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授趁着“做节”,宴请了上百位英雄豪杰齐聚一堂,名门正派,也有丐帮子弟,各式各样的人看得慕紫缨眼花缭乱。
她自小在名门世家长大,接触的不外是自诩风雅名士的达官显贵,便是自以为是的富家子弟。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江湖中人,其海派、豪爽、不拘小节的个性,让她开了眼界。
瞧,这些人不在乎世俗道德的规范,不理会旁人的眼光,过得多逍遥自在呀!
穿过嘈杂的人群,昆陵真引着王大仲及慕紫缨来到内厅,见着了御景园的当家老太爷——皇甫授。
皇甫授虽年事已高,仍将一头白发束成髻,再戴上冠帽,露出他精明的一张脸。
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对男女,男的稳重、女的典雅,遂满意的频频赞许。
“老是听我那孙儿提及三年前结交了你这位赤胆忠肝的义兄弟,今日看来,王贤侄果然是人中龙凤呀!”皇甫授命昆陵真再拿两张椅子来,要王大仲及慕紫缨加人主席桌。
王大仲被安排在老爷皇甫业身边,而慕紫缨坐在皇甫少华的娘亲——段锦织的身旁,两人硬是被隔开了七人之遥。
段锦织瞧着身旁的绝美姑娘,愈瞧愈是欣喜,不禁暗自思量,若是华儿被安排的亲事是这名姑娘,想必华儿也不会三番两次的推拒了,唉!
一会儿,皇甫授传令上菜,厨子们立刻上了一道“百味馄饨”,每人碗内皆有十余色馄饨,里头包的馅各有不同,吃起来倍觉鲜美。
伺候在一旁的小春看了吃惊的皱眉。十余种馄饨均用不同的肉馅做主料,一人一碗真是惊人的奢侈啊!她直觉的认为御景园的老太爷在砸银子哪!
“我们都知道馄饨是祭祖先的主食,在‘做节’这么重要日子里,我特别命厨子做了这道‘百味馄饨’来让各位豪杰尝尝,应应景。”
各路人马吆喝着,举杯举筷相庆着!
王大仲食了一口,看着皇甫授身旁空着的位置,问道:“皇甫园主,不知义弟为何姗姗来迟?”
皇甫授凝神不语,皇甫业主动答道:“这孩子在一刻前派人来说,他染了风寒,不出席酒宴了。”
“原来如此。”王大仲了然的点头道,心里头却直犯嘀咕;义弟不晓得在搞什么名堂!下午见他时,人明明还好好的,这会儿又躲在屋里装病,可别又犯了窃瘾才好。
慕紫缨一听,在心底默默记下了。原来这园子的主人姓皇甫,听他们方才所谈,果真如那瞎眼丑怪老头所说的一般,三少爷病得不轻哪!
“皇甫园主,听说你这仅存的孙子身子骨一向瘦弱,经常病着哪!”有人出声询问。
“华儿的身子一向不太好。”皇甫授轻轻叹气。他随即举杯道:“别说这些了,大家吃吧!”
菜陆续上桌后,段锦织见慕紫缨少动筷,频频替她夹菜。
“多吃些呀!怎么,菜不合胃口吗?”
“不!只是我一向吃得少,十来粒的大馄饨,已让我快饱了。”慕紫缨微笑婉拒。
“我瞧姑娘气质不凡,不知家居何处?”
“洛阳。”
“哦!那可是个好地方呢!令尊想必是个风雅名流之士。”段锦织想探明她的家世。
“不,他老人家不爱读圣贤书,喜爱尝百草。家父姓慕名天耀,小女子名唤紫缨。”
慕紫缨话才出口,便敏锐的发觉耳边的谈话声停止了。她抬首望去,发现在座的人均用一双惊愕的眼神瞪着她瞧,她被看得莫名其妙,心想是不是自己说错话时,一旁爆出一声叫声——
“好哇!”皇甫授兴奋的拍掌。“原来你就是‘医神’慕天耀的宝贝女儿啊!”
“正是。”慕紫缨答得有点胆战。
四周的人正窃窃私语着。众人看她的眼光神色不一,有的欣喜、有的审视、有的则是轻蔑,她完全没有想到父亲的名号竟这般响亮,瞧他们的反应似对父亲又爱又怕。
她觉得不安,一旁一冷艳的江湖女子冷言道:“没想到这慕神医的女儿出落得这般美丽大方。慕姑娘,你得小心才是,这江湖上同令尊结怨的人可不少,对他恨之人骨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数也数不清呢!你还是别把令尊的名号挂在嘴上,省得惹祸上身。”
“是呀!是呀!慕姑娘这般貌美,得小心点才是。”一老头连忙点头。
“你们……”慕紫缨气得染红了一张俏脸,怒道:“我爹一生钻研药理,救人无数,你们怎么可以这般污蔑他老人家!”
“我们说的是事实!”
“是呀!谁叫慕神医定了什么三个怪规矩,只要是大奸、大恶、大色的人均不救。像我师兄是贪恋美色了点,但不算大恶人啊!若是当时慕神医稍施援手,我师兄这会儿还活着呢!”
“说得对,这慕神医虽医术超群,但行事荒诞难解,堪称这世上的一大怪人。”
慕紫缨气得紧握双拳,她这辈子第一次这般生气。心想:我爹爹不过为人孤僻了点,又不爱见外来客而已,居然就被你们说得这般难听,真是可恶极了。
“好了,各位。今日是佳节,千万别坏了大家的酒兴。”
皇甫授及时出声喝止,众人才又开始饮酒吃菜。他转而说道:“令尊医学广博,令人敬佩。方才的事别放在心上,江湖中人大都草莽一个,不懂得说话的礼貌。”
这老太爷说的话让人觉得舒服多了。慕紫缨微微一笑。“缨儿受教了。”
皇甫授把玩着银白的长胡须,对这女娃儿甚是欣赏。“慕姑娘才情如何?”
“缨儿不才,同爹爹习了几年的药理。”
“哦,你会医术?”
“懂得一些。”慕紫缨谦逊道。
“哦……那……风寒如何医治?”
慕紫缨微微一笑。“风寒初期,只需用葛根的茎熬煮成汤汁服用便行,若是较重的风寒,再加些赤箭、蔓荆子调合,风寒便可好得快。”
“看慕姑娘年纪小小,本事倒不小。”段锦织赞道。
“哪里,我不过学得一点皮毛罢了。”
一向惜言如金的皇甫业此时开口了。“爹,少华这孩子自小便病痛不断,此刻又染了风寒,而慕姑娘来此也算是有缘,不如请慕姑娘替他瞧瞧。”
“是呀!爹。”段锦织一听自己丈夫如此说道,不禁喜了。她正想替华儿引荐这姑娘,没机会呢!
“这……”皇甫授以眼光询问慕紫缨。
华儿?少华?皇甫?
莫非是他?!
慕紫缨又惊又喜,不管是不是他,她心头急切浮起想见他的愿望。于是,她马上就答应了。
她答应,段锦织的笑容更灿烂了。
“不如这么吧!我正好要送吃的过去,慕姑娘不妨和我一块儿去吧!”
“嗯”
段锦织热切的拉着慕紫缨的手,离开了席间。
王大仲原本想跟着一起去保护她。但一思及她是和皇甫夫人一块儿去探望义弟,想想并无危险。于是,他放心的留在席间,继续喝酒吃菜。
***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慕紫缨每踏出一步,心里头便这么问自己一次。她不断听到自己如鼓声般的心跳声,几乎掩盖了四周的声响,而那颗雀跃的心似要蹦出来一般。
段锦织趁此大好良机,不停的夸耀自己儿子的好处,慕紫缨听得愈多,愈觉得皇甫夫人所说的那人和自己记忆中的人相叠和。
离笙柳别馆尚有一小段路,但慕紫缨几乎已经肯定一一他就在那别馆里头。
来到别馆门口、段锦织却突然停了下来,慕紫缨正觉得奇怪,段锦织指着门边的两道对联,道:“你瞧。”
“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慕紫缨轻轻念着,发现这字同那纸笺的字相同,不自觉的笑逐颜开。真是他!
段锦织叹道:“华儿这孩子自小体弱,十岁那一年让仇家绑了去,此后七年音讯全无。当他回来后,便在门前提了薛道衡的入春思归,我每一看见这诗,便想着他这些年是如何度过的,但华儿心地善良,从未说过一句怨言,实是不想让我替他操心。”
推开了门,踏入院落,才转至偏厅,便瞧见昆陵真候在内厅前。
“夫人。”昆陵真连忙上前躬身一揖。
“华儿呢?”
“小……”昆陵真眼珠子一转,及时打住了口。“三少爷身体微恙,此刻正躺在床上歇着。”
“我进去瞧瞧。”
段锦织命端菜的女婢随她一块进去,慕紫缨随后跟进。
昆陵真忙挤到她身边,细声道:“慕姊姊,你也来啦!”
“嗯,我来瞧瞧府上三少爷病得严不严重。”
她转身旋入内厅,看见段锦织正扶起床上的人影,而两名女婢在一分照料着,人影交叠,让她瞧不清楚床上的人容貌为何。
“华儿,娘替你送吃的来,你近来身子太虚,要多吃一点。”
“娘,你别忙了,搁在桌上吧!我待会儿再吃。”
这声音,好熟悉,真是他吗?慕紫缨不安的抿着唇频频张望着。
“对了,娘带了一个人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段锦织说着一边起身,两女婢也往旁退去。霎时,慕紫缨和床上的人儿四目交接I
天哪!真是他。
“是——”
慕紫缨话未落,口中的‘你’字已教皇甫少华骤然的猛咳声给掩盖住。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慕紫缨搞不清楚始末,只觉得奇怪。一向行事轻佻,尚有闲情逸致去挑逗她的人,这会儿怎会像只病猫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华儿,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咳得这般厉害?”段锦织一见宝贝儿子如此,一颗心全慌了,忙递茶和拍背。
“晤……咳!咳!嗯……”皇甫少华以袖掩去了半张脸,轻轻抬眼看向慕紫缨,一边努力的“做戏”。“娘……晤,咳……这……咳!咳!姑娘是……”又是一阵猛咳。
“慕姑娘是娘请来瞧你的病的。”见儿子咳个不停,段锦织一颗心全拧痛起了来,忙劝哄着:“你不舒服别说话了。对了,娘去给你拿点蜂蜜水来好吗?这可以止咳的,嗯?”
皇甫少华连连点头。段锦织哪敢怠慢,差着两名女婢同自己一块去,离去前,她对慕紫缨再三叮咛道:“慕姑娘,你趁这机会替华儿瞧瞧。以前来的大夫全是一些庸医,只会说些气虚体寒的废话。你好好瞧瞧,全靠你了。”
段锦织这般委以重任,慕紫缨顿时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皇甫少华见娘亲一走。立刻向昆陵真使了个眼色。机灵的她,立刻去门外把守,并带上偏厅的门。
他立刻将被子一掀,整个人俐落翻身落地,风采翩翩地冲她一笑。
这人——哪有病痛的模样。
慕紫缨震惊之余,倏地恍然大悟道:“你骗——”
皇甫少华飞快的欺上身来,利落的再一次以掌捂住她的樱桃小嘴,冲着她邪魅一笑道:“好久不见啦!美丽无双的慕妹妹,你不再惊叫,我便松手,好吗?”
也许两人靠得大近了,近得让她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粉女敕的脸蛋迅速染成落日的晚霞,红光艳人。她急切的点点头。
看她这般娇羞迷人,皇甫少华真想往她脸上啄一口,但他压抑下心中狂涌的念头,轻轻放开了她。
慕紫缨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得这般陌生。
“来这坐下吧!”
皇甫少华引着她到椅子坐下,同时倒了一杯香甜可口的茉莉花茶给她。
慕紫缨吸了一口,心情总算平静下来。“你为什么要装病骗你娘呢?”瞧他娘忙得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他真是个不孝子。
“这事很复杂,不是你能了解的。”
看他说话的这个调调,八成又将自己当成不懂世事的千金大小姐。慕紫缨愤恨的瞪着他,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
“你娘带我来,是因为她认为我能医好你的‘怪疾’。”她这辈子最讨厌别人瞧不起她。“现在,我就去告诉你娘,你身子好得很,甚至可以飞檐走壁,日夜不停的赶去东突厥救人。”
说完,她立刻起身欲走。
开玩笑,全让她泄了底这还得了。
皇甫少华一个箭步迅速的挡在她面前,打恭作揖陪笑脸道:“慕妹妹,我好心好意帮了你,你可别反过来将我一军哪!”
“你帮我才不是好心好意,是因为你欠我一个人情。”慕紫缨想起娴娴大难不死返回家乡后,他立刻就像雾般消失,接连三个多月没消没息,就觉得生气。
想起母亲一会儿就回来,皇甫少华不得不采取妥协政策。
“好!好吧!你要我怎么做?”
慕紫缨瞄了他一眼,这才委婉道:“我最讨厌说话不诚实的人。”
意思就是要他将所有的底全告知她。
“好!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皇甫少华下定决心。“你居住在哪个院落?”
“紫莺别馆。”
“今夜子时我会去找你,告诉你一切,嗯?”
当他轻轻柔柔的声调传进脑海里,她不自觉的露出芙蓉般娇美的笑靥来,低垂螓首,一举手一投足间均流露出迷人的媚态,他不禁瞧得痴了。
“我……我会等你。”
慕紫缨粉女敕的樱唇轻启着,他就像只受了蜜吸引的蜜蜂般,只想攫取那一抹香甜。
一瞬间,他脑中所有的顾忌,全抛到九霄云外。此刻,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只想顾着本能去探索自己所需求的。
慕紫缨觉得奇怪,他们四周似乎流着一股奇怪的电流,电得她浑身发颤不已。她看着他,看到他带着一双如痴如梦的眼逼近自己,在他的双眸里,她瞧见了柔弱无依的自已,瞧见了另一个陌生的慕紫缨……
倏地,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欺上了她的唇,她浑身一颤一一是他的唇!
她受的惊吓匪浅,直觉只想将自己的唇抽离。
“天……”她想尖叫,小嘴一开,立刻察觉到一道滑溜的东西正想探入她的唇内,她慌得紧闭双唇,脸蛋发烧,身子发软的差点跌到地上。
他顺手一把挽住她的纤腰,让她倚在他结实的臂弯中。慕紫缨的心跳飞快,她不知道要如何应付眼前的状况,只能张着一双翦翦双眸,不解的望着他。
她的笨拙,让他停下了动作。
“你……做……做什么?”她颤着声问,不明白自己为何不讨厌他……这样欺负自己。
“你不明白吗?傻瓜。”
皇甫少华腾出一只手,轻抚着她芙蓉出水般的脸蛋,他禁不住诱惑,以大拇指轻轻抚弄着方才让他舌忝得红润诱人的樱唇。
慕紫缨不甚明白,他为何要舌忝她,像猫儿舌忝盘子一般?她摇摇头。
“我在吻你。”
慕紫缨轻“啊”了声,他趁胜追击,快速的复上了她的唇,同时舌已灵巧的钻入她即将合上的贝齿中,他火热的吮吻着她,令她根本无法招架,只得嘤咛一声,软化在他的攻势下。
她整个人浑浑噩噩,只觉得自己在发烫,身子在发软,耳根子在嗡嗡作响,品尝到一种让她蚀骨的感受。她觉得全身无力,只得紧紧的攀住他的臂膀。
她想——这就是吻吗?就像卫子云吻蔺少仪、尹阙吻卫书娴那般吗?
一会儿,他退了攻势,却没有因此而放了她,他转以齿轻啮她的唇瓣,令她浑身发颤。
她想喊停,却软软的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直到一直守在门前的昆陵真轻敲了门三下,嚷着:“小师父,我听到脚步声,你娘快回来了。”
像被雷击到般,两人倏地分开。
慕紫缨张着一双秋波望着他,“我……”
皇甫少华蜻蜒点水般轻吻她的唇瓣,阻住了她要出口的话。“我们晚上再谈,好吗?”
迫于现实,她只得答应。
一会儿,段锦织真的回来了、带着一盅补药和蜂蜜水,而她身后,意外的跟着王大仲。
王大仲因挂心慕紫缨,这会儿也跟来了。
一进门,段锦织立刻吩咐女婢服伺少爷吃药,见儿子乖乖的吃药,心中大喜,这才到慕紫缨身边坐下,问道:“慕姑娘,华儿的身子如何?可有治好的希望?”
“我……”慕紫缨张口结舌,半天答不出一句话来。她怎么会知道呢?方才让他吻得七荤八素,不知今夕是何夕。但一见到段锦织殷切的眼神,她又不忍心,只得随口胡诌道:“他……脉象有一些不规则的乱流,导致身子体虚,只要多服……几帖我爹特制的灵药,再多多锻练身子,便行了!”
慕紫缨,你在撒什么谎呀?什么体虚、乱流的?他都不正经的轻薄你,你又何必帮他呢?她觉得又羞又恼,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地,而偏偏此刻又不能如她所愿。
“真的?你真不愧是‘医神’之女,样貌、才华兼备,若我华儿有幸能娶你为妻便好了。”段锦织大喜,因不知慕、王两家口头上协定的婚事,便一心想撮合她与自己的儿子。
“这……”慕紫缨一颗心全慌了,双额烧红,眼角不经意的瞧了一眼王大仲,心底没由来的衍生一股歉意,这才慢喝道:“多谢伯母的好意,缨儿没这么大的福气!”
唉!她是怎么掉入这一团混乱的泥淖中呢?
段锦织明白这事急不得,只得择日再问她有无婚配,此时,只好收口。
见义弟不知在搞什么把戏,王大仲摇头叹气,上前客套式的寒喧一句:“义弟,下午一别,才短短不到几个时辰……”真想问明白,他到底在玩什么?但碍着人多嘴杂,只得作罢。“现在,好些了吗?”
“唉!”皇甫少华轻轻叹口气,半垂着眼睛,敛去眼中那份耀眼的神采,再加上他本身皮肤白皙,看起来就像终日躺在床上的病人似的。“多谢大哥关心……我好多了……”口气中的懒散之意,真演活长卧病在床之人。
王大仲真想一拳给他挥过去,打掉他满脑子奇怪的想法。
但他不愿拆义弟的伪装,只有任由他去了。一回头,他便瞧见慕紫缨满脸通红,“慕妹妹,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他关切的问。
慕紫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顺着王大仲的话,轻轻一颔首做回答。
段锦织一听可慌了。“这怎么得了,不如慕姑娘先回房去歇着吧!真儿,还不快派人送慕姑娘回紫莺别馆去,好生伺候着。”
昆陵真连忙一福,道:“二娘,真儿送慕姊姊回去便行了!慕姊姊,我们走吧!”
慕紫缨婉拒道:“不了!有小春陪着我。”
“可是,小春方才同二娘的两位女婢去了澄莺别馆,现下还没回来。”
“小春去了澄莺别馆?她去那儿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瞧慕姑娘身子单薄,而你住的紫莺别馆是闻莺馆七馆中离西湖畔最近的。我看近来冷风愈来愈强,于是要小春上我那儿拿几件皮袄给你御寒,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段锦织说得理所当然。事实上,那些珍贵的皮大衣,乃是她两年前陆陆续续替未来儿媳妇准备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伯母,你这般好意,缨儿实在消受不起。”慕紫缨对段锦织过度的关怀感到无所适从。
“不、不、不。”段锦织握着慕紫缨纤若无骨的手,轻轻拍着。“你消受得起,那些衣物只有你配得上。”这姑娘她真是愈看愈中意。“真儿,还是你送慕……呢,我叫你紫缨吧!”
慕紫缨轻点头,算是应允了。
“你人美、手巧,心地善良,又博学多闻,我真是愈看你愈喜欢。”段锦织毫不避讳,直称赞个不停。“我叫真儿送你回去吧!这御景园占地三百亩,其‘闻莺’及‘望柳“中各有七大馆,道路繁杂,很容易迷路的。”
慕紫缨不知该如何回答,王大仲这时挺身而出,双拳一抱,道:“我正好要走,不如我送慕妹妹回去吧!”
见段锦织一脸诧异,他连忙解释道:“慕伯父将慕妹妹托负给我,照顾她这段日子的安全,既然义弟‘无大碍’,我现在就送慕妹妹回去吧!”
慕紫缨听了,向段锦织他们告辞,随着王大仲出了座柳别馆。
段锦织看着相偕离去的一对男女,精致的柳叶眉倒成了扭曲的八字眉,她在心里暗忖着这两人的关系为何,愈想愈觉得不妥,心想一定要查明不成。
于是她也坐不住,匆匆离去。
段锦织一走,皇甫少华立刻脸色丕变,由病恹恹的皇甫三少转变成精明锐目的侠盗。他将身上的白色袍子一月兑,里头竟穿着黑色衣裤-
褪去了文雅风貌,骇然成为街知巷闻的侠盗。
每三天便得看他变一次戏码,昆陵真对自己的小师父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推开左边一幅骏马图,里头竟有一暗格。她抽出里头的红色大斗蓬及一把雪亮的银色大弯刀,递给皇甫少华,问道:“小师父,你这回锁定了哪个目标?””
“刘知府一个月前强制征收米商米税,口头上说要修那残破不堪的两座桥,但如今一个月过去了,那桥上半颗石子也没动过。现在我去他库房走一走、逛一逛。”皇甫少华俐落的披上红色斗篷,将大弯刀一转,分毫不差的落入背后刀袋中。
“那……桌子上的食物呢?”她知道小师父又要去“劫富济贫”了。
“照往常一般。”
“是呀!照往常一般。”昆陵真拖着疲乏的脚步来到桌边坐下,十分无奈的想着;就像往常一样,她得将这些东西吞下月复,肥了自己一圈不说,还半点好处也没捞到。
昆陵真意兴阑珊的夹了一口菜凑近唇边,却怎么也吞下下去,见皇甫少华推开窗子准备跃出去,她这才想起一件事,急急唤道:“小师父,你方才不应该这么做的。””不应该做什么?”皇甫少华回过头来,一头雾水。
昆陵真和他四目交接一会,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提醒皇甫少华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不应该轻薄慕姊姊的。不光是因为你们没名没分,更重要的是——她是王少侠未过门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