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武林盟密会,是为了要藏起通州保泰镖局一家。
除当夜聚会的武林盟众十人,再无人知道保泰镖局一家已经来到荆州,并藏在王家某处。
而确切知道保泰镖局藏身之处的只有两人,武林大盟主袁正啸、王家主人王宇。
缺水没有把收到纸鹤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和他形影不离的陈默。
夜渐渐深了,偌大的王家声语渐消,趋于寂静。
咚咚咚,窗外传来轻敲声。
「谁?」缺水收气吐声询问。
安静了一会儿,门外有人轻声道:「是我。」
缺水笑了,放松全身道:「窗没关,进来吧。」
窗扇被人从外拉开,有人翻窗进屋——是陈默。
「有事么?」缺水把身后的薄被抖开,很随便的问。
陈默反手关窗,宛如在自己房间一般自自然然走到床边,在床沿侧身坐下。
「没事,就想来看看你。」
陈默忍不住伸手模了模他的面颊。
「我有什么好看的?」缺水笑出声来,半躺半坐,天气热,一床薄被只盖了肚子。
男人望着他也不回答,布满老茧的大手仍旧在轻轻摩挲他的脸庞。
床头的油灯映照在陈默眼中,说不出道不明的眼神让缺水渐渐低下头去,脸不知为什么越来越热。
似乎过了好久,突听陈默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脸怎么红成这样……都赶得上猴子了。」
「陈默!」缺水大窘,心想如果不是你动作暧昧,我又怎么会……
「啥事?」陈默的嗓子似乎变得更加沙哑,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你……」缺水结巴起来。
「我什么?」陈默在他耳边轻笑,笑声中似乎带了那么点玩世不恭。
「你……」想干什么?男人的身体几乎全部压在他身上,头脸就靠在他耳边,一只手还揽着他的肩头。
这种古怪的亲密让缺水手脚无措,不晓得这到底是玩笑,还是陈默特有的表达亲密方式。
「缺水。」
「嗯?」缺水抬起脸。
眼前一暗,有什么从缺水唇上快速掠过。
「……讨厌么?」
「什么?」缺水随口反问,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唇上又落下了什么。
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温热的唇肉碾着抿着含着……缺水头颅被抱住,下巴被捧起,嘴唇被粗鲁的抵开,被迫接受陈默的含弄恬吸。
他下意识的想要闭上嘴唇,又被啃咬住下唇。
舌头被对方裹进嘴里,刚逃回来,又被对方的舌尖来回扫到上颚敏感的内膜,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窜到脑门。
缺水懵了。
手掌按在陈默肩头想要推开,却被他反手抱在怀里。
这……就是吻?我在和陈默接吻?懵掉的脑袋在某处不停转着这个念头。
「缺水……」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陈默死命吻着他,不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
是吓到了还是生理上的害怕?缺水睁大眼睛没有丝毫抗拒,一动不动任由他需索。
「讨厌么?」男人终于放开他的嘴唇,一把抱住他,紧紧地。
男人看他的眼中有着担心,也有着不舍,还有更多无法掩饰的赤果果。
轰的一声!缺水炸了。
脸似滴血的红。
天哪!刚才……刚才!
「缺水……」陈默修长的手指擦上他的唇。
那里,因为他的轻狂渗出了血丝。
很想把那一丝艳红恬去,却又担心会不会就此被少年讨厌。
理智与,两番挣扎下,陈默的心渐渐向理智靠拢。
他可不能像那爱胡来的家伙一样任性。
要他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急在这一时?慢慢来,不要急,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贪婪坏了整盘大计。
「对不起……」陈默慢慢直起身体,露出苦笑。
「我一定是疯了……竟然越来越不能克制自己。缺水,你要生气就打我一顿好了,只要你……别轻视我。」
愧疚、悔恨,明显写在陈默的眼中。
抬起头一接触到对方痛楚万分的眼神,鬼使神差,愣神间,缺水已经坐起上身,两手一张抱住了那具火热的身体。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渐渐的,诧异变成了淡淡的感动……
***
翌日。
陈默的心情很好,虽然昨晚没有再继续下去,但他已经可以确定,少年对他的依恋已经到了不会拒绝他的程度。
如果不是因为那孩子对房事还有很大的陰影存在,如果不是感到那孩子在他怀中的颤抖,也许……看来我的理智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嘛。
无奈的笑笑,陈默抬头就看见王家的仆人常三面无表情的竖在他面前。
心情好得很的陈默也不介意那仆人态度冷漠,一边想着袁正啸大清早的差人叫他单独会面的意图,一边考虑今后的行棋布局,含着微笑绕其而过。
突然,陈默站住了脚步,但只是一顿,他又接着往前走去。
待缺水早课做完走出房门,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院内,常三站在井边。
「早。」
缺水笑着打招呼。
常三抬头盯了他一眼。
缺水扬起的手停了一下,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昨晚陈默进你屋里干什么了?」陰沉沉的声音突然在缺水背后响起。
什么?!缺水猛地回头。
他竟然让人走到身后都不知!
常三似乎看见什么,眼睛眯了起来。
「真不要脸,不过隔了几个月就想男人想到这种程度!他昨晚是不是把你躁的魂都没了?不是让你去城北的么,为什么不去?怕我喂不饱你是不是!」
「燕无过!」缺水汗毛倒竖,一字一顿。
霎时,恐惧和痛恨齐齐涌上心头。
「他是不是比我还好?你这几个月是不是天天在和他翻云覆雨?哼,就知道你们……」越看那嘴角伤痕越是不顺眼,放荡如他怎么看不出,那红肿未消的嘴唇明明就是被啃咬过度的样子!「你就这副滢荡样就想往外跑?你不怕丢尽你那混帐老爹的面子?我还怕人说我没管好自己的……」
「住口!」深吸一口气,欲杀对方而后快的强烈复仇心,勉强盖住对此人的三分惧意,往后倒退一步,考虑到自己的责任,正了正神色,缺水道:「留燕谷大谷主,你胆子倒不小!竟敢只身一人藏身进王家,你就不怕别人认出你群而攻之?常三呢?他是你的属下?你这段时间躲到哪里去了?你到荆州有何目的?这王家还藏了多少留燕谷的人?你在我面前现身难道就不怕我……」
「啧,问题还真多。」
燕无过摇头,嘴角边尽是说不出的嘲笑。
「我如果怕你说就不会在这里出现。武林盟那些人又怎么样!他们在你眼里是救世主,可在我眼中么……」燕无过一撇嘴,「一群垃圾而已!」
「你!」听到自己一向尊重的父亲被人形容成垃圾,缺水气得恨不得一剑刺穿这个满嘴秽言污语的恶魔。
「好了好了,你要往后退到什么地方?还不过来让我看看那陈默到底把你教成什么样了!那后袕大概已经无男人不欢了吧?」噌!钢剑出鞘。
不再和这邪魔浪费口舌,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吃亏。
抱元守一,灵台清明。
见缺水亮剑相对,燕无过古怪一笑。
「说起来这还是你头一次用剑指着我呢。别急别急,坐下来我们聊聊。」
燕无过向他招手,自己先在院中摆放的石凳上坐下。
喜怒无常的怪物!缺水暗骂,不明白这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父亲和陈默随时都会回来,只要自己开口一呼武林盟众人也会即刻赶到,他难道就一点不怕?是他艺高人胆大,还是留燕谷早有安排?
「你到底想干什么?」作为武林盟主的儿子,缺水钢剑插地沉声的问。
燕无过挑眼看了他一下,答非所问:「陈默没帮你把嗓子治好?」
还不是拜你所赐!缺水只是冷冷看着他。
想这邪魔再狂妄嚣张,总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在武林高手聚集的王家对他做出什么不堪之事,他倒要看看,这武林第一魔头出现在他面前的目的何在!
「嗯,半年不见你又长高了一些,也更健壮了一些,皮肤……怎么晒这么黑?虽然不太可爱也还凑合,不错不错。」
燕无过上上下下打量,对看到的还算满意。
「观你气色,想必你九阳真功也没有练到十二重,坐下吧,如今的你绝不会是我对手。」
缺水不动。
暗想这人难道已经把陰绝功练成?仔细观察下,发现那人周身的陰寒之气似已消失不见,也难怪他会没一开始就察觉他的真实身分。
留燕谷主陰绝功已成……这对这次武林大会来说代表了什么?
燕无过见他保持原姿势也没再勉强,表情平常至极的说出自己此行目的。
「昨晚让常三传信约你出来是想问你一件事,结果你没来找我,却让陈默做了你入幕之宾。」燕无过撇嘴,似乎非常不高兴。「我来问你,你可愿意跟着我?」
缺水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这邪魔都在问些什么?
燕无过独裁已惯,也不管他心中所想,只管说自己的,「如果你愿意,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你。
「你只要在床笫间把我侍候得好,你要做大侠我也不禁你,相反我甚至可以在背后给你财物方面的支持。就是你想要做武林盟主,只要你听话服侍得我开心,让你做做也无妨。如何?」燕无过的表情像是给了缺水莫大的恩惠,他觉得自己提出这样的条件,无能的袁家小子早就应该趴在地上三跪九叩感谢他的抬爱,而不是……
「你笑什么?」
缺水无声大笑,他完全没有想到这邪魔竟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听听,这人都说了些啥呀?!
燕无过看他笑,一直等他笑够才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跟着陈默是不是?」燕无过嘿嘿怪笑,眼中含着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可怜。
「不要怪我事先没有警告你,你那个陈默绝对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你想跟他,怕只怕你将来连哭都哭不出来!」
缺水只当他是在妖言惑众,离间他和陈默的关系,根本就没把他说的当回事!
等了会儿,看缺水只是冷笑,燕无过也无所谓的挥挥衣袖站起身。
「看来你决心已下,我也就不再多说。本来有点可惜了你的身子,这半年来倒也让我想过不少次,不过既然你自己选择往绝路上走,我也没必要非拉着你不放。另外,你别以为自己躲得安全,我要想玩你么,随时都可以!也绝对不会有一个人护着你!听着,以后我想要你自然会来找你,到时你给我乖点,免得皮肉受苦!」
「你当我是什么?!当这里是哪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那么容易!」缺水再也无法克制怒火!
「我当你是什么?」燕无过嗤笑,眼中尽是轻蔑,「我原想让你做我侍宠,你却非要当个左右逢源的婊子。既然如此,我还跟你客气什么!」
「你!」忍无可忍,缺水运起全身功力一上手就是杀招!看他拼命姿势,竟是不管不顾!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此人留下,不为自己也要为当今武林!
「我说错了,你虽然没有把九阳练至十二重,功力却比上次精纯不少!看来你倒是下过一番苦功。」
燕无过嘴上说得轻松,手上应付的却并不容易。
虽然他功力已经高过目前的缺水,但他一不想太早惊动武林盟众人,二也不想伤了缺水性命,在缺水不要命的打法下,一时也无法月兑身。
熟悉的感觉由远至近,燕无过轻笑一声:「你的陈默哥哥来了。」
趁缺水分神之际,燕无过虚晃一招腾身而去。
临走之前留下一句:小心陈默。
陈默进入院门,缺水本想追击,却在看到陈默的表情后停下了脚步。
陈默的表情相当难看!但那好像只是一瞬间,等缺水走到陈默面前时,发现他已经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招牌脸。
「你在跟谁打斗?」
顿了顿,缺水回道:「假燕无过。」
「哦?他来找你何事?」陈默让自己声音尽量听起来正常。
缺水脸一红,他总不能跟陈默说,那邪魔跑来就是为了让他做他的侍宠,但又不想说谎骗他,犹豫间没有看到陈默眼中一瞬间升起又降下的怒气。
「他……他来示威。」
这么烂的借口陈默竟然接受了,没有多问,陈默立刻转移了话题。
「以后你尽量不要落单,那邪魔大概还打着让你做他练功鼎炉的打算,如果……」
「陈默,那人似乎已把陰绝功练成。」
陈默眼神闪了闪,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缺水说道:「这件事在还没有肯定之前先不要跟别人说,尤其是你父亲。留燕谷众光天化日出现在王家的事就能让他烦透心,如果再让他知道……」
「我知道。」
缺水了解的点头。
轻舒一口气,陈默放松道:「走吧,你父亲找你。」
***
当晚,七月十五,月上中天,荆州城内。
杂草丛生荒芜的周址园内出现两条黑影。
「为什么不按计划行事?」左边的黑影问。
右边的黑影发出嗤笑,「是我不按计划还是你不按计划?是谁冒着可能被老贼发现的危险跑去睡他儿子?怎么样?他的滋味?」
左边的黑影避而不答,「因为你提前出现,老贼一干人等已有所提防,这对我们行事不利。」
「有其弊自有其利,他们越紧张也就越容易漏出破绽。何况,我不闹点事,怎么显得你的重要?」
「……你在生我气?」
「生气?哈!大哥,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只是希望大哥不要忘了当初答应过什么!」
左边的黑影沉默的时间更长,久久,长长一叹道:「这袁缺水的身子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吗?你身边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不知道。」右边的黑影答得干脆,「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想要他。」
「就算是现在?」
「就算是现在。」
左边的黑影低头不语。
「无畏,你还没睡过他是不是?」肯定的愉快的语气,「既然如此,你何不干脆一点?等那小子没有利用价值后你把他给我,我自然会把他教得听话乖顺,绝对不会让他坏了你我大事。」
无畏在犹豫,「他……」
「他不会有大作为的,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
「计划中袁家后人一个也不能留下。」无畏这话说得相当吃力。
「大哥,计划不如变化,只要我们把计划稍微修正一点,袁缺水不但可以留下,而且还有更大的好处。」
听完孪生弟弟的计划,无畏仔细考虑着。
半晌过后,无畏轻叹。
「那孩子,你将来准备如何对他?」
无过笑得古怪,「你希望我如何对他?」
无畏皱眉,显得心烦,「他是男子,你不可能娶他为妻。你现在贪他肉身不过最多维持几年,等他年纪变大,我想你也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兴趣。留下他又总是后患……」
「呵呵,」无过轻笑,「大哥,我还以为你对他比我对他要来得有情,见你对他似也有点意思,没想到啊没想到!如果让那小子知道……嗤!」
无畏面色不愉,抬头看看天色,冷冷道:「我不管你怎样想,在你还是留燕谷主的时候你想怎样对那孩子都行,我不会阻止。可一旦尘埃落定,该怎样就怎样,容不得你胡来!我走了,明天你也该露面了。」
无过目送自己兄长离去,俊美的脸庞浮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我亲爱的大哥,你忘了我们是孪生兄弟么?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人影消失,周址园寂静如初,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人会面,也没有人知道,一对同心的孪生兄弟因为一个外人产生了微妙的分歧。
***
出事了!与周址园相反,在入夜后一向安静的王家突然灯火通明,尤其是靠近西头的某个院落还泛起了噪声。
来参加武林大会落脚王家的大多数武林人士,都被王家仆人们客客气气的挽留在各自房中,虽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只能按捺心头好奇等到明日日出。
能被请入王家的客人都很聪明,谁也不会主动在这种敏感的时期闹事。
西头某不起眼的小院落里,袁正啸的脸色很难看,王家主人王宇的表情也不再那么安然,而武林盟各派首脑也只是看着院落中的惨景默默无语。
缺水站在其父身后,身边是被他一起叫来的陈默。
十一个人头,整齐排放在院落内的木桌上。通州保泰镖局一家老小一个不少!
缺水心中难过,低下头不去看那些狰狞人首,其中最小的看起来也不过才十五、六岁。
留燕谷为什么要对他们赶尽杀绝,连妇孺也不放过?是那个邪魔下的手么?他是不是还在王家?如果自己如实告知父亲来的人是谁……
而除了这十一颗人头外,王家的奴仆似也少了一人——常三。
在缺水的推测下,所有怀疑都集中在消失的常三身上,最后商讨下,袁正啸一边请王家及武林盟注意常三下落,一边忙着帮保泰镖局一家接首下葬。
抓凶手这件事自然而然落在武林大盟主的身上,通宵达旦,袁正啸一夜未眠。
见其父繁忙,缺水恨自己无能插不上手,几番犹豫还是不敢说出自己受辱一事。
他不想让父亲对他更失望!
次日,保泰镖局一家在武林盟的保护下,仍旧被全部屠杀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传遍了荆州城,这也让早已动荡不安的江湖更加混乱更加恐慌。
缺水不敢合眼,为了填补那份悔恨,弥补自己的过失,忘记那些狰狞的人头,他跑到周址园寻找留燕谷踪迹,整整找了一天。
而就像有人在故意打击这个想要振奋做出一番作为的青年般,七月十六日晚,青城派门主一夜未归,次日清晨被人发现死在一家暗娼馆中。
死时浑身赤果,且明显有交媾后的痕迹。
武林盟涉入调查,暗娼馆一老龟作证:这名道士确实在昨晚召过一名暗娼,但如今那个在暗娼馆作了十来年迎送生活,早已年老色衰的女人也不见了。
青城派羞愤欲绝,不肯承认门主会去嫖娼,而且还是最低贱的那种暗娼,俱一口咬定门主被人陷害而死。
就在武林盟难得同心协力想要掩盖此等丑事时,荆州城内突然爆出青城派门主宁虚有虐待女人的嗜好。
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就专嫖最低贱的暗娼。
谣言虚虚实实越传越离谱,青城派的人刚开始还与人据理力争维护掌门面子,到最后竟一个个躲在王家不再轻易抛头露面。
这也是缺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人言可畏!武林大会尚未开始,已呈乱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