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正在海边晒鱼干,但耳旁却时不时传来附近大婶们的闲言用语。
“瞧,这丫头肯定被骗了,还说会来接她,这一去就是半年,肯定早把她给忘了。”
“是呀,瞧她成天魂不守舍,瘦了不少呢。”
“这不是活该吗?谁要她相信一个外头来的陌生男人?”
“好了,别说了,她在看我们了。”
几位大婶在雁儿无畏的注视下,嘴巴才暂停下来,但雁儿知道,只要她一转身,她们又会开始说起闲话。
她无力的走回家,看见渊儿正乖乖地写著字。这些字都是耶律风临走前教他的,他现在已写得非常熟练了,但是耶律风呢?
“姊,红脸大哥怎么还不来?这些字我都写腻了。”他放下笔,小脸委屈地一皱。
“他一定会回来的,我想他很忙,所以会迟些时候。”半年前地就是以这样的理由安慰渊儿和自己,直到现在还用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忙忙忙,哪有那么多事好忙?”渊儿的小嘴直噘起。
听他这么说,雁儿再也忍不住奔回房间里,伏在床头不停地掉泪。
好几次想哭,她都不敢在渊儿面前哭泣,也只能在这儿发泄情绪,这段日子已不知湿透了多少枕巾。
看著搁在床角的大包袱,那是预备好等著耶律风来接她时,她可以立刻带走的,可是如今……里头的衣物不知受潮了没?发霉了没?
她正打算将它打开来,拿到屋后洗一洗,突然听见亚泗急喊的声音传来。
“雁儿!雁儿!”
“什么事?”雁儿立即从房里奔出来。
“船来了,大船来了……是从上京派来的大船哪!”亚泗真为她开心,他十分清楚这半年来雁儿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与勇气过日子的。
“你说什么?真的有大船来了!”雁儿奔到外头一看,好像所有村民都往岸边走去。她赶紧回过头道:“渊儿……渊儿……”
“姊,我在这里。”
“快把东西收一收,我们要去上京了。”她欣喜不已地替渊儿收拾书本与笔墨,又回房里拿出包袱,并对亚泗说:“我要走了。”
“我真想跟著你去,但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亚泗收起不舍,打算笑著送她离开莫由岛。
“怎么会,如果柯尹爷爷的船来了,你也可以去上京瞧瞧。”
她拭去激动的泪水,然后牵起渊儿的手,“我们过去看看。”
“姊,是红脸大哥来了是吗?”渊儿无邪地问道。
“对。”说著,她便笑著与渊儿直奔岸边。
可是到了大船旁,却不见耶律风的身影,只有一名蓄著胡子的男人正等著她。
“请问是雁儿姑娘吗?”他笑嘻嘻地问道。
“是的。”
“我是我们主子派来接你去上京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尽管他得笑太过邪气,但心情仍处于兴奋中的雁儿并没有察觉。
“已经准备好了。”她笑了笑,“现在就出发是吗?”
“没错,可以出发了。”男人往船上一指。
雁儿这才仔细瞧著这艘船,她从未见过如此气派豪华耻大船,就在这瞬间,她不禁有些裹足不前。
男人走了几步,见她还站在原地,便回头喊道:“怎么,快来呀?”
“你真是耶律风派来的?”不知为什么,好不容易盼到可以离开,她居然有些顾虑。
“当然是了,你到底来不来,不来的话那我走了。”男人故意放大音量想逼她赶紧上船。
“姊,你不是想见红脸大哥,那快走呀。”就在雁儿还迟疑的当儿,渊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上船了。
她深吸口气,回头看看那些爱说闲话的大婶们,再看看这座岛,虽然对它有著无法抹灭的情感,但是在没有耶律风的地方,她真的活得好痛苦。
“好。”雁儿回头对村长、邻居们和亚泗以及随后赶来的小春轻轻挥手,扬声喊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照顾,我要离开了,有一天我还是会回来这儿,一定会回来看大家。”
“去吧,雁儿,放心的去吧!”亚泗圈著嘴大声喊道。
“我们会等你回来看我们的。”小春也笑著说。
“嗯,谢谢。”雁儿点点头,立刻牵著渊儿上船。
当船慢慢离岸,她难掩不舍的直向他们挥手,泪水已控制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她抱起渊儿,俯在他肩头,不由得对未来感到一片茫然。
这时候,她发现船上每个人都指著他们窃窃私语,那种极为不安的感觉又浮上她心头。
“渊儿,要乖;可千万别吵,没到上京之前什么话都别乱说,知道吗?”她贴在渊儿身边,小声说道。
渊儿点点头,“姊,我很重,放我下来吧。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像红脸大哥说的,我一定会保护你。”
“谢谢,姊姊现在好安心。”将弟弟紧搂在怀里,她现在只能祈求上天,这艘船可以平安的载他们到上京。
经过五天的时间,大船靠岸了,又搭马车经过两天的奔波,确儿终于来到上京。
“渊儿,你看,上京果然和咱们那儿不同,好热闹呀。”雁儿当著一旁繁荣的街景,“看,那里好多人在看表演。”
“我想去看看。”渊儿一脸希冀。
“不行,难道你不想赶紧见到红脸大哥?”雁儿笑著点点他的鼻尖。
“想,我当然想。”渊儿直点头。
“那就乖乖地跟著走。”
她牵著渊儿,跟著带他们来此的人走了好长一段路,最后在一扇朱红的大门前停下脚步。
“请跟我来。”带头的人回头对她说道。
“是。”雁儿带著渊儿一块儿步入大门,沿路上,两侧精致、华丽的屋舍令她咋舌不已。
进人大厅后,就见一位老人家正等著她。
“雁儿姑娘,你终于到了。”
“请问你是?”雁儿疑惑地四处张望,“耶律风呢?”
“我是契丹国的大国舅司记天裘。至于耶律风……”他扬唇一笑,“你真以为是他派人接你过来的?老实说吧,他早忘了你。”
“什么?”雁儿心口一震.“不会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他不会那样的。”
“是吗?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记天裘看了眼渊儿,“他是你弟弟?”
她赶紧将渊儿拉到身后,“你想做什么?”
“我派人去莫由岛打听过,你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弟弟来上京求学问,好有无量的前途是吧?”记天裘端起瓷杯浅啜了口茶,“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完成。”
“我自己会想办法。”她提高警觉地道,
“你这丫头很机灵,真不错,我打赌你会改变主意。”他拍拍手,管家立即走了进来。“请将你弟弟交给管家照顾,你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她搂紧渊儿,怎么都不肯放。
“你不是想见耶律风吗?”
“这……”
“你以为我会害你弟弟?现在你们人在我的府邸里,我真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还是听我得好。”
雁儿知道他说得没错,目前这情况,的确是他想要怎么做都行。
“好吧。渊儿,先跟管家去玩,姊姊待会儿就回来。”
渊儿虽然有点怕,但还是跟著管家离开。接著,雁儿则随著记天裘的脚步走出大厅,绕过长廊,来到后花园。突然,她像是听见耶律风的声音,于是循声往那儿望去,就在这瞬间,她霍然愣住,只觉脑子昏眩得让她就快看不清前面残酷的一幕。
“小茵,你是真心爱我吗?”耶律风贴著一名女子的唇畔轻声问道。
“当然了,从我第一眼见到可汗,一颗心便全在可汗身上。”记小茵今日穿了件低胸丝质衣衫,将凹凸有致的身段展露无遗。
“这样我就放心了。”耶律风半眯著眸,浑身散发出冷傲的魅惑气息。
“那是不是该早点娶我进门呢?”
“这是迟早的事,何必心急,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这么做?”他伸出手指轻抚著她细腻的颈项,然后轻啄她的唇。
雁儿看到这儿,忍不住轻怞了口气。
耶律风闻声立即转首,当他看见站在那儿,脸上有著两行清泪的人竟是雁儿时,呼吸蓦地一窒。
随即,他看向站在雁儿身边的记天裘,立刻了然于胸。
下一刻,他扬起一抹邪肆的微笑,唤道:“雁儿。”
“你……你……”雁儿全身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忘了我……忘了我吗?”
“我怎么会忘了你,只是国事繁重,忙得不可开交呀,想说过些时候再去找你。”他邪魅的目光勾著她的眼。
“国事繁重?”雁儿疑惑地道。
“你这丫头,见了可汗还不下跪,他可是咱们契丹的君主呢!”记小茵走到他们之间,插了句话。
“君主?”雁儿捂著唇,难以置信。
原来……他所说的一国之尊是这个意思!可汗是这个意思!
是她笨、是她蠢,连这个都不知道,现在会陷入这样的窘境又能怪谁呢?
“没错,我正是契丹国的君主。”耶律风勾起唇,笑望著她那一脸伤悲的模样,心疼极了。“没想到你会自个儿想办法来上京,这么想我吗?”
望著他脸上轻佻的笑,雁儿劝自己该死心了,于是她咬著唇,低下头,双腿重重的跪下,“民女拜见可汗。”
见她就这么跪在他面前,耶律风的眼睫轻颤了下,强力克制住想扶她起身的冲动。“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多礼,起来吧。”
“是。”雁儿站了起来,却不再抬眼看他。
耶律风这才转向记天裘,“大国舅司,我的救命恩人是你接来的?”
“没错,我是听闻消息,原来可汗那阵子是住在莫由岛上,而我又怎能将救了可汗的恩人放任在那座小岛上不顾?”记天裘捻须一笑。
“真是多谢大国舅司为我分忧解劳,那么雁儿姑娘就麻烦你照顾了。”说完,耶律风便偕同记小茵离开后花园。
记天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望了雁儿一眼,心想,耶律风怎么看都不像在意这丫头,该不会是传闻有误?
亏他还特地派人到莫由岛将她带来,如今倒成了累赘。幸好她看来聪颖,待在小茵身旁当丫鬟倒也不错。
“我看你今后就做我孙女的贴身丫鬟,好好伺候小姐,至于你弟弟的学业,我会请先生来教导他,你意下如何?”既然丢不掉,只好这么做了。
雁儿垂著脑袋,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的落下。想起渊儿的未来,她只好道:“我愿意。”
“那就这么办吧。”
待记天裘离开后,雁儿才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她不禁自问,“来上京对了吗?我来上京究竟对了吗?”
数日后的某个午后,耶律风神情凝重的坐在寝宫外的石椅上,望著从白槐树上飘落的白色蕊办。
移室秋凡步近他良久,他都没有察觉,直到听见一声轻咳才赫然回神。
“这几天你看似心事重重,何不说出来?”移室秋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我的确有心事。前两天,我在记天裘的府中看见我的救全恩人雁儿,是记天裘从莫由岛将她带回上京的。”耶律风眉心轻蹙。
“什么?那你的反应是?”
“当然是淡漠以对。”他徐徐地扬睫,“只是怕瞒不过记天裘那个老家伙。”
“也是,所以日后要是碰面,更得注意,别忘了宫里记天裘的人可不在少数。”移室秋凡提醒道。
“我知道。”耶律风当然明白自己的处境。
移室秋凡压低嗓音,问道:“前阵子记天裘提及不死长老,你真认为不死长老是在他手中吗?”
“不确定,不过那些发丝经其他长老证明,的确是不死长老所有。”这件事一直困扰著耶律风。
“那就糟了,不死长老可是咱们契丹的精神象征,他的存亡武代表著契丹的存亡,还真是棘手呀。”向来足智多谋的移室秋凡也忍不住皱起双眉。
“我会继续调查清楚,即使发丝无误,人是不是在他手上还是个谜。”
耶律风才刚说完,就见一名守卫走过来。
“禀可汗,大国舅司派人送礼来。”
“送礼?”耶律风眉一挑,猜不出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让他进来。”
守卫退下没多久,就见那位送礼的人走来,一瞬间,耶律风猛然愣住。
“雁儿……”他讶异地瞧著她。
“可汗,这是我家老爷派我拿来给你的。”雁儿将手中的东西呈上,自始至终都垂著脑袋,“他说是普罗山的上好春茶。”
“好,我收下了。”耶律风接过后将它交给移室秋凡,并对他眨眨眼。
移室秋凡了然的退下。
雁儿接著道:“东西既然已交到可汗手中,奴婢该退下了。”
“等等。”耶律风立即喊住她,“何必这么生疏呢?”
“奴婢不懂可汗的意思。”雁儿掩下双目,不让情绪的波动从眼底流露出来。
“我的意思是……”耶律风才要开口,忽然发现前头矮墙处有道黑影掠过,虽然瞧不清是谁,但那确定是个女人,看来在暗处已有不少双眼睛正监视著他们,于是,他立刻换上佣懒的调笑态度,“既然想我就不必装模作样了。”
她赫然抬眼注视著他,杏眸中流转著一丝水气,“你怎能这么说?”
他噙笑望著眼前的可人儿,“说进你心坎里了是吗?不过,干嘛哭呢?”
伸出手,拂去她眼角的泪,脸上虽带著冷笑,但指上的温度却异常炽热。
雁儿本该逃开,但发现自己的双腿背叛了她。
“你忘了我?”她眸中充满哀怨。
“啧啧,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忘了?还记得最后那个饭团的味道,直在我齿问流连,老是懊恼著回来这里后吃不到那么好的滋味。”他抬起她怯柔的小脸,薄唇弯起一道戏狎的弧度。
望著他那邪魅的双眸,雁儿立即撇开脸,“瞧这儿瑶宫琼阙,是那么富丽堂皇,你又怎会在乎小门小户人家的残羹冷饭呢?”
“珍馑美馊有它的丰富之处,清粥小菜也有它的淡雅美味呀。”他低哑的嗓音吐出淡淡的笑语。
她的心一拧,“是,清粥小菜……奴婢该退下了。”
清粥小菜无法入他的眼,她是该早早离开。
“我话还没说完呢。”耶律风盯著他低垂的小脸,随即问道:“渊儿也来上京了吗?”
雁儿的眉一蹙,半晌才道:“来了。”
“改天带他进宫,我想见见他。”
“不需要了,就伯渊儿见了你会乱说话,到时候犯了错,已不是我这个做姊姊的担待得起。”她淡漠地说。
她的冷漠和淡然在在蚀入他的心口,他随即一个箭步逼向她,“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
“是奴婢无意中激怒了你吗?”她勾起冷笑,“还请可汗治罪。”
“呵,治罪?”耶律风有点恼了,偏偏很多话又不能说清楚。“我治罪的方式可是有千百种呀。”
雁儿心一提,发觉自己在愤怒之际居然忘了他的身份,他去怎么惩罚她?如果她必须因而丧命,那渊儿又该怎么办?
虽然很不愿意,但她还是不得不跪下,“可汗……”
“原来你怕死,这倒是好处理。”他扬唇一笑。
“奴婢不怕死,就怕死了后唯一的弟弟无人照料。”雁儿无惧地坦言。
“是这样吗?”耶律风扬起嘴角,幽魅的眼中射出一道光亮,“那就不让你死,嗯?”
她一愣,不懂他的意思,但下一刻他却上前握住她的手。
“起来吧。”
他炽烫的指尖再次灼热了她,她陡地怞回手,满脸错愕又惊疑。
“反应不必这么大。”耶律风邪肆的笑著,“先说好,虽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什么?”
“跟我来。”他直接将她带进寝宫内。
雁儿被他拉了进去,一入内,她便瞠大眸子看著房里的摆设,发现这儿比记老爷的府邸还要气派辉煌。
“你把我拉进这里做什么?快让我出去。”
“可汗说的话,你要听才是。”耶律风一双利目陡转浓烈,直习勾地瞧著她那张纤丽的容颜。
他真的很想对她坦言,但是明说只会害了她,她做人坦然率真,要她配合著演戏只会让她更害怕、更无措,因此他不得不继续隐瞒,甚至还要加深她对他的误会。
因为记天裘会派她过来,绝非单纯的只为送礼。
恨就恨在渊儿还在大国舅司府,他一定要想办法将他们姊弟救回他身边,安置在宫里。
“你要做什么?”雁儿的眼神里带著惶惧。
“看见那张大床了没?”他眯眼肆笑,“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何必这么害怕呢?”
雁儿惊恐的张大眸子,“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既然已得知他将娶记姑娘为妻,又怎么可以让他这么对她?雁儿不停挣扎,却仍无法推开他紧贴著她的身子,还有透过身上单薄的布料所传来的温热。
“别这样,放开我……”她嚿咬著下唇,从齿缝中进出这几个字,小手抵在耶律风的胸口直抗拒著他。
“我的话便是圣旨,你敢违抗?”他完全无视於她的抵抗与不安,贴近她的小脸,徐徐呵出温暖的气息。
雁儿一颤,浑身已充满火热,耳根子更是透红不已,但“圣旨”二字吓住了她,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已经有了记姑娘……”
她悲哀的啜泣声定住了耶律风的动作,他随即睇著她,逸出一丝诡笑,“身为君王,理当姬妾成群哪。”
“什么?”她无法理解。
“不懂吗?也就是我可以在宫中养一堆女人,供我玩乐。”他狂妄地道,幽深且固执的眼从未自她脸上移开。
“不要,我才不要!”雁儿大声呼喊著。
“你尽量叫,看看有谁理会你。”他邪肆地在她耳畔这么说,一边注意著屋外的动静,此时窗边出现的暗影,让他的眸子倏然眯起。
下一步,耶律风不顾她的尖声叫嚷,将她抱起,直接送上那张可容纳五、六个人的大床,并将纱帐放下,掩住她曼妙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