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金龙凤游红烛,芙蓉软帐挂云床。
红彤彤,艳灿灿,一派喜气。芙蓉软帐轻动,一双白生生的身子半遮着大红喜被,在云床上扭动着。
“阿暖,阿暖,我的好阿暖。”压在上首的俊秀男子,被染红了的白皙脸庞上透着类似于痛苦与欢愉之间的迷醉,一双手捧着身下绝丽的俏脸儿,喃喃地叫着那美丽的人儿。
处于下首的少年,同样是一脸的迷醉,一双藕白的雪臂只管揽着身上人的颈脖子,那秀气的眉,紧闭的双眸,俏挺的玉鼻,艳红的小嘴,俱在那发丝间若隐若现,纯真中又显出几分妖媚来。
“楚…啊,哥…哥……慢…慢……啊,……”
那少年的红唇中不时吐出一些破碎的语句,软媚甜润的语音诱得那压在身上的俊秀男子只是发着狠使力,一时之间,只听得怪异的撞击声声。
恰是吊人心弦之时,那艳丽少年一双粉女敕女敕的玉腿猛地踢开了半遮着身子的喜被,露出了喜被下被掩盖的春色。却见喜被下铺着一方素净的白缎子,这是用来承接新娘子新婚之夜的落红之物,是讨吉利的玩意。
阿暖张了眼,却见鸡卵大小的夜明珠正散发着幽幽的寒光,一时之间有些晃不过神,待得坐起身,却见自个儿的身子正是光果果的一丝不挂,看着处湿透了的褥子,不由得涨红了一张粉女敕女敕的俏颜,跪坐起身子,却觉身后那羞人的地方有些异样,颤悠悠地伸了手去抚,却意外地被那流出的异物吓了一跳,此时方回想起梦中情形,心下不由得更是羞煞了。
阿暖拥了被,只是不解。
世间玄妙之事又岂是人能想得开,阿暖只觉是做了一场春梦,却不知他真个与那朝思暮想的楚家哥哥已是有了一夜夫妻情缘。这边厢,那田蜜被那子敏憨傻的模样一吓,便不由得三魂六魄出了一半。那边厢,阿暖绣那嫁衣时,将自个的鲜血染了绣线,在那嫁衣心头绣了兰花,此举无非是一种痴念,却在无意之间将自个的一半精魂绣了进去,这正是绣了嫁衣之后,阿暖迷迷糊糊一直病着的根本。此后虽由宫廷御医救治而好了大半,可那半精魂却仍是附在了那嫁衣之上。
那嫁衣上的精魂也是有了灵性的,那阿暖平日里对楚哥哥的执着痴念,那精魂是深切体认,便趁着那田蜜魂魄出了窍之际进了那田蜜的身子。
这精魂借体之事已是怪事,更怪的是这精魂竟能变幻形体,将那田密的玲珑身段化作了阿暖那犹如水做的粉般身子。不过,这一事也亏得了楚子敏心中喜欢阿暖,而借了子敏的遐思,那精魂才得以完成此举。
只是精魂虽有些灵力,却怎奈终是见不得人,那子敏泄了阳精,冲了他的阴气,便将他的精魂振出了那田蜜体内,招回了那飘离的魂魄。
那阿暖只当是做了场春梦,却不知自个的身子已是给了那楚哥哥,也注定了他与子敏生生世世不解的情缘。也不怪那阿暖,那精魂只将好的给了阿暖,那破瓜之疼却是全给了那娇弱弱的田蜜,故而阿暖虽是得了子敏的阳精,却是未有难堪之处。故而,说是阿暖做了一场春梦也是未尝不可。
阿暖抱着被子羞愧万分,却不知他春梦正浓之时,靖阳王兴致浓浓的端了一株西域进贡的上等墨兰来送予阿暖,进得了门,见了阿暖情动的模样,那妖媚模样引得那靖阳王心痒难忍,情动非常,却在情动之时听得阿暖媚言叫得楚哥哥,一颗心就似掉落了冰窟窿里一般,从头凉到了脚,靖阳王终是明白了阿暖为何总是对自个不屑一顾的因由,不由地当场变了颜色,拂袖而去。
阿暖情动,终是不知为自个与那楚哥哥埋下了祸端。
靖阳王打小便是得宠之人,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更有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哥哥撑腰,虽非跋扈之人,却也是个霸道之人。他平日里对阿暖宠爱至极,却在听得一心讨好的人儿心中有了他人,当下只觉得自个被这俏人儿大大地愚弄了一番,不由地怀恨在心。
怀恨在心同时,更有一股妒火心中怒烧,他向来自视甚高,那阿暖水般的人儿,却不喜他,喜欢劳什子的楚哥哥。他倒是要瞧瞧这楚哥哥是何等人物。若是比他出众的人倒也罢了,若是不如他,他便是要让这楚哥哥不得好果子吃。
只是,能比他出众的人物又有多少呢?
论权势,天底下除了那皇帝哥哥高他一筹,天下已无人敢与他比权势。论才智,他朝中也是智勇兼备的人物,涉猎极广,虽非样样精通,倒都是略通些皮毛。论武功,他把持着朝中兵权,于诸武将之一,打小便是马上马下,操练出来的。
更难得的是他出身于帝王之家,却少沾那奢华气息,这靖阳王府虽华丽,比起他诸多兄弟来,却已是显得简陋。平日里也常做些善事,扶持贫穷人家。更是为他赢得了一片好名声。
只是靖阳王有千般好,却也是比不上阿暖命里的那个冤家,情之一物,终究是剪不断,理还乱,纠缠不清,乱如麻。
这靖阳王心中明白,这天底下,纵是有比他出众的人物,当着他的权势也不敢与他锋芒相对。这一想便又有些怅然。
那水般的人儿为何不喜他?他是真心喜爱于阿暖,千般讨好,只为求得一笑,却为何阿暖不喜他?
缠缠绕绕,心头不觉又是怒,又是悲,又是苦。
有心想自那人手中夺过阿暖这俏人儿,伴着他共效那鸳鸯交颈,只是,纵是夺了阿暖强留在身边,他也无法自阿暖心中除去那人影子,依了他的性子,他便要那人消失于世间断了阿暖的痴念。若是那楚哥哥若是真心喜爱阿暖,便是不太出众,他也愿意把阿暖还给他。若不然……
便不怪得他了吧?
捏紧了双拳,定了决断,靖阳王便着人去了阿暖故里打听那楚哥哥是何方神圣。
轻轻地摆了摆手,几个身着锦袍冷面男子便自黑暗处跃至他的跟前,且看靖阳王低声吩咐了几声,那几个锦袍男子便施礼退下了。
靖阳王看着下属们没有了踪影,便坐在厅上的兀自用手支着下颔发着愣。
“王爷!”
小心翼翼地靠近的仆人,不安地叫着那沉醉在思绪中的俊俏男子,却不见那沉醉在自己心思中的男子有任何回应,仆人紧张地吞咽了一声,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转回头看着身侧那穿着一身明黄色衣裳的俊秀人物。
那人,有着风流的眉眼,虽非十分出众,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使得见者俱是难忘。那人挥了挥手,让那仆人离去,仆人急急地去了。见了仆人慌乱离去的身影,那人秀美的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然后才把眉眼放在了那坐着发愣的靖阳王身上。
见靖阳王依旧是无甚反映,那人的眼底,便缓缓地显出一种悲伤起来。幽幽地轻叹了一声,那人轻抬起白皙的手掌,轻抚着靖阳王冷凝的面容:“靖,你怎地了?是何事让你如此分神?”
靖阳王被那冰凉的手指吓了一跳,猛地回神,一抬眼却见了一身刺眼的明黄。神情间便显出一份不悦来:“你怎地离宫了?”
那人收了手掌,便在靖阳王的身边坐了,低敛了眉眼,望着自个儿足上的明黄色靴子。秀美的嘴角泛起十分的不悦:“朕听说你寻了个美人儿在家养着,便想来看看是何方美人儿,竟让朕的王弟如此倾心。”
那人竟是当今的皇帝,烈皇。
烈皇,十三岁继帝位,十五岁便平定了边疆叛乱,十七岁,便以文治武功成为天下人景仰的明君,只是,烈皇自长成人之后便少了那份年少时的锋芒,朝中事务多为烈皇同母胞弟所把持,时日久了。只是此话也只有朝中臣子敢在心底发发牢骚,却奈何不了宠溺靖阳王到极致了的君王。而君王的英名是早已入了凡间百姓心里,便是烈皇长成之后没有甚么作为,只要是烈皇给了百姓平安,那么他便是百姓心中的明君。
只是,百姓却少有知道,烈皇也是个任性的人物,眼下便有一出。
这烈皇不顾诸多禁忌,也不顾出了禁宫,少了那十万禁军的护卫会发生何等意外,竟是一乘软轿,几位内侍,连那衣袍也不换便打禁宫里进了靖阳王府,难怪那靖阳王见了那身明黄便泛起不悦的神情来,实是因这瞬息间,能发生的意外实是太多太多。
“无甚美人,皇兄是从何处听得如此无稽之谈?”靖阳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不喜别人知晓阿暖的下落,也不容得有任何人见得那谪仙般的容颜,纵然此人是天下之主也是万万不能。
烈皇又是何等人物,只是一转眉眼,便见得靖阳那双俊眸若有若无地望向了后园子,心下明了那传闻中的美人儿便是住在那后院,心下便不由地微起恼来,暗恼之余更是泛起一抹烦躁,烦恼究是何人,能让这个素来眼高于顶的靖阳倾心呵护?
怕是个娇弱的人儿吧?
想得前些日子御医频频出入靖阳王府,烈皇的眼便又多了几分幽暗,那时,尚以为是靖阳得了甚么病,着实紧张了一阵子,后来自太监宫女的私下议论中得知了靖阳王府的传闻,便不由地恼上了心。
明里暗里,在靖阳面前打探了良久,却是未探得分毫内情。心里着实懊恼,心里想着那夺了靖阳心思的人儿,心里便是着了火般,灼得他又是疼又是苦,若不亲见那是怎样的人儿,烈皇心里着实不甘。
想着,便拂了袖,径自往了那后园去了,靖阳阻止不及,便皱着眉儿任烈皇去了。
阿暖静静地坐在窗前的绣架前,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素净的白帕上游动着,他在靖阳王府素来便是个闲人,无事可做,便扯了房中的素净帕子绣了些花儿草儿的,送了王府的丫环们。想不到丫环们喜欢的紧,一个个央着他来绣,他向来便不懂得拒绝别人,虽然身子还是不大好,还是强撑着绣了些帕儿讨些人情了。
正绣着,忽听得轻轻的足音靠近,鼻尖又闻得淡淡的幽香,便以为是哪个丫环姐姐来向他讨帕子了,便笑着回头:“姐姐,帕子还未好,莫急了……”
一抬眼,却见了一身明黄与一张雅致的容颜,乍一望只觉此人贵气逼人,却也不是十分出众的人物,细一望,便觉此人明艳不可方物,美得惊人,使得望者不能直视。那眉那眼,竟是风流到了极致,阿暖打量之下,竟觉此人似曾相识,似是曾在何处见过。
烈皇气冲冲地进了后园,进了那厢房,一望见那抹纤瘦的白色人影,心里便少了几分怒气,只是更多了几分郁闷,靖所藏的人真是美人儿呢,便是只见了背影,便被那抹柔弱的气息所吸引,忍不住想要呵护,只是不知长得是何模样,想必不是天香国色,也是一个美人儿罢,靖向来便是只喜美人儿的……
正想着,便听得软软媚媚的语音唤了一声姐姐,甜润的声音媚得人几乎酥了骨子,烈皇听得这音,心里的苦便又多了几分,这般甜润的声音,难怪靖会倾心不已了。再一望,便见了一张丽颜,柳眉凤目,瑶鼻朱唇,衬着雪肤冰肌,端得是人见人喜的绝世美人儿。这一望,烈皇的眉目间便泛起一份不悦来,不是冲着那俏生生的人儿,而是冲着自个发恼,恼早已逝了的父皇母后怎地不给孤家一张绝世容颜,若是有那绝世容貌,也不会自惭形秽了吧?
正自懊恼着,却听得一声软媚语音怯生生地响起:“敢问先生是何人?”
烈皇听了,心下又是一阵烦闷,原就是个长得天姿国色楚楚动人的娇媚人儿,这声音却更是天籁之音,虽无女儿的娇嗲,却带了女儿的娇媚,少了男儿的雄浑,却有着男儿的磁性,雌雄莫辨的语音,听起来,却是勾魂的动听。
阿暖怯怯地站起身,望着那沉着眸冷望着自个的一身明黄衣裳的人物。这人应是极端的尊贵的吧?一身明黄,应是皇族中人所有,那衣袍上的盘龙,细细数来,竟有着九条,九龙盘舞……阿暖心下乍地一惊,九龙盘舞世间只有一人才能穿得,那人便是……
怪道初见这人,便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滋味,却原来,这人便是当年赐了他天下第一绣之名号的少年君王。当年情景早已忘却,却唯记得那少年君王身上的九龙盘舞与耀眼的明黄,只因,那腾飞的龙,是那般的耀眼,那一身明黄妆裹着的少年,是那般的意气风发。
心里明白了,不由地一阵慌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着突兀地闯入他的房间的君王。只得咬了牙,绞着手上尚未绣成的一方素帕,心下正自忐忑不安,厢房的门此时又是被推了开来,阿暖抬眼望去,却是那将他留在此间的靖阳王爷。
平日里因是知晓靖阳王对他的心思,故而从未曾给过这个天之骄子一个好脸色,而今却觉得这靖阳王着实是天下第一大救星,怯怯迎了上前,却不知该开口说些甚么。
靖阳王自阿暖那双惊惶的眼眸中,自是明白了阿暖已是猜到了烈皇的身份,想烈皇这般的打扮,认不出来的人天底下又有几个呢?摆了摆手,靖阳不着痕迹地将阿暖掩在了身后,皱着眉冷着声对着烈皇低声道:“莫胡闹了,快些回宫去,生了事,对你无甚么好处。”
那靖阳王的兴动,看在烈皇眼中,煞是刺目,心里怒极,嘴角倒是露出了艳丽的笑来,直看得靖阳王心底一阵急跳:“我生甚么事了,生事的怕是你吧。”
这会儿,靖阳不止是心跳了,连眼皮子便也开始窜个不停了,舍了“朕”这个称号,自称了“我”的烈皇,是生了气了。这少年便登了基,得了天下,平了天下的君王,长他三岁,虽只长三岁打小却便是个让人猜不透的人物。想这些年来,烈皇对他的纵容,便是一个怎么想也想不透的理。
“我生甚么事了,我好好地治了国事,我又生了什么事了?”靖阳仗着平日城烈皇对他的宠爱,便强壮了胆子,对上了烈皇那双喷着怒火的眸子。
烈皇的眼,冷冷地逼视着靖阳那双沉暗的眸子,心里着实发恼,恼自个儿平日太由着这个靖阳,今儿个竟然顶撞起自个儿来了。这个愣头青子,枉他聪明一世,竟不知自个为何平日里恁般地宠着他。见了那躲在那伟岸身后的娇怯身影,心下忽地有了主意,烈皇的笑容,竟渐渐的变得柔软起来,缓缓地行至了靖阳的面前,伸出了白皙的手,轻抚着那俊朗的面容,柔声道:“罢了,你未曾生事,朕也不生事,朕只是想看看你,你怕朕有事,朕便回宫去罢,让你安了那份心。”
靖阳着实有些发愣,心道,人说当今皇上喜怒无常,此话倒是不假。想着刚才那副模样,虽是笑着,却让人由着心底发着寒,才心里打算着怎生对付,一眨眼的功夫却已是艳阳高照,不知道烈皇心中打了甚么主意。
“不送朕么?”烈皇朝着靖阳说话,一双眸子却是紧紧地随着那个娇弱的影子转,嘴角的笑意却是更浓了。
低应了一声,靖阳便随着烈皇离了厢房,送烈皇回宫去了。
阿暖跪送着那一身明黄的贵人离开,待见不得那抹刺眼的明黄,方得喘了一口气,心下正松,便觉眼前一阵子发黑,扶了门边儿,顺了顺气息,低了眼瞧,才见到手间那方素帕子竟已是湿透了,原来刚才竟紧张到了这般田地,不知为何,他总觉着那双威严的眸子冰凉凉地冲着他射来,像是一双冰箭,寒透人心,竟似透着万般恨意。他素来与人无怨,更何况是这禁宫中的天子呢?是为了何事?
想不透,也猜不明,心下,却是觉得不详起来……
自打那日里,那原本应是远在天边的人来了一阵子后,阿暖心里便有了一些愁,也不知为了何事愁,总是郁郁寡欢,原本便是消瘦的身子,便更是不见了人形了。
“阿暖公子,你吃些罢,这上好的野参皇上赐了王爷好些年了,王爷也没有舍得用,你便是不领王爷的情,你也该为你自个儿着想,吃些罢,瞧你这阵子,又瘦了……”丫环一身的女敕绿衣裳,有着几分清丽,像极了春天初染的黛色,暖暖的,煞是好看。
阿暖有些看呆了,女儿家的美丽是他永远也得不来的罢,心下又想起了那远在故乡的冤家,便又觉凄苦起来,不知楚哥哥可曾有些挂念他?他与姐姐可是相亲相爱,心中欲发是疼痛起来。
“阿暖公子,你怎地哭了?不吃便不吃罢……”丫环见了那莹白的脸上滚落了串串地珍珠,不由地惊了起来,不解这仙人般的人儿,为何总是那般地悲苦。
收拾了桌上的炖品,那丫环嗟叹着,缓缓退出了厢房,合上门,一转身,便被眼前那抹耀眼的明黄惊得一跳,识得此人的丫环,急急地跪了下来:“陛下……”
那人摆了摆手,一旁便有人上得前来,狠狠地给了那丫环一击,那丫环连叫也叫不得一声,便倒了下去,手上的托盘,在落地前,便被人稳稳地接了住。那人冷冷地笑了笑,缓步上前,轻轻地推开了厢房的门,却见得那瘦消的丽人儿兀自坐着,嘴角的笑便缓缓地敛去了。
阿暖听得动静,缓缓地抬了眼,泪眼之间,却只见一抹耀眼的明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