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爹地 第四章 作者 : 罂粟

什么是她份内的事呢?傅宸刚发现,她做得真的很彻底。

从前,不管是刘妈炖的补品,还是张妙菁特地讨好他所煮的小点心,他几乎没什么动,久了,她们也不太会再拿热脸贴他的冷。

可康华轩,像是个不知变通的小丫头,明明叫她不用再替他留晚餐了,但每每他一回到家,桌上总是有不变的三菜一汤,份量不多不少一人份。

她说,要是哪天他是空着肚子回家,就有现成的晚餐能吃了。

只怪自己的舌头不争气,自从吃过她煮的家常小菜后,也许真让他想起从前的口味了,于是本来除了早餐以外,几乎不会在家里用餐的他,现在一个礼拜居然有一、两天回家吃晚餐,而且次数还越来越频繁……

除此之外,偶尔他必须熬夜处理公事的夜晚,康华轩也会在半夜敲他书房的门,和那个张妙菁一样,准备了一些茶点送上门。

第一次,他凛着脸看她走进书房,轻手轻脚地将杯子放在他桌前,正当他要发难时,她就像深怕打扰到他似的朝他点点头,道声晚安后就离开,让他连一句“不用”都来不及说。

看着那杯热呼呼还冒着烟的七叶胆茶,傅宸刚觉得他猜不透那个小女生。

如果她和张妙菁作着同样的美梦,必然会对他死缠烂打,甚至百般讨好,但她并没有。

既然不是对他有意思,那帮他泡这个茶做什么?

于是,隔天一早,他故意当着她的面,将那杯原封不动的七叶胆茶全数倒掉。

但她见了,却说:“好可惜喔!”

傅宸刚挑眉,看她盯着水槽好一阵子才挪开视线。

“那些茶叶都很贵耶……”

眉一拧,她居然是担心茶叶很贵?“以后不用再做这种事。”

“那你会自己泡吗?”眨眨眼睛,康华轩盯着他。

“不会。”

“那我帮你泡好,你想喝的时候再喝吧。”

男人眉峰拧起,“我不习惯在工作的时候喝东西。”

静默了一会,康华轩垂下眼,在他以为她终于放弃时,她又开口了,“可你熬夜啊?喝点东西润补身体总是好的,说什么习不习惯,茶摆在旁边,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好,难道你喝它的时候还要想习不习惯吗?”

居然跟他顶嘴?傅宸刚脸色一沉,难道她全然没接收到他的恶言冷语吗?

他打定主意不理会她,没想到,只要在他熬夜办公的夜晚,那个小女人还是会在睡前泡一杯热腾腾的茶来,安安静静地送到他桌前,再轻手轻脚地离开。

不管他隔天再怎么摆架子对她、当着她的面将她所有的心血倒光,她还是努力不懈。他熬夜,她煮茶。

最后,他折服了。

人还是拒绝不了温暖的啊……

手心温着暖暖的杯子,鼻息间尽是茶叶的淡淡清香,甘甜中带点苦味。她说,熬夜的人最适合喝七叶胆,他想,她才是很会照顾人。

回覆完最后一封e-mail,傅宸刚捏捏鼻梁,关上电脑,走向婴儿房。

入睡前,看儿子一眼的习惯依旧不变,只是现在他必须小心翼翼,因为康华轩那个丫头每天晚上偎在儿子身边,有时候还会伸根小指头让勋哲握着,两人总面对面睡得很熟。

他远离二十多岁很久了,难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像她这么不设防?

就算他再怎么君子,和一个成熟男人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却一点戒心也没有,半夜睡觉连房门也不锁……

虽然这样一来,他想看勋哲方便许多,但……有时盯着她纯真的睡脸,他再怎么正人君子也是会想入非非的啊!

她不像那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人,他觉得她不是,而她的文人也体贴,也总让人忍不住动心……

可在动心之余,他又难免防着她,猜想她是不是个处心积虑、以退为进的女人?

因为她很少提及自己的事,在他面前也老是低着头,有时和他报告完勋哲的事情后,便抹抹手跑到一旁去做自己的事。

不是他刻意这么想,但他真的觉得这个小保母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似乎刻意避着他。

她怕他?但如果怕他,又为什么要那么多事的帮他泡茶准备宵夜?

也许是一点好奇,也许是不服输,想他的社经地位,再加上他的人脉与能力,多少人想与他攀上关系都不得其门而入,而这个青涩的女孩,却视他如蛇蝎?

原以为她个性就是如此,不爱与人亲近,没想到她和家中司机、钟点管家,甚至是邻居都相处融洽,独独对他,除了必要的问候与应答,她能闪多远就多远。

这是她欲迎还拒的手段之一吗?如果真的是,那也未免太……太叫人火大了。

如果他能凭自己喜好决定她的去留,那最省事不过,但偏偏除了他以外,所有认识康华轩的人都对她一致叫好,就连他的儿子也被一并收买,要是睁眼醒来没见到她的人、没听到她的声音,肯定号啕大哭。

也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同样一个人,有的人就是对她顺眼万分,有的人就是嫌她碍眼刺目。

某日早晨,傅宸刚着衣下楼,还在楼梯间,便隐约听见一阵低沉的啜泣声,他认出那是他的司机许海生的声音,许海生习惯提早半小时到家里接他。

时间这么早,现在厨房里应是康华轩在里头煮些稀饭跟小菜,许海生跟她在厨房做什么?

没多想,他迈步转进厨房,却立刻瞪大双目,惊讶于眼前的景象——

只见两人四臂交缠,有如久别不见的恋人,也像阔别多年的朋友,抱得紧紧。

他们有那么熟吗?他怎么不知道?

“有时候忍太久,对身体不好。”轻柔软女敕的嗓音这么对中年男子说。

这是怎么回事?傅宸刚愕然。

他轻咳几声,打断相拥的两人,许海生这才回神,猛然推开康华轩,慌张地看向他。

“傅先生早。”低着头,许海生拉拉衣角,快步从傅宸刚身边走过。“我先去暖车,傅先生准备好了随时吩咐一声。”

相较于他的慌乱,被推开的康华轩只稍一愣,看着许海生的背影离开厨房,她轻叹一声,接着搔搔头,转身去拿出微波炉中加热的牛女乃。

傅宸刚面色铁青地盯着眼前这个脸不红气不喘的小女生,是她手段太高明,还是她脸皮太厚?男女之事他本不该插手太多,但眼前的小女生毕竟是他儿子的保母,要是她老在儿子面前和男人搞七捻三……这样不管儿子有多黏她,他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怎么和一个大男人搂搂抱抱?”

“因为他需要。”

听她平静又柔软的嗓音,仿佛一点也不为这种事觉得羞愧。

“你知道他快已经四十五岁了吗?”

“知道。”

傅宸刚嘴角微微怞动,“那你知道他结婚了吗?”

她点点头,“嗯。”

“那你还……”

“因为他需要。”

需要?所以他的司机跟保母就选在他家厨房当幽会地点?看她刚刚一双藕臂紧紧地拥着许海生微胖的双臂,仿佛要用全身的力量将自己跟他黏在一起……

是有多“需要”?

唉,他闭紧双目,这种刺激的偷情游戏还是别让他撞见的好。

“看你年纪轻轻,又是勋哲的保母我才跟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懂得爱护自己才好。”

帮他倒牛女乃的康华轩微愣,这才抬起头,不可思议的说:“傅先生,你误会了。”

“不管是不是误会,许先生的妻子我也认识,以后别再让我看到这种事。”

粉唇微启,康华轩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一顿,又把话吞回去了。

这种事,和局外人提是无用的。

傅宸刚不解,他一向是个寡欲又冷淡的人,这种事情。他通常不会记在心上,更不会去探究,但不知为何,也许是那样的画面太震撼,或是那两人的类型太……

突兀?光从年纪来看,许海生都能当她爸了!教他怎么想也很难接受两人有男女之情。

于是一整个早上,他脑子里全被厨房那令他震撼的画面占满。

许海生长相普通,为人老实,就是有些优柔寡断,经济状况不上不下,还有男人上了中年后自然的发福……

那样的他和康华轩站在一起,让人怎么看都像是父女,而不是……

也许康华轩有些恋父情节也不一定?他记得她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在他生前,最疼的女儿也是她,会有这种移情作用也在所难免吧?

她喜欢年纪大的?那他呢?虽然不到她父亲的年纪,但就岁数来说也着实大她一轮了,为何她单避他如蛇蝎?

咳,他在做什么?他不是该讨厌她的吗?怎么反而在意起那个小女生来了?

不,严格来说,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好的,单就她那天抱着勋哲的模样,就足以让他摒除她经验不足、年纪太小的缺点。

说温柔,她很温柔,说体贴,她很体贴,除去温柔体贴外,她还有一股安详暖和的气质。他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像她这种女孩子的确已不多见,而他也确实较欣赏聪慧独立的女子。

当初会选择蒋心蕾,不外乎她有着和他类似的地方——聪明有主见,也许和他同样都有些自私,但他能理解她的思考模式,她也会适时配合他的演出,两人互蒙其利。就长远的角度来说,他们能在一起,对大家都有利,他也曾以为会吸引他注意的,只会是那样的女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对康华轩的在意就一点道理也没有了。

不,他不在意她,只是经历过一次可怕的经验,他对儿子保母的人品有些在意罢了。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

勋哲哭了。

周末晚上,傅宸刚泡了一杯咖啡准备上楼看书,经过放在客厅的婴儿床旁边,下意识往里头看一眼,想起前一个保母做的可怕事情,他动手翻翻儿子的衣裤,检查他身上有无任何外伤。这才意外发现,儿子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是他从来没看过的。仔细回想,勋哲这一阵子身上穿的几乎都是新衣服,傅宸刚不知道儿子最近是吃了什么,大得超快,若不是每天晚上他还记得去看看他,八成会忙到忘了儿子的长相。

他想起几天前康华轩第一次向他伸手要钱,因为她说勋哲的衣服几乎都快穿不下了,她得去帮他买新的衣裤。

原本自顾自玩着绒毛女圭女圭的傅勋哲和爸爸四目相交,便张开双臂,以无比无辜和天真的表情瞅着他,希望他给他一个抱抱。

一秒、两秒、三秒……傅宸刚站在婴儿床旁毫无反应,勋哲的手酸了,滚来滚去一阵子还是不见眼前人有任何动作,脸一皱,嘴巴一瘪——

哭了。

傅宸刚紧抿着唇,脸上表情复杂,似乎有点心疼又有点犹豫。最后,他僵着身子拿着手上的咖啡,还是没有伸手抱起儿子。

婴儿床内的勋哲哭闹得更大声了。

“孩子哭了。”傅宸刚再也受不了勋哲哭得声嘶力竭,仿佛再不抱他会断气似的,于是他朝里头大吼。

“等、等一下……”房里传来慌张的回应。

他没忘,那个安安静静的小女生正在洗澡,照理说,他应该伸出援手,帮忙哄哄号啕大哭的儿子,但他再看看手中的咖啡,还是止住了动作。

傅勋哲全身扭动得像条毛毛虫,不断挣扎想要爬起来,一个翻身,小小的脸蛋朝下,肚子卧倒,只剩一颗大头努力抬高继续大哭。

傅宸刚皱眉,才想帮他翻身,便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来了……”

一阵湿漉漉的水气从他身旁快速通过,只见康华轩肩上披着一头湿发,着急地抱起婴儿床里的勋哲,还不忘俐落地将湿答答的长发甩向另外一边,没让他沾到一滴水珠。

终于被人抱起,勋哲渐渐停下哭声,呜呜咽咽的啜泣着,偎在康华轩肩上,他本来一脸哀怨地盯着傅宸刚看,但经过她一番安抚后,小宝宝转过头,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脖间。

“乖喔,怎么突然哭了呢?”康华轩不明所以,哄了一阵想放下宝宝,没想到一要放下,他又开始大哭,她只能继续抱着她。

盯着她因湿发而滴下水珠,让上衣紧黏在身上而显露出的曲线,傅宸刚低哑道:“你……头发还没干……”

康华轩转身看他,脸上除了疑惑,还有一丝难得的怒气。“你不能帮我顾一下吗?”

一出浴室,她就傻眼,那个男人呆站在婴儿床旁一动也不动,看着里头的勋哲大哭,却只会叫她来安抚。

“那是你的工作。”

是,那是她的工作,但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他却一点忙也不愿意帮?

那还是他儿子耶!

“你难道就不愿意抱一下你儿子吗?”她早就发现了。

从她进到这个家后,她注意到傅宸刚几乎没抱过勋哲,有时愿意怞空看看勋哲就很了不起了。原本她以为他只是忙,工作一整天很累了,没想到就连这种时候,他也不愿抱抱儿子。

“他只是在哭。”

“他哭,是因为需要人抱他——”

“如果每次都顺着他的意,你不用几年就被他爬到头上去了,”他冷冷道:“得让他知道,不是一哭,就会有人来宠他、安慰他,要是养成了习惯那还得了?这个社会没那么简单。”

“他还小,看不到人会不安,不安就会哭……”

“习惯就好了,放着他,让他哭个几次,久了之后,他就会知道哭也没用。”

康华轩一时被他的无情愣得哑口无言,也为怀中的孩子感到鼻酸。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勋哲?他想这样教育他吗?这一瞬间,她好后悔自己居然将儿子托给他照顾……

原本以为他会疼爱他、照顾他,虽然个性冷酷了一点,但身为人父的喜悦与骄傲不是共通的吗?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儿子?

“他只是一个孩子。”她希望他能明白,别这么对勋哲。

“对他严厉点,康小姐,你太宠他了。”

她宠他?那是她儿子啊!她当然得宠他!

康华轩咬着唇,她暗暗立誓,等时间一到,她一定要带着儿子远走高飞,离他远远的。“你不宠他,我当然要宠,不然宝宝太可怜了。”

“你宠他?说难听点,你能宠他多久?”

她月兑口而出,“当然是一辈子。”

“康小姐。”傅宸刚冷静地说:“你只是个保母。”

她不是保母,她是他妈妈,她是勋哲的妈妈!康华轩在心中呐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瘪起嘴,她抱紧她的康宝宝,负起转身背对他。

咖啡凉了,指尖传来马克杯冰冷的温度,傅宸刚想也不想就走进厨房,将咖啡倒进水槽,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断颤抖。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对,他疼勋哲、也想好好宠他,但……儿子的哭声总是让他想起从前。

他跟儿子一样,当年也是个弃婴,三个月大时,就被丢在傅家大门口。

他只是傅家的养子,对家大业大的傅家来说,根本没差他这双筷子。然而,傅家自己的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子,兄弟姐妹可以为了一件小事反目成仇,却在欺负他这件事情上,倒是同仇敌忾。

他成为所有人的出气筒,兄弟姐妹间因为有他的存在而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而他的父亲——应该说是养父,对这种情况视若无睹。反正对他来说,他只是别人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欺负别人的儿子时——当然是装作没看见。

所以傅宸刚忍!

当傅家人什么都有,他却连一口饭都是保母偷偷塞给他的时候,他忍!当连成绩最差的傅雅刚都申请得到美国一流的私立大学,他却连在台湾念大学的机会都没有的时候,他忍!当他的怞屉被塞了一件女用蕾丝内裤,傅瑟娜气愤难平地指着他骂变态,而他的兄弟则抄起棍棒朝他一阵乱打时,他忍……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不用再忍。

由于后来傅家因故后继无人,养父最后只得将未来托付在他身上,于是,权利重心转移了。

在他三十岁那年,他将傅家名下的翔达光电贱价卖给干瑞,养父就在那时被他气到脑溢血,但毕竟父子一场,为报答养父的“养育之恩”,他将养父送到日本北海道一间安养院,二十四小时有人看护他。

有人说他太冷血无情,那是不知他过去的人才会那么说。

所以,但勋哲出现在他生命里时,他又惊又怕,一方面他希望能好好疼爱儿子,给儿子自己从未有过的父爱关怀,也想弥补儿子所欠缺的另一份母爱,但,他却又不晓得如何去爱人。

他希望勋哲能像他一样坚强,长大后能成为人中之龙,闯出一番事业,所以有时又觉得必须狠下心对儿子……反反覆覆中,他已经不晓得该如何面对那软绵绵的小宝宝……

婴儿房里小小的喷嚏声转移了傅宸刚的思绪,那个奇异的小女人,来这里两个多月,从未向他要过一天休假,就连周休二日也没有,每天只顾陪着勋哲,就连睡觉也躺在他身边。

有时他想给她一个喘息的时间,但她又说不必,说能陪在勋哲身边,就是她最好的休息……既然保母都这么说了,愿意为他和他儿子卖命,他也不会反对。

只是,这会儿扰动他心情的莫名电波是什么?胸口仿佛压着大石头一般不快,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刚刚那个小女生负气转身背对他的那一幕。

他放下杯子转身走回婴儿房,走到她身后,却发现她怞着面纸,吸着鼻子,几声啜泣让他太阳袕紧绷起来。

他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断续的啜泣声中,夹带着一声小小的喷嚏,傅宸刚这才注意到她的头发全湿,上头还有一些泡泡没冲干净,想来刚刚她必定是万分着急的冲出浴室……

此刻,她身上的衣服快被头发滴湿了,白色上衣让她的身材曲线若隐若现,他还不小心注意到她上半身除了上衣,里头什么都没穿……

“快去洗澡。”他重重喘了一声。

“等我把他哄睡了再去。”

“现在就去,你头发还是湿的。”

康华轩将他的话当耳边风,“等他睡了,我就能安心洗澡,你也不用来费心照顾他了。”

原来她是在闹脾气。

一时间,傅宸刚也没想太多,盯着她姣好的身段与修长洁白的双腿,他只觉得呼吸困难。“快去洗澡,要是把感冒传染给我儿子就不好了。”

康华轩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不抱他,他又会哭,哭了你又叫我出来安抚他……现在又要我放下他去洗澡,你、你……”

“抱歉,”他承认,刚刚闹脾气的人其实是他。“我口气太差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

康华轩一愣,她从没想过平时心高气傲的傅宸刚居然会低头向她道歉?

合上嘴巴,她止住自己的惊讶,知道他的成长经历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她或多或少可以理解他的心态。

当初,她认为傅宸刚可以用同理心来善待宝宝,才将孩子交给他,但也许,他不是不爱孩子,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爱他……

“抱抱他吧?”不管他要不要,康华轩一个劲地把勋哲往他怀里塞。“你是他的爸爸啊!”

心头不晓得被什么紧揪了一下,傅宸刚被动地伸手接过孩子。

小宝宝也许一时间还不习惯,在他怀中扭来扭去,他脸色一变,全身僵住,连忙想将宝宝塞回去给她。

“他什么时候变那么重?”

“小孩子嘛!整天除了吃饭睡觉,他们的工作就是赶快长大啊!”康华轩没接过手,倒是安抚他坐在沙发上。

“坐着,你再慢慢找出最舒服的姿势,你要抱得舒服,宝宝才会舒服。”

傅宸刚原本还僵着脸,面对儿子陌生的重量,他实在很怕自己失手把儿子摔到地上去,只见康华轩那里拉拉、这里扯扯,慢慢将儿子的头稳稳地靠在他臂弯,小家伙这才停止转动。

“让他听你的心跳声,他会很安心的。”

傅宸刚全神贯注在儿子身上……勋哲比他想像中要来得沉一些,记忆中软绵绵的一团小肉球,现在居然很有活力,在他怀中动来动去,还不时发出呜呜喔喔的声音,好像在说话。

“呜呜呜——喔喔——”康华轩也随意跟着应话,“这样子喔——宝宝觉得很舒服喔?被爸爸抱当然舒服啊。”

傅宸刚看得一头雾水,“呜呜喔喔”?这是猩猩语还是婴儿话?

“你听得懂?”

“当然懂啊。”康华轩笑咪咪地说:“你只要多跟他说说话,看着他的眼睛,久了,你慢慢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傅宸刚伸手想模模儿子的脸,勋哲的小手却在中途握住了他的食指,试着将他的手指塞入嘴巴里……就跟睡觉时,握着康华轩的手指一样。

“他很喜欢你喔。”

“是吗?”傅宸刚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样就是喜欢……

他牵起儿子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软绵绵的触感和与康华轩身上相近的女乃香,使他胸口一震。

抬头再度对上她俏丽的五官,从她身上传来的湿漉与馨香,让他微微分了神,“你去洗澡吧,我顾着他就行了。”

“嗯。”顶着将近半干的头发,康华轩开心地进浴室洗澡了。

他终于愿意抱勋哲了,这真是个好现象,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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