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明镇两条长长石板街道,暮夜风寒,寂寥无人,只有几只野狗逡巡街头,月白如霜,映得街景分外凄凉。
远处忽隐隐传来一串奔马蹄声,蹄声甚急,划破寂静如水的夜空,只见一辆马车驰近街首。
车辕上冷鸿回望车内一眼道:“姑娘,该住居了。”
车内虞凤霞莺声呖呖答道:“端凭大叔作主。”
街首有家聚英客栈,早就掩门熟睡,似听见门外车马蹄声,一扇木门突呀的开启,一个店伙伸出脑袋望了一眼,道:“爷台要住店?”
冷鸿一跃而下,道:“可有两间上房没有?”
店伙不绝连声答道:“有,爷台请。”人已跨出门外,手提着一盏灯笼。
只见帷幕一动,两个艳光绝美的少女盈盈耀出马车,向店内走去。
店伙不禁目光发直,疾忙趋向前带路,领入一处侧院,一列四间厅房,道:“内首两间较为宽敞,正合爷台两位姑娘居住。”说着已推门而入,燃亮了案头烛火。
冷鸿道:“不用费事张罗,你看去吧!”
店伙喏喏退出。
虞凤霞秀眉一皱,道:“大叔,见着霍少侠没有?”
冷鸿苦笑一声,摇首道:“未曾,马匹惊嘶狂奔,分明是霍少侠弄了手脚……”突闻院外传来步履声,忙拉开门缝一线觑眼外望,只见店伙领着神色仓惶的甘凉一剑朱凤翔双掌开碑莫维英跨入院中,笑道:“这几日小店生意兴旺,住店的大都是江湖达官,只剩下两间上房,爷台是否中意。”
但听朱凤翔沉声道:“我们合住一间好了。”
冷鸿扬掌拂熄灯火,室内一片漆黑,低声道:“他俩人怎能逃出那怪人之手,看来今晚不能好睡了。”
“谁?”
“朱凤翔、莫维英!”
寒风瑟瑟,落叶敲窗,客栈内岑寂如水,月冷中天,窗外一片霜白。
突然,一条魅样人影泻落在院中,两道慑人眼神望着朱莫二人居屋,陰恻恻一笑,道:“朱朋友,莫朋友,兄弟但求一见。”
来人正是官道上所见之绣巾扎额的怪人。
室内了无回音,怪人目中泛出一抹杀机,身形一晃,迅如飞鸟落在朱莫二人居室之外推门进入。
朱莫二人目露骇容,正分峙甬隅蓄势相待,一见怪人推门走入,掌剑即待出手,但听怪人冷冷笑道:“兄弟并无加害之心,何必兵戎相见。”眼神逼射出异样光辉。
朱凤翔心中一块大石方始稍落,但警戎之心丝毫未松懈,道:“尊驾请说明来意?”
那怪人倘佯慢步于室中,缓缓启齿道:“兄弟来意,两位明知,风闻二位来自石林寒潭,只求见告寒潭确址,兄弟感激不浅。”
朱莫二人脸色大变,朱凤翔道:“风闻二字,无足采信,尊驾不知在何处听闻得到,或许是老朽仇家,有意谗言挑拨。”
怪人惨白的脸上泛出陰谲的笑容道:“兄弟向来不屑为无稽之事,二位当代武林名宿,种种事绩,兄弟无不了如指掌,时贵如金,二位若不愿相告,莫怨兄弟要得罪了。”
莫维英趁着怪人说话心神不注时,猛然双掌推出,一股强劲绝轮的力量涌袭怪人前胸而去。
怪人忽身形腾空而起,朱凤翔一剑亦自寒虹挥卷飞出。
两人招到半途,只感袕道一麻,劲力全泄,莫维英两臂倏地软垂下来,朱凤翔长剑当啷坠地。
怪人身似飞燕盘旋落地,目注两人脸上,口中念念有词,须臾说道:“两位请随兄弟去见一人。”缓缓转身走出,朱莫两人目光发直,鱼贯随出门外,穿空翻出墙外。
邻室冷鸿虞风霞翠萍三人疾掠出室,腾空追蹑而去。
朦朦月夜,只见那怪人等三人身形奇快,迅如闪电,扑向一片山谷间。
川南多山,甚多亘古罕见人迹古木森林,三人一进山谷,只见一片蔽天蓊荫森森林木。
冷鸿持重沉稳,低声道:“西域高手,鬼计多端,尤其迷魂魔法防不胜防,姑娘慎勿败露行迹,以免着了他的暗算。”
虞凤霞星眸中显出神伤之色,道:“大叔,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意么?”
冷鸿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姑娘心意老朽岂有不明白之理,老朽也料定霍少侠今晚必来此处,但形势不同,霍少侠自顾不暇,请姑娘三思而行。”
虞凤霞默然不语,心底不禁油然泛起无名惆怅,虽觉往事如烟,浮生若梦,她本巾帼英雄,胸襟洒月兑。
但霍文翔英俊丰神,深深印在她的心版上,只是排遣不去。
蓦地——
山谷中传来一声凄厉惨嗥,那嗥声不忍卒闻。
虞凤霞忙道:“大叔,你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朱凤翔莫维英二人身蕴一项武林隐秘,说不定可探出铁老贼生死之谜。”说时,身如离弦之弩,扑往山谷内。
冷鸿顿了顿脚,与翠萍二人紧迫而出。
山谷内一片黝黑,触目俱是合抱参天凌霄古木,枝柯虬结,叶浓如烟,地面上覆着厚厚的落叶,陈年久置,弥漫充塞着霉腐臭味,中人欲呕。
又是一片凄厉惨嗥传来,隐闻继续喝叱声,三人鹤行鹭伏蹑近,抬目望去,不由悚目惊心。
只见树柯上悬着两具尸体,手足被刖除,血涌如柱,双目亦被剜掉,惨厉骇人。
显然并非甘凉一剑朱凤翔及双掌开碑莫维英两人,尚有五名中原江湖人物,面对着一双身穿红白相间锦衫,绣巾扎额西域高手僵恃着。
只闻一名西域高手冷森森笑道:“擅闯禁地,应刖手重惩,五位速自断左臂,以免自误。”此人虽说着汉语,但口齿不清,舌音僵硬。
五中原江湖人物似惮于威势,但心有不甘,目中怒焰狂炽,突然一人迅逾电射扑去,挟着一抹惊虹疾挥而去。
那西域高手冷笑一声,右掌虚拍迎去,啪的声响,一条身影倒飞而出,四平八叉坠地.五官渗出殷红鲜血,气绝而死。
尚有四中原江湖豪雄目睹西域高手旷绝功力,不禁心神大凛,相顾失色。
突听一声断喝道:“住手!”
只见一个面目森冷,身穿五色采衣,瘦长怪人走出,说道:“师尊有令,不准妄自出手伤人,凡误闯谷禁武林群雄,一律延入善待劝降。”
“他们未必甘心情愿。”
“先礼后兵,罪不在我方,误闯谷禁,即是我等不出手,亦必迷途不能返回,除了归顺还有何法。”那身着五色彩衣的西域高手目注四人微笑道:“兄弟闻讯来迟,望乞海涵,师尊有命迎迓佳宾,请随兄弟一行。”
那四中原江湖人物竟软弱得一无生气,相视苦笑一声,随着此人步入莽莽森林中。
余下一双西域高手目光陰森四外扫视了几眼,突然身形隐去。
谷林中恢复了一切原始的宁静恐怖。
翠萍低声道:“姑娘,我们出不去了么?”
虞凤霞道:“他们绝非危言耸听,这四位江湖人物当非著名人物,依我看来,百花翁此举无非千金市骨之意,欲网罗中原群雄,或另有诡计,不过对我等利害参半,为今之计,先擒住一人带回再说。”
冷鸿略一沉吟道:“老朽之见不宜造次,不如先退出再筹商对策,姑娘当前急务是攫得星河三宝及探明铁老贼生死之谜,百花翁似与姑娘无干,何必节外生枝,自寻烦恼,再说……”
虞凤霞幽幽说道:“好啦!大叔金玉良言,焉敢不遵。”
三人立即转身,鹤行鹭伏出谷,不料竟迷失路途,难辨方向。
在此情形之下,无论武功多强,定力再高之人,也不禁为之心神慌乱。
三人在林莽深谷中窜走了近半个时辰,林中突然黄光一闪,显出一个身穿兽皮短衣,上身半果,束发金冠,面目陰鸷犷悍少年。
这少年腰带上钉着九只小剑,泛出蓝汪汪光华,那一片黄光从他束发金冠上嵌着一颗龙眼大小宝珠发出。
三人赶紧转身蹲下定住,屏住呼吸,不使发出任何声息。
只见那少年锐厉森寒目光扫视了一眼,沉声道:“哪位朋友潜入谷中,速速现身,在下当以礼相待,不然恕在下得罪了。”
其声如豺,令人不寒而懔。
但久久未见回音,少年面目一变,扬手疾挥,击出一股无形潜力。
突听一声宏亮的哈哈大笑,只见一条庞大的身影在黑樾樾的树林中冒了出来,身影坠地,宏声道:“老弟耳目锐利,竟然觉察老朽存身之处,难得之极,老朽毒手摩什万钊,求见百花老人有机密大事相告。”
少年面色一怔,打量了毒手摩什万钊两眼,抱拳略拱道:“原来是万老英雄,家师恰巧离谷他往,明晨即可赶回,万老英雄如不嫌简慢,就请在家师居所稍候。”
毒手摩什万钊哈哈大笑道:“真是不凑巧得很,无奈老朽还有要事待办,不能久留,明晚再来造访令师。”身形一转即要窜隐林中。
那少年身形奇快,一晃身即落在万钊身后,道:“老英雄即使不愿久留,也该说明来意,在下当据实禀明家师。”
万钊料不到这少年身法快得出奇,面色微变,身躯缓缓转回,含笑道:“名师出高徒,果然青出于蓝,请问老弟名号?”
少年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道:“不敢,在下姓隗名丹。”’
万钊道:“风闻少侠与令师曾往星宿海蜗居枉驾过访,谅也为武林谣言所惑,其实七海神龙秦锡寿夫妻并非老朽毒手所杀,那袭獭皮宝衣也不在老朽手上……,’
隗丹道:“事出有因,并非全然空袕来风。”
万钊大笑道:“想不到令师睿智无匹之人,亦为佛面人屠铁少川移花接木诡计所惑。”
隗丹不禁一怔,道:“铁少川不是死了么,众目俱睹,尽人皆知,老英雄未免危言耸听。”
万钊冷笑道:“令师坚信铁少川涅盘而归了么?”
隗丹微微一笑道:“虽不尽信,但无法查出。”
“自然有法查出。”万钊目中神光一闪,沉声道:“须知现在寒潭处觅攫星河三宝之金面老人,老朽疑惑他就是铁少川化身。”
“家师也有此想法。”隗丹朗声道:“不过石林绵亘广达百里,奇怪陆离,神工鬼斧,天然迷宫,金面老人又设下奇门埋伏,步步有险……”
万钊沉声道:“老弟无须转弯抹角,今晚老朽正为此事而来,欲知石林寒潭路径,只从一人身上长出,此人就在嘉明镇上,老朽已成众矢之的,有所碍难。”
隗丹面现惊喜之色,道:“老英雄请明言相告。”
万钊摇首道:“此事重大,只能让令师一人耳闻,老朽急于返回,亦为防此人遁走无迹可寻。”
隗丹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在下当送老英雄出谷,老英雄现下榻何处,家师返回,在下立即禀知赶往老英雄住处相晤。”
万钊道:“老朽现住在嘉明镇南万圣观内。”
隗丹忽然面色一变,大喝道:“林中那位朋友请快现身?”
说着手腕向腰间一甩,三支金剑立即朝上斜飞而出,带着三溜蓝虹,疾便宜电射,分向三方飞去。
锐啸破空,内力手法强劲绝轮。
只听三声嗥音传来,茂密蓊郁枝叶中坠下三条身影,叭哒坠地。
万钊不禁一怔,只见三只苍猿尸体,苍猿心窝正插着一支蓝汪汪短剑,鲜血涔涔溢出。
接着遮天密林中传来吱吱群猿惊叫,树枝摇晃,窜走远遁。
隗丹走上前去拔下三支短剑放回腰间,目露惊愕之色,喃喃自语道:“怎么有这么多的苍猿。”
万钊含笑道:“隗少侠功力已臻化境,即此一端,可见一毫。”
隗丹道:“老英雄夸奖了,不胜汗颜,在下恭送老英雄出谷。”说着当先走去。
万钊道:“有劳隗少侠了。”
两人逐渐消失于林深莽莽中,黄光一黯,林内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虞凤霞翠萍冷鸿三人不禁吁了一口气立起。
只听一声吱吱低鸣起于虞凤霞身侧,虞凤霞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觉肩头一动,一只小猿落在玉肩上。
虞凤霞将小猿抱在怀中抚模了几下,柔声道:“小灵,你那主人在何处?”
小灵突然挣扎跃来,牵着虞凤霞裙角,虞凤霞只觉小猿力道很大,身不由主地随着小灵走去。
冷鸿知道小灵猿是受霍文翔指点而来,暗暗庆幸他等可安然出谷。
天色未交五鼓,月魄西沉,夜空如墨,三人已随着小灵出得谷外,虞风霞忽然噫一声!
翠萍道:“姑娘惊呼什么?”
虞凤霞幽幽发出叹息一声,道:“小灵不见啦?”满头秀发随风飘散,在眸中泪珠莹然欲滴,芳心中不由泛起阵阵哀怨。
冷鸿最知虞凤霞心情,含笑道:“姑娘,那小灵忠心于霍少侠,受少侠指点接引我等三人出谷,职责已尽,自然赶往霍少侠处去了。”
虞凤霞螓首微扬,道:“他分明不愿与我相见……”
冷鸿忙道:“姑娘不可妄自怪责霍少侠,他与姑娘一般有大仇在身,何况大士庵一段血仇,岂能不追踪毒手摩什万钊而去。
虞凤霞为冷鸿一言提醒,哦了一声道:“侄女错怪他了,那么我等不如赶往万圣观。”;
冷鸿摇首道:“我们只知万圣规在嘉明镇南,不明确处,妄自模索,易于出事,如不出老朽所料,武林将自嘉明镇始,引出一场血腥浩劫,姑娘,我们不妨暂回聚英客栈,静候霍少侠来访。”
“霍少侠真会来么?”虞凤霞明眸中再度又泛起哀怨之色,低叹了声道:“我看他未必与我见面。”
冷鸿道:“人与人之间,应彼此尊重了解,方见真情,往往细微隔阂铸成终身大恨,千古以来屡见不鲜,霍少侠人品方正,并非薄幸绝情之人。”
虞凤霞娇嗔了声道:“大叔说话总是那么唠叨没完。”身形一晃,疾如电射远去三丈开外。
冷鸿摇头叹息一声,与翠萍双双赶去。
霜落满天,东方已现曙光,嘉明镇郊外道旁林中,不时发现三三两两江湖人物。
冷鸿三人目睹这般情景,不禁暗暗惊诧。
相距镇口不远,突然道旁窜出一个身材修伟老者,伸臂一拦,冷笑道:“三位请暂留步。”
冷鸿不禁一怔,怒道:“在下与朋友素昧平生,如何拦路相阻。”
那老者豹目微微一翻,冷冷说道:“兄弟欲打听一件事,不知可否见告。”
虞凤霞闪身而前,喝道:“你这人好没来由,无事生非,闪开!”说着右腕一翻,疾如电闪,五指疾扣老者腕脉要袕。
老者也非弱者,无奈虞凤霞出手迅快奇奥,错步闪身之间,腕脉袕上只觉一麻,巳被虞风霞扣住,一拧一送,庞大身形已弹飞而去。
只听老者半空中冷哼一声,身躯疾转如轮,双臂一层,盘旋化为“平沙落雁”悄然坠地,豺目中威棱逼射,厉喝道:“兄弟好意相问,毫未失礼,为何出手猝袭,哼哼,三位此去恐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冷鸿闻言不禁一怔,道:“尊驾请详说来意,免兹误会。”
老者冷笑一声道:“兄弟受沅江二友之托,询问昨日三位途中澜沧五义之事。”
虞凤霞冷笑道:“澜沧五煞为百花翁手下迷魂大法制住掳去。”
老者脸色一变,道:“姑娘所说可是真情实话。”
虞凤霞道:“我为何要欺骗尊驾。”
老者略一沉吟,道:“沅江二友就在附近,三位可否随兄弟一往,二友尚有事讨教,兄弟绝无恶意,聚英客栈内外已布有恶毒埋伏,静候三位自投罗网,凶险万分。”
冷鸿不由心神一震,诧道:“尊驾方才所说,在下不明其故。”
老者正色道:“昨晚甘凉一剑朱凤翔双掌开碑莫维为百花翁手下掳去,适为住在店内武林群雄内一人发现,后又曾见三位赶去,群雄疑心三位是百花翁同路人……”
虞凤霞冷笑道:“真金不怕火炼,是非曲直,自有公道,尊驾好意不胜感激,沅江二友如有赐教,不妨前往聚英客栈一叙。”说着与冷鸿翠萍夺路行去。
老者目注三人后影泛出一抹杀机,向官道旁窜下,瞬眼无踪。
三人心情沉重无比,虽向聚英客栈行去,却蓄势戒备严加警惕着。
聚英客栈已然在望,门前静悄悄地一无异样,街卫三两行人来往安详,冷鸿外走江湖,见多识广,越是如此,分明那身材修伟老者说得不错,不禁望了虞凤霞一眼。
虞凤霞低声道:“我等早在他们暗暗监视下,万不可自乱步骤,先查明武林群雄用意何在,再筹对策或见机行事。”
冷鸿颔首道:“姑娘这几月来江湖阅历大增,老朽可放心不少。”说着聚英客栈内慢步跨出五个玄衣劲装北方大汉,也不阻拦三人去路,只面色陰沉,目中泛出一丝异样光芒。
三人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七分警觉,突闻道旁一声哈哈大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多年不见,不想在此嘉时镇上又与叶老师重逢了。”
冷鸿不禁一呆,循声望去,只见南儒司空陵、北丐佟青松并肩快步走来,猛然醒悟,亦佯装故友重逢模样,宏声豪笑遭:“叶某只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一对老叫化穷酸。”
北丐佟青松望了虞凤霞一眼,道:“这是令侄女么?多年不见,竟出落秀丽无俦了。”
冷鸿忙向虞凤霞道:“快见过佟伯父、司空伯父。”
虞凤霞盈盈一福,娇笑道:“侄女拜见二位伯父。”
司空陵含笑道:“姑娘少礼。”说着目注冷鸿道:“叶老师今晨才到达么?”
冷鸿答道:“叶某昨日才至,途中竟遇见百花翁第一高手西域门下施展迷魂大法将澜沧五煞掳去,叶某见机得紧,趁机兔遁逃抵嘉明镇上,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佟青松大惊失色道:“百花翁,他来中原则甚?”
司空陵冷笑道:“还不是为了星河三宝。”
五个大汉暗中失色,一个个溜进聚英客栈内。
佟青松不禁窃笑,高声道:“叶老师,咱们入内计议如何?”
一行五人跨入聚英客栈,店内寂然无声,每室紧关着门户,极似山雨欲来风满楼情况,充满着恐怖肃杀氯氛。
进入小院居室,司空陵突然出手,迅如电光石火向冷鸿卧榻之下击去。
只听-声闷哼,四肢蠕动一下,便寂然无声。
冷鸿不禁色变,料不到榻底竟藏有人。
司空陵暗中向冷鸿示了一眼色,高声道:“叶老师,可否见告昨晚详细经历?”
冷鸿立即会意,侃侃而谈,声溢户外……
万圣观外一片修竹,万篁碧翠,风送韵涛,如吟如啸,一曲清溪环绕着这片修篁,下弦月斜挂西天,迷朦光辉映照下如置身诗意梦境。
突然,清溪之上忽传来咿呀声响,一艘渔舟荡漾逐波而下,隐隐可见一人斜枕着舱尾,一手扶着橹桨,另一手把着酒。壶,口中朗吟道:“舱畔一壶酒
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能饮
影徒随我身
哲伴月将影
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
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
醉后各分散
求结无情游
相期邈云汉。”
此人将诗对李白一阙“月下独酌”五言古诗窜改二字,韵律铿锵,如鼓金石,声调豪放雄迈,歌音随着晚风播散开来,冲破静寂的夜空。
这时正巧毒手摩什万钊赶回,闻声不由停住脚步。
毒手摩什万钊目注这艘小舟,目光闪烁,泛出一抹异样光芒。
竹林中疾如电闪掠出玄衣姹女杜素素,飞落在毒手摩什万钊身旁,低声道:“可是察觉有异么?”
万钊眉头一皱,道:“此人中气充沛,声劲而沉,显然是一位武林内家高手,莫非我等形迹败露,为老贼手下发现么?”
杜素素道:“只怕未必,老贼现在石林寒潭,多年处心积虑网罗的武林隐名高手泰半均调往石林,余下的都是不足称道之辈,即是我等形迹落在老贼手下耳目中,谅老贼手下不敢轻捋虎须。”说着又道:“你见着了百花翁未?”
万钊目注清溪之上即将消失的渔舟上,摇首答道:“我已与百花翁衣钵传人晤面,约定百花翁……”
声犹未了,忽闻衣袂破风之声入耳,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两条人影沿着溪畔疾如流星奔来。
月色苍茫下,察见隗丹领着一个白袍老人奔来,身法绝快,不禁出声诧道:“百花翁……”
语声甫出口际,一个面像清癯之人疾驰而至,凤眼长眉,银须飘拂胸前,凤目开阉之间,一线精芒略露,功力内蕴,分明已达不可想像之境。
百花翁微笑道:“老朽甫出山外赶回,即闻拙,拙徒禀报,万老师空劳跋涉,老朽内心深感不安,所以立即赶来,万老师对拙徒说有要事待办,不知办妥了未?”
万钊暗道:“好厉害的老匹夫,如非我万钊事急求人,岂能忍下这口气。”当下微微一笑道:“万某也是刚刚赶回万圣观,愚夫妇为铁少川老贼暗箭中伤,害得愚夫妇不便暴露形迹,不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因此万某推测铁老儿用替身之法诈死,果然不错为万某料中……”
百花翁神色一愕,道:“铁老儿未死么!他现在何处?”
“在石林寒潭。”
“震骇武林,成都郊外以逆血神功制住少林、昆仑两派掌门的鬼脸老人就是铁老儿么?”
“正是。”
“万老师是从何处得知,恐无人相信是真。”
“从铁老儿一名手下口中得知。”万钊正色道:“此说未必能使神翁见信,但有一法神翁可知万某出言不虚,出入石林路旁,除老贼外仅寥寥数人知情,其中一人名唤韩梦云,昔年派在天荡湖卧底,图窃取獭皮宝衣未果……”
百花翁颔首道:“此人老朽亦耳闻其名,现在何处?”
“现在嘉明镇,不知有何图谋,万某仅从老贼手下得知,尚无法找出他潜迹之处,韩梦云熟知石林奇门埋伏,神翁只须找出韩梦云,便可水落石出。”
百花翁略一沉吟,道:“隗丹,你立即赶返谷中,调遣三大尊者乔装中原武林人物,混入嘉明镇,不惜采取任何手段,务须查明韩梦云潜迹之处。”
隗丹应命,立时双肩一振,穿空飞起,瞬眼已远在五七丈外,去势如电,消失在苍茫夜色中不见。
万钊欲将百花翁延入万圣观内,忽闻溪流远处又起铿锵歌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返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
歌声嘹亮,高吭入空。
杜素素面色忽变道:“此人内力沉劲,泛舟载酒,形迹可疑,妾身意欲查明此人来历。”说时身形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
百花翁道:“尊夫人所说不差,此人功力已臻上乘,分明是中原武林卓著盛名高手,老朽意欲相助尊夫人一臂之力。”
此际月已西隐,苍穹如墨,目力再好难及十丈开外,但闻歌声逐渐远去,以他们三人乃当今武林巨擘,轻功已臻化境,却歌声愈远,无法追及,不禁心中暗凛。
三人沿着溪畔追出十里余,歌声已杳,但见溪流中飘浮着一艘无人小舟。
蓦地——
对溪如壑峭壁上传来一声陰恻恻悸人心神冷笑道:“百花翁,别来无恙,你我多年宿怨旧债,也该清偿了。”
百花翁不禁一怔,喝道:“尊驾何人?”
那人陰沉沉一笑道:“见了面,还怕认不出老朽是谁,放开胆量前来,老朽绝不趁你无备暗袭出手。”
百花翁只觉语声甚是陌生,他乃聪明绝顶之人,憬然有悟,大笑道:“尊驾故弄玄虚,欲引开老朽,趁机下手,老朽岂可容你得逞。”
对岸朗声应道:“邢老儿,你又卖弄聪明了,老朽下手什么,你且说说看,若被你猜着,老朽立即离开此地,绝不管这场武林是非。”
百花翁不禁悚然一怔,暗道:“此人刁钻如狐,不要中了他的道儿。”
毒手摩什万钊玄衣姹女杜素素心神猛剔,互望了一眼,均不由泛起一个不吉念头,忖道:“大士庵七海神龙之死,中原武林莫不将万某夫妻怨入骨髓,莫非此人就是为了自己而来。”
他本桀傲不驯,狂妄自负一代武林巨擘,不幸为铁少川流言中伤,逼不得已忍辱负重,但一想起此事,不禁怒火如焚,恨不得将铁少川分尸碎身,否则寝寐难安,因此不由主地厉喝遭:“朋友是找万某而来么?”
对岸那人冷笑道:“自有人找你毒手摩什万钊算帐,老朽还不屑出手,那老儿,你那谷中从明日起,永无宁静之时,你我何不今晚了结这笔旧债,免得一心悬挂两头,行事缚手缚脚。”
毒手摩什万钊忽地一扬手,对岸峭壁上猛生炸裂之音,惊天巨响,火光进发,峭壁中飞起磨盘大小巨石,坠入溪中,激起浪花如涛。
半空中曳荡一声长笑,笑声远去如流星奔电,余音袅袅。
荡漾夜空不绝。
百花翁神色微变,道:“贤伉俪不如暂作老朽佳宾,同返谷中,共襄大事。”
万钊沉吟须臾,抱拳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黎明薄曙,霏霜漫空飞落,寒意袭人,苍茫中只见三条身影如飞而逝。
嘉明镇朝阳升起,屋面上尚凝结着一层薄霜,早市鼎沸喧哗,人群如蚁,往来不绝,满街呼卖声中忽现出一个面冷的紫衣少年,身如行云流水飘然向聚英客栈走去。
客栈内不时发现江湖豪雄峙立着屋角门侧,如临大敌,目睹紫衣少年走入,不禁错愕,却未伸手阻拦。
这少年深入二进内院,忽跃出一个虎背熊腰大汉,沉喝道:“尊驾何往?”
一挥手中钢刀,洒出一片寒飚刀影,阻住去路。
那少年伸腕奇奥一翻,迅疾无轮地将大汉钢刀夺在手中,冷冷一笑,左手五指变换用了三种不同手式。
大汉先是大惊失色,继而面转惊惶,倒退了一步,道:“尊驾既是自己人,何不说明。”
少年沉声道:“情势险万分,你等尚敢胡作非为,误了令主大事,你们何人担待。”
语声沉厉,不怒而威。
大汉不禁面目惨变。
少年又冷冷一笑道:“朱凤翔莫维英不幸被西域魔都第一高手百花翁门下所擒,与内院两女一老者并无丝毫关连,胡乱猜疑,无故树此强敌,何况还有南儒北丐为助,你等如此作为,几误大事……”
大汉嗫嚅答道:“樊坛主令出如山,小的焉敢不遵。”
正说之间,陰暗侧屋门内忽疾逾飘风掠出一人,瘦长身躯,断眉鼠目,面色陰沉的黑衣中年汉子。
紫衣少年道:“来的可是樊坛主么?”
“不错!”那人道:“尊驾本门手式暗语纯熟洗练,不知尊驾在……”
突然紫衣少年冷笑一声,从怀中取了出一物,冷笑一声,道:“樊坛主,不是在下来的快,你几乎惹下滔天大祸。”
黑衣中年汉子一眼瞥明紫衣少年手中是一串十二枚古钱,不禁如受重击,骇然猛震,面色悚然如同死灰。
紫衣少年望也不望樊坛主一眼,旋面四顾,冷冷说道:“这店内尽是本门中人么?”
樊坛主躬身答道:“正是,此店本住有黑白两道各门各派人物,自昨晚甘凉一剑他们失慎被制擒去,生恐波及,纷纷离去。”
紫衣少年冷笑一声,道:“樊坛主,事已至此在下不便责备于你,你附耳过来……”
黑衣汉子附耳倾听,神色连变,喏喏称是。
紫衣少年身形一迈,疾逾飘风向内进掠去。
只听得冷鸿朗朗语声溢出房外,正说至他们三人追踪西域怪人时,不禁重重哼了声道:“在下及欲一见老英雄,不知可否?”他眼角瞥见布伏四处暗桩纷纷撤去。
屋内人影如箭纷纷掠出,南儒北丐一眼瞥见紫衣少年心中已然恍然。
冷鸿目注紫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眼,道:“阁下要见老朽是么?”
紫衣少年颁首道:“不错,朱凤翔乃在下族叔,可否借一席之地,俾可讨教经过详情。”
佟青松哈哈大笑道:“老化子代为作主,请进!”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有僭了。”昂然跨入室内。
北丐为首,鱼贯随入,室内却静悄悄地出奇。
忽听院外随风传来一声陰恻恻冷笑,只见沅江双凶并肩一闪而入,身后随着秀丽无俦的林凤珠及郭锦,最后跨入身材修伟的老者。
林凤珠满脸怒容,显然失手被沅江双凶制住。
“什么人?”北丐佟青松大喝一声疾掠而出。
龙卫冷笑道:“老夫龙卫……”
一眼认明鱼贯掠出的北丐佟青松南儒司空陵等人,不由面现惊愕之色。
佟青松轻笑一声道:“原来是沅江二友,为了澜沧五煞不惜横生枝节,多树强敌。”
文桑干咳了声道:“老化子不要血口喷人,文某向不无事生非,来此请问百花老贼手下来踪去迹,故而冒昧造访。”说时目注冷鸿、虞凤霞、翠萍三人面上。
佟青松笑道:“好说,好说,老化子愿奉告二位。”
文桑嘴唇一咧,皮笑肉不笑的道:“如蒙见告,感恩不浅。”
佟青松道:“迄至如今,百花老贼手下来踪去迹尚难明了。”
沅江双凶面色猛地一变,森厉骇人。
佟青松长笑一声道:“二位是否想动手?”
南儒北丐名列武林四奇,功力旷绝,沅江双凶怎么也不愿在此时此地树此强敌。
龙卫悻悻笑道:“沅江双凶向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诸位既不愿相告,龙某也不便相强,但日后愚兄弟查明诸位若故意隐瞒,则别怨我兄弟得罪了。”
双凶转身之际,陡闻一声断喝道:“且慢!”
声虽不大,却震耳欲聋。
双凶转面望去,只见一个面目森冷的紫衣少年走了出来。
龙卫本蹙着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厉喝道:“你意欲何为?”
紫衣少年手指着林凤珠、郭锦二人冷冷说道:“这二人随你们而来似并非所愿,且将这二人留下。”说着右臂一伸,疾阳电光石火向龙卫拍去。
龙卫似料不到紫衣少年出手如此之快,饶他一身盖世功力乜无法对架,忙横身疾飘开去。
那知紫衣少年右臂未收,手腕一翻疾向文桑刁去,端的快如闪电。
文桑见紫衣少年出手迅快奇奥,一掌竟逼开龙卫,不由一凛。
岂料就在这微一怔神之际,自己右腕突感一麻,被紫衣少年五指扣住,劲力全泄,身不由主的望龙卫冲去。
紫衣少年一招得手,身法丝毫未停,双足一跌,横向扑去,右腕疾翻,掌心蕴吐暗劲按向那身裁修伟老叟胸坎死袕。
叙来话长,其实却是一瞬间事,紫衣少年出手投足,简直如同一气呵成。
那老叟闪避不及,只觉心腔如压巨石,眼前沉黑,声却未出,心脉已被震断横尸在地。
翠萍暗向虞凤霞道:“这紫衣少年身手奇奥,似是霍少侠。”
敢情二女一直误认为紫衣少年是朱凤翔族侄。
虞凤霞为翠萍一言提醒,越瞧越神似,除了此斗令传人,那还有如此旷绝武功,不禁心神为之一振,一双剪水双眸逼注在紫衣少年身上。
只见紫衣少年两手迅快如电拍开林凤珠、郭锦二人袕道,那面沅江双凶怒吼一声,双双向紫衣少年扑来。
南儒此丐同时哈哈一笑,各攻出两掌,排空如潮劲风撞向沅江双凶而去。
沅江双凶却不敢硬接,猛地身形倒翻飞落中院中,杀机猛萌,目中逼射出狠毒怒火。
紫衣少年冷冷笑道:“二位无须意气用事,自相残杀,须知百花翁手下密布嘉明镇上,意欲将我等中原武林高手一网打尽,二位倘或不信,稍时便知在下所言不虚。”
龙卫冷笑一声道:“老夫与你仇如海深,耸听危言,老夫不屑一听。”
紫衣少年朗笑一声道:“风闻沅江双凶刚愎自用,不明事理,看来果然传言不虚,澜沧五煞为迷魂魔法所制时,在下隐在一侧亲眼所睹,五煞虽为恶不仁,但在下怀着同仇敌忾之心欲待相求,怎奈孤掌难鸣,只有暗蹑而去。”
双凶不觉凝神倾听,文桑道:“尊驾果然亲眼目击么?其后呢?”
紫衣少年冷冷答道:“在下随后蹑踪在一片密林中,只见将五煞擒往林中一间木屋内,百花老贼带来的西域高手显然不少,暗桩密布,在下用声东击西之策,潜入木屋后制住一名暗桩偷觑木屋内举动……”
龙卫道:“尊驾必有所见。”
紫衣少年点点头道:“百花翁正施展七绝搜宫恶毒手法在澜沧五煞身上。”说着叹息一声,接道:“老贼认为五煞久居滇境,必去过滇南石林,逼使五煞自承,五煞似禁受不住这辣毒手法,推称他们虽去过石林六次,迄未觅得寒潭确址。”
双凶神色大变,显然紫衣少年之言不假,文桑道:“那百花翁长像如何?”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道:“秃额尖头,凤眼寿眉,启阉之间精芒内蕴,银须及月复,身穿一件雪白长衫,两手特长,蓄有卷曲指爪。”
文桑神色一变,道:“果然是他!”
紫衣少年冷笑-声道:“五煞也是太没骨气,禁受不住供出搜觅寒潭六次时均有二位在内,每次分途搜索,或系二位藏私,明知不告,故在下推测稍时百花翁手下必相等两位。”
双凶闻言不禁怔住,目蕴怒容。
紫衣少年朗声道:“百花翁万里跋涉虽志在星河三宝,却似有将我等一并网罗,施以迷魂魔法,驱使与鬼脸老人拼搏,以遂他渔翁之利。”
龙卫沉吟一下,道:“那木屋在何处,望求见告。”
紫衣少年轻哂一声道:“二位急也无用,你我不找他,他电要找二位,那时以二位奇奥武功制住老贼爪牙,不难救出澜沧五煞。”
双凶不禁面色一变,龙卫喝道:“谁信你胡言乱语!”
一条黑色人影从墙外冒起,电疾泻落在司空陵身前,现出一个面目粗悍矮小中年汉子,躬身禀道:“司空大侠,镇外不时发现可疑武林人物,似是百花翁手下易作汉人装束,在下偷听他们说话,似欲向聚英客栈而来。
司空陵道:“百花翁门下来此有何图谋?”
瘦小汉子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他们说话大半用西域土语,勾轮格砾,其难明了,总之居心叵测,司空大侠不可不防。”
司空陵道:“有劳尊驾了。”
瘦小汉子抱拳一拱,腾身拔起,翻落墙外疾杳。
院外忽隐隐传来一串步履声,只听一人高声道:“奇怪,这店内居然一个人都无有,难道死光了么?”
紫衣少年面色一变,道:“百花翁门下来啦!”说着目注沅江双凶,笑笑道:“道不同不相与谋,二位珍重再见。”话落,与南儒北丐等人纷纷掠入室中隐去。
沅江双凶不禁怔得一怔,院外鱼贯电窜入来七条身影,来人均是眼眶略陷,一望而知不是汉人。
为首是一三绺短须,目光闪烁,商贾装束中年人,上下打量沅江双凶一眼,道:“两位似是武林卓著盛名的沅江双友龙卫、文桑大侠么?”
双凶料不到来人竟开门见山问话,心神微微一凛,文桑答道:“老夫等正是!”
那人目光望了望地面尸体一眼,眉头微皱,忽又面泛喜容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竟不费功夫。”怀中揣出一封信函,双手递与文桑胸前,笑道:“在下受友人之托,带交一封书信送呈两位台前。”
文桑却不敢伸手相接,微微退后半步,面色略变道:“此函系何人所托。”
“澜沧五煞!”
双凶面目突变狞恶,凶睛中逼射出怨毒寒光,龙卫厉喝道:“那么,阁下是百花翁门下了。”
“不错!”来人面色镇定如恒,含笑道:“两位请勿动怒,五煞现在百花师尊座上佳宾,无论如何,请详阅此函再说。”
文桑在武林名望甚著,明知百花翁诡计百出,此刻岂能示弱,右手缓缓伸出,怞出信笺凝目视去。
果然是五煞中老三笔迹,厚厚一叠信笺,怕不有五六张之多。
龙卫却不敢同时观看,恐心神分散,百花翁门下趁隙暗算,凝神守着文桑身侧,提防着百花翁门一举一动。
一方豪雄,武林巨擘,显然为百花翁气势所慑,暗中已输了一筹,处处均落在下风。
百花翁门下七人却意态舒闲,口角含笑。
只见文桑详阅信函,面色连连变异,约莫在盏茶时分,才将一叠信纸看完。
龙卫道:“是他们写的么?”
文桑如受无限郁忧积,长吁了一声,答道:“老三亲笔所书,绝错不了。”
“信中说的什么?”
文桑道:“你拿去瞧吧,小弟也无法详说。”
龙卫不由一愕,接过书信。
他也与文桑一般,面色频频变异,等到看完不禁长叹一声。
那商贾装束中年人微笑道:“二位意下如何?”
文桑道:“既是令师至诚相邀,情不可却,就请带路。”
商贾装束中年人微笑道:“这是在下所应为,不过要请问二位大侠,在此嘉明镇上可曾见到过一位金凤帮主么?”
文桑摇首道:“老朽未曾见过。”
那人又道:“何以这间聚英客栈内没有一人?”
文桑答道:“老朽来时就是阒无一人,留下这具尸体,想必店内已生过激烈恶搏,惊吓四奔,仓徨遁去。”
那商贾装束中年人眉峰微皱,略一沉吟道:“这倒要查明发生何事了。”说时身形飘然而动,走入此座宅院四间房屋。
只见这四间房屋纤尘不染,妆榻被褥俱已折叠,只案上留着几杯残茶,余无一丝异状。
那商贾中年人目光闪烁,暗道:“这就奇怪了。”
忽感这间房屋内保留着一股淡淡脂粉余香,不禁一怔。道:“莫非我等在宫道上制住澜沧五煞时,疾遁而逃的那辆马车内两个美貌少女么?虽然未曾亲眼目睹,但从澜沧五煞口中得知二女风华绝代,艳丽无俦,无疑定是那金凤帮主林凤珠了。”;
他踌躇了一下,目下搜巡,忽感全身泛起一种无名寒意,遍体飕飕,不禁徘徊四顾,暗蓝色目中神光露出骇诧之色,立即飘身掠出门外廓下。
双凶已有不耐之色。
只听另一名西域高手道:“你有无发现?”
那商贾装束中年人只摇首一笑道:“我们走吧!”
众人鱼贯走出院外。
大凶龙卫手持着那封书信,忽然月兑手落下,信笺亦一张一张被风吹落墙角草丛。
屋面上忽电泻落一紫衣少年,迅疾无比捡起信封信笺,腾身拔上屋面,瞬疾杳然。
从此——
江湖上又暗起风波,云谲波诡,迷离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