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钵傻傻地望着眼前那些忙碌的仆佣,和被急召而来审视令狐魄伤势的御医们。她又不懂医术,不该待在这里碍事的。
再说,从他那些急急赶来的兄弟眼中,显然对她有着极深的不谅解。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只怕在他们的瞪视之下,就算她是九命怪猫也不够死吧!
好不容易他的伤口包扎完成,御医表示,令狐魄能否活下来得看造化。听到这番话,除了她之外,所有人的态度皆从冷转成冰,责怪的眼神直勾勾地朝她疾射而来。
「呃……」她试着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情怎么发生的?」「民女也不知道,民女与侯爷正说着话……然后箭就射中了他。」「胡说!」「我我我……没胡说。」轩辕极天冷冷一喝,竟让她的背脊渗出一层薄汗。
忽然一抹人影飘到柳雪钵身边,勾魂甚至不用动手,她已经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
「以魄的身手,要闪过一支箭矢并非难事;你老实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又或者,其实你也是这次事件的主谋之一?」一个莫名其妙、凭空出现的女人,原本就令人可议,但既然魄对她动心,他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但没想到他们的通融却让自己的兄弟如今躺在榻上,这样的结果,怎不教他们怒气攻心?
「这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眼看责任就要栽在她身上,柳雪钵当下顾不得怕,挺直腰杆对上了面无表情的勾魂。
「是吗?」嘴角噙着一抹陰狠的笑,还真像令狐魄发怒的模样。
单凭着眼前这些男人的怒气,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过今日。她连忙以实话撇清自己的责任。「他受伤真的不关我的事,我甚至已经决定不和他成亲,要回川蜀去了。」
「是吗?」瞇眼打量她,向来城府极深的闻人翻云认为她并没有说谎。
但以魄的功力,要闪过一支冷箭应该不是难事,其中绝对有问题!
难道魄之所以无法闪过那支箭,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轩辕,我看这事得等魄清醒了再说。」
「这……」轩辕极天犹豫着。照他所想,应该立即砍了她的脑袋,好替自己的兄弟报仇!但偏偏闻人翻云看起来挺坚持的,他也只好让步,朝着门外扬声喊道:「好吧,来人啊!把柳雪钵打入大牢。」众侍卫得令,持刀将她团围住。
「等、等一下!」她不能被关啊!她还得赶回令狐家,向令狐大哥解释清楚,免得他误会了自己移情别恋。
「是该等一下。」闻人翻云也跟着出声。
「还等什么?」只是关起来,没有立即正法已经是格外开恩,谁知柳雪钵不识好歹,就连好友也跟着阻止。
「我的意思是,既然魄的伤她月兑不了干系,那么就由她来负责照顾他,若在她的照拂下,魄出了差错,那么她也不必关了,直接杀了了事。」
「这是什么见鬼的建议啊?」向来沉默寡言的勾魂也忍不住开口啐道。闻人竟然建议让柳雪钵这个始作俑者去照顾魄!那不是请鬼拿药单吗?
「就是说啊!」不只勾魂不赞成,被点名的柳雪钵也急忙反对。
方纔御医已经说得很清楚,令狐魄能不能活得下来,得看他的造化。
要是他一命呜呼去见阎王,她不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闭嘴!」轩辕极天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原本因为令狐魄的倾心而对她有了好印象,这下全化为乌有。他兄弟有啥不好?她干么一副拚了命想要逃之天天的模样啊!
转念一想,闻人向来精明,从来不做对己无利之事,要是他会这么建议,一定有他的道理。
「好,就照闻人的意思,留你下来伺候魄,若是他有任何差池,朕就唯你是问!」
「可是……」听到皇令,一脸愁苦的柳雪钵还来不及抗议,勾魂已经先一步开口。
「这样好吗?」闻人翻云上前拍拍他的肩头,然后示意他看向某个方向,又在他的耳中咕哝了几句。
原本还要反对的勾魂立时住了嘴,不再多言。
瞧那手,饶是已经命在旦夕了都不肯放开,看来,魄这次是栽了。既然如此,他愿意再给柳雪钵一个机会。若是她再不识好歹,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好吧!」简单两个字就像丧钟,柳雪钵在心里哀叫。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御赐的丫鬟!
这是她的最新身份,就因为皇上的一句话,她哪儿也去不了。
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让柳雪钵气得鼓起腮帮子,努力地瞪着令狐魄。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瞧着他,说实在的,他长得满俊美的,只要他愿意,勾起那邪魅的笑容,怕天下的女子都得拜倒在他的面前。
只可惜他的心思诡谲而怪异,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味道,任何人只要有点头脑,都应该要彻底的远离他。
沾染上了就是麻烦呵!
她想走,偏偏老天爷捉弄人,如今她被困在这座御赐的大宅院里,而且还得守着他,直到他捡回小命为止。唉!
「干么挤眉弄眼的,丑死了!」虚弱嗓音冷不防响起,尽管脸色苍白,可是说出口的话却依然足以气死人。
本来,听到昏迷中的他开口说话,她应该欣喜若狂,可他竟然说她丑?!
她虽然称不上有着倾国倾城之姿,但好歹也算是长得明眸皓齿,而他竟然还嫌她丑!
哼!他那种假假的、完全不由衷的笑容,才是真的丑得碍眼。
「现在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没好气的,柳雪钵月兑口叨念着,「一张脸苍白得像是死人,明明武功不弱,竟然连区区一支飞镖都闪不过,弄得自己要死不活的,还累得我不能回去瞧我娘,也不能去同令狐大哥解释,你……」令狐魄本来对于她的讥讽没有多大的反应,但一听到令狐大哥四个字,他的脸色就开始变得有些铁青。
「你大可以趁着我昏迷之际直接走人啊!」「你以为我不想走吗?要不是皇上下令非要我留下来照顾不可,否则就要诛我九族,我才不想理会你这个只会趁机欺负人的坏家伙。」盛怒之下本来就没好话,尤其是经过了两天的折腾,柳雪钵月兑口而出的话语更不留情面。
「你的意思是一一要不是轩辕命令你留下来,你早就逃之夭夭?」瞇起了狭长的凤眸,一股危险气息顿时散发开来。
被愤怒冲昏头,柳雪钵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是一个劲地将这段日子以来所受的惊怕一古脑的发泄出来。
「是啊,不然你以为凭你的所作所为,我有必要留下来吗?」当初她有求于他,希望他同她回川蜀去救她娘和心上人,可是现在心上人对她产生怀疑,让她当下决定不再求他,所以说起话来自然肆无忌惮。
再说,她才不要将自己的一生葬送在这个陰晴不定、怪里怪气的男人手上。
大不了玉石俱焚,她就是不要令狐大哥对她有任何误会。
「你当真弃我如敝屣吗?」紧抿的唇再微微往上勾,勾勒出一抹染着沧凉的浅笑。
「我……」柳雪钵本就是软心肠的人,看着令狐魄这般模样,她终究不忍,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面对她的不语,令狐魄一扫方才落寞模样,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贱样。她愈不要,他愈是想要她对自己失了心!
朝着他的「御赐丫鬟」勾了勾手,像在呼唤宠物似的。
「干么?」伫在原地不动,柳雪钵瞪着他问道,他以为他在叫小狗吗?
「我现在可是你的主子,天底下有你这样的丫鬟吗?当心要是不小心气死我,你和你的亲朋好友全都要被砍脑袋。」威胁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尤其有了轩辕的皇令在前,他更是将威胁这档子事使得淋漓尽致。
「你……」这个该死的男人!
即使在心中咒骂千万遍,但柳雪钵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步上前,脸上堆起假笑,用着极度夸张而刻意的语气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低下头来!」令狐魄脸一沉,虚弱地命令。
「干么?」虽然下解,但她还是将头低了下去。
抿唇含笑没有回答,长臂突然勾上她那纤细的颈项,电光石火间,他的薄唇宛若苍鹰般精准地衔住了猎物——她的红唇。
当充满男性的陌生麝香气息窜入她的口鼻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虽然知道他很恶劣,可是他好歹是个堂堂侯爷,他怎么可以像个地痞般,强吻她!
「不可以!」她伸手推开他,眼中有恨。
「我要你!」若她一开始对他曲意承欢,他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偏偏她不是!
她不但心怀目的而来,还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心有所属,而且她心仪的对象还是令狐家的传人!
新仇旧恨全都在这一剎那间涌上心头,她完完全全地勾勒出他心底最黑暗的一面……
他不会放手!
他要掠夺她的心,要她臣服在自己的面前,即使必须不择手段!
这次他搂住她的腰,恣意地在她那诱人的红唇上辗转流连,完全不顾她的挣扎会害自己的伤口裂开。
即使胸口上的白布已经被血染红,他依然像头恶狮般,不断地掠夺她口中的蜜津。
反正疼痛一向是他所习惯的。
怕她快窒息,他才终于放开她,给她一些新鲜的空气。
「你……你说要我就得给吗?」气喘吁吁,柳雪钵明亮的杏眸漾起水雾,却依然下愿示弱地睨视着他。
「你会给的!」
「我才不会,你这个王八羔子!」气极了,连粗鄙的话也月兑口而出。
看着气极的她宛若浑身罩着耀眼的赤焰,令狐魄欣赏地看着她。忽而,他的下月复猛地一紧,她那不断起伏的胸,竟让他产生一股既深且浓的。
这是从以前到现在,在他的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以前,他基于需要去碰女人,可那仅仅只是基于需要罢了。
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仅仅一亲芳泽就产生这样浓烈的。
「你看什么看,不怕我趁你受伤,要了你的命吗?大不了我豁出去了,大家一起下黄泉,还有个伴儿。」愈想愈气,虽然她对女人应该三从四德这件事嗤之以鼻,却不代表她可以任人轻薄。
手心痒痒的,她的心中不断鼓噪着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用我的一条命,换你、你娘和你的心上人,怎么算都值得。」这话十足十地让她听了气得吐血。
「你……简直是无可救药!」不以为意,他的铁臂朝着她的腰身一勾,却被她灵巧地闪了开来。
「你躲啥呢?」轻浮的笑容再次让他的俊脸变得魔魅,那股邪气看得柳雪钵很不争气地心漏跳一拍。
这不该发生!至今,唯有令狐大哥曾经挑起她这样的情绪,他不该也能影响到她,一定是他方纔那放肆的行为扰乱了她。
「我不躲,难得白白地任你轻薄吗?」
「你难道不知道身为女婢,是该奉承上意的吗?不论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我只负责你的生命,其它的不归我管。」包括他那卑劣的。
「你不知道我很任性吗?」他突然天外飞来这么一句,问得柳雪钵一时不能猜透其意。她不想开口问,他却像是和她卯上似的也不说话,只是用他那幽幽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
终于,她再一次的认输,「什么意思?」
「你认为,若是我从此时此刻开始任性的不肯服药,不肯安份养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死。」他真的是拿他自己的命和她卯上了。
那话让她刷白了脸。她是可以毁约,可以去救被令狐宣钳制住的挚爱,可是一旦加上昏君来搅和,那么她连一丁点儿的胜算都没有。
「你当真这么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吗?」拿命来玩,他也真是任性到了极点。可是在他的任性中,她彷佛看见了一丝总被他隐藏的郁郁之气。
「完、全、不、在、意!」他这条命要不是碰着了他师父,早就该在八岁那年同先灵葬在丹凤衔书的奇袕之中。
「唉!」柳雪钵长叹一声。跟这种男人硬着来,永远不可能赢。因为这世上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甚至是自己的生命,而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是不会有弱点的。
「做什么叹气?跟在我身边有这么痛苦吗?」这世间多少女人只求能得到他的青睐,因为那代表着此生此世荣华富贵,就只有她与众不同。
「罢了!」她旋身,不再与他争论,用自己的背回避掉他那充满审视的眼神。
「你去哪?」
「去替你端药。」语气平静,像是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端药?!」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想着替他端药的事?对于他的威胁,她的答案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对,端药,你若不好好养身,到时若在与我缠绵之时横死在床上,你那些兄弟会将我撕碎才甘心。」一时气不过,柳雪钵撂下露骨的话后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