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紫缨从来没见过这等光景。
打小在洛阳长大的她,原以为大唐皇帝脚底下的领域就属长安、洛阳最繁盛了,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快乐似天堂的乐国——杭州。
他们看着杭州的居民纷纷换上新衣、新鞋,以天为蓬,以地为席,大家搬出美味佳肴,一块儿举杯庆祝。
城内所有的店铺全挂上停市的牌子,有人在饮酒赌博,也有卖艺的人在路边表演拿手的戏码。百戏(今称杂耍、特技)是街头表演的高潮,当他们努力表演高难度的特技时,引来更多的叫好声。
这些新鲜事儿,让慕紫缨看得瞠目结舌。尤其当她看到一名十来岁的女娃儿在表演索上挑水时,她的一颗心几乎蹦了出来。“这里的人都……都这么……快乐……”她努力想出适当的形容词,“又……又疯狂吗?”
“看来,我们正好赶上‘做节’了。”王大仲莞尔一笑道。他打十三岁武艺学成后便行走大江南北,看过的奇人异事不胜枚举。此刻杭州正逢庆祝二十四节气中的重要日子,人们称为“做节”,其隆重热闹可比重大庆典。
“原来如此,今天是冬至呀!”慕紫缨觉得新鲜又有趣。
“哇,小姐,你瞧。这女娃儿真厉害,这绳索走了一半了,半滴水也没洒出来呢!”小春拉着慕紫缨的袖管叫嚷着。她还不时高喊着:“好哇,好哇!”
慕紫缨打心底佩服这女娃儿。这时,一旁一驼背老翁打着锣,拿着铁盘踱过来,她连忙掏出银两打赏。
未料,驼背老翁利眸一闪,反手一拍,以铁盘为利器,直勾勾划向一旁的王大仲。王大仲眼明手快,弯身一闪,跳离了慕紫缨数步远,驼背老翁随后跟上,出招迅速,且招招狠辣。
慕紫缨受了一惊,尚未明白发生什么事,已教小春拉到一旁安全处,几名随身侍从立刻守护在小姐跟前。
慕紫缨瞧驼背老翁双臂宛如飞盘似的往王大仲身上砍去,而王大仲翻身闪避,武功十分了得。
慕紫缨看得十分不解。“这是怎么回事?”出了家门十多天,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怎么一踏进杭州城就引来了杀机呢?
王大仲和驼背老翁打得火热,而一旁围观的群众不仅没有鸟兽散,反而每个人都拚命的拍手大声叫好。
此时,王大仲飞身避过一招,反而笑道:“贤弟,武功精进不少嘛!”
驼背老翁哈哈大笑,笑起来怪声怪调的。“大哥,好久不见,我想你可想得紧哩!”
他在笑中出招,攻了个王大仲闪避不及。王大仲硬是以双掌接下从上而降的铁盘儿。
“贤弟,别玩啦!”
驼背老翁一笑,道:“听大哥的便是。那愚弟在御景园恭候啦!”说完,老翁轻轻跃上数丈高的屋。瞬间失去了踪影。
王大仲无奈放下铁盘儿,这才想起受了惊的慕紫缨,连忙上前赔罪。“对不起,慕妹妹,让你受惊了。”
“这人……你认得?”她觉得被搞糊涂了,听这两人的言谈似是认识,但既然认识,为何要动手呢?实在令人不解啊!
“他是我八拜之交的义弟。”见一伙人均露出讶异的神色,王大仲急忙再解释道:“他这人……嗯,怎么说呢?个性像小孩子一样,总喜欢来个出其不意,这一次,大概他得知我已来杭州,特地给我一个惊喜。”
“哇!你的义弟?这么老?”小春诧异道。
王大仲欲说明,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叹道:“等你们见了他之后,自会明白了。”
很少人行事会这么荒诞不经,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慕紫缨不自觉的回想起这驼背老翁的面貌来,灰发伛偻的老者,竟有一双黑灿如星的眸子。她愈想愈觉得这老翁的眼神和一人十分相似。
因为方才的打斗倏地结束,好热闹的群众只好纷纷离去。此时,原本在表演索上挑水的女孩跃下地上,吹一声口哨,立刻有两名小厮前来收抬道具,而这女孩笑脸盈盈的朝他们走来。“请问阁下可是王大仲王少侠?”她问。
“在下正是王大仲,敢问小姑娘有何指教?”
“是就好啦!”小女孩眉开眼笑,再吹一声口哨,巷口立刻出现两顶大桥子。
王大仲瞧得一头雾水。“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王大侠不必担心。”她抱拳大大的行了个礼。“真儿谨遵小师父的命令,要将王少侠安然送至御景园。王少侠和姑娘请上轿吧!”
“你小师父是谁?”
“王少侠贵人多忘事,你方才已和小师父过招啦!”
“我义弟。”王大仲十分吃惊,义弟何时收了一个女娃儿为徒,他怎么都不知道。
御景园位于在西湖南岸,以种了上百种花卉及沿湖植柳而闻名,是西湖的奇景之一。园子里花木扶疏,柳荫夹道,亭廊相接,景色明静,如一处人间仙境。而此占地三百亩的园子均属皇甫世家。
皇甫家历代均是朝中权贵,而到第五代的皇甫授更是前皇帝的心月复,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三十多年前,他自朝中引退后,便在西湖买了这一块地,建了御景园。
而他为人爽朗,虽已年过七旬,却结交不少江湖好友,是以御景园总是热闹不断。
轿子被抬进了园子里,慕紫缨便瞧得痴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这么大的花园。
“哇!小姐,这儿真美。真应了你说的那句话,什么……天堂,什么……杭的。
“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行经一半,轿子倏地分成两边前进。
“喂,小姑娘。你要把慕妹妹带去哪儿?”王大仲有些着急了。
“王少侠,你别紧张。家中老太爷向来主张男女不同席,所以男眷均住在‘望柳馆’,而女眷则住‘闻莺馆’。现在我要带这位姑娘去歇息,而王少侠自会有人前来照料。”
“这样啊!”王大仲闻言点点头,心想这是义弟家,应当没问题才是,这才点头应允。
闻莺馆及望柳馆各分为七大院落,而慕紫缨被安排在其中的紫莺别馆。她刚进了房,立刻就有两名婢女送来洗脸水及茶水。
她刚停下喘口气,便听这小姑娘说:“姑娘好好歇着,我晚一点再来。”
“等等。”慕紫缨连忙出声挽留。“你一路上这么细心接待我们,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昆陵真,是少爷唯一的徒弟。”
慕紫缨望着她,开始喜欢这女孩。她有一双活灵、慧黠的大眼,待人处世落落大方,她真想结交这个朋友。
“我是慕紫缨,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将满十四啦!慕姑娘。真儿自小在山中长大,今年才随着小师父下山来。”昆陵真爽朗一笑。她笑起来时,脸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映得那双灵活的眼更加动人。
“你别叫我姑娘了,不如这么,我今年十七,大你三岁,你不妨称我一声姊姊吧!”慕紫缨真喜欢她。
“好哇!”昆陵真拍掌笑道。
慕紫缨被她逗得呵呵直笑。“从今天起我便多了个……真儿妹妹。”
倏地,昆陵真推开窗子往前望去,慕紫缨也随之望去——远处花圃上有一灰影正施展轻功掠过,看来就是那名灰发驼背老翁。
“嘿,我小师父回来了,慕姊姊,我待会再来陪你聊。现在,我要去追我师父了。”昆陵真兴匆匆的嚷着,整个人己在瞬间推门追了出去,慕紫缨想出声唤住时已来不及。
“唉!这真儿跑得这么快,让我来不及问她一件事。”她有些懊恼着。
“小姐,什么事?”
慕紫缨叹了口气。“咱们来人家家中做客,却连这园子的主人姓什么也不晓得,这不是很失礼吗?”每当王大哥提起他义弟时,总是眉飞色舞,却从没提到这人的名字,以至于此刻她连这园子的主人姓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你别烦了。歇会儿吧!等会儿有人来了,我再问清楚便是。”
“嗯!”慕紫缨这才露出笑容。
晌午一到,昆陵真端来午膳同她一块享用。昆陵真为人豪爽快语,说话简洁俐落,不拖泥带水,谈及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时,更是明贬暗讽一番,惹得慕紫缨和小春两人笑语未歇。
用完膳,昆陵真叫人砌上一壶清新甜淡的茉莉花茶,三人对饮着。
“对了,真儿妹妹。你口中唤的那名小师父,年岁为何这般大?”慕紫缨忆起那灰发驼背老翁,总觉得十分奇怪。
“是呀!是呀!”小春在一旁连忙附和道:“昆陵姑娘,王公子才不过年二十有八,怎么叫一个这么老的人义弟呢?做哥哥的这么小,而弟弟却这么老,这不是很奇怪吗?”
“小春太没礼貌了。”慕紫缨斥道。
“对不起,小姐,小春不说话便是了,不过,人家说的是实活嘛!”
“真儿妹妹,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慕紫缨陪着不是,而一旁的昆陵真却肆无忌惮的笑着。
“哦!慕姊姊,不……不是的,你别误会。”昆陵真努力抑制住笑声,道:“我这小师父脾气古怪得很,做法与想法常常与常人大相迳庭。总而言之,你今天看到的怪模样绝不是原来的他。”
慕紫缨愈听愈迷糊,昆陵真话中有话,语露玄机,她的小师父似乎是个奇人哪!
“我不明白。”
昆陵真淘气的一笑。“像慕姊姊这般心地善良的姑娘,自是不用了解我那奇怪的小师父。对啦!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慕姊姊。”
“什么事?”
“今日是‘做节’,老太爷宴请了上百位江湖好友至‘聚谊馆’共庆佳节。特地吩咐真儿来通知慕姊姊一声,晚上一同赴宴,一块把酒问明月。”
“老太爷真是大客气了。”
“哎呀!慕姊姊,来到这儿就别那么拘谨,当是自个儿家就好了。好啦,我话带到了,我先失陪了!晚上的庆典我那小师父是二主人,我不去把他揪出来不行,再见啦!”昆陵真说完,便像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慕紫缨望着窗外的好景致,兴起了出去走走的念头。而看着一旁昏昏欲睡的小春,慕紫缨决定不惊醒她,蹑手蹑脚的步出了紫莺别馆。
她沿着碎石小径游览着,不知不觉中已走离了紫莺别馆数里远。
直到她来到一处植满梅树的林子里,有清新的粉红色梅花,惹火的红梅,还有淡雅的白梅。每一棵树上都结满了花苞,看来再过不久便可见到花香馥郁的花海了。
倏地——
“啊!有鬼呀!走开。”
慕紫缨才踏进梅林没几步,便听到女子的尖叫声,她觉得奇怪,于是上前察看。
隔着梅林隐约可见一女一男。于是,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耳边听见那女子在尖叫——
“啊!你不要碰我啊!我才不要嫁给你这种丑八怪呢!”
“你是我的娘子啊!虽然你是嫁给我三弟,但实则是我的妻子。你知道的嘛!我三弟病得不轻,没有办法跟你——嘿,嘿,他不能做那种事,自然是我来替他做啦!嘿。”
“不要脸。”
这两人在说些什么?慕紫缨又往前了几步,看到那男子正动手去拉那女子。
“跟我来吧!既然你见到了我的脸,我就不会放过你。反正咱们迟早都要……不如你就先到我房里来吧!”
男子又拖又搂的抱住那女子,吓得那女子哭叫出来:“不要哇!我求求你放了我,不要、不要!我不知道你还没死,我不该偷偷到梅林来看你和二少爷的坟的。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放?怎么行?”男子狰狞的笑道:“你既已见着了,我怎能放过你。我还活着的这件事可是一个大秘密哪!不如,你死心跟了我,生下香火后,我爹绝不会亏待你的,来,让我香一个吧!”
“不要。”女子吓得哭跪在地上,不停的讨饶。“大少爷,你饶了我,我……我不会把见着你的事说出去的。求求你,放了我,我不再痴心妄想做你三弟的妻子,我……立刻回家去……求求你……”
那名男子摇着头。“不行,我信不过你,万一你说出去了……我看你还是跟了我吧!”
“不要——”女子不断磕头,泪流满面道:“我发誓绝不会说出去,呜……我发誓若我说出去会不得好死,我求求你,放了我,我马上回家,从此不再踏进御景园一步。”
“你说的……可是真的?”男子仍抓着女子的手把玩着,吓得那女子浑身发颤。
“真的,真的。”
“好吧!你走吧!”
女子喜极而泣,转身就跑,却又被那男子一把抱住。她吓得尖叫:“啊——”
“别叫哇!否则我可要抱你回房了,小美人。”
“你……你要做什么啊?”女子惊恐的问着。
慕紫缨又往前挪了几步,看见那男子低头往女子的脸颊亲去,她连忙闭上眼不敢瞧。
“你……你别……别碰我呀……”
“我是要告诉你,可别让我在外面听到任何流言,否则……你就要回来做我的娘子了,哈,哈。”
男子一松手,女子立刻跌倒在地,连忙又滚又爬的逃离这个宛如地狱的地方。
慕紫缨深觉奇怪,这名男子似是这园子的少爷,但身为御景园的少爷,何需挟持一位姑娘为妻呢?而且还是三少爷的妻子呢?
真是愈听愈迷糊。她不自觉的后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小石子而发出了声响,她心底暗叫糟糕的同时,已来不及了,这一细微的声响已惊动了那名男子。
“谁在那里?出来。”
慕紫缨个性虽柔弱,但自小便不怕事。她心想,既来之,则安之。
于是,她拨开梅枝,挺身而出。
“很抱歉,小女子——”当她正要开口说明时,却见那名男子转过身来。霎时,她吓傻了。
多么可怕、丑陋的一张脸啊!
这名男子披着一头散发,瞎了一只眼,没瞎的另半边脸上,长了三颗大小不一的肉瘤,更可怕的是,他鸡皮灰发,唇干裂见血,宛如死人一般。
慕紫缨吓得险些没晕厥倒地。她半倚在一棵梅树旁,借以支撑发软的身体。
男子见了她,月兑口说了句:“是你!”
慕紫缨以为他要过来了,吓得月兑口而出:“我不认识你。”
一句话似戳得男子大梦初醒,他下意识模了模自己的脸颊,眼神倏地一黯,身子向上拔起,施展轻功奔走于树上,没一会儿即消失了踪影。
他走了!
慕紫缨倏地一放松,身子便跌到地上。
她终于明白为何那位姑娘如此害怕了,乍见那么丑陋可怕的一张脸,又有谁能坦然视之呢?
“唉!不知这可怜的人是生了何种怪病,好好的一张脸,竟弄得这般不忍卒睹。”
她轻轻叹了口气,慈悲之心油然而生。
***
“小师父,你到底溜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找得脚底都快磨破皮了。”
在望柳馆的四大院落——笙柳别馆后面的小门旁,昆陵真从一处树丛里跳了出来,双手叉腰指着眼前这名身穿蓝色袍衫,身高七尺的男子叫道。
男子回过身来,骇然就是方才在梅林里的那瞎眼丑怪老头。
“呵!呵!呵!”昆陵真一蹦一跳的跑到丑怪老头跟前,毫不客气的伸手朝那肉瘤挤捏着。
“真有趣啊!今天换第二张脸啦,你累不累呀?小师父。”
原本和昆陵真守候在树丛中等义弟归来的王大仲,此刻也踱了出来。
他摇头,不敢相信这个丑怪之人竟是自己那俊美无比的义弟。
“你……怎么会装成这等骇人的模样?”比今早在市街装扮的那个驼背老翁更加丑上十倍。
丑怪老头轻轻一笑,伸手揭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顿时出现了一位翩翩美公子,这人正是王大仲的义弟——皇甫少华。
“好好的,干嘛这样虐待自己,还是,你又做了什么好事?”王大仲狐疑地道。
“今早和大哥开了个玩笑,希望大哥不要见怪。”皇甫少华拱手一揖道:“至于这事,说来话长,不如我们先进屋里再慢慢说吧!”
“也好。”
两兄弟相偕进屋,昆陵真在小门前后望了望确定没人后,便将小门落上了锁。
说来皇甫少华及王大仲的相遇,还真是巧。当年王大仲凭着一把长剑及“伏虎掌”打遍天下难逢敌手,还在五年前被封为御前带刀侍卫统领。无奈,因他树立了不少敌人,故在三年前险遭毒手。
幸而遇见了正出游的皇甫少华,他年轻聪颖,见王大仲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于是使计将那一行人骗往北方,而他则护送王大仲回长安。
一次的患难与共,加上个性理念颇契合,故两人便在分别那一晚结拜成义兄弟。
昆陵真分别替两人斟上茶水,候在一旁。
王大仲吃了一口,润润喉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三月时为兄大意射了你一毒镖后,你便行踪成谜,我始终寻不着你。这半年多来,你上哪儿去了?”
皇甫少华于是将当夜让慕紫缨救了一事,以及事后答应她前往刺杀东突厥王,好救回卫书娴一事-一说明。只是,他自始至终均以那位姑娘带过,未曾提及她的芳名即是慕紫缨,而王大仲也并不知晓义弟心底悬念的美人儿,就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一趟突厥之行,让我意外找到了许久不见的师父的孙女。”当时若王大仲没有射他一镖,他便不会在因缘巧合下遇上慕紫缨,更不会寻回师父唯一的孙女。皇甫少华感叹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啊!”
“义弟,你所说的师父,便是你十岁时,遭仇家掳走而救了你,带你回龟兹,教你‘飞燕刀法’及‘戏云神掌’的瞎眼白发老头吗?”
皇甫少华点点头。
“而这位姑娘是?”王大仲望向昆陵真。
“小师父的师父正是我爷爷。”昆陵真甜甜一笑。“我姓昆陵,单名一个真字。王少侠,你不妨直呼我真儿便是。”
“真妹妹,你爷爷既是义弟的师父,你应当称他师兄才是,怎么叫我义弟小师父呢?”
说起这档子事,皇甫少华只有无奈地摇头叹气。
昆陵真看小师父这模样可不服了,道:“我打八岁起便跟在爷爷身边了,爷爷一点武艺也没传给我,反倒传给了外人。我可是昆陵派唯一的传人,岂可不会家传的刀法及掌法,于是我就认他做我师父-!”她说的义正辞严。
皇甫少华轻叹口气,看向王大仲。“大哥,这下你可明白了吧!这徒弟不是我收的,而是她自己硬缠着我不放。”
“小师父,你可得感谢我呢!”昆陵真抬高下巴,一副大恩人的口气。“你忘了我爷爷的遗言吗?我爷爷要你照顾我一生,等于得娶我为妻。可你偏偏又有了心上人,而我也不想嫁给你,这才拜你为师,希望你传我昆陵族所有绝学,日后我武艺高强,行走江湖也不会有人欺负我,而你也不算违背爷爷的遗言啊!”
好一个能言善道的女娃儿,厉害、厉害。王大仲不禁对这昆陵真另眼相看了。不过,另一项讯息更引起他的注意。“义弟有心上人了,是哪家姑娘?”他问。
“就是小师父成天挂在嘴上那位对他有恩的姑娘罗。”昆陵真急忙抢白道。
皇甫少华厉眼一瞪,道:“要你多嘴。”
昆陵真不甘示弱的扁扁嘴。“小师父啊!你也别得意,人家王少侠此次来可是带了个如花似玉的姊姊,而小师父的伊人还不知在何方,人家王少侠的……可是美得倾国倾城呢!”
“真的?”
“嗯!是长辈定的亲。”想起温柔婉约的慕紫缨,王大仲露出腼腆的傻笑。“先别谈这个,还是谈谈你为何多次乔装成那般怪模样吧!”
皇甫少华脸色一沉。“陈复还没死。”
“什么?”王大仲感到十分震惊。
御景园的老太爷在年轻时,是当朝宰相,抄了奸臣陈焕一家,未料,陈焕长子陈复逃了出去,十多年来无消无息,当陈复再出现时,已习得一身狠辣的武学,宣称绝不让皇甫世家后代的子孙活过二十岁。而皇甫少华上头的两位兄长,均在将满二十岁前遭人毒手;而他在十岁那年给陈复掳了去,若没有师父的出手相救,现下早已是一堆白骨了。
“没想到他还活着用!”王大仲啧啧称奇。“一年前,你和这狂贼交手,一掌将他打落断崖,没想到他命这么大,居然没死。”
“是啊!大哥来得正好,御景园内除了我,其余老老少少全无缚鸡之力,烦请大哥多留数日,同小弟我一块抗敌。”
“义弟何必如此客气,大哥我定当尽力而为。”王大仲说的豪爽,与皇甫少华击掌,举杯同饮,两人相视一笑。
“大哥好气魄。不知哪家姑娘如此好福分?”皇甫少华对未来的嫂子可是好奇极了。
“她是个好姑娘,嫁给我这样一个莽夫,真是委屈她了。”他总觉得慕紫缨宛如高高在上、纯净无瑕的月亮般,而他一个凡夫俗子,怎能与之匹配呢?
“大哥何出此言?”皇甫少华替他叫屈。“你乃皇上钦点的御前带刀侍卫统领,皇太后更封你‘长安第一名捕’。大哥武艺、人品双全,能嫁你为妻,便是她的福气了。”
“话不能这么说呀!”
“为什么?”
王大仲笑道:“她家世、人品双全,样样在我之上!她父亲乃是洛阳三神中的‘医神’慕天耀,不仅家世良好,人长得更貌似天仙,善良温柔的令我觉得高攀不上。”
是她!皇甫少华一惊。长安那一夜,她的一颦一笑尽数浮上心头。怎会这样!他大哥未过门的妻子,居然是自己日日夜夜牵挂在心头的佳人啊!
“她的闺名……可是叫……慕紫缨?”他颤巍巍的问着。
王大仲大喜道:“义弟,你认识她。”
是她!真的是她。皇甫少华如遭雷殛。霎时,他脸色发白,跌坐在椅子上。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义弟,你怎么了?”王大仲在一旁问道。
皇甫少华闭上眼,木头似的说了句:“不,我和她素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