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母亲见面后的第三天,作业的时候明明要缝下线的却缝了上线,怔了一下。
最初认为是自己走神了吧。可是后来还是怎么都缝不到正确的位置上,丝线也老跑出来。持续不断地重复着小错误,对好象变得有点怪的自己非常的害怕。
再这样一直想着那三百万的话,是一定不行的了。虽然知道不能这样,但是只要脑子有空闲,就还一定会想着这件事。
晚饭后,堂野像往常一样打开了借来的书本。但是一行也读不下去。到底是谁骗了自己的家人?只有这个问题在脑中来来回回的打转。
突然被叫到名字,吓了一跳抬起头。
“虽然明天才是洗涤的日子,现在还是先把袜子拿出来吧。”
芝的右手里拿着一个纸袋西西梭梭的晃动着。
“如果今天不一起拿出去的话,明天早上,就得自己拿洗衣袋来装了。洗衣签也要重新轮。……你的放在我这里就好。”
把集合了大家全部袜子的纸袋纽好,芝把它放进了洗衣袋中。此时,突然有一种是谁都好只要能问就好的冲动。堂野开口了。
“那个……”
芝回过头来”后悔了又不想洗拉?”地偏了偏头。
“不,那个,不是说洗衣服的事。有一个想问一下的事情。”
芝说了句“什么?”接着把洗衣袋放在了地板上。
“自己进了哪里的监狱,一般来说只有自己的家人知道吧。”
“这个,应该……不说出来的话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果然是这样啊……”
公文也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地伸过头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
草草结束了交谈,公文还是执着的缠着芝问“怎么了?”
堂野不觉开了口。
“有一个自称是我同学的家伙来了我家,说是在警视厅工作的。说能帮上一些忙什么的,双亲都非常信任他……”
“非常信任是怎么回事?”
隔了一会柿崎发话了,公文往他后脑勺敲了一下
“是钱啊,钱!”
芝说了一声“是吗……”跟公文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堂野你知道在这里是禁止告知他人自己住所,或他人住所的吗?”
芝的话语有一些微妙。
“……啊?”
“你告诉了谁吗?”
脑海里,浮现的只有三桥的身影。
“告诉三桥了对吧?”
被公文猜中了,吓了一跳。
“但是并不是三桥先生啊。来家里的那个男人,是个子矮小且有点胖的男人。体形完全不符啊。”
芝“恩——”的思考了一下。
“三桥还是在假释中对吧?如果笨拙的在假释中被捕的话,刑期可是要加倍的。他可是聪明的家伙,我想他不会那么傻……”
我说就是三桥。公文从桌子上面探过身来。
“堂野的刑期很短啊。会在三桥假释期间出去对吧。出去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三桥他也一定不会自己亲自动手,一定是让他的伙伴干的。”
“也有这个可能呐。”
在听芝和公文判断的时候,堂野也相信起公文说的话了。但是内心唯一不能允许的,就是怀疑唯一的好友。
“但是三桥他说过,他也是冤罪。所以等我也从这里出去的时候,一起去起诉的……”
公文马上笑起来。
“三桥是冤罪?不要开玩笑了。”
“那家伙可是从根本上的欺诈师。以独居的老人为目标,骗取钱财之类,这个可是他最拿手的。”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他不是被冤枉的,和自己不一样。这样的话说出去以后一起奋战的话语又哪里有根据呢?
和三桥的对话,一点点在脑海中复苏了。
……难道说经营外贸公司,会说外语的事,全部都是假的?同情着自己,一边“恩恩,我明白”的听自己诉说的真挚态度也是假的吗?
说起来,三桥说自己事情的时候,只有两个人的午休和运动的时候。因为他说自己隐瞒着冤罪的事实,堂野还想着是不是不想被同房的人听到呢?
到了现在想想,如果被同房的人知道了,可能会被提醒到“那是骗人的”吧,就一定会警戒、警戒……在他出去的时候,也一定不会告诉他家里的地址!不是没有决定好住处,而是从最初开始就不想告诉自己吧。
一根线,串连出来了全部的事实。堂野在惊讶得合不上嘴的同时,只能呆呆的看着木桌上的年轮。……自己,被骗了。
走到堂野背后的芝,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桥他可是犯人,堂野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啊。……这种事情有很多。把自己住所告诉给信赖的惩役,然后就被骗了的案件。”
“怎么会……”
双手握的紧紧的,牙齿也咬的死死的。比起被告知有罪判决的时候还要激烈的绝望感。全身都有点负荷不起了。因为愤怒而止不住的颤抖。
“我……我要告那家伙。”
站起来,想用警报器呼唤担当的时候,却被芝制止了。
“你没有证据不是吗?要起诉的话,只要三桥说”我不清楚这件事”就一切都结束了。倒是你,告知了三桥自己住所的这件事,会被当做不正当联络可是要被关惩罚房的。假释也成泡影了。”
堂野一下摊坐了下来,明明知道犯人是谁,却什么也做不了。都是因为自己,什么也无法挽回。
“你的双亲一定也提出起诉申请了吧?之后能做的只有等待。”
如果在这期间三桥逃跑了的话……如果没有被捕的话……当明白到只有哭着入睡的时候,两日来的委屈伴随着泪水慢慢滴落。儿子进了监狱还被骗走了三百万的双亲。还有……自己竟然那么信赖三桥……对这些事,非常的后悔。坏人、贼盗、骗子、谎言……谎言……。
堂野摇摇晃晃地走到进入他视线的无表情男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喂,喂喂。”
芝慌忙地把喜多川和堂野分开。
“你知道对不对!三桥在骗我的事情。你一定很清楚吧。为什么不说明白啊!”
即使面对愤怒的堂野,喜多川的表情还是一点没变。
“堂野,不要那么大声啊。担当要过来了。”
无视芝的担心还是怒吼道:“回答我!”
喜多川抚平了被抓皱的衣服,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没有顿挫的声音。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三桥是个骗子,所以告诉你他会骗人。”
刺耳的休息预备铃响起了,与此同时走廊旁边的窗户咔啦一声被拉开,小格窗的那一边出现的是刑务官的脸。
“喂,你们在吵什么!”
芝赶紧跑上前“对不起”并低下头来。
“好象是电视声音太大了。按扭坏了我们正在纠正。”
刑务官的眉间一下挤出深深的皱纹。
“看电视时间是从十九点开始吧。在没有被允许的时间就开电视吗?”
“对不起。那个,我女儿明天,要参加全国的田竞短跑大赛。会场在神户,有一点在意天气起来……”
女儿、全国大赛……是这样的词语起了效用吗?刑务官留下一句“无论有怎么样的理由,在规定时间以外的视听都是禁止的。以后要注意!”就走了。
刑务官一走,放下呆坐在位置上的堂野不管,其他的四人都收拾起桌子来。就算被呵斥不铺好床被就没有地方放东西了堂野也还是一动不动。最后堂野的被子是芝替他铺好的。
“快点换衣服吧,还想被引起注意吗?!”
公文用强忍的声音“怒骂”着,堂野这才开始换起睡衣。
“换下的衣服也要好好叠好啊,我也明白你受骗的打击。但是就是因为你而让整房人都扣分的话,这个房间就会被禁止看电视了。”
把换下的囚服叠好,钻进了被子中。
突然,眼泪就滑落了下来。真对不起双亲,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就被骗走了三百万真是深感抱歉。停止不了的泪水。诅咒着骗了自己的那个大恶人。
如果用诅咒就能杀人的话……恨到用这种程度的诅咒着。那样像蟑螂一样的男人,并没有生存下去的价值了。如果如果谁能放自己出去杀了三桥的话,或者谁替自己杀了三桥的话,堂野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做为代价来交换。
强忍着想大声叫喊的冲动,紧紧的咬着枕边的一角。死死的咬着好象这样就能杀死三桥似的。下巴都麻痹了,唾液也把床被弄湿。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让公文和柿崎心情不好起来的事实。
好恨,好恨,好想杀了他,在想杀了他之间又有好想杀死自己的冲动。
就那么干脆的死了吧,也不会再给父母和妹妹添麻烦了。不然的话,又不知道还会不会二重三重的出现类似的事情……单因自己还活着就惹了这么多麻烦。
这样的自己,就算消失也无所谓了。
不一会儿就天亮了,开始了重复着的每一天。脑中好象有一层薄膜膨胀了一般难受地发呆,“我还生存着啊”的感觉都变得非常暧昧起来。
早餐一口也没吃。即使来到工场开始工作也只有不断的空虚感。直直的看着缝衣线。想象着自己也是没有感情的机械。白天没有吃,晚上也完全没有动碗筷。
芝问道:“你都不吃东西吗?”
……也完全没有回应他。
预备休息铃响过之后,堂野很快钻进了被子里。一边在头脑中不断重复诅咒三桥的话语,也憎恨着轻易被骗的自己。
把自己逼入死角不能解月兑。
在监狱之中,就算想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牢房中是根本不可能了。虽然有想过要不要申请独居房,但又听说四级是不可以申请的。在工作中去厕所,在那里把脖子吊起来又怎么样?却回忆不出是否有可以把自己吊起来的房梁。
明天的希望,怎么也寻不着。
决定要死之后,心情变的有一点轻松起来。但是一想到是因为三桥那样的男人而死,马上就生气的胃痛。
可是死了的话也可以从这痛苦中永远的解放了。果然还是坚定了“要死”的决心。
第二天早晨,堂野只吃了两口早饭就去了工场。午休的时候有去洗手间,但是发现那里连挂丝线的钉子都没有之后呆了一下。干脆咬舌自尽算了,但是现在又没有那个马上实行的勇气,结果是写起遗书来。
午饭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收拾碗筷之后,也没有想走进书架翻书看的冲动。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心中是这么想的。在狭小的食堂中感慨良多的来回踱步。人生的最后时光将结束在监狱里,只觉一抹空虚。
身边好象有人靠近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对面房叫做夏木的五十岁左右男子。体臭非常的强烈,冬天多少有一点缓和。
在刚进牢房的时候,稍靠近一点都有一种腐烂了的鱼的臭味。
“哟,堂野。”
连说过两三句话的印象都没有。并不亲近的男人。打过招呼之后,突然笑了。
“被三桥骗的很惨吧。”
堂野喉部反射地吞咽了一口。
为什么夏木会知道的?……明明清楚的只有同房的人。
“你是听谁说的?!”
夏木用小手指一边“进出”着自己的右鼻孔。
一边说:“就是柿崎那个阿呆啊。可不要就这样受打击而死掉哦。”
卡哈哈的笑声,伴随着夏木那令人作呕的体臭向堂野袭来。
“说是不了解世间真实的单纯小子,父母肯定为他储备了不少钱,看来真的是这个样子。”
“……你,你是知情的吗?”
“知是知道,不过三桥警告说不要对他的猎物出手。”
握紧的双手因激动而颤抖着。
“你告诉我一声都不可以吗?因为那家伙我父母……”
夏木“哈?”地一声,耸了耸肩。
“你的父母?我又怎么知道。而且啊,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还不是被骗一方的错。”
好象说完之后才很满意一般,夏木转身离开了。
下一个瞬间,堂野一把揪住夏木的后背,把他拉过身来对准脸部狠揍了一拳。一声闷闷的顿响。接着再骑坐在摔倒的男人身上,持续殴打着一脸恐惧的夏木。
“堂野!住手!!”
即使芝从背后抱着想阻止,都被堂野强力甩开。在这期间想逃走的夏木,还是被堂野抓住足部拖回,被抓着头发狠狠地向地面扣去。
“你们在干什么!”
刑务官飞奔而来,非常警备的铃声也响起了。
跑来的刑务官有好几个。堂野只一瞬间就被四个刑务官两手两脚的抓了个严严实实。
“放开,放开我!!”
怒吼着,可是很快嘴也被堵上了,可是还是要奋力反抗。月复部和背部就被毫不留情的大力踢了几下。疼痛让呼吸都几乎停止了。在不能动的期间,堂野就这么被拖出了食堂。
被带到调查室的同时,也被月兑下了工场衣。穿上了像病号服般的白衣服。下面就只被允许穿着内裤。然后用一种皮革制作的束缚器从股间穿过,把两手绑缚在腰间——右手在后,左手在前。大声喊叫反抗的时候,口又被堵上了。
在两名刑务官的押解下堂野被带到了地下室,就像垃圾一般被丢弃在只有二叠大小,什么也没有的房间里。
墙壁全部被柔软的海绵质料覆盖着,床也是古老医院里才会有的亚麻油布病床。等意识到这是“保护房”的时候——是在为了甩掉口中覆盖的防声器,向床和墙壁撞头撞的累倒在地的瞬间。
火焰一般的愤怒一过,月兑力感就排山倒海般袭来。堂野只有靠在亚麻油布的床上大哭。眼泪和鼻涕都垂在了脸上,但是因为手被束缚了的缘故,连擦一把都不行。就在这期间因为哭累了,而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
到底睡了多久呢?
……是在冻的要死,和强烈的尿意逼迫下清醒的。房间里并没有好象便器那样的东西。只有在床的右边十公分处有一个洞。
想起了谁说过保护房的厕所就是一个小洞,走到那蹲下,从环绕着股间的皮革中间,露出生殖器,因为手被的被绑,所以不能很好的对准。在模索的期间结果忍不住了,弄到了周围和自己大腿上。
加速了的绝望感。堂野在房间的一角好象猫一般蜷缩成一团。
本来想死的,本来打算死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什么也不想再想了。但是在什么也没有的空间里,除了思考以外就不能做任何事情。
一连三天,口中的防声器和绑缚手的东西都没有被拿去。
第四天,终于为堂野解开了。就从这时起,又开始了为期一个星期的“轻量禁止”刑法。
在以往工场的工作时间里,只有在保护房中正坐。或者说是只能盘腿坐着的惩罚。
虽然除去了手铐和防声器,但是并没有说话的对象,也没有工作,在没有任何刺激的世界里坐一天简直是活生生的地狱。
时间的流逝,也只有通过一日三餐了解。
堂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的变怪。头脑轻飘飘的,站起来很快又摔倒了。应该是没有任何声音的,但是却出现了“叽叽喳喳”的幻听。一天到晚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