事,有麻烦?’
‘算不上什么麻烦,只是一些碍眼的虫子盯上我要护送的东西而已。’他自信的笑
道,‘走吧,我去驱虫,车子交给你了。’
不等了。晓中提着皮箱站起来,从头到尾看完这场戏,结果别说是人影,连个苍蝇
影子都没瞧见。她生气地在桌上摆上一些碎银,决定自己先行离去。没有支援者她依然
能靠自己的力量到香港去,就这么简单。
她挤出拥挤的看戏人群外,走向阴暗的戏院通道,不过转个弯就有一堵墙自动撞上
来,‘喂,你走路不看路的呀!’
对方竟先兴师问罪起来。‘对不起,你突然从这里闯出来,我一时没注意到。如果
撞伤你,我很抱歉。’那根本不可能,晓中从镜片下瞧着那人肥壮的大肚子与粗如水桶
的手臂,凭她自己这几两肉哪里敌得过他。
‘对,你是把我撞疼了,老爹。我肚子痛得要死,说不定有内伤,你说该怎么办呢?’胖子与他的同伙团团围住了她。
原来如此。晓中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明白了,这些人想要强行勒索。‘如果你真
的受伤了,那当然要去看大夫才行。我知道戏院附近有家药铺子,里面的大大医术高明
,我带你去吧!’
‘喂,老爹,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跟我装蒜啊?’胖子模模肚皮说:‘我这疼光看大
夫是好不了的,我要的是这个,你懂吧?’他伸出手来,比比银子。‘懂了就快点拿出
来给我和我的兄弟们疗伤。’
‘这个?’该怎么月兑困呢?晓中习过一点武道,她有把握单打独斗可以击倒两个,
但是现在四个壮汉对一个女子的情况下,就算是她也有点勉强。‘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看来只有声东击西、且战且走了。
‘笨,当然是银子了!快点拿来!’
‘银子?早说嘛!’晓中提起皮箱假装要开,实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反手以皮
钳击向胖子的正面,并且补上一脚将他踢弯了腰。
胖子痛叫地蹲下去,其他几人则轰然大怒,蜂拥而上,‘干,这老小子想来硬的,
大家上!’
就算少了一个人,对方在人势仍占优势,而且现在又亮出了家伙。晓中知道情势不
利于她,再恋战下去还有更大的危机──引起追捕她的官差们的注意。她以肘格开了对
方的拳头,接着反扭下他的刀攻向另一人的匕首,但是却没办法闪开正面以木棍击向她
的混混。
‘以多打少,有点不太公平。不如让我加入战局,玩一玩吧?’
‘哪个混蛋敢管老子我的闲……’胖子破口大骂到一半,当他看清来人时,脸色一
瞬间由极红转为极白,甚至有点发青。‘我……抱歉,真对不住,我们不晓得他和勾爷
有交情,真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不打了?’他淡淡地问。
‘当然不打了,我们马上就滚,勾爷,您手下留情!’四个混混像是一下子被刺破
的气球似的,不仅没有气焰,根本像是连滚带爬般的,模模头自动自发的离开了。
‘怎么会这么倒楣,才想干一票,就撞上了八面玲珑。’远远还听得到四人的大呼
小叫的声音。
晓中对于事情急转直下的发展,只是抬起一眉,没想到这位身穿白衣的男子竟然会
帮她。
‘走吧,车子在后面等。’白衣男子一派理所当然的说。
‘多谢您的帮助,但是我没有理由和您走。’她拍拍衣上的灰尘,捡起刚刚打斗中
掉下去的帽子。
‘啊,我知道了。’白衣男子微笑着伸出手说:‘玲珑八面。’
如道电极般的,晓中怀疑地看向笑容满面的美男子,‘你……’
‘我正是龙帮派来接应的人,你是“七月”没错吧?’他自顾自地握了握她的手,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到外头再说。’
晓中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名不论她从何处看都不像是黑帮分子的男子,竟然就是‘
龙帮’派来支援的人。头一个在她脑海中冒出来的想法,就是号称人才济济的‘龙帮’
上下,难道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来支援了吗?她实在不明白。
‘我想这里应该有什么误会,先生。’迅速在脑海里她重新盘算。
‘你不是“七月”?暗号听不懂。’
他扬扬眉,俊秀的脸更添一丝玩世不恭的倜傥,七月怎么看都觉得此人比较像个游
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而非从事谍对谍的最佳人选。
‘不,“七月十五”对“玲珑八面”,的确没错。’晓中试着解开坚握自己手臂的
他的手,意外地发现他虽然外表秀气,手劲倒满大的。‘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他一手拉着她、一手提起她的皮箱。‘现在没时间拖拖拉拉
的,再不走那些讨人厌的苍蝇又要回来了。’
‘你这人──’晓中话都没说完,就被他拉着直往后门走去。‘喂,慢着,我没说
我要和你走,快放手。’
他奇怪地看她一眼,但并未放手。‘看不出来你这个革命党头头倒挺瘦弱的,我这
样随便一拉你就挣不开来,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过,还真没法相信你有两把刷子,能应付
那群小混混哩。怪不得他们会挑上你下手,你除了身材高了一点外,你简直和女人家没
两样!’
‘你!’晓中头一次觉得怒发冲冠,所有火气全冲上脑门,‘放开我!’
‘等我们上了车,我马上放开。’他一副你不情我更不愿的模样。‘保证你的安全
是我的任务,我已经答应我们龙老大接下这桩麻烦事,就一定会圆满达成它的。所以为
了你我的共同目的,还请你安静一点,上车吧。’
‘不必了。’晓中冷然说道:‘请外人帮忙我逃亡这件事,我本来就不大赞同。既
然你觉得麻烦,那么我在这边正式谢谢龙帮的鼎力相助,我自己可以前往香港。’他挑
剔她的瘦弱,她还嫌这人不够男子气概呢!就是嘛,看他长相比她还漂亮,谁会把自己
性命交给一个这么像人妖的娘娘腔!
唉,勾烨在内心叹口气,一看到这小子坐在戏院内,他就晓得这个麻烦果然如他所
料,是一个又硬又倔的顽固分子。凭借着他多年观察人们一举一动所得的结论,他晓得
‘七月’会比他以前接触过的,那些自翎为正义之士的人都还要来得难缠。笔挺的坐姿
象征极端的自制,而从他时时注意表上时间这点来看,又是一个标准以头脑准则行事的
人。这两点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加上固执己见的话,紧急时刻可会要人命。
‘如果你想自寻死路的话,请你尽管离开吧。’勾烨直视著「七月’的黑眸说:‘
意气用事,不是聪明的作法。或许你不信任我能达成任务,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一
个革命党员,在我“八面玲珑”安排的路径下失败被捕的。’
‘你……你就是“八面玲珑”?’
他微勾起唇角一笑,摊开双手说:‘车子就在那边,要不要跟我走就看你怎么选择
了。’
不可能,传闻中的八面玲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她听过许多有关他的传闻,譬如他
在北京如何以智取胜过那些日本鬼千,成功破坏那桩出卖国家的异国联姻。还有他怎么
样周旋在那些日本鬼子、外国使节或是官府衙门间。要完成传言中的任务,绝对是个智
勇双全的男子汉大丈夫,可是眼前的他哪里像是大家口中的大英雄呢?
叭!叭!响亮的喇叭声吓了晓中一跳。
‘我的同伴等得不耐烦。’他朝车子挥挥手,‘我看你还是跟我走吧,省得惹上麻
烦。’
还来不及反应,晓中又被他拉上车。一阵混乱中,她只知道自已跌坐到柔软的皮垫
上,像一袋谷物似的被甩上车,下一秒车子就呼啸前进了。
‘哇!’她遮住双眼,‘开慢一点!’
‘什么?’坐在驾驶座前的勾烨转回头,‘你该不会从没坐过车子吧?’
晓中脸色苍白,她点点头,车子在此刻一个大转弯,呕心欲裂反胃感从肚子挤到喉
咙处,‘呜……开……开慢一……点,我要吐了。’
‘那可不妙。’他与身旁的金发男子嘀嘀咕咕一阵子,车速总算慢下来了。‘这样
有没有好一点?’
勉强可以忍受些。她点点头,‘……谢谢。’
‘哪里,我们从新开始介绍好了。’他伸出一手,‘我叫勾烨,这位是我的朋友杰
米.蓝恩,和我们去香港的事毫无关系。你不用担心,他听不懂太快的中文,所以我们
交谈的时候没有泄密的危险。你的名字呢?’
晓中迟疑地伸出手,‘段晓中,你好。’
‘晓中,晨晓之中吗?满好的名字。’勾烨回应他心无城府的一笑。‘我还在想你
该不会真的就叫做“七月”吧!为什么会以“七月”做代号,我还真有点好奇呢。’
他那一笑让晓中看呆了。刚刚在戏院中她已经被他的容貌所吸引,但是见他谈笑生
风、双眸生动灵活的模样,她才真正感叹这世上竟有这么漂亮的男人。远看时她以为那
是距离产生的美感,但是近观才真正让她觉得上天打造的凡夫俗子间,不小心也会诞生
有如艺术精品般的美男子。
‘八面玲珑’啊!古代的玲珑宝塔就是因为面面晶莹无瑕,不论由哪个方位来看都
是夺目璀灿的艺品,所以才会以八面玲珑来形容一个手段圆滑无可挑剔的人。照这样说
,以他的外表要在人群里吃香,该是易如反掌。
的确,没有别人比他更合适‘八面玲珑’这样的形容词了。
‘你怎么突然没反应了,喂!’他在她面前挥动五指。‘呆掉了。’
‘我知道。’驾车的金发男子开口以生硬的中文说:‘他八成也是看你看到呆了,
瑞克。’
不小心被外人说中,晓中红霞悄悄升起,‘咳,请别乱说。我只是一时想到其他的
事,所以开神罢了。’
‘哈哈哈,不用否认。’对方大笑着说:‘我也和你一样,常常看他看到呆掉,这
小子对于自身的美可是点罪恶感都没有的,他也早习惯人家看他看足了,所以这种事对
他而言没什么大了不起的,对不对,瑞克?’
看出晓中此刻非常尴尬,勾烨只是淡淡地制止杰米的笑声,‘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
是大一只吗?论长相,晓中也长得很帅气,何必为我这种普通的皮相看入神,你别
乱取笑年轻小子,他的脸皮没你厚。’
帅气?又一个自动把她当成‘他’,自作主张的家伙。算了,也没必要刻意更正,
有时候在他人眼中身为一个男人,享有的好处与方便更多。该揭晓她女儿身的时候自然
会到。‘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当然不会是开车直达香港。’勾烨回头看着前面的路,‘我已经安排好一艘船明
天清晨出发,今天晚上就先在我熟识的朋友家过一晚啰。’
‘来我家吧,瑞克。’杰米兴奋地说:‘今晚我开个派对,咱们好好热闹一下,怎
么样?’
勾烨将他搭到肩上的毛手移回驾驶盘上,‘不,谢了。’
‘嘿,我们不是朋友吗?’杰米不满地吼道:‘你老是这样拒绝我,我可要生气了
,瑞克。如果你今晚不到我家来,我可要认真考虑起我们之间的友谊,是不是只是你推
拖的借口了。’
‘先别发火,杰米。’勾烨叹口气说:‘今夜我和七月得要避人耳目才行,明天清
晨如果我们想要顺利的搭上船到香港的话,至少今夜绝不能惹那些官差们的注意。现在
街上到处都有他们布的眼线,我不能不小心。另外,我也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如果是我的问题,我可完全不在乎那些小事。’杰米急急地说:‘我只想为你做
点什么。你想挑选安全的藏匿之处,绝对没有比我们美国商务馆更适合的地方,那些清
廷爪牙没有我们的允许是不敢进屋里来。’他转头看向后座的晓中,‘你也没意见吧,
段先生。’
晓中不懂他们两人暗潮汹涌的对话。‘我?’她点点头,‘我觉得哪里都可以,最
主要是安全第一。’
‘那就这样决定了,到我家去。’杰米得意的下了结论。
勾烨只是挑高眉头并不多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