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烈显然不给他任何心理准备。望着会议桌另一头的男子,燕炀对他一身名牌的行头微扯嘴角,有了这样的领悟。
对于这位同宗的堂兄,他一向不具好感。燕烈比他大十岁,是与他血亲最近的旁系亲,当他大伯父被医生宣布为不孕者时,堂伯曾有意把燕烈过继,可惜他大伯父不为所动,决定立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儿子燕炀为继承人。
燕炀不止一次怀疑,他与父母被殷鹰为首的飞车党追撞事件是燕烈策划的。不是他疑心病重,而是在搜集殷鹰的资料时,不意间发现燕烈与殷鹰交往密切,最后更证实两人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为此大为震惊,就在这时候他大伯父突然中风,为了进一步掌控燕子财团,燕炀不得不按兵不动,等待最佳的时机再对付燕烈。
“为什么你召集董事开会不事先通知我呢?”燕炀有礼的问。
“我们一致认为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不适合再当燕子财团的掌舵手,才会召开董事会。”燕烈胸有成竹的说,混浊的眼眸浮着狩猎者嗜血的兴奋。
“喔?”燕炀应了声,镶嵌在俊美脸庞上的黑瞳绽放逼人神采的一一扫视燕烈口中所指的“我们”,看得那群董事心里发毛。
“请问我是哪里做得过分,让各位认为我不适任了?”他的语气仍是温文有礼,漂亮的浓眉还故意疑惑的蹙起。“是业绩成长的幅度不如各位股东的意,还是嫌百分之五十的股利太少?燕炀真的很疑惑,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众股东面面相觑。老实说燕子财团在蒸炀的领导下,无论是业绩成长还是股东红利,都超过他们的期望太多,就算换个人来掌舵,也不见得会做得比他好。
“我承认过去几年你的确做得有声有色,可是近几年你为了替父母报仇,动用公款来打击仇家,你敢说今年的业绩成长或是股利还能比照往年吗?”燕烈冷哼道。
“为什么不能?”燕炀无辜的扬起一道眉毛。“燕子财团旗下的每家公司都在赚钱,要达到这项目标应该不难。另外,你说我动用公款打击仇家,这是相当严厉的指控,我必须要抗议。”
“前年你让孔国胜的傅家营造承造新竹的宿舍,去年你又放出风声说燕子财团的关系企业有意介入颜井仁的盛益钢铁,最后入股了戚有光的复兴银行,你动用了上百亿的资金整垮他们,还不承认!”
“这些话根本是无的放矢!”燕炀不悦的回答。“新竹宿舍的工程案完全依造公司规定公开招标;至于盛益钢铁的投资案是因为近年来国际钢铁市场看好,我会做这样的投资考量算是正常,只是评估后,发现盛益钢铁财务不健全,有被掏空的嫌疑,不适合投资;复兴银行的投资案我跟几位大股东讨论过,目前是投入金融界的大好时机,复兴银行的体系还算健全,虽说目前处于亏损状况,但我相信经过一、两年的重整,必能转亏为盈,而且这项投资并不会影响本公司今年的获利目标。”
“你还真会撇清呀,但不能否认的是孔国胜、颜井仁和戚有光都是当年害你父母车祸身亡的凶嫌,你会不恨他们吗?”
“恨当然是恨,但我不会因私废公。”
“你还真是会说话,可惜事实胜于雄辩!”燕烈将一份杂志丢到他面前,脸上挂着豺狼般陰狠的笑容。“一年前孔国胜在你家遭遇汽车爆炸,一年后颜井仁被人烧死,警方都曾找你谈过。”
燕炀看也不看那份杂志,脸上的表情不变。“他们认为我不可能是凶嫌,因为两桩命案我都有不在场证明。”
“你的不在场证人是夏妙紫;杂志说她是知名学府的法律系二年级学生。父亲是国大代表兼知名律师夏慕翔。只可惜这样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居然被人胁迫同居!据说是为了父亲欠下的债务而向你求援,你就以美女献身为条件,不惜抛下夏慕翔曾帮你仇人辩护的旧恨,把夏慕翔在复兴银行的贷款展期。啧啧!我真想亲眼一见这位夏妙紫,看她究竟美到什么程度,竟然能让风流花心的燕炀不惜一切得到她!”
燕炀眉一轩,恼怒着妙紫竟然成为八卦杂志的话题,暗忖着要把这家杂志社给掀了,但表面上只逸出不屑的冷哼。“那种八卦杂志的报导你也信!”
“空袕不来风!夏妙紫是你的同居人,这点不假吧?”燕烈嘿嘿冷笑。
“殷鹰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这点也不假吧?”燕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像支冷箭射中燕烈,使他脸色骤变。
燕炀倒像个没事人般,冷眉冷眼的斜眸了燕烈一会儿,云淡风清的道:“妙紫是跟我同居没错,因为她是我的妻子。至于我帮夏慕翔,一来是他有能力偿债,二来当然也是看在妙紫的面子。我是这件延贷案的保证人,就算夏慕翔还不了款项,大不了我替他还。这件事应该影响不到银行业务的运转吧!”
燕烈面色如土,有种全盘皆输的愕然。怎料到算准稳赢的一盘棋,竟被人反将了一军!那些他以为可以打击燕炀的桩桩事件,最后都成了废料。
“不可能!”他凄厉的号叫了起来,激动的站起身。“你不可能娶夏妙紫!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因为我不打算这么早就公布出来。”他似笑非笑的勾着唇,眼神是嘲弄的。“夏慕翔跟我都认为妙紫年龄还小,问题是我太渴望她了,所以我们同意先在夏家举行仪式,由律师代表公证,将来再举行盛大婚礼,然而,事到如今,我不能不给妙紫一个交代,让她妾身未明的委屈下去了。”
“可是……”燕烈抓着头发,感觉到在座的董事一双双指责的眼神朝他射来,顿觉自己像只狼狈的落水狗。
“既然大部分的董事都在场,我就顺便宜布一件事。”燕炀不怒而威的看向燕烈,语调冷肃。“现任本公司纽约分部副总裁燕烈,被查出有亏空公款之嫌,目前全案已交由司法单位调查,在结果出来之前,他暂停副总裁的职权。”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燕炀不理会他的怒叫,径自宣布,“散会!”
“婚宴是采自助餐方式,莱式我拟好了,请燕夫人观视。”
燕夫人?妙紫在心里叹息,一点都没有当夫人的准备,她抬眼看向比她更具夫人架式的傅雪。
一袭淡红色绣花改良式旗袍,裙长及膝,旁边的开衩恰到好处的展露出傅雪修长的美腿,又不会给人太过暴露的感觉;乌黑的秀发绾成髻,端庄却不显老气;饱满的鹅蛋脸上蛾眉淡扫,瑶鼻、樱唇在化妆晶的适当妆点下,有着看不出年龄的娇艳鲜女敕。
她到底几岁?
妙紫不知道,也无从猜起,只觉得傅雪雍容华贵的气质当皇后都有资格,可惜表面上的温婉被她不经意泄漏凌厉光芒的秋水双眸给破坏,让妙紫感到不安。
一年多前,怡孜曾跟她讨论傅雪与燕炀的关系,因为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相配,有可能只是纯公事的关系吗?然而,到目前为止,妙紫还看不出来她与燕炀曾有过任何私情。
“燕夫人?”傅雪的声音再次响起,宛如泠泠的水声,那是从山顶流下来的泉水,带着山上积雪的冰寒。
“我对菜式没意见。可不可以请你跟家母讨论?家母的厨艺相当不错,对菜式可能会有建议。”
“当然可以。”她爽快的答应。“我会拨空过去,务必让这次的晚宴空前的成功。对了!都还没正式恭喜你,燕先生是个好对象,你嫁给他--很幸福吧?”
不知为何,妙紫总觉得她微扬的尾音带着某种恶意,好像是在挑衅。她随即挥开这个荒谬的想法,傅雪的笑容真切,哪里看得出来对她有敌意?
“他对我很好。”两人曾有过的亲密画面跳跃在脑中,妙紫低下的娇脸布满红晕,心头被一缕温柔的思绪所牵引,唇边漾出甜郁的浅笑。
忽然间,锐利如针的感觉射来,妙紫惊愕的抬起眼,迎上的却是傅雪木然的神情。
“我该走了。”
傅雪从容告辞,修长的身躯隐隐带给妙紫一种压力,让她不得不起身相送,直到管家接替了她,才愣然看着傅雪离去的背影。
跟傅雪相处的次数不多,妙紫明显感觉到她此次的态度似不像去年时那么可亲,总带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是自己猜忌心重吗?她摇头,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某种模糊的意念在她脑中低语着,妙紫蹙起眉,不管她怎么努力想要捕捉,就是捉不住这个意念。
到底是什么?那像一道困扰意念的难解谜题是什么?要怎么样才能解开来?突如其来的偏头痛夹着低吼强劲袭来,妙紫只得放弃,任这个意念溜回陰暗、漆黑若古井的意识里层。
晚宴十分盛大,可谓是政商云集。
为了弥补妙紫先前未能穿着嫁衣、带着众人的祝福嫁进燕家,燕炀特地为她订购了好几款欧洲知名服装设计师设计的礼服,从婚纱礼服到晚宴装应有尽有,还聘请了全球知名的摄影师为两人拍婚纱照,让妙紫像个幸福新娘般备受宠爱。
当燕炀挽着身着白纱礼服的妙紫出现在华丽的大厅,她宛如仙女般的丰姿立刻赢来在场所有男性的爱慕,女性的妒羡。众人的眼光交集在这对新人身上,不断的向两人道贺,一波波的晕眩涌向妙紫,觉得自己仿佛踩在轻飘飘的云端,被一股幸福的氛围围绕住。
她不断的微笑,经好友怡孜的提醒,上楼换穿金红两色的晚宴服。
燕炀之前曾替她恶补过交际舞,在这位舞林高手的带领下,妙紫毫不困难的跟着旋律起舞。这当然跟燕炀擅长的拉丁舞蹈不同,但即使是温和的华尔兹,他跳起来都带有强烈的侵略性。凝视她的眼神仿佛正暗示着他迫不及待独享的夜晚,引来芳心的蚤动。
一舞既罢,他们周旋在宾客之间致意。妙紫隔着人潮看向另一端的父母,他们就像寻常的主婚人招呼着同辈的亲友。这时候夏慕翔发现她的注视,转向她,妙紫朝父亲绽开花朵般的笑容。
默默的接收女儿眼中的幸福,夏慕翔心情百感交集。尽管心里百般不舍,却明白这是他所期望的最好结果。
晚宴一直进行着,直到有位大胆的女宾客向燕炀邀舞。妙紫大方的应允,趁这时候回房间换衣服。
知道怡孜最迷燕炀的舞了,妙紫遂放她假,反正有造形设计师在套房里待命。她换了一袭蝴蝶结饰设计的桃红色露背低胸长拖裙摆礼服,往上盘起的头透露出戴着白金镶钻项链的纤细颈项,滴形的钻饰恰恰落在她的侞沟上。她为这款礼服的大胆设计微感羞赧,但穿衣长镜里的妖娆形影让她心生身为女性的骄傲。原来她可以这么颠倒众生,等一下燕炀的眼光一定离不开她吧!
妙紫踩着自信的脚步下楼,在楼梯上时,发现父亲往外走的身影。
她感到奇怪,晚宴仍在热闹进行,身为主婚人的父亲没理由离开会场。
她想到已经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没跟父亲促膝长谈了,几次的会面都是匆匆忙忙,连个拥抱都不能,就连今晚的宴会,也只能隔着人群相对,妙紫便心情激动的想要追赶上父亲,跟他说几句贴己话,但人群就像一波波不断拍打过来的潮浪涌向她,拦住她说着热情有余却言不及义的恭贺话,使得妙紫只能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空白着急。
好不容易在迭声道歉中奔出屋外,发现父亲朝停在车道上的轿车走去,妙紫提着裙摆加快脚步追去。
“爸爸!”她着急的呼唤,看着父亲在夏家的宾士轿车旁停下脚步,怕他没听见她的叫声,连忙小跑起来,但足下的高跟鞋妨碍了她,一不留神,脚拐了下,往前扑倒。
“爸……”她吃痛的哭喊出声,娇稚的喊声终于传进正打开车门,想接听响声不断的行动电话的夏慕翔。
他转回身,发现爱女跌倒在地,慌得电话也不接了,急忙想转回身去看她。
他才走了几步,猛烈的爆炸声便自身后急速涌来,震破了他的耳膜。夏慕翔感到身后一阵热辣辣的疼,身体如腾云驾雾般往上弹起,失焦的视网膜仿佛可以看到爱女被赶来的男子抱住,往旁滚去。等他重新跌回地面,惨酷的疼痛将他拖进黑暗的地狱中,失去了知觉。
“爸爸……”妙紫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她,将她啜泣的声音给按压在厚实的胸膛上。
熟悉的味道占领她的嗅觉,那是能让她安心的气味,妙紫窝在丈夫的怀抱里,哀哀泣诉道:“我作了噩梦,梦见爸爸……”
她突然抬起头,迷离的视线里没有熟悉的景致,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白色的墙面,白色的单人床,妙紫甚至发现被丈夫小心护持的左手吊着点滴,不禁愕然。
“这里是医院,医生嘱咐你不能激动。”燕炀充满权威感的声音响在耳边,妙紫从惊愕中逐渐醒觉,原来那不是一场噩梦。
“爸爸……”泪水再度侵占她的脸,她着急得想下床,燕炀连忙阻止她。
“医生说你差一点就流产了,必须好好躺在床上才行。”
“不,我要去看爸爸……流产?”她疑惑的愣在当场,燕炀怜惜的为她轻拭脸上的泪渍。
“你已经有七周的身孕,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抱着你避开那场爆炸,你连小命都没有,更别提我们的孩子了。”
妙紫悲喜交集的哭泣,令她惊悸心碎的那幕爆炸在脑中冲卷。
当父亲转回身赶向她时,他身后的轿车从里往外炸开,父亲的身体被弹出,那时她震惊得无法思考,燕炀抱住她往旁滚开,接下来她就昏过去。
怎会发生这种事?在喜悦着一个生命降临的同时,妙紫心中为疑云重重的迷团与悲伤笼罩。
“我爸爸……”
“他还在手术室。”燕炀迟疑的道。
忧喜参半的情绪在心头冲击,妙紫心头的石头落下一半,捉住丈夫的手要求,“我要去看爸爸。”
“你去也只能在手术室外面等,没半点帮助。”燕炀轻声安抚她。“不如在这里休息,等手术一结束,我立刻带你去。”
“可是……”
“妙紫,你乖乖留在这里吊点滴。老实说,我现在心情很乱,有许多事都要我处理,尤其是安抚你的家人,别在这时候再让我分心,好不好?”燕炀心知妻子最在乎的就是她娘家的人,故而用这些话劝她。
妙紫果然安静下来。燕炀扶她在病床上躺好,道:“我找怡孜过来陪你。”
“嗯,帮我安慰妈妈。”
“你放心。”
燕炀走出房外,还来不及跟等在外头的怡孜说话,视线便触及两道不受欢迎的身影。他无奈得微扯嘴角,示意怡孜进去陪伴妙紫,走向两名不速之客。
“燕先生,真遗憾每次都在这种情形下碰面。”大佑感叹道。
燕炀心知避不开两人,索性这:“我们到那边的休息室谈。”
“好。”纪子威和大佑跟了过去。
“燕先生,此次的爆炸事件相当受到警方重视,被害人夏慕翔的身份是国大代表,引起高层的关注。我们已经对在场的目击者做了笔录,刚才也跟夏国代的家属谈过,只剩下燕太太和你,我尤其想知道你的看法。”
纪子威的话令燕炀蹙起眉来。他冷冷地道:“你们又想要我的不在场证明了?”
“燕先生,你不用对我们抱持这么大的敌意,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不过夏慕翔是当年那件案子的辩护律师,同时也是你的岳父,加上据目击者所言,你迫在妻子身后离开会场,恰好目睹了整件爆炸的经过,所以我们认为有必要与你详谈。”
“我追着妙紫出去有啥奇怪的?任何新郎看到新娘撇下他离开婚宴现场,都会跟我一样紧张。”他嘲弄的道。
“你知道你太太为何会离开婚宴吗?”
“我还没问她,不过我猜想她可能是去迫夏慕翔。”
纪子威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对于燕炀直呼岳父之名,感到有趣。
“这个推理不能说没道理。根据夏夫人说,夏国代突然说要到车上去一下,所以离开宴会。”
“妙紫却在这时候换好礼服出来,看到他往外走,心急之下追了出去。她跟他感情很好。”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大佑有些不可思议。男人嫉妒岳父和妻子感情好,未免显得心胸狭隘,但这不是他该关心的话题。“你追出去之后呢?”
“我看到妙紫跌坐在地上,夏慕翔转回身朝她奔来。就在这时候夏慕翔身后的轿车爆炸起火,在震耳的轰隆声中,我抱住妙紫,带着她滚离爆炸的威力范围。”
纪子威发现燕炀的狼狈。黑色的燕尾服外套不知什么时候月兑下,原该是雪白的衬衫沾染了草屑和脏污,颈上的领结也歪了。
“去年孔国胜就是死于汽车爆炸,很明显的,凶手是同一个人。燕先生,不是警方要找你麻烦,而是所有证据都显示凶手是冲着当年的案子而来。除了戚有光和殷鹰没遭到袭击,与该案有关的三人都遭到凶手的毒手。当然,我没有排除殷鹰的涉案嫌疑,不过如果他有意置这三人于死地,没必要采取这么复杂、迂回的方式。制造意外,或是暗杀,比较像他这种黑道中人的作法,可是犯下这几件案子的人,好像在昭告什么!当年令尊、令堂是死在车祸引起的汽车爆炸,这可以解释孔国胜和夏慕翔的遭遇,可是颜井仁是被活活烧死,这点又有些不同。”
“其实没有不同。”大佑插嘴道。“不管是爆炸,还是被火烧,三人遭到火袭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凶手可能基于某种原因故意让被害者遭火刑。”
纪子威恍然大悟,他怎么没看出这个相似点?
“被害者都跟当年的燕家案子有关。当年的被害者家属除了燕炀外,最亲近的是他大伯父……”
“不可能!我大伯父目前中风,还在疗养,怎么可能……”燕炀恼火的驳斥大佑的推理。
“燕先生,我绝没有指控令伯父的意思,我也知道没有可能。我想表达的是,燕家能出面为当年的案子复仇的人,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人了。令堂是独生女,你外公、外婆在你出世没多久就过世,这方面也没可能。剩下的,就只有誓言追查出该案真相的方家宽检察官。十四年前他们全家失踪,姑且假定是遭到殷鹰为首的飞车党绑架,方家宽是否有可能逃过一劫?在妻女遭到杀害的情况下,隐姓埋名了十四年后,决定为家人报仇呢?”
燕炀震惊的瞪大眼,眼神一黯,思绪陷进生命中变化最剧烈的那段记忆。
“不!不可能。”他摇头。“方叔不是那种人。他是个执法者,毕生为维护法律的正义而努力,如果他逃过一劫,势必会向警方报案,诉诸法律,不可能动用私刑。”
另外,燕炀没说出口的是,就算方家宽会对付殷鹰为首的那批人,也不可能会对付夏慕翔。方家宽曾在婚外情爆发后跟他说过,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除了妻子外,就是夏慕翔和情人罗兰。
夏慕翔是他的好友,他非但没有依造他所托照顾罗兰,还与罗兰相恋。不管夏慕翔怎么对他,他都受得心甘情愿,何况夏慕翔还在后来为他扶养了女儿。
“说不定方家宽受了重伤,甚至失去了记忆,没办法向警方报案,直到多年后记忆回复,在搜证不易的情况下,在深沉的怨恨下,决定亲手复仇。”
“大佑,你是不是看太多推理小说了?”纪于威狐疑道。
“组长,我看推理小说是为了帮助我的推理能力及逻辑思考力,而且我现在说的是极有可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事,不是虚幻的小说!”
大佑一副受到极大侮辱的委屈样,让纪子威想起嗜看推理小说的女友。
“我还有另一种推理呢!”大佑得意的说。“如果逃过一劫的人不是方家宽,而是他的妻女呢?女人本来就会让男人放松防备,也更有机会逃月兑呀。”
燕炀全身一震,带着寒意的惊悸自背脊窜起。
如果逃过一劫的不是方叔,而是方婶,或是烨娥?
后者的可能性令他一颗心往上提。
如果是烨娥,如果是她……
烨娥自幼在方叔的教下,身手了得,勇气和胆识都胜过寻常女子,的确像李大佑说的,极有可能逃走。
可是她逃走之后,为何不报警救她的父母?
难道……
想到烨娥一家可能的遭遇,一股毁天灭地的暴戾与狂怒在燕炀血脉间奔窜激荡,流遍全身,心脏急速怞紧。
她应该来找他!可当时他在美国,但在他回国之后,烨娥为何不肯露面,反而选择自己复仇?是认为他无能,或是不想报仇吗?他这几年的努力,她都没看见吗?她选择把自己的手弄脏,也不肯找他,究竟是什么原因?
诸般意念在他脑中如急流般相互冲撞,激起雪白的泡沫,塞满他疲累不堪的脑子。某种可能性如闪电般照亮了他脑中海涩的暗角落。
想到烨娥可能就在他左近,他却见面不相识,强烈的愧疚如海涛滚滚涌向心问。两人曾那么要好,当时离开台湾时,还在她耳边发誓着,即使她改了容貌,他都会认出她来。没想到事隔十四个年头,他居然无法认出周边的女人有哪个可能是她!
她那么了解他发生的事,甚至利用他造成的情势完成她的报复,一定是他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燕先生,你是不是想到什么?”纪子威见他发呆了半天,开口询问。
燕炀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欲言又止。就在这时候,他的属下找了来,告诉他夏慕翔的手术完成,被送进加护病房。
“对不起,如果没别的事,请容我告退,我得先去看他,然后跟主治医师谈。”
“燕先生请便,有事我们会再找你。另外,基于安全,警方会派人员在病房外保护夏国代。”
“随便你们。”燕炀语气苦涩的回应,随即跟着属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