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情况慢慢转变了。
沈郁秀不再理会阙展风的意见,一意孤行,把能移交的事情都慢慢不动声色转到王志玲手上。有工作尽量让王志玲跟总裁或总经理、其他经理讨论,送文件进他办公室也让王志玲做,甚至连出外开会都安排王志玲随行。
阙展风这才发现,他对这个在身边多年的小女人有多依赖,也才醒悟到,沈郁秀外表柔顺淡然,一拗起来,心意已决之后,有多么难改变。
“为什么你不跟我去?”总裁办公室里,又是相似的戏码上演。王志玲站在一旁没出声,看着一脸阴霎的英俊总裁发飙。
站在大办公桌另一端的沈秘书,则依然低着一张微黄的脸,大眼镜都滑到鼻头了,抿着嘴,什么也没回应,只是静静让他骂。
“开个会而已,有这么辛苦吗?请不动你的大驾?”
总裁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了吗?怎么这样对沈秘书讲话?王志玲很诧异地用那双明亮大眼看了看总裁。
“这个投资案,王秘书从头就有参与,我早上跟她谈过,她很熟悉……”沈郁秀了不起,面对狂怒中的主子,依然不卑不亢,“我想由她陪总裁您去,就很足够了,我可以留在公司处理其他事情。”
“随便你!”阙展风已经火大到不想讲话。这已经是这个礼拜第四次,她拒绝跟他一起去开会,推给王志玲,偏偏讲得又合情合理。王志玲平心而论真的是个聪明、反应快的秘书,加上外表美丽大方,很有人缘,他实在没有理由反对,可是他就是一肚子的火。
王志玲与他完全话不投机,这女人话多,又很有野心,连在车上都不停与他讨论公事、公司营运、投资方向……
他当然不奢望有谁能像沈郁秀那么贴心,该说话时就说,不该说话时连呼吸都听不见,看他累了会捧上一杯咖啡,那样的默契与体贴,不是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做到的!但是至少给他一点安静的时间吧!
他现在每天上班时间有王志玲跟前跟后,下班之后,总可以去放松温存一下了吧?也不行!十次里面有五次给他吃闭门羹,要不然就是说不方便,冷着小脸拒绝他的求欢。总之,一个小小的沈郁秀,他两手用力一捏就可以捏死的娇弱女子,居然搞得他越来越不爽,越来越容易失控,一向沉稳的阙总裁形象都快毁掉了。
偏偏那一张小脸只要一冷下来,他就束手无策!
好不容易等到王志玲出去准备开会事宜,沈郁秀公事公办地报告完他今天的行程之后,他的火气才在那温软嗓音间平息了一点。
“周末要回我家,你别想推!”他头也不抬地边批示公文边说:“不是我的意思,也由不得你,你有意见,找老总裁讲!”
沈郁秀咬着唇,不发一言。
照惯例,阙展风每逢双数月,都要向集团老总裁、也就是阙展风的爸爸,报告最近营运状况。阙展风不跟父亲同住,他亲生母亲早在他十岁就车祸过世,十二岁时父亲再娶,隔年他就被送到美国念书,回国以后也一直自己住在外面,老总裁只能用这个方法逼得儿子定时报到。
而早在沈郁秀刚开始接下前任机要秘书的职位,阙展风就把所有报告的准备工作丢给她,命令她一起回山上大宅,然后由她向老总裁报告,他自己则在旁边埋头吃饭,吃完就走人,完全应付了事。
“跟那两只老狐狸有什么好说的!”他总是黑着脸这样说。他口中的两只老狐狸,便是自己的父亲与继母。
沈郁秀常常觉得很有趣,这三个人的互动一点也不像长辈与小辈,倒像是互相斗智、势均力敌的三人。尤其阙展风与他那位只大他十五岁的继母,更是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每每让沈郁秀在旁边抿嘴忍笑,不敢抬头。
“我是想……”结果沈郁秀真的有胆色,她不顾阙展风已经黑掉一半的脸色,还是开口,用那软软的嗓音说:“也许可以请王秘书试试看?她口齿很伶俐,而且越来越进入状况,我相信老总裁会……”
“闭嘴!”顶多给她脸色看,从来没凶过她的阙展风,终于失去控制,他怒吼一声,“你要是再多讲一个字,我马上开除她!”
沈郁秀一双水眸从眼镜后面冷瞪着他,下唇咬得都快破了,她气得俏脸发白,声音沉冷,“总裁,我只是客观提出建议,您不想采用就算了,不用这样吼我。”
“我……”阙展风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要中风了,他非常确定,再这样下去,他不是动手杀了沈郁秀,就是在这里狠狠吻住她可恶的小嘴,让她在他怀中讨饶,才不管是不是办公室、是不是上班时间。
“你最好马上出去,否则我不能保证我控制得住自己!”他用尽全力克制,双手紧紧握拳,俊眸几乎要喷火。
沈郁秀抱起文件,一肚子恼火的出去。
“郁秀,你没事吧?”一看到她出来,王志玲马上迎上来,很关心地问,“你老是为了我被老板骂,真是对不起。”
“没事,交接过程总是这样,你也辛苦了。”沈郁秀推推眼镜,淡然说:“总裁的脾气,模清楚了就没事,他很理性的,虽然有时很严格,不过一切按部就班来,就不会有错。你多费点心。”
王志玲点点头,自信满满,“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待王志玲陪同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的阙展风出去开会之后,叶亭亭忍不住抬头,嘟着小嘴问,“沈姊,你为什么这么想提拔王秘书啊?还说什么交接的,难道她要接你的位置吗?”
沈郁秀低头处理公文,轻描淡写的说:“老板有这样的打算,我只是尽力配合。”
“哪有?”洪佳歆也拨了拨如云秀发,很不赞同地插嘴,“我看是王志玲自己争着要做吧?她真的很恐怖,不但拍老板马屁,还想笼络我们!沈姊,她找我喝咖啡耶!她也找过小叶!”
“很好啊!你们联络、联络感情,以后好好相处。”沈郁秀笑笑说。
“我才不要!谁要她拉拢!”叶亭亭毕竟还年轻,不太懂得办公室政治,她只是嘟着嘴撒娇,“沈姊,你不要让她当头头啦!我不想被她管,她好凶喔!”
“凶才好啊!这样才压得住那些气焰高张的经理们。”沈郁秀叹口气。
一级主管里面,不乏对她们这些年轻秘书有意见的,总戴着有色眼镜看她们,传达命令时常常爱理不理。她一向温婉低调,偶尔吃了闷亏也不敢发作。换了一个气势惊人的王志玲,她才不信这些人还敢继续嚣张。何况王志玲有靠山,是老总裁亲自推荐进来的,连阙展风都得买帐。
如果王志玲以后顺利当上总裁夫人,那……就真的所向无敌了吧……
想到这里,她心口的烦闷又加重了。结束手上的工作,她看看手表,温和地对两个年轻助手说:“已经快五点了,总裁他们又出去开会,今天不会回来,那我就先下班了,有事你们两位帮忙一下。”
叶亭亭和洪佳歆都瞪大眼睛,看着一身深蓝套装的沈郁秀提起皮包轻巧走出门,半晌讲不出话来。
从来不迟到早退的沈姊……她居然先走了……难道天要下红雨了吗?
周末,沈郁秀是一个人上阳明山到阙家大宅的。
王志玲陪着阙展风到南部视察了,本来下午要回来的,却因为视察时间拖长,又绕去看了别的工地,一直到傍晚,还赶不回来。
阙展风打电话找沈郁秀,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你先过去吧!帮我报告一下。”
听得出语气很不爽,沈郁秀也不去管他,根本不问他到底回不回来,反正她去把事情做完就可以交差了。他不在,那更好!
来到阳明山静谧的私人住宅区,管家笑吟吟的帮她开门。
“沈小姐,吃过饭没有?老总裁他们在等你呢!”
沈郁秀一听就头皮发麻。要是只有老总裁一个人还好,公事公办,报告完就可以走人。可是,听到“他们”两个字,就知道今天晚上阙家太太也在,那就……难熬了!
果然,一进到大客厅,四十五、六岁看起来却只有四十不到的阙太太就迎了上来。高贵典雅,明艳淡妆的脸上,要很仔细看,才看得出眼角皱纹,和嘴角那一抹有点神秘的笑意。她亲切地招呼沈郁秀,“郁秀,来得正好,等一下一起吃饭!咦!阙展风人呢?”
“总裁还在路上。”她乖乖回答。
“哎哟!别这么见外,在家还叫他总裁?”果然,阙太太开始了,她笑咪咪地拉着沈郁秀的小手,“我在家里可都叫他爸死鬼啊、老公的,可从来没叫过总裁!”
沈郁秀无法抑制一股热流奔上她脸庞,她只好唯唯诺诺的说:“嗯……夫人,总裁呢?我该跟他报告……”
“别讲公事,先陪我聊聊嘛!”阙太太硬把她拉到沙发坐下。她就特别爱逗这个娇娇的女孩,三言两语就弄得她脸红,多有趣啊!不像阙展风那个大冰块,讲半天也还是一张死人脸,一点也没有成就感!
沈郁秀哭笑不得。她就是来讲公事、报告集团状况的呀!可是被阙夫人一抓到,今天晚上就没完没了了。每次她都觉得自己像落到猫手上的可怜老鼠,被玩弄到奄奄一息,要靠阙展风出马才能救她逃离魔掌,偏偏今天阙展风又不在……
“你最近怎么样呀?好不好?王志玲有没有帮上忙?你比较不累了吧?”阙太太硬是不肯放手,让沈郁秀想逃都逃不掉,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温言缓问。
“还不错,王秘书能力很强,人缘也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阙太太笑得眯起眼睛,“这次我跟老头子总算没找错人,阙展风也很满意的样子。你辛苦了这么多年,是也该让你轻松、轻松了。”
沈郁秀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只是挂着忍耐的微笑,频频点头。
“阙展风最近对你好不好?”阙太太靠过来,压低声音问,“是不是还很混蛋?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沈郁秀在心里哀号,她的脸烧得更烫了。这世界上知道她跟阙展风私下也牵扯不清的人并不多,除了她的两个死党以外,偏偏这位阙夫人便是其中一员,虽然她很有义气地为他们保密,但是……但是她还是觉得尴尬。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前任秘书邱晴试图自杀、之后离职,而她升任机要秘书。那段时间里,沈郁秀埋首公事,把自己初萌芽就濒临死亡的爱苗深深掩藏,而阙展风依然流连花丛间,每个礼拜女友都换人。
风流总裁夜夜笙歌的日子,在几个月后终于突然中止。
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来阙家大宅报告。已经接近农历年,她整理好去年一整年营运概况交给阙展风,却被要求得和他一起出席。她尽责地冒着大雨来到山上,一身湿透,就是这位阙夫人又心疼又不舍地拿毛巾、衣服给她的。结果被逼着洗了个热水澡出来,阙夫人瞠目结舌看着她——
“你……你是不是……不太会化妆?”阙太太尽量婉转地问。
沈郁秀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她在那一个又一个在办公室出现的美女阴影下,开始下意识地隐藏自己,把自己装扮得超龄又老气,还故意戴眼镜、化上一点也不贴近肤色的妆……却在洗完澡换上阙夫人借她的运动衣裤之后,把她原本的青春美貌还原了,难怪阙夫人看得目瞪口呆。
“总裁呢?”她没有多解释,只是轻问。
“他……有点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阙夫人还是瞪着她看,有着淡淡鱼尾纹的眼睛里闪烁诡异的光芒。
晚餐桌上只有他们三人,沈郁秀很尽责地把本来准备给阙展风的资料一一报告给老总裁听。老总裁有与阙展风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英俊脸庞,虽然已有岁月的痕迹,却更添气度。他只是微皱着眉,静听沈郁秀温软嗓音的报告,偶尔提几个简单问题。
直到报告完毕,饭后甜点也吃完了,时间已经渐晚,雨势越来越大,沈郁秀不安地看着外面风雨交加的天色。
阙展风一直没有回来,想到他此刻不知道又在哪个温柔乡流连了,沈郁秀素净的小脸不禁黯淡了几分。
“雨满大的,不如你住下来吧!”阙夫人很友善地提议,“反正明天礼拜天,你也不用上班!来!我带你去客房!”
“不用了!夫人,我……”
“这么晚了也没公车啦!我们司机也下班了。”阙夫人坚持,“反正就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司机来上班就送你回去嘛!你要不要打电话跟家里讲一下?”
“我家在台中,我只需要跟室友说一声……”
“那简单,客房有电话,我带你去。”
结果沈郁秀就这样莫名其妙被留下来,她也算见识了真正有钱人的排场。阙家的客房比她自己的房间加厨房加浴室还大。
她一直觉得高雅大方的阙夫人优美唇际含着一丝诡秘的笑意,不过她也实在累了,就顺从安排,乖乖地换上阙夫人找给她的睡衣,爬上温暖的大床。
深蓝色的床单,暖暖的羽毛被,松松的大枕头,这张床舒服得诱人,而整个房间布置得简单大方,透露出一股清爽的阳刚味,不过沈郁秀没有多看,她只想赶快睡一觉到天亮,好回自己公寓去。
枕被间的气息有种熟悉感,她很快坠入梦中。
睡到半夜,她幽幽醒转。一向浅眠、容易被惊醒的她,在一片黑暗中,被极细小的声音扰醒。
她睁开水眸,愣愣地望向床前,彷佛还在梦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还来不及惊讶,低沉而压抑的嗓音就响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到此刻才完全清醒,大惊失色地拥被坐起,瞪大美眸,吓得声音都发抖,“你……你……你为什么……我……”
沈郁秀终于就着壁灯的微弱光线看清楚,阙展风一身湿透,头发还滴着水,眼眸却闪烁光芒。他定定注视着床上粉颊晕红、还有慵懒睡意、眼睛努力眨啊眨、想看清楚来人的沈郁秀。
深蓝色床被下,穿着白色绒布睡衣,长发披散,衬得那张小脸更加清丽。她的小嘴微启,结巴老半天才说:“外面下大雨……是……夫人留我……在客房睡觉,明天才回去的。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终于恢复百分之百的清醒。就算这是他家,他也不能乱闯客房啊!沈郁秀咬住下唇,美眸开始燃烧怒意。但她的怒意在下一秒钟立刻转为尴尬慌乱。
阙展风拨了拨湿得滴水的额前短发,淡淡地说:“客房?什么时候我的房间变成客房了?是那老狐狸带你上来的?”
难怪阙夫人一直那样古怪的微笑!沈郁秀马上觉得一股热流冲上脸,连耳根子都辣辣的。
这是……他的房间,他的床……越想越尴尬,她全身都开始发烫,血液循环快得吓人。她起身翻开被子就想下床,果着足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低着头要往外走。
“对不起!我不知道。请问真正的客房在哪里?”
“等一下!”他冰冷的大掌突然伸出,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好几个月了,从答里岛出差回来、风云变色至今,已经快半年了。明明互相吸引的两个人,却刻意拉开距离,一个努力埋葬自己的天真爱慕,一个在女伴间周旋、麻醉自己……而今夜……
“请……你放手。”她只觉得热流不断翻涌,只能强迫自己用最冷淡的声音说。
“陪我一下吧!”他低哑的嗓音带着萧索与请求,“邱晴要结婚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是黑暗让人心安,也许是外面的风急雨骤让人慌乱,也许是他声音里的低落让她心软,无论如何,她乖乖坐在床沿,让他去洗澡换衣服,一身清爽的出来,然后,他在隔着远远的小沙发上坐下,燃起一根烟。
“邱晴要结婚了。”他低低说着,“我昨天才知道的,她还把我们之前筹备了一年半的案子,就是要标南区通讯营业执照的企画全部带走了,交给她的未婚夫。今天下午,她特别打电话来谢谢我。”
“邱姊她……”沈郁秀再怎么说也还年轻生女敕,她被这样惊人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紧急开会开到刚刚,在拟定善后的方向。礼拜一要开记者会。”
黑暗中,她还是看得出仰靠在沙发上的他,眯着眼睛望向天花板,嘴角有着苦笑。
“我不懂,男欢女爱,心甘情愿,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呢?”
“你……这样算好聚好散吗?”虽然很惊讶,对于他的颓丧失落也有些隐隐的同情与心疼,但想到邱晴那沾血的左腕,沈郁秀还是忍不住说:“你为什么要抛弃邱姊?为什么要让她那样伤害自己?”
本来靠在沙发椅背上的头倏然抬起,俊眸中射出熊熊怒火,“我抛弃她?我从头就说得很清楚,她自己也知道,她只是我的秘书!她要跟我在一起当男女朋友,就得辞职,让我另找秘书,这有什么不对?她为了这件事去割腕,你告诉我,我该负什么责?”
“爱情怎么能当选择题来做?”沈郁秀深深的不解,“邱姊那么爱你,她当然不能容忍你有别的贴身女秘书,这很难理解吗?你为什么不懂?”
阙展风扯起嘴角,略带嘲意,“小女孩,不懂的是你吧!她若真的那么爱我,为什么会在短短几个月内就与别人步入礼堂?”
“要不然你觉得是为了什么?”沈郁秀激动起来,雪白的小脸又开始透着红晕,“她手上的伤难道是闹着玩的吗?你有没有想过,那一刀割下去有多么痛?!”
“自杀是极端自私的一种行为,何况早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协议分手了。”阙展风身体前倾,也很认真地说:“你听清楚了吗?协议分手,她也同意了!她还坚持要提前离职,还照她的要求,给了她一笔钱照顾她离职后的生活!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出差回来,她就割腕进医院了,你明明知道的!”
“你若真的爱她,就不会这样说!”
“你说得对!我就是不爱她!”阙展风终于受不了,他低声咆哮着,“我真的不懂的是,女人为什么这么不可理喻!当我的秘书,到后来要当我的女友。我说不爱她,她说她不介意!到最后呢?用自杀这种戏码让我内疚!几个月后就另嫁他人,还摆了我一道,笑着打电话告诉我,还谢谢我送她这么大的结婚礼物!我从来没有骗过她,她的要求我都答应了,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惩罚?”
他嗓音里的绝望与痛苦,让沈郁秀震惊。认识他到现在,总觉得他是个天之骄子,风流人物,到处伤女人的心,到处留情的,但是此刻她却清楚感受到,坐在房间另一端沙发上、那个焦躁地爬梳着短发的男子,是如此无助而痛苦。
他也许没有留情,也许是旁边的女人飞蛾扑火似的多情……怎么办?她不知道应该相信谁,应该站在谁那一边了……
她开始害怕,再这样下去,那已经掩埋的情思又会萌芽……
“我该去睡觉了!”她突兀地起身,低着头往门口走,“客房在楼上吗?我……我不吵你了。”
才走到门边,她立刻感到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从背后包围住她,那是刚刚她睡觉的时候围绕着他的味道。好安心、好温暖……她想起了被窝里的感觉
“你不能再陪我一下吗?”他一手压住她刚转开的房门,重新按回去,另一手也按在门上,她被圈在他两臂之间。
他低哑而疲惫的嗓音就在她耳际,烘得她耳根辣辣的。“我真的……好累。”
是那样无助而绝望的声音撼动了她,一向意气风发的阙展风竟然有这样脆弱的时刻……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给圈抱住,温暖的胸膛贴上她的玉背,他舒服得吐出口长长的气。
“别动……”他略略施力压制她的挣扎。“让我抱着你一下,一下就好。”
她无奈地静止不动,让他拥着她,脸埋在她的发间。
“秀……”
他第一次这样唤她,让她就是一震,彷佛有电流从身体里窜过。
事情不知道是怎么失控的,他埋在她后颈的唇本来是低低叹息着,后来开始轻吻,越来越热烈、越来越大胆;圈在她纤腰的铁臂本来松松环着,后来开始越搂越紧;当他冰凉的大掌滑进睡衣底下时,她开始战栗。
“你……你……你不能……”
“别拒绝我。”他恳求着,带着寂寞的渴求,莫名其妙地打动她已经纷乱的芳心。“你该知道……我一直想抱你……”
“可是……”她的声音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可是我要当……我是你的秘书……”
他的攻势停了一秒钟。“你不是说会公私分明吗?”他哑着嗓子说:“现在是私人时间。”
然后,她被抱回大床上,他以无比的温柔与耐心半哄半强迫地,夺去了她的第一次。
带着淡淡烟味的吻深深宠爱过她的樱唇,她的脸蛋,她的全身,在大胆的抚触间颤抖,在陌生的中喘息,初次经历的痛楚令她哭泣,他轻吻去所有的泪珠。
然而他没有完全尽兴,在即将极致的那一刻,他用尽所有的自制力,退出她的甜蜜禁地,已经晕沉狂乱到几乎昏厥的她自然没有注意。
激情之后,他温柔擦拭的不只是她殷红的处子之血,因为他没有预防措施,他的房间里没有那种东西。他从来没带过女人回家。
望着她倦极睡去,还犹有激情余韵的薄薄红晕,娇美得令人心疼的小脸,埋在他睡惯的深蓝色枕被间,他拉起被子,盖住那散发珍珠般光泽的雪白娇躯。他坐在床沿凝视着,舍不得移开目光,却忍不住苦笑起来。
“公私分明吗……”他嘲讽地自言自语。
隔天早晨,沈郁秀疲惫不堪地醒来。昨夜拥着她的温暖怀抱已经离去,她红着脸,梳洗完毕重新整装,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阙夫人精神奕奕地敲门进来,她嘴角那诡秘的笑意更盛,让沈郁秀完全抬不起头来。
“来,这条丝巾给你。”阙夫人温柔地帮她系上名贵丝巾,一面轻轻说:“阙展风真粗鲁!你皮肤又白……好啦!围好了,下来吃点东西吧!”
她羞得差点要找地洞钻。她细女敕颈子上乃至于全身,都是一个个粉色吻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小脸烧得红透,只能嗫嚅,“总……总裁呢?”
“回公司开会。早上还让老头子骂了一顿。”阙夫人轻笑着,不太在意的样子,“这个阙展风,我就说他该被女人好好教训、教训了。他在美国长大的,不太了解台湾的游戏规则,这边的女生很容易认真,他那套男欢女爱、不合分手的作风可会吃大亏。果然,被摆了一道。”
“很严重吗?”沈郁秀有些担忧地细声问。
“概吧!不过,谁管那些。”阙夫人笑咪咪挽着她,“郁秀啊!你以后要常来玩,阙展风欺负你的话,你跟我讲!我帮你出气!他是个混蛋没错,不过你别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跟他老爸一样,平常威风凛凛,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便乖得跟什么一样,是只纸老虎!不相信,你等着看!”
沈郁秀只能不断苦笑。怎么可能呢?她能看什么?自己最多不过是个秘书罢了呀……
踏入这个充满回忆的大宅,数年来的风风雨雨都似乎在眼前重现。她今晚觉得特别感伤,大概是因为场景太相似了吧|,
那个特殊的夜晚,她也是一个人赴会,最后交出了她自己。
而今天,她也是一个人在雨中来到大宅。是不是可以把几年前遗落在这里的心好好的捡回来,让自己带走呢?
和阙夫人闲话家常,在餐桌上报告过公事,沈郁秀根本不等阙展风回来,她就开着自己的小车,不顾阙家两老的挽留,在细雨中潇洒离开。
这样也好。王志玲是他新任得力助手,阙家两老也很欣赏王志玲的能力,她可以准备走下一步了。
要离开,绝对不会像邱姊那样,她会好好的、安静的走。
她除了能公私分明,当然也能做到好聚好散。这是阙展风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