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秀带着鲜花与水果来到医院,找到病房,推门进去,邱晴正在睡觉。
邱晴的右手挂着点滴,左手隐在被单下。素净的脸蛋惨白,嘴唇没有血色。
这不是沈郁秀熟悉的高雅大方、美丽得体的邱晴。她掩着嘴站在门口,不能动弹。
“啊!你是邱小姐的朋友吗?还是家人?”护士正好进来,与她打招呼,“我等一下再来换点滴,你帮忙看一下,这个低过这条线之后你就来找我,我在前面护理站喔!”
“哦!好。”
她们交谈的声音把邱晴吵醒,沈郁秀一回头,就看到邱晴又黑又深的大眼睛默默望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沈郁秀只觉得一阵阵心慌。
“郁秀,你坐。”邱晴的嗓音有气无力,她虚弱地说:“你出差回来了?”
沈郁秀点点头,走过去把水果放下。“邱姊,你怎么了?生病?”
邱晴苦笑一下,却好像哭一样难看,她嘶哑着嗓子说:“是阙展风跟你说我生病了?”
沈郁秀摇摇头。“总裁没说,他只是要我来看看你。”
“要你来……”邱晴闭上眼,过了几秒钟,沈郁秀看见晶莹的泪珠。
“邱姊!你怎么了?痛吗?哪里痛?”沈郁秀慌了,她俯身过去,急急问。
“心痛……”邱晴细捆声说,她睁开一双水莹莹的眼睛,里面都是深深的悲哀。“郁秀,你看着我。”说着,她把本来覆盖在被子底下的左手吃力地举起来,手腕缠着纱布,上面还隐约透着血迹。“缝了六针,可是一点也不痛,比起我的心,这一点也不痛……”
“邱姊?”沈郁秀只觉得眼眶一辣,她咬着唇,努力克制自己的泪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为了总裁吗?”
“他不爱我。”邱晴的嗓音很嘶哑,她努力深呼吸着,困难地说:“从他……从他选你上来当秘书……我就猜到了……可是……我不相信……他说女朋友跟秘书,我只能选一样……可是我好不甘心,我明明可以两者皆是……”
沈郁秀只觉得羞愧、心虚、痛心、怜惜等等不同的复杂感受全部混在一起,她徒劳地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是我自己傻,是我太爱他,我想要他的全部……”邱晴低哑倾诉着,突然,她用右手抓住沈郁秀的手,上身激动地抬起,冰凉的掌握让沈郁秀发抖,“郁秀,你还年轻,不要像我这样傻,把真心掏出来给一个没有心的男人……他很英俊,他很有钱,他是个完美的情人,可是他没有心……”
沈郁秀只觉得全身发冷,她的泪水含在眼眶,为着她敬爱的邱晴而痛苦,也为着自己的傻气而难受。“邱姊,我没有……”
“是还没有。他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邱晴惨澹地苦笑,又乏力地躺回枕头上,累得喘息。“他爱你的时候,你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可是,白天或晚上,你只能得到一半的他。郁秀,听我的,趁你还能跑,赶快离开这个魔鬼吧!不要被他的选择题所骗,那是他的狡猾、心态。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甘心只得到一半的他,到头来你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离开你就没有任何责任。你看着我,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你看清楚!”
邱晴颠颠倒倒地说了许多的话,累得直到大口喘气,直到护士来骂人了,沈郁秀才被赶走。
她没有直接回公司,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
好可怕的男人,好可怜的女人,那样温柔邪恶的勾诱,要她入彀,待他厌弃之后,又是这般无情,连前女友为他自杀,他都不肯来探望,还在知晓消息之后,问另一个女人,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最可怜的是,不管是邱晴,还是芳心暗许的自己,都被他操纵玩弄在指掌问。
二十三岁的她,前天才初尝爱悦滋味,此刻便像被打入地狱中,全身冰冷又犹如被火烧烤着。
邱晴给她的刺激太深了,她颤抖着,用手臂紧紧环抱着自己。她绝对不要变成像邱姊那样。
那天傍晚,她徒步逛过大半个台北市,最后回到自己公寓门口,一辆沉稳贵气的高级房车停在巷口,一个高大身影倚着车边在抽烟。
她好像有预感似的,缓步走过。
“你到哪里去了?”果然,那个低沉嗓音彷佛压抑着怒气似的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首迎视,不发一语。
只隔了一天,沈郁秀好像变了,她的眉目之间多了一份难解的抑郁,好像在一夕之问长大了好几岁。
“你下午应该跟我去开会的。”阙展风扯松了领带,衬衫扣子也解开了,整个人散发出慵懒的气息。他线条刚毅粗犷的俊脸上,浓眉深锁。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沈郁秀望着他,慢慢地说:“邱姊还好,她后天可以出院。”
“嗯!”阙展风随口应了,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终于,阙展风叹了一口气,他往她走近了一步,伸手向她,她则是戒备地退后了一步。
“我的答案是,我会当一个最好的秘书!”她迅速丢下这一句,转身开门,打算上楼。
铁臂迅速按住大门,他已经移到她身边,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气息里。
“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次。”他低沉性感的嗓音缓缓响在她耳际。
沈郁秀鼓起所有的力气,用力闭了闭眼睛。邱晴那只沾着血迹的左手,在她脑海里迅速掠过。
“我会公私分明!我要当你最好的秘书!”她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
而他只是保持那样的姿势没有移动,她则秀背抵着门,一手撑住门板,一手撑在旁边墙上,等于被圈在他胸前。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很久、很久,没有说话。靠得那么近,只要一低头,他就可以吻到她的唇。
“我尊重你的决定。”最后,阙展风只是这样说。
回到楼上,沈郁秀一看见来开门的室友,撑得太久、再也撑不住的她,就全身发软坐了下去。
韩亦诗惊惶地撑住她,一面狂叫,“静心!静心,你快来帮忙!”
靠着两位室友,沈郁秀才被扶到沙发上。她面对着那两张焦急的脸蛋,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一个礼拜之后,当一位娉婷窈窕的电视女主播在下班时间来到公司,与阙展风双双离去的时候,沈郁秀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挥霍。
她只是安静地低头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公事。邱晴离职了,她接下机要秘书的职位,而一做,就是经年。
一件件的公事,一场场的会议,一次次的出差,一个个换了又换的女伴……她确实做到了公私分明,一个最好的秘书,至于之后……
“郁秀?”王志玲的爽脆嗓音打断沈郁秀漫长的冥思。
她最近常常这样,莫名其妙陷入回忆的洪流里。大概真的是沧桑了吧!
王志玲比沈郁秀还大上半年,她于是不肯叫她沈姊,也不叫她沈秘书,只是亲亲热热地叫她郁秀。
沈郁秀一抬头,就看见她那张精神奕奕的明艳脸蛋。
“你怎么了?发了好久的呆。”王志玲捧着卷宗站在她桌前,“我叫你都不应,那我就先把这些报告送进去给总裁罗!”
不等她回话,王志玲就俏生生地走过去总裁办公室与他们办公室相连的门边,敲了一敲,迳自开门进去了。
沈郁秀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旁边叶亭亭又低声咕哝,“马屁精!总裁办公室是让你这样来来去去的喔?”
以前的惯例是,所有文件都要由沈郁秀经手,送到阙展风手上。不过最近,王志玲常常自作主张,而看沈郁秀没有任何反对之意,她也越来越大胆了,很多时候根本不询问沈郁秀,就直接越级上报。
老实说,沈郁秀并不是很在乎,她另有打算。只是初步的念头,不过她确实有想要把棒子交给王志玲,毕竟再怎么看,王志玲都比她自己适合这个职位,何况这几年下来,她真的累了。
“沈秘书,麻烦你进来一下。”
桌上对讲系统响起,阙展风低沉的嗓音传来,沈郁秀微微一愣。
叶亭亭她们交换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沈郁秀苦笑着看她们一眼,起身依言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这办公室她已经熟到闭着眼睛走进来都不会出问题。一进去是一套皮沙发,墙面是书柜,视野辽阔的窗边摆着一张宽大的花梨木书桌,另一边则是简单卫浴设备,最里面还有一个小房间,是让他休息的,不过他很少用。墙上挂的黑白摄影作品都是她亲手挑的,他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注意,一向都丢给她去处理。
一进去,就看到王志玲俏生生地站在桌边,大眼睛很无辜地看着她。阙展风正在翻阅文件,待沈郁秀走近,就把文件合上,递给她,示意她看。
“怎么了?”沈郁秀没有接,她只是轻问。
“总裁觉得八月跟九月的数字都怪怪的。”王志玲说,她的语气里有着一丝很难察觉的不满,不过她还是带着微笑。
沈郁秀叹口无声的气。阙展风对于这种东西要求很高,稍有出入就会质疑,当他的秘书必须非常有自信。她接过文件,翻了一下。
“我没看出什么问题。”沈郁秀安静地说。
“你回去仔细重看一遍,再跟我报告。”阙展风抬头,炯炯的望着沈郁秀。
“如果总裁觉得数字有问题,那我们就重做,不过,这是王秘书的业务范围,我想让她跟总裁报告就可以了。”
“你是负责监督她们工作的,有问题当然你负责。”
“有错误我会负责,可是我刚刚说了,我没看出什么问题。”沈郁秀温文但坚持地说:“还是请总裁直接跟王小姐讨论吧!”
阙展风没有答话,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一脸淡然的沈郁秀。
“总裁,我想……”王志玲想讲话,却被阙展风挥挥手打断。
“那好,你拿回去再看过,把利率有调整跟没调整的结果都各做一份报告,给沈秘书看。”阙展风把卷宗递给王志玲,“请你先出去,我跟沈秘书谈谈。”
王志玲经过沈郁秀身边,对她丢个同情的眼色。
下属犯错,沈郁秀得力挺,还要被骂,总裁又是那么精明严肃的人,沈郁秀面对他却完全不畏不惧,王志玲不禁有点佩服这个打扮老气又死气沉沉的沈秘书了。
待她出去之后,门一关上,阙展风就站起来,走到沈郁秀身边,“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很没精神的样子?”
“总裁,我很正常上下班,您可以去查我的打卡纪录,我该做的事情也都没有偷懒。”
“我不是问你这个!”他挫败地用手爬梳过自己的短发,“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请总裁说清楚一点。”她安静地望着阙展风。
阙展风看着她那丑陋的胶框大眼镜,故意涂成习惯的黄黄面孔,没有其他色彩,老气的发髻,宽大的套装……
这些装扮他曾经不在乎,因为上班时间他只把她当秘书看待,而秘书就跟影印机或传真机一样,只是机能性的存在,长得美丑其实并不重要。
但是现在,她这些刻意的装扮,让他觉得是一种无言的距离,把他跟她隔得远远的……
她最近越来越令他焦虑,没有太大的改变,却很奇怪地让他觉得她越来越远了。以前他也是这么忙,但有空过去找她时,她总是温婉柔顺,乖乖依偎着他,让他再累也心满意足。可是现在,不但偶尔会找不到人,问她也都轻描淡写,说是去找韩亦诗,或干脆说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她想走到哪里去?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小心眼,所以故意不去多问,而她也干脆乐得不讲。
然后,以前每次求欢,她总是屈服在他的霸道之下,自己也能享受甜蜜,但是现在,她偶尔会拒绝,而抱着她的时候,居然会发现她的恍惚,让他忍不住更粗鲁更蛮横,只想要确定她的心还在。到后来,总是要逼得她筋疲力尽,才肯罢休。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叫做患得患失,他只觉得她有些不同了,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只觉得自己厌恶这样的改变,所以益发焦躁。
“好吧!我想知道为什么你……”阙展风站在她身边,鼻端闻到那一股极淡的熟悉馨香,忍不住伸手勾过她的娇躯。
没想到沈郁秀的反应很激烈,她用力推开他,然后猛然往后退了好几步。
一直以来,他们的默契就是,在办公室绝对公事公办,他这么一抱,让她大怒。
“总裁,请你注意,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阙展风被推开之后,火气也上来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的意思是,五点以后我可以在这里抱你,五点以前就不行吗?”
沈郁秀愤怒的瞪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的阙展风,半晌,她转头就走。
“你要去哪里?我还没讲完!”
“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要这样动手动脚的话!”沈郁秀抛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
当夜,阙展风硬是提早离开一个饭局,满肚子不高兴地来到沈郁秀的公寓。
沈郁秀也还在生气,她帮他开门,一脸平静无表情,只是很淡地说:“我等一下就要去睡了,你……”
话还没说完,他重重关上身后的门,把她用力一扯,压在门板上,一个惩罚似的热辣辣的吻就吞没她还没讲出口的话。
沈郁秀挣扎着,却挣月兑不开他坚硬的胸膛,他手脚并用地把她压住,深深肆虐着她柔女敕的唇,蛮横地闯入,几乎把她的唇咬破。
两人彷佛野兽般搏斗着,沈郁秀还是不敌她强壮健硕的对手,被吻得气息紊乱,红晕满面,整个人被紧紧压住,窈窕曲线贴合着他男性刚硬的身躯。
他的唇在她干净雪女敕的脸蛋上游移,微喘着,喑哑的抱怨,“可恶的你!让我整天都想冲出办公室,把你抓进来好好教训一顿!”
“我又没做什么,是你自己……”她的樱唇又被狠狠惩罚,直到她气喘吁吁,他才肯放开。
“你到底怎么了?”他的额抵着她的,沙哑低问。
“我只是……”她被“教训”过了以后,已经放弃与他比力气的念头,不再挣扎,无奈地被他紧紧压制。
感受到她的娇躯已经放软,他这才松手,抱起她往沙发走。
她想坐过去一点,却被他蛮横地拖回怀中,按坐在大腿上,双手紧紧圈住,不让她离开。
“只是什么?说呀!”他满足地深深嗅闻她刚洗完澡的清香,一整天烦乱的心这才踏实了。
“我只是在想,也许我可以把工作慢慢交给王秘书……”她安静地说。
紧拥着她的怀抱僵了一僵,在她耳际游移的薄唇也停住。“你是什么意思?”
“王志玲比我更适合当你的机要秘书,我相信你也同意。”她偎在他怀里,放弃所有的抗拒与挣扎,只是幽幽地说:“所以我在想,把工作转移给她,然后让她取代我。”
阙展风一阵沉默,两人只是静静依偎。
“那移交之后呢?你想做什么?”他沉声问。
“不知道,我总会想出来。”她说。其实这是谎话,她已经初步想好了,只是不想说给他听而已。
“我不准!”拥着她,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简单回应了这三个字。
沈郁秀咬着唇,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他火热的吻又重新肆虐,吮住她的红唇
强烈到令人脑袋一片空白的交欢纠缠之后,他在狭小的沙发上困难地抱着她翻身,紧紧把她拥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哭得颤抖的玉背,上面有着薄汗,触感更加滑腻暧昧。
“乖,别哭了,乖!”他温言哄着,发泄之后,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对于刚刚的粗暴,他也心怀愧疚,“很疼吗?有没有伤到你?”
其实要说伤,他自己肩膀那清清楚楚还渗着血丝的齿痕,也绝对比她雪女敕身躯上的吻痕来得怵目惊心。不过,他还是被怀中人儿的嘤嘤哭泣弄得心疼不已,哄了又哄、亲了又亲。
“你坏……”她哭着控诉,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那么粗鲁,人家只是……只是帮你找到很好的秘书,你……你干嘛这么凶……”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他的细吻如雨点般落在她哭得湿湿的小脸上,一面吻去她的斑斑泪痕,一面轻声说。
“你不要我,你只会欺负我,对我好坏……”她依然委屈得要死。“人家这么忙,这么累,你还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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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我的秀,你别哭了好吗?乖!不哭了。”他万般不舍地哄着、吻着,被她娇软的哭泣控诉弄得全身酥麻,搂得紧紧的,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好不容易哄止了她的眼泪,他抱着她去浴室,简单冲洗之后,用浴巾裹着她,抱回床上。她被放上床就往里面缩,想要逃开,却又马上被拖回他坚硬怀抱中。
“你哪里也别想去,乖乖睡觉。”他霸气但温柔地下令,拉起被子盖住光果如婴儿的两人。在被子底下他缠住她,手圈得紧紧,脚还跨在她腰上,让她的脸蛋贴在胸膛,这才心满意足地喘口大气,自顾自地闭上眼。
经过一场异常激烈的欢爱,又像小女孩一样哭闹过后,沈郁秀实在也累了。她无奈地被这只大章鱼纠缠住,只能嘟着嘴,很不甘愿地让睡意淹没。
待怀中人儿气息平顺、沉沉入梦了之后,阙展风就睁开了眼睛。他低头检视那哭得红红的眼和肿肿的唇,虽然梨花带雨,却还是那么可爱,那么紧紧抓住他的心。
他第一次意识到她有离开他的意图,就惊骇恐慌得完全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