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凤林却因来的是白衣少女,不知是何方神圣,这次婚变莫非就是这少女作祟?是以带有几分妒意,跟在乃父身后。刚走过屏风,即见一位美艳绝轮的少女,跟着凤梧进入内堂,心里不禁暗哼了一声。
那少女一见屏风后面来的一老一少,不待柳凤梧引见,已先自施礼道:“家兄田青可在府上么?听说他中了七星散的毒害,晚辈特地送来解药,如果他确在这里,请即让晚辈进去施救!”
柳凤林听那少女开头一句,不禁多看对方几眼,果见她和心上人十分相似,顿时喜上眉梢,也不待老父开口,急说一声:“妹妹跟我来!”上前拉那少女的手。直走闺中,那知进房去一看,那还有心上人的影子?
那少女也惊得芳容变色,一瞥枕边,却见留有一张纸条,忙对柳凤林道:“那可是我哥哥的留字?”
柳凤林关心则乱,竟未发现枕边留字,这时拿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承蒙错爱,容图后报”八个字,不禁悲从中来,“哇”地一声,倒在床上痛哭。
那白衣少女来时原是带有几分忧郁,这时反略见喜色,她略为迟疑,旋即劝道:“姊姊不须伤感,待我寻到家兄,必定叫他回来!”
柳凤林在心绪纷乱中,一听此言,就好似吃下一服定神丸,忍不住呜咽道:“愚姊命薄如纸,但愿妹妹能劝得令兄回心转意,否则也只好在黄泉相见……”说到苦处,忍不住又呜咽起来。
白衣少女闻言一怔,不敢再呆下去,说一声:“姊姊放心!愚妹立刻去找!”一出房门,即纵身上瓦,急急奔离柳府。
那知她还没走多远,便闻身后有人追来,以为柳氏父女要她带路寻人,心想这番要糟,急施展“流光步”的绝顶轻功飞腾疾射。
约有炊许时光,白衣少女已越过几座高山峻岭,离开柳家庄怕不有百里以上?正想缓下步子,又听到身后风声飒飒,想是来人紧追不舍,回头一看,却不见有人,不禁暗笑自己心虚。
她心头一宽,不觉停步歇息,那知又听有人笑道:“怎么又不走了?”
她惊得抬头一看,即见白刚由枝头飘落,不禁“呸”一声道:“原来是你这短命鬼,害得我吓了一跳!”
原来柳氏父女谈话的时候,白刚已醒了过来,因听到柳神山说要柳凤林吮吸的话,如那时略有惊动,岂不羞煞人家姑娘?因此静静地躺着,直到父女两人离开,才有机会留言出走,这时见白衣少女埋怨,不禁好笑道:“你自己作贼心虚,怕被人追赶才狠命飞奔,怎埋怨起我来?”
白衣少女被白刚一语说中,也自觉好笑,坐下来道:“你我先歇一会吧!你中了七星蟒的毒药,怎么会不治而愈,且说来听听!”
“我也搅不清楚,到底是白梅果的功,还是翠果的功……”
“咦!你不是说拿白梅果去救人,怎么是你吃了?”
白刚不禁黯然,将回到家中,虎叔已死的事,一直说到学艺成功,忽然想起这位少女怎会知道白梅果而认不出自己是谁,忙道:“照姑娘方才盘问在下的话,该知道我不是令兄了!”
白衣少女不禁暗悔问话露了马脚,但又“噗嗤”一笑,眨眨眼道:“说你傻,你却会检别人的便宜,你不但冒充我哥哥往柳家认亲,而且真大模大样想做起我哥哥来了,难道我不知道你是白刚不成?”
白刚被她说得耳根发热,这时才恍然大悟这笔糊涂账,又是田青给他挂上。
白衣少女见他怔怔出神,又笑道:“你觉得奇怪么?我叫做田红,哥哥叫做田青,你的事早由我哥哥告诉我了,再则七星蟒暗害你的时候,我也由暗处追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讨得解药,但回到原地,已不见你的人影,原来你躲进人家闺房做梦!”
她这番话里当然有不少漏洞,但白刚并不多心去思索,随口问道:“夜在客栈留字给我,可是你红妹的杰作?”
田红听他称她:“红妹”,说话也俏皮起来,心里不禁泛起一股甜味,但一想到当时他叫的是皇甫姐姐,不免又渗着一点酸味儿,白他一眼道:“只怕是皇甫姑娘吧!”
白刚并不是何通,怎不知由红话里有刺?回想那纸条上“今夜之事,与君无关……”,又联想到她为了他的安全,竟要一力承当玄修道人挑战,再冒险去寻七星蟒索取解药,虽说这些事多半由她哥哥田青而起,但她对自己这份高谊隆情,总不可抹煞。
想到田青兄妹对他可说是高义如天,深情如海,不觉又替田青和柳家担起几分忧虑,随口问道:“令兄现在何处?我看柳家小姐才貌人品都是上选,对令兄痴情已极,令兄怎忍心将她抛下?这被亲事一旦告吹,只怕薄幸之名……”
田红自然知道这事的内情,但她自己的苦处比别人多。尤其早对白刚深种情苗,此时更是百感交集,烦乱已极,但她又不愿让白刚窥知心中稳情,只好笑道:“以我看来,柳小姐对家兄的情意,远不如对你深厚,你如是同情柳小姐,不妨娶她下来,我再替你向家兄解释,保证他……”
白刚急正色道:“红妹别开玩笑!在下并非之徒,也决不做横刀夺爱之事,何况田青兄对我恩深如海。”
田红见他急得额上青筋暴起,一时又悔、又痛、又气他不过,真想顶撞他几句,但想起他在柳家留字出走,确实言行一至,诚正不阿,随即气恼全消,然而,女孩子家毕竟脸女敕,怎当得白刚神严色正的斥责?噘嘴嗔说一声:“我知你讨厌我,你这……”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下,倏地猛一跺脚,反身疾奔而去。
白刚被她一哭一嚷,闹得不知所措,等到发觉眼底人空,才知她已绝裾而去,不禁暗自后悔,急起步依她所去的方向追赶。
要知他离开柳家庄,毫不费力就可紧钉在田红身后,吓得田红没命逃奔,这时田红虽然先走一程,但他加紧脚力,也应该可以迫及,那知追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走了多远,仍然不见伊人劳踪,只好长叹一声,放轻脚步,问路走向十方镇。
一钩冷月,数点残星,已是更深人静。
白刚抱着又喜又悲的心情,在这冷月残星之下回到十方镇,却见萧家花园大门敞开,不禁大奇,唤得一声:“楚妹!”便飞步而入。
一切没有多少改变,但已人去楼空,一种不祥的预兆,立即登上他的心头,暗叫一声:
“不好!”也来不及详察萧楚君和何通去了多久,又急得一步登瓦,向镇外找去。
忽然一声马嘶传来,听出那正是何通的乌毛白线马的嘶声,白刚又带着一分喜悦的心情,急向声源奔去,却见何通倒在地上,骏马守在他的身旁。
白刚上前一看,但见何通泥污满身,满嘴血迹,伸手一探心坎,幸喜还有微温,他虽惊不乱,打开何通外衣察看,知被内家掌力所伤,随即取出一粒神州醉丐所赠的回天续命丹,塞进何通口中,并替他推宫行气。
不一会,何通悠悠醒转,一见白刚蹲在身侧,喜得叫了一声,即要翻身坐起。
白刚忙一手按在他身上,急道:“你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何通一见白刚,不知有多少话要说,上躯被白刚一手按着,撑不起来,急得双腿乱踢,连连叫嚷着:“快放我起来,楚君给人抢走了!”
白刚一惊,手劲一松,何通已一跃而起,名已抹抹嘴角的血痕,便即愤然道:“楚君被一个白脸小子掳走了?”我在这里遇上他们,我叫那人放下楚君,却被他一掌把我打昏,你怎么也就回来了?”
白刚那有闲暇对他说不紧要的经过?急急问道:“她被那人掳往什么地方?”
“我怎知道!”
“那人长相什么样子?”
“脸孔很自,穿着一身青衣,束有一方读书人的头巾,留有八字猫须,个子和你差不多大小。”
象这样一个和寻常人没有多大区别的人,说了还不是等于没说,白刚想了一想,问道:
“那人在什么时候掳去楚君?”
“是黄昏时分吧?”
白刚一算,由黄昏到三更,已有三个时辰,如果那人不是高手,决不能一堂就把何通打晕,既是高手,则此时那怕不在千里之外?向那健马一瞥,见它不但鞍辔俱全,鞍后还挂有个包袱,忙道:“你可是往别处去了?”
何通道:“楚君见你一走,就要我赶去和你为伴,约定最迟不过一年,便要回来,我猜你定是去旗峰谷,一直骑马去找你,那知没找到你,回来又见她被劫走,这时总算把你找着了。”
白刚因为楚君被掳,心里急到不得了,但听到他后面一句,又忍不住苦笑一声道:“我们先回家去再说吧!”
何通道:“不去寻楚君?”
“当然要寻,但此时知她被掳往哪里?家里的门都敞开着,也得回去托人照顾呀!”
“对!对!我也得回去弄点吃的!”
两人共骑回镇,何通回他那棺材店带来不少酒菜,便在白刚的书房大嚼,他自己吃了半饱,才发现白刚默默出神,连筷子都没有拿过,笑道:“我这回出去大半年,却看到王伯川了!”
白刚喜道:“你在哪里看到他?”
“你先吃东西,不然,我就让你闷着!”
白刚一向来以为王伯川已死,这时获知他还活着,虽在忧愁中也觉心情一宽,情知虎叔的死,和王伯川大有关连,如能找到王伯川,定可知道虎叔被何人所害,只好提起筷子苦笑道:“我一面吃,听你说好了!”
那时候,如照宝马的脚程,何通早该追上白刚才是。那知他离十方镇几十里之后,忽有几条大汉挡住去路,要抢夺他的坐骑,何通那还按捺得住?跳下马来和那伙恶汉大打出手。
不料正打得兴高采烈,乌毛白线马忽然一声嘶叫,回头一望,即见另一人已跨上马背,待他突得山恶汉的重围,抢马的人已经去远,由得他飞步急迫,还是连马影也追丢了。
他忽然看见路侧有座村庄,以为马贼定是将马藏进村里,那知走去一看,却有一班恶棍在村里掳人。
何通大为不平,起手就打,虽然他没有学过武艺,但却拳重如山,顷刻间,把那些恶棍打得个个头破血流,抱头鼠窜。
被劫那家只有母女两人,对于何通仗义救人,感激不尽,忙留他吃饭,村里的老人难得见英雄人物,也各由家里送来酒菜,陪他共饮。
何通被村汉一捧,直乐得如同飞上九重天,把追寻宝驹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喝到摇摇欲倒。
就在这时侯,门外围观的人忽然一哄而散,接着就闯进来几条恶汉,乘醉将何通捆绑结实,为首那人冷笑道:“你这小子方牙还算你狠,这回落在老子手里,总教你舒服就是!”
起手一拳,打正他的脑袋。
那知这一拳下去,何通仍然是沉醉醺醺,那人自己却觉得指骨欲碎,痛得杀猪般叫喊起来。
余众不禁一怔,忽有人叫一声:“这小子练有金钟罩,我们把他抬往外面割他卵泡,听说金钟罩练不到卵泡和,先给他有个乐的。”
余众哄应一声,七手八脚把何通抬出门外的打谷场,为首那人方才吃过大亏,这时恨了起来,立即拨出一柄匕首狠狠地向何通眼睛插下。
那知匕首还未插到眼皮,“嚓”一声响,反而疾射向另一恶汉心坎,“咻”一声惨叫,顿时栽倒,场中立即多了两位红衣少女,只听年纪较轻那少女叱道:“你们这些恶棍还不替我快滚!”
为首那人惊魂略定,听对方误认他是恶棍,不禁哈哈笑道:“恶棍?你想错了,大爷们是堂堂正正的天龙帮属下,你两人如跟大爷回去,包你有……”
一语未毕,只听“啪”一声响,那人已被打得满嘴流血,顿时晕死在地,余众见势头不好,一声“扯活”,拨头就跑。
这位红衣少女敢情是嫉恶如仇,娇叱一声,但见红影连闪,几条恶汉半个也没有活的。
何通被另一位少女救醒认出正是方慧和葛云裳,不禁大喜道:“你们来的好啊!什么时候来的?”
方慧见他浑浑噩噩,十分有趣,笑道:“我看你只要有酒喝,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呀!”
何通站起身来,看着遍地死尸,愣愣地想了片刻,才道:“这些抢马贼可是被你们杀了?”
方慧好笑道:“谁杀都好,你怎会一人在此。你那同伴往哪里去了?”
何通自己愣愣一笑,即将白刚得了白梅果后的情形,对二女说明。
方、葛两人听说白刚获得灵果,自是替他高兴,再听他重往旗峰谷,生怕他又遭不测。
方慧忙说一声:“我两人骑雕先行,你快点随后赶来!”
何通待她两人走了,望着天空的雕影,愣了片刻,这才一路呼啸狂奔,果然没有多少时候,即闻骏马长嘶而到,何通骑上马背,不消两天即到旗峰谷,但他寻遍每一座三角旗峰,却找不到山洞或石室。
他在失望之余,以为白刚可能也象他一样,没有寻到“修真室”,忽又记起在墨砚峰的时候,遇上疯和尚和神州醉丐,以为白刚可能又寻着他两人而去拜师学艺,于是策马而行,到处乱闯,恰遇上一群顽童,跟着一个疯汉大嚷大叫。
何通近前一看,认得那疯汉正是王伯川,忙驱散顽童,上前叫一声:“王师傅!你去哪里?”
王伯川呆呆地看了何通一阵,突然怒道:“挡我者死,逆我者亡,你滚不滚?”
何通急道:“王师傅!我是铁罗汉何通,你怎地不认得?”
王伯川愣了一愣,忽又哈哈狂笑道:“什么狗屎汉?你们这伙妖魔鬼怪,总有一天不得好死!”
何通好心得不到好报,不由得怒道:“王伯川!你别尽骂人……”
王伯川似未听到何通的话,忽又呜呜痛哭道:“你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人了!呜!
呜!……”
何通见此情形,才想到王伯川已经疯了,赶上两步,要想将他带回十方镇,那知王伯川一见有人要拉他,劈面就是一掌。
他原是武功十分高强的人,十方镇的首席武师,人虽疯颠,武功仍在,“呼”的一声掌风起处,吓得何通急忙一步跃开。
但那王伯川劈出一掌之后,忽然面现惊慌之色,立即拔步逃奔,待得何通上马追去,又不见他踪影。
何通说话的技巧本来十分笨拙,好容易说了一番经过,已到了鸡鸣五更。
白刚听说王伯川已疯,心里也十分难过,打算只将王伯川还在江湖的消息,告知他家人,使他们放心,却不将真象说出,兔致他家人难过。
他暗盘算着该将寻找萧楚君和王伯川的事同时进行,随即问道:“你遇上王伯川的地方在哪里?”
何通“啊呀”一声道:“这可不好办,我记不得怎样倒回头走。最好是由这里往旗峰谷,再将旧路走一遍。”
白刚暗道:“要由旧路再走一遍,可不又经大半年?”
苦笑一声,又道:“你的伤势如何?要是不行,就在家里暂歇。”
何通本来受伤不轻,但眼下回天续命丹,又经白刚替他推宫行气,再吃饱坐足,除了元气稍不如前,已经没有大得,听说要留他在家,立即嚷道:“那可不行,在家里闷出鸟来了,镇上人人说我傻,叫我和谁去玩?……”
他站起身来,拍拍胸口道:“你看!我比你还强得多了!”
白刚笑了一笑,说一声:“我们过一会就走,你先回去收拾衣物再来!”
何通三脚两步奔回他的店里,拿了几套衣服和银两,立即跑回萧家花园,白刚也收拾好衣物银两,便同往王伯川家里,说了王伯川的消息,便策马离镇而去。
两人共骑一马,信蹄而行,白刚将年来学艺经过告知何通,默算他的禀赋和身材,恰好学习“虎扑、熊翻”两种绝艺,打算教他两套,也足以防身扬名。
那知何通却笑起来道:“你说的功夫这般奇怪,我总是不大相信,你试试和马儿赛跑,看是谁快再说!”
白刚本来不愿在至友面前炫露,但被他这么一激,自己也想测验自己有多大能为,旋即笑道:“这样也好!”立即飘落地面。
何通发起愣性,一连几夹,催得那骏马象风一般狂奔,这一阵也不知跑了多远。回头一看,不见白刚追来,暗道:“他只等大半年的功,果然还是不行,休把他跑丢了!”正要回马寻找,却听白刚在他头顶笑道:“怎么不跑了呀!”
何通猛一抬头,不见有人,再向四面搜寻,也不见有人,但白刚的笑声,仍旧在他顶上笑着,急得他直嚷道:“你在哪里?”
白刚笑道:“我在你头顶上哩!”
何通向自己油光光的头顶一模,果然模到白刚的脚,那知手一伸直,却见白刚站在他掌上,不禁大诧道:“你身子怎么这样轻,莫非是鬼?”
白刚不禁大笑,又道:“你再催马快跑看看!”
何通依言照办,但见白刚相距马头三丈,脚不沾地,也不晃动,一任骏马快跑,他仍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何通忍不住叫起来道:“好了!你比田青强多了!”
白刚笑了一笑,向十丈外一株几人才抱得过的大树一挥,那株大树顿时倒下,然后翻身上马。
何通喜得直叫道:“你这一手也比上官纯修的强。”
当夜投宿之后,白刚便先将“虎扑”拳法传授,何通和白刚同时学文,学了十几年也认不得几个大字,但学起武来,反见他记性很强,半夜时光,使学了整套虎扑拳法,一连三夜下去,竟把白刚所授的两套拳法学全,但再教他练习以巧见长的“鸟飞”“猿抓”“鹿踢”
“蛇游”四种绝艺的时候,却又教个大半夜也学不到半招,只好放弃这门功夫。
这一天晚餐之后,何通自练一会拳法,便倒头呼呼熟睡,白刚心事重重,无以自遣,不觉踱出房门,掩好房门,顺来走往后园散闷,不料刚跨一脚进园,忽听“飕”一声响,眼见一条人影越墙而去。
白刚因见那人行径可疑,也暗里跟去。
走到东街尽头,那人悄悄掩近一个窗口,以舌恬破窗纸,然后取出一根小管伸入窗扉,用嘴一吹,略停半晌,即撬开窗门而入。
白刚一眼瞥去,已见席上躺着一个月复大如鼓的妇人,急一跃近窗,恰见那贼人拔出一柄匕首,左手扪那妇人的凸月复,脸上浮起得意的奸笑。
他自幼在武侠世家,虽不许练武,但耳濡目染,也听过不少行侠的事实,心知那人定是盗取胎儿的恶贼,不禁气愤。填膺,伸手一指,一缕劲风发出,顿时将那人点倒。
但他仍恐惊动屋里的人。轻身跃入,将那贼人擒往旷野,才解开他袕道,喝道:“你这恶贼如不招出盗紫河车的用处,和主使的人来,当心我取你狗命!”
那人遇上高手,惊得身于直颤,哑声央求道:“小的只是奉天龙带黑蟒堂之命,盗取胎儿……”
“盗来做什么用?”
“小的猜想,可能是用来配制什么七星散。”
白刚脸色一沉,说一声:“你连胎儿都敢来盗,饶你不得!”起手一掌,把那人脑袋打扁。
白刚本来要找出能报仇而不杀人的方法,那知仇尚未报,却遇上这为恶多端的小减,迫他下手杀人。
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亲手杀人,眼看着那小贼脑浆进裂,血肉模糊,自己也起了鸡皮疙瘩,愣了半晌,也分不出杀人是恶,是善?
“天求帮尽是一班为非作歹之徒,而七星蟒更是死有余辜,我何不去把他毁掉,也替这地方除害了杀个恶人,就好比打死一条恶蛇,有那样了不起?”他想了很久,才想透了应该怎样做的方法。回转客栈,安心入眠。
晨起,白刚将夜来的事告知何通,并提议去找七星蟒过镖,何通一听说打架,端的喜得跳起来道:“我拳头正在发痒,马上就去!”
两人疾驰一程,忽见远方有个人影一晃,仿佛是自己寻找不着的皇甫碧霞,急对何通说一声:“你骑马跟后来,我先走一步!”话声一落,已电射离鞍,笔直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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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艳娘确有一套柔丝缚虎的手段,格格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难道你要和我反脸么?你先说说看,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白刚毕竟是重情重义的人,他曾受对方搭救之恩,时刻意念不忘,此时被她反问起来,一时难以回答。
七星蟒心下气闷末消,见白刚咄咄逼人,也厉喝道:“就是他!你又敢怎样?”
白刚闻言一怔,旋即站起身来喝道:“今天暂且容你活命,待小爷取得凭证,再来领你的首级!”
他因为萧楚君下落不明,既然获得一点线索,即想立刻离去。那知就在这时,一个头目匆匆上来,禀道:“启堂主!山下有个黑脸光头的大汉要打上来!”
七星蟒闻言色变,冷哼一声道:“我说凭你这样一个小子,也敢来本堂撒野,原来另有帮手!”
白刚吃他一激,一掌拍下,那张四方桌子就平平地陷入地面,怒道:“你这小小山寨,不够小爷吹一口气,难道还想留人不成?”他不慌不忙,也不施展轻功,拔步便走。
胡艳娘赶忙拦阻道:“两位暂且息怒,先听我一言!彼此并无不解之仇,何必……”
七星蟒见白刚轻轻一拍,即将一张方桌拍进石填的地面;对此功力,也暗自惊心,但他盛怒当头,又见胡艳娘俨然以和事佬的身份说话,不禁勃然作色道:“九尾狐别在这里惺惺作态,过某早知你吃里扒外的事,就准你和白小子联成一气,过某也不放你离开本堂一步!”
胡艳娘仿佛是震了一震,先向白刚眨了一眼。随即笑道:“过兄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小妹只因双方并无深仇,才想从中化解,万一不能避免,小妹也会挺身而出……”
七星蟒历喝一声:“闭嘴!”
接着道:“过某今天就是听信你的话,才以上宾之礼才待这小子,否则,他算是什么东西,够得上我过某邀请?他此时不识抬举,居然出口伤人,你不但要置身事外,并对他曲意奉承,难道你想做他的……”
胡艳娘听他越说就越难听,连连摇手道:“过兄既已见疑,小妹就此告辞了!”话声未落,人已穿门而出。
白刚如是要走,也可以一走便月兑,但他最重情意,见七星蟒将不名誉的事硬加往胡艳娘头上,比加在自己身上还要难受,反而停步厉喝道:“毒蟒!小爷因未获凭证之物,才暂时饶你一条蚁命,你居然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倒要看你有多大能为!”
过镖冷笑一声道:“看你死期已到,还不自知,你敢接本堂主三掌!”他一面喝阵,却是双掌护胸,步步后撤。
白刚毫无江湖经验,见对方不进反退,以为象柳坤山那样退出丈余距离然后发掌,还打算使对方死得心服口服。不料他迟疑之间,突觉脚下沉,身子疾往下降,赶紧提气向上一拔,又见一方巨石当头压下。
那块巨石几乎有一丈方圆,要想闪避,决不可能,只得对准巨石猛劈一掌。如照白刚此时的功力,休说是巨石,纵使是生铁铸成,也要被一掌震碎。那知一掌劈去,但闻“锵”一声响,那巨石略向上升,又迅速下落,白刚被他自己的掌力反震,身子更加向下疾沉。
但他下沉十几丈后,立即恢复镇静,一面提气,让身子缓落,一面审察这地窟的情况。
这一地窟深约数十丈,上狭下宽,形同酒瓮,壁上十分滑,指力轻弹,便发出钢锵锵声音,知是熟铁铸成。这类铁,似刚而质柔,除非刀剑,决难以掌力把它毁去。白刚发一掌,也不过把它打陷一尺多深,并无破裂之状。暗道:“要是有一把刀剑就好了,纵然没有刀剑,要有一段树枝木橛,也好借力。”
但是,这窟里却是空无一物,惟有一个门形缺口,通往一条遂道。哪还有木橛、铁钉?
他这时才知没有兵刃的苦处,没奈何,只得走向那条遂道。
由遂道拥过一个弯,便是一间小室,靠壁间安置有一具骷髅,在这陰森的地下,更显得十分可怖。
白刚看这密室也是以熟铁皮衬垫,连一点凸凹和缝隙都看不出来,料知机关消息定在骷髅身上。同时也知这室内定有奇险,是一种“请君人瓮”的装置,但此时无路可走,明知是“瓮”,也只有入瓮再作打算,好在五禽经也载有术数一门,虽然事隔千年,后人的机心更巧,然而万变不离其宗,还可随机应变。
他主意一定,立即跨步入室。果然两脚刚踏进密室,身后即“咔嚓”一声,铁门同时关闭。这虽然是意中的事,也不由得苦笑一声。
他仔细审察那骷髅片刻,发觉它脊骨较粗,近颈处似装有一支空心铁管,料想其中奥妙,即在铁管里面,大不了仅藏有一种暗器,只要把骼髅一毁,挨过一次暗器的袭击,便无大碍。
这时,他打的是死里求生的算盘,并不想由原路退出,全神戒备意外的袭击,对准骷髅,力劈一掌。
“拍”一声响处,那骷髅顿时应掌而碎。委时间,颈骨那根铁管涌起一阵浓烟,并嗅到中人欲唯的恶臭。
白刚一嗅到那种恶臭,便知是七星散的气息,但他见前番已逃一死,这番还不是同样可保存一命?于是,他反而盘膝打坐,运气行功,暗里默念罗浮客喻挫愈坚,愈抑愈奋”的两句,对于身外一切魔难,浑如不觉。
他迷迷糊糊地经历半个时辰,忽觉一片光明,神清气爽,也不知是毒雾自散,还是毒雾被他身体吸去,而化作抗毒的奇物。他稍费手脚,自觉毫无异状,不禁浮起一丝笑容,扫去碎骨,发现骷髅所站的地方,有两个指头大的小孔;他试伸手指进去一探,即触着两个弹性的揿钮,再一用力,但闻“轧轧”一阵乱响,光滑无缝的铁壁,竟开出一个人高的小门来。
白刚一步纵进那小门,身后“砰”一声巨响,一个千斤闸同时坠下。他笑了一笑,又向壁间审视,即见左右两边墙根,各有四个托盘大小的盖板。正面壁间,悬有两个铁环,铁环的中间,悬着一块木牌,上在崭面:“两条死路,任君择一。”
白刚暗哼一声道:“我偏偏两条都要!”向左旁铁环一拉,“咔嚓”一声,左墙四块盖板齐开,但见蓝光闪闪,腥臭扑鼻,一条条长蛇疾冲而出。
白刚大吃一惊,再一拉右旁锋环,身躯悬起,右墙四块盖板一开,但闻“哗啦……”的水声,平地冒起激流,冲得群蛇象长鳗般在水里翻滚。
“果然是两条死路!”白刚虽惊不乱,索性站上两个铁环,筹思驱蛇制水的方法。那知水势十分迅速,方法还没有想得出来,水已快淹到铁环,只得一纵身子,象一只大蝙蝠倒贴在屋顶。
这样做法,虽能暂免一时,但水一注满,仍然要被淹死,到这时候,由得白刚定力再强,也不免暗叹一声:“不料学成一身本领,反被淹死在这水牢里面!”
他着着水面一寸一寸地升高,内心也一寸一寸地下沉,不多时候,水已淹到他的背脊,奇怪的是被淹得四处觅地逃生的毒蛇分明可向白刚的身上好爬,却没有一条敢爬近他身侧。
白则拼命将鼻孔向上抬,不让水泊进去,作挨过一刻,便可多活一刻的打算。就在这生死俄顷的时候,水位反而迅速降低,不消半刻,铁环也露出了水面。
这一个奇迹,使白刚大惑不解,正在惊异交集的对候,又听壁闻“轧轧”乱响,铁壁的中腰忽然开出一个门来,但见门外红影一晃,胡艳娘探头而入,一瞥见白刚悬在空顶,不禁喜叫一声:“谢天谢地!快跟我逃生!”
白刚在这九死一生的时候,料不到又是胡艳娘来援救,再听她无限关切的声音,一时感慨万千,气功一散,顿时掉了下来。
胡艳娘大吃一惊,电闪般纵入水牢,接住白刚,脚尖一点水面。又飞身而出,急问一声:“小兄弟!你可是中毒了?”
白刚眼角噙着两颗泪珠,摇摇头,叹一声:“姐姐!白刚今生今世,难报深恩于万一了!”
胡艳娘也被他真情激动得殊泪纷落,半晌才凄然一笑道:“胡艳娘自知命薄,别无他求,此时得你喊一声姐姐,艳娘粉骨碎身已经值得……”
她狠狠的一咬唇皮,轻将白刚放落,接着又道:“小兄弟,这里还是危机四伏,你我赶快离开!”
白刚跟在胡艳娘身后,循着二条渐往上升的隧道疾走,经过几个转折,出得地面,胡艳娘一指山上道:“你自去找那七星蟒理论,我在前面等你!”
白刚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奔进“黑蟒堂”,却不见半个人影,气愤起来,东一掌,西一掌,把—间大厅拆得七零八落,才记起何通已经和别人厮打,这时又往哪里去了?
他疾奔下山寻找,但见那条石板路上,血迹犹红,却是尸体也不见一具,正在惊愕中,一条红影掠过头上,同时听到一声:“跟我来!”
那道红光虽是一晃而逝,但白刚已看清正是胡艳娘,急起步追赶,不需多久,便已追上。
胡艳娘笑道:“不到一年,你已学到这惊人的本领……”
白刚一心挂念着何通,生怕胡艳娘闲聊下去,耽误大事,忙道:“姐姐,你可知何通的下落?”
胡艳娘笑道:“要待到你想起这件事,他怕不早被人拿住了?”
白刚道:“他也是姐姐相救的么?”
胡艳娘被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叫得如饮香醇,十分舒适。也甜甜地笑道:“我离开黑蟒堂下山的时候,就见他和人家打得难解难分,我赶忙上前喝阻,那知别人都乖乖停手不打,他反而找我的霉气。我知他为人憨直,骗他说你已从山后走了,要他赶紧去追,他果然跨马走了,这时怕已走三四百里了!”
白刚对于九尾狐这次用的诡计,倒是十分感激。
两人并肩疾奔,边说边走,过了一会,白刚又记起孔护法的形象,又问了起来。
胡艳娘这时真把白刚当作她的心上人,当作她的亲兄弟,还有什么话不说?当即回答道:“孔护法的本象,确是你说的那个样子,但他诡计比我还多,无论化装成哪一种人,也使人难辨真假,你两番问起此事。想必十分重要,能不能将内情告诉我知道?”
白刚这时对胡艳娘改变了态度,不但不觉得她讨厌,反而觉得十分可亲,即将萧楚君被掳的事告知。
胡艳娘闻言一惊道:“我做姐姐的决不骗你,孔亮此人虽是武功凌驾各堂主之上,但他从不轻易离开总坛,本帮总坛远在龟山,怎会跑来偏僻的小镇,掳你虎叔的女儿?再则他身居天龙帮护法之职,亲自下手抢人,岂不有失身份?如果真是他做的事,我拼着和他反脸,也要帮你向他讨人!”
爱的力量可使友变为敌,也可使敌变为友,但白则年纪还轻,并又拘泥守礼,一时了解不够。此时听胡艳娘说出天龙帮护法孔亮的行径,心下甚是纳闷。
按说天龙帮的人纵是到处为恶,但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法”,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劫去一个孤女,何况萧楚君是一个足不出户,与外界根本毫无关连的少女?然而,那付形貌既是孔亮的本相,那么除了他还能有谁?
白刚想得头昏脑胀,还没想通个中曲折,胡艳娘忽然“唔”一声道:“除非是这样……”
白刚急问道:“姐姐你说什么样?”
胡艳娘从容道:“你先休急,听我慢慢道来。要说孔亮亲自抢走楚君,那就是他和萧家上代有莫大的仇恨,才要使萧家绝了后代……”
白刚大惊道:“照这样说来,楚君妹妹可就完了!”
胡艳娘叹道:“如果真如我这样推测,孔亮应该把人就地处死,才比较合理。他既然不嫌麻烦先把人抢去,可见楚君不一定是他所要的人,而是从楚君身上寻出另一个重要人物……”她说到这里,不觉星眸带着无限忧虑,望了白刚一眼。
白则心里明白,如果胡艳娘不幸言中,则那重要人物应当是自己了。当下气愤愤道:
“孔亮如是如此,我立即往龟山找他,先把楚君妹妹换了出来。看他能奈何我怎的!”
胡艳娘急急摇手道:“这事使不得!孔亮诡计多端,你必定斗他不过。总坛各种埋伏更是厉害,绝对乱闯不得。不如我替你查探一番,如果楚君落在孔亮之手,我能救则先把她救了出来;不能救,也和孔亮同归于尽,于你无损!”
白刚听她要以性命换出一个与她无关的楚君,感慨万千,一时竟不知如何说好。良久!
才叹得一声:“姐姐!”
接着道:“你不要这样做,你万一事机泄漏,不怕同仁给你难堪么?”
胡艳娘自从逃月兑师门,从未有人替他设想过,今听白刚对她关心起来,不禁触动满怀辛酸,泫然欲泣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老实说,和通天毒龙闹翻了,也不过人一个,命一条,拼却性命不要,什么事不敢做?”
白刚由她伤感的神情上,猜想她也有一番辛酸的遭遇,但又不便动问,只好劝慰道:
“姐姐还是谨慎的好,你既然未月兑离天龙帮,总该和睦相处才是!”
胡艳娘忽然狂笑起来道:“你以为他们对我很好吗?起先我也有过你这种想法,但现在事实证明,他们全是假心假意,你欺我诈,能有几人存心道义?我要不是对付得法,只怕早被他们置于死地了!”
白刚闻言大为惊讶道:“难道他们真想陷害姐姐么?到底为了什么?”
胡艳娘道:“自从失掉那枚朱藤翠果,火晴豹明冲便诬赖是我偷的,他们不去查明真相,居然深信不疑。直到最近,才由七星蟒和白额虎说出那翠果可能是另有人偷去,接着又发生白梅灵果的双包案……”
白刚诧道:“白梅灵果不是被天籁魔女得了三枚么?”
胡艳娘“噗嗤”一笑,忽又神色大变,急道:“你替我挡那人一下。”话音未落,即急急回身飞奔。
这一突然而来的急变,委实使白刚大惑不解,他朝前望去,只见一位白衣白发,手持拐杖的老婆婆自远方行来。看那人举步十分从容,其实是快速无比,眨眼间,即来到身前。
白刚赶忙超前两步,躬身施礼道:“老婆婆要往何处去?”
要知这时白刚还不知老婆婆是谁,也不知应该作何区处,如是稍迟一步,只怕误了胡艳娘的事,但如无故挡人,更加毫无道理。仓卒间不容熟思,终而说出这样一句合情前不合理的话来。
那老婆于哈哈一笑道:“我梅峰雪姥走遍天下,还没见有人敢过问我的去向,你这小子的胆子可真不小!”
白刚不料面前这位老婆婆竟是皇甫碧霞的师尊,不禁怔了一征,又重行施礼道:“晚辈委实不识老前辈真容,尚请老前辈原谅!”
梅峰雪姥见他礼数周到,似无追究之意,旋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盘问我老婆子的去向?你好好说来,我不难为你就是!”
白刚被她反洁起来,不禁愣了一愣,再施一礼道:“晚辈名唤白刚,只因……”他因阻挡梅峰雪姥,自知理亏,一时说不下去。
梅峰雪姥听他报出名头,同样感到诧异,反问道:“你认得皇甫碧霞么?”
白刚见她又问起另一件事,顿感松了一口气,答道:“小子与皇甫姐姐有数面之缘,并听她说你老人家就是她的师尊……”
梅峰雪姥脸色突然一沉,喝道:“好小子!原来你就是白刚,我正要找你算账……”
她似乎又想起另一件事,又改口喝问道:“方才那红衣女子,是不是那残婢?快说!”
白刚被梅峰雪姥一顿叱责,不免有点气恼,但因对方是皇甫碧霞的师尊,而皇甫碧霞又于己有恩,只好忍下一口气,仍然拱手道:“老前辈要找小子不知有何指示,请先告知……”
他略一迟疑,又道:“方才确有一位红衣女子在此,但不知老前辈所问的又是何人?”
他本想据实说出,但想起胡艳娘临走时的慌张,又替她隐瞒片刻。
梅峰雪姥寒芒似的目光在白刚脸上转了一阵,忽又声色俱厉,喝道:“你这小子居然敢明知故问,假装糊涂。好!你既敢欺我霞儿,想也没把我老婆子放在眼里,让我试试作有多大狠劲!”
白刚一听话里有因,同时又记起皇甫碧霞曾对自己显出憎厌的神态,急道:“老前辈且请息怒!晚辈委实不知内情,如说欺侮皇甫姐姐,小子真也不知从何说起,因为皇甫姐姐是小子的救命恩人,小子怎会做出以怨报德的事?”
再峰雪姥寿眉耸了一下,语音较缓道:“那么,方才那红衣女子是谁?”
白刚心里有点为难,旋想胡艳娘已经去远,才回答道:“那人是天龙帮灵狐堂的堂主,九尾狐胡艳娘!”
梅峰雪姥睑色立即大变,忽然一拐向白刚头上砸到。
白刚料不到梅峰雪始不问青红皂白,突然一拐打来,赶忙往后闪退,堪堪避过一拐,但由拐杖激起一股极强的潜劲,仍撞得他踉跄几步,才稳得住身形。
梅峰雪姥脸现诧异之色,微“噫”一声,又横里一拐打到。
她这一招,看来是乎乎无奇的“横扫千军”,但出自她这种功力绝高的武林耆宿之手却又大不相同。拐杖未到,潜劲先已临身,而且这种潜劲又是由四面同时压来,把敌人紧紧逼住。
白刚心头一震,暗忖:“此姥功力果深不可测!”
他虽然在想,脚下却未稍慢,忽然一声长啸,笔直拔起半空,然后盘旋一圈,轻轻翻落距离对方两丈之地,朗声道:“老前辈为何不问情由,就动手责打?晚辈纵有不是,老前辈难道要不教而诛么?”
梅岭雪姥料不到眼前这个十多岁小娃儿,竟能轻轻避过她两拐;再看他腾空避旋的身法,凭他百年以上的历练,博通天下武林绝技,却看不出对方武学的来历,那得不暗自惊讶?
但她原是高傲自大的人,眼见一个后生晚辈,逃月兑两拐,还敢说“不教而诛谓之虐”的话,当下一顿拐杖,喝一声:“好小子!怪不得你目中无人原来还有一手,但凭你这点能耐,要想藐视老婆子,怕还差得远吧!”
她话声一落,即将拐杖向地面一插,一步一步,欺身上前。
白刚前番被柳坤山无理斥责,结果是对方弄错了人;见这个梅峰雪姥比柳坤山还要狂妄,委实气愤不已,但仍顾及皇甫碧霞的情份,依旧耐心说道:“老前辈武功盖世,望重武林,晚辈纵是胆大包天,也不敢稍存不敬。到底因何使老前辈震怒如此,何不告知一二?倘若晚辈果有过失,也用不着老前辈责罚,晚辈立可自劈天灵,以死谢罪!”
白刚这番话原是婉转陈情,但凡人在盛怒之下,往往把好话当作恶意。
梅峰雪姥把白刚的话听在耳里,反以为他阳捧陰损,冷“哼”一声,叱道:“少废话!
你自己所作所为,不去反省,倒要质问起我来,真岂有此理!”
白刚急了起来,忙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又不……”
梅峰雪姥断喝一声道:“好大的狗胆!你居然敢对老婆子称你道我……”身随声到,腕底一翻,猛可一掌劈到。
这一掌因为相距太近,来势又猛,白刚要想闪避,已嫌太晚,仓卒间无暇深虑,本能地单臂一挥。
两掌一接,但闻震天价一声暴响,顿时山鸣谷应,隆隆不绝,十丈方圆之地,沙石飞溅,地面裂成一条丈许长的深沟。
梅峰雪姥自己也被震得连退三步,老脸愕然失色;白刚却暴射飞退三丈,落回地面,仍然踉跄几步。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能接下对方百年功力的一掌,这一个奇迹震骇了梅峰雪姥;但她仍以为白刚一定受伤不轻,正想上前施救,那知白刚一个纵步,又落在她面前。
梅峰雪姥略一思索,忽然脸色一沉。厉声道:“凌云羽士是你何人?他现在是否还在人世?”
白刚被她突然一掌,险些送命,勉强稳住身形,立即纵步上前,待要向她理论,那知她忽又问起一件莫名奇妙的事,以为这事定和自己今天枉受责难有关,只好忍气吞声道:“老前辈所问的人,晚辈一无所知,究竟此事与晚辈有何关系?……”
梅峰雪姥冷笑一声道:“你居然又想骗我,方才你以‘狐雁翻云’的身法,一面跄跌,一面腾身上前;早先又以‘灵鹤回空’的身法,逃月兑我一拐。这两招敢说不是由凌云羽士那里学来的么?只要你说出你那老怪师傅的下落,则依欺侮霞儿和袒护那贱婢的两重罪过,都可记在你师傅头上,让我去找他,连老账一并结算;要不然,你就休想逃月兑一死!”
象梅峰雪姥这样一位武林名宿,竟也会指鹿为马,白刚忍不住笑出声来,急又敛起笑容,答道:“晚辈偶获稀世绝学,并无招式可言,何曾知道什么“孤雁翻云”,“灵鹤回安”?至于凌云羽士,不但不是晚辈的师傅,甚且或是晚辈的仇人,教晚辈如何能指出他的下落?再则欺辱令徒一节,也是无中生有,老前辈与胡艳娘有何过节,晚辈又从何得知?
老……”
梅峰雪姥越听越气,断喝一声:“闭嘴!”
接着道:“胆敢狡辩!今天不把你毁在掌下,看你也不肯实说!”
白刚被这老婆子一逼再逼,确已气愤之极,但他毕竟深明大义,不敢对恩人之师分庭抗礼,再则个中误会重重,并已听出一点端倪,何不申辩下去?急道:“老前辈容晚辈一一细说……”
但梅峰雪姥生性狂傲,一向我行我素,向不容人分辨。并认定白刚必是凌云羽士衣钵传人,否则,怎会有此神奇妙绝的身手?
她想起凌云羽士当年率领四大煞星,与武林一派高手会战在亡魂谷,自己被对方一掌震伤内脏,如非了空僧和灵道人及时赶到,那怕不早已丧生,今见白刚一味狡赖,认为有其师必有其徒,不禁怒火中烧,厉声喝道:“谁听你胡说八道?还不快来领死!”
白刚急道:“老前辈不可逼人过甚!……”
梅峰雪姥一听这话,更是火上添油,面罩寒霜,杀机已起,咆吼如雷:“就说是逼你又怎么样?我今天拼个以大压小的骂名,也非毁你这小子不可!”
那知她尚未出手,忽然一声雕鸣划空而到,不由得向空中一眼瞥去,但见一只硕大无朋的巨雕,速得地面黑去半边,雕影中泻下两条红影。停在白刚身前。
白刚已认得来人正是梅子洲二女,不觉又惊又喜。
方慧身形刚落,看了白刚一眼,即回身向梅峰雪姥道:“这位老人家,你是和谁生气?”
梅峰雪姥瞥见来人是两位年轻少女,暗道:“今天怎么尽遇上一班多管闲事的小东西?
而且看来都有几分本领。”
她最不喜人干预她的事,立即喝道:“你是什么人?还敢来过问老婆子的事?”
二女想不到这位婆子火气那样大,闻言俱是一怔。但方慧很快想到可能是白刚招惹了她,也深施一礼道:“晚辈方慧与这位白刚是朋友,倘他有唐突老前辈的地方,尚清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则个。”
梅峰雪姥见方慧替白刚说情,忽然想起皇甫碧霞的话,随即问道:“你认识皇甫碧霞么?”
方慧心头一喜,以为此姥既是皇甫碧霞的亲人,定可套上交情,调停这场无意的纷争,赶忙陪笑道:“皇甫姐姐与晚辈相交甚笃,老前辈敢情就是梅峰雪姥……”
那知方慧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反而惹起对方一股无名之火,顿时老脸一沉,愤然道:“你既和我霞儿交情甚好,怎么不顾情意,竟要夺她心上人?你既敢欺辱她,还瞧得起我这老婆子么?”
本来皇甫碧霞并未对她说明是谁横刀夺爱,但因对方年纪和皇甫碧霞差不多,并且都是天生丽质,美艳绝轮,同时对白刚特别关心,以致一口咬定就是这人。
方慧一听到第三句,顿时脸红耳赤,暗忖:“料不到皇甫碧霞心胸竟恁地狭窄,她大概是夺不到白刚,就怀疑到自己头上,可笑她这样羞人的事,也告诉她师傅,而她师傅又当着白刚面前说了出来,比她还要可恶。……”
她羞急起来,也就破口骂道:“你莫要依老卖老,信口雌黄,我要不是看你年老,定不肯与你甘休!”
梅峰雪姥哈哈狂笑道:“我老婆子活到百多岁,今天才是头一次遇上有人敢骂我顺口雌黄。好得很!我倒要看你如何不肯甘休!”挥手一劈,一股劲疾无论的掌风已呼啸而出。
方慧早知梅峰雪姥的功力堪与自己组站白眉姥姥相匹敌,不敢硬接,立即一闪身形,让开丈许。
那知梅峰雪姥的掌风笼罩范围极广,方慧只避得过掌劲中心,仍被掌风外沿扫得半边身于发麻,连连跄退几步,终而“嘭”的一声,顿坐地上。
但那梅峰雪姥一世狂傲,被方慧骂得她心火大发,虽见对方已经无力抗拒,仍要把对方处死然后快意,对准方慧,又是一掌劈出。
方慧这时要想避开,已来不及,索性团紧双目,听天由命。忽然“轰”一声暴响,山摇地动,震得方慧晃了两晃,睁眼一看,但见白刚被震得飞往云中,葛云裳惊叫一声,腾身向白刚纵去。
梅峰雪姥一脸不屑之色,冷笑道:“我道你有多大能耐,凭这点点就想……”
那知话声未落,白刚忽然一声清啸,身子猛可由虚空再拔高数尺,略为一停,双脚一剪,两手向后一掠,电闪般又落回原地。
梅峰雪姥曾和白刚对过一掌,知他确有几分艺业,但想不到这次以内功真力劈出一掌,除了将他震飞半空,却未能使他受伤,而且还能够凌虚飞掠,气定神闲站回原地,不禁骇然。
方慧和葛云裳虽听何通说过白刚往旗峰谷学艺,但还不知他不到一年,就练成这付身手。方慧年未二十,借有神雕相助,在蛮荒建起红飞卫的威名,眼见白刚后来居上,也不禁黯然失色。
白刚身形一落,立即正色道:“晚辈曾经再四央求老前辈说明原委,但老前辈始终不理,现下又迁怒到方姐姐,使她事外之人蒙受伤害……”
梅峰雪姥叱道:“你不必老前辈长,老前辈短,对我阳捧陰损。老实告诉你,你那老怪师傅与我有一掌之仇,你既不肯说凌云羽士的下落,我就唯你是问,别的暂且放过,就这一件事来说,也要给你一个公道。”
白刚委实有口难辨,思忖半晌,极其沉痛道:“晚辈早已禀明并非凌云羽士门下,说不定他还和我有血海深仇,老前辈偏是不肯相信,真叫我……”
他忽又感到这样再四央告,对方全不置理,未免太过委屈。大丈夫处世岂可畏首畏尾?
也立即挺胸昂首,朗声道:“我也老实告诉你吧!我在大半年前,对于武艺还是一窍不通,因为服过朱藤翠果,服过白梅灵果,再学到汉代绝传的武学,才懂得这一点点皮毛,你休以为你身负绝学,夸耀武林,如仅能胜我一人,也不过是比较粗壮一点的皮毛而已,五十步笑百步,没有那样了不起!”
梅峰雪姥吃他一顿好骂,反而回心暗忖:“这小子还算有种,敢惰不是凌云老怪门下,但说起汉代,那还有绝传的武学?一颗朱藤翠果,可抵三十年功力;一颗白梅灵果,可抵三个甲子的功力;两种灵药凑和一起,可不比我婆子的功力多了一倍?”
她将信将疑地沉吟一会,忽觉对方口气十分强硬,又冷“哼”一声道:“看在你还有几分胆气的份上,老婆子不为己甚,你如能接得三招不败,我就饶你这一遭。同时还得告诉你,我这翻雪掌诡诱异常,你可要小心应付!”
白刚见这老婆子狂傲得紧,不禁豪兴勃发,朗笑一声道:“莫说三招,就是三百招也未必能奈我何。久闻者前辈的翻雪掌,穷各宗派掌法的精华,称绝武林,享誉天下,但请尽力施为,晚辈自有六禽翻天拳对付。”
老婆子要翻雪,白刚要翻天,其狂傲程度,比对方更强,但梅峰雪姥反而哈哈大笑道:
“好小子!你先莫自吹自擂,拼斗之事,总可见个真假,你先发招吧!”
梅子洲二女对于白刚无师自通之说,确有几分相信,但凭一年不到的工夫,任你如何修为,要和登峰造极的梅峰雪姥拼斗三百招,无论如何也难置信。彼此面面相觑,却又想不到化解的方法。
白刚知道自己不先发招,对方决不肯占先,当下抱拳拱手,说一声:“请前辈指正!”
然后双掌合十,向梅峰雪姥一拜。
这一种“童子拜佛”的架式,大都是晚辈与前辈交手之先,表示礼让的虚招,但由白刚施展出来,却另有极大用意。
他认为不交手则已,一与这种狂傲的老人交手,就得分个高下,方才合卒间交换两掌,知她功力不比等闲,但尚难测知她究竞高出多少,为求知彼,所以在合掌下拜的时候,即暗运七成内力,将潜劲逼往对方身前。
梅峰雪姥见他起手一招“童子拜怫”,以为是表示礼貌,侧身受礼,并不介意。那知忽觉一股潜劲源源而来,急双掌频摇,说一声:“不必多礼!”
同时暗将真力由五成加到六成以上,才算与对方的潜劲平衡。不禁暗自惊讶道:“此子功力深厚,堪敌六七十年苦修之功,他说服过白梅灵果,谅非虚语。”她心念及此,不免存下几分惜才之心。
白刚暗较功力,察知对方顶多高过自己两成,心下不禁狂喜,立即展起“蛇游”的身法,欺上前去。
梅峰雪姥起先见他东歪西斜,绕着自己乱转,自觉十分可笑。那知顷刻间忽觉四面俱是幢幢身影,几乎分不出哪一个才是对方的真身,这才惊觉个中大有奥秘,急展开身法,一面游走,一面详察奥秘的关键。
然而,任她是武林名宿,仍然看不出个道理,如说是“醉八仙”的身步,却有疾冲猛撞之力;如说是“遁甲步”,又不尽合五行生克之理。但对方这种身法确是神妙莫测,而且在游动之间,自有一种似推似拉,似顶似压的潜劲,绵绵不绝地迫来。
梅峰雪姥此时再也不敢稍存轻视的念头,目光也跟着自刚的身形疾转。
白刚忽然二指一伸,领一领对方眼神,左掌一翻,向对方腰间劈去。
梅峰雪姥毕竟是成名多年,一眼看去,便知对方二指是虚,一掌是实,单臂向下一格,掌形反向白刚下盘打到。
白刚料不到梅峰雪姥应招恁般迅速,要想闪避,万来不及,运起内功,拼着挨她一掌,滴溜溜身躯一转,飞起一脚,踹向对方膝盖。
梅峰雪姥如不撤招自保,这一招“扫松祭墓”固可打中对方胯骨,但自己也要被端中一脚。因此,急撤身拧转,双掌分别向对方“肩井”“期门”两袕打去。
白刚到底交手太少,学来的死招式未能活用。单臂一立,格开向“期门袕”打来的一掌,不意梅峰雪姥下臂顺势一带,他身形便略为一斜,“肩井袕”反被点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方慧突然喝一声:“打!”
一点金光疾射梅峰雪姥腰际,吃她反手一抓,即抓紧那古铜小锤,已回头一看,见是方慧施袭,不禁怒道:“我饶你不死,你倒偷袭起我来了!”狠狠地向怀里一带。
方慧一见小锤被夺,生怕自身受累,震指一弹,忍痛切断金线,破口骂道:“你一个百岁以上的老鬼,欺负我们几个小辈,到底要不要脸?”
葛云裳见白刚忽然退出几尺,怔怔地站着,以为他已受伤,看出他只是被点中晕袕,但他晕袕被点,为何不见倒下?正想替他解袕,忽见白刚身子一震,自动醒了过来,反而笑说一声:“我不妨事!”竟又走往方慧身侧。
梅峰雪姥见方慧切断金钱时,发出“狰”一声脆响,诧异地向手上的铜锤一看,不禁“噫”了一声,不理会方慧谩骂,正色道:“这不是白眉姥姥的信物么?难道她还健在?”
葛云裳气道:“你死到化灰,我曾祖婆也不会死!”
梅峰雪姥狂笑一阵,自言自语道:“料不到这老东西遁迹江湖三十年之久,于今仍然未死,我这一身孽怨,总有洗雪的一天了。”
这时,她一敛狂态。转向葛云裳柔声道:“孩子!你别怕!我与你曾祖婆有怨无仇,你可乖乖告诉我,你曾祖婆现时寄身何处?”
葛云裳“呸”一声道:“谁怕你了?你自己不会找她去?”
梅峰雪姥对她的顶撞并不弯急,怔怔地凝视葛云裳片刻,仿佛有无尽的往事在她脑里紧回,黯然长叹道:“孩子!你曾祖父是神剑手葛玉堂么?……哦!你年纪这么小,大概还没有见过他的面吧?……”
不知是一桩什么往事,使这狂傲异常的武林名宿一改常态,双眼发直,觑定葛云裳喃喃不已。
葛云裳也不禁被梅峰雪姥这种神态愣住半晌,才噘起小嘴,正想臊她几句,方慧急拉手制止,并道:“我祖姑丈正是神剑手葛玉堂,不知前辈为何提起此事?”
梅峰雪姥回头望方慧道:“你祖姑母现下何处?”
方慧迟疑一下,才回答道:“前辈为何问起这事,能否先让晚辈知道?”
梅峰雪姥忽然脸色一沉,怒道:“你这小妮子比我还要刁钻古怪,不给你尝点苦头,你是不肯直说……”话声未落,已飘身上前,疾点方慧“期门袕”。
方慧不料对方变得这么快,话突说完,即动手袭到。这时已无法闪避,只好一仰身躯,尽力举手向上一格。那知对方压力奇重,并未将来势格开,手腕反被扣紧,一麻一痛,不觉叫出声来。
但梅峰雪姥刚把方慧手腕扣紧,即感到脑后生风,疾伸单手向后一扫;不料一股如刀般的劲风,反向如拿方慧的手腕切到。
这时梅峰雪姥如不松手,必被对方切中。事急从权,只得松手沉腕,就势往上一拨,反扣对方手腕,借势转身,另一手疾向那人肩井抓去。
暗袭梅峰雪姥的人,正是白刚,他一见雪姥已经松手,方慧又已跃升,立即怞身疾退丈余,笑道:“老前辈何必真与她为难?”
梅峰雪姥端的气极,喝一声:“好小子!又是你来捣鬼!”
白刚急道:“你老请莫……”一语未毕,已见梅峰雪姥扑来,急急游步走避。
但是,这次梅峰雪姥气极之下,出手猛如雷霆,逼得他连连退让;顷刻间,已经无地可走,只得双脚一蹬,扶摇直上。
梅雪峰姥心高气傲,怎肯轻轻放过白刚?对准上空,猛可劈出一掌,但见风声呼啸中,白刚悠悠荡荡,飘高十几丈,在空中滚了两滚,随又轻轻飘落,而且脚一沾地,又扑上前来,不禁暗愕道:“纵使是凌云羽土本人,也不敢以血肉之躯,让我这样痛击,何况他身于悬空,毫无抗御之力?看来此子定非老怪之徒了!”
那知她才转过几分好感,白刚已起另一种念头,上前笑道:“方才晚辈一时失算,被点中肩并袕,此刻还想讨教几招,不知老前辈是否还肯赐教?”
这一来,又惹起梅峰雪姥的好胜心,哈哈大笑道:“好!我今天总让你称心如意就是!
但拳脚之下,不能留情,如是丢命丧生,可别……”
白刚不待她说毕,接口说一声:“死而无悔!”话声落处,身子同时展开,但见风声如雷,掌影如山,顷刻间,只打得梅峰二姥里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
但梅峰雪姥到底见阵已多,临危不乱,以翻雪掌紧护身躯,一面观察对方的掌路,心里却暗自惊奇道:“此子委实有点出奇,才过了一阵子,他艺业又进一步,象他这样突飞猛进,我这婆子倒是非糟不可!”
她那知道白刚在石室里学艺,没有人和他喂招交手,以致打起整套拳法,自是纯熟异常,而每一招的随机活用,却感不足,这时竟拿她老人家来实验?
梅峰雪姥被白刚一阵急攻,闹得她目光绦乱,好容易看出一点门路,才敢开始进攻。
说起“翻雪掌”确也非同小可,攻势一经展开,但闻掌起雷鸣,臂动风生,白刚又渐渐感到不支起来。
但那白刚的五禽奇功,可称为千古绝唱,一落下风,立即施展起神奇的身法,开始游走,待看出对方掌法优劣,忽又施出一招,立即抢回主动。
梅峰雪姥武学虽是精深,但被白刚这样强一阵,弱一阵,缠斗下去,不觉已有二百多招。
以她这样一位超绝巅峰的高手,让一个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走了二百多招而未露丝毫败象,委实觉得脸面扫尽,同时,她又记起在旁边观战那位葛玉堂的曾孙女,与自己昔年一段恩怨颇有渊源,正可由那少女身上寻觅白眉姥姥,了结当年的事,因而更加无心缠斗下去。
她心念一转,立即力劈两掌,并即趁势撤身。
不料白刚斗兴正浓,只想把“六禽”绝学在这高手面前多演几遍,忽见对方掌劲加强,以为她掌法已尽,还要再拼单力。是以怔了一怔,随即使出十成真力,打出一记“虎扑”猛劲。
梅峰雪姥忽见一股狂飘厉啸猛卷,不禁大吃一惊,急跃升三丈,怒道:“你这小子,可是真想找死么?……”随即劈出一掌。
白刚闻言一怔,并不见对方接招,正要询问明白,忽见对方双腕疾翻,掌劲已到身前。
这一掌,乃梅峰雪姥气极而发,劲道既疾且猛,白刚未曾运劲相抗,又在无备的时候,但见一股暴风把身子卷入半空,顿觉气血翻涌,眼里金星乱冒,立即昏迷过去。
待白刚一觉醒来,发现竟是躺在方慧怀中。
他轻唤一声:“方姐姐!让我起来!”并即挣扎起身,觉得胸口疼痛难忍,模模怀里,取出一颗回天续命丹纳入口中,然后运功行气。
瞬息间,气血在体内运行一周天,痛苦尽除,精神焕发,即听方慧问道:
“你现在好一点了么?”
温柔的语声,包含了无限的关切,也包含了无比的焦虑。
白刚睁眼一看,见她双颊还挂着两道泪痕,想是曾因自己的受伤而痛哭,自觉无限感激,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笑笑道:“姐姐!你哭了?别难受,我不碍事!”
方慧没有兄弟,没有姊妹,被这位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由“方姐姐”唤到“姐姐”,心里也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甜味,但也掩不住少女的娇羞,秀脸绯红,一晃云髻,略偏螓首,轻“呸”一声道:“谁哭了?谁为你难受啦?”
她虽然要说不,但又忍不住轻轻一笑,承认那少年的话意。
最难消受美人恩,白刚呆了呆,坚毅而又带有几分羞愧,喃喃道:“姐姐!你们都对我很好,将来一定要报答这份恩情!”
少女的心是最敏感的,敏感到春风轻拂,也要荡漾起不尽的涟漪,何况恩情两字就好比一颗巨石,重重的投进她已经荡漾的心湖?
她娇羞得低下头去,低,低,一直低到下颚和胸脯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