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沧客笑道:“二位谈完了吗?”
江梦秋道:“我只是跟方大姊谈些闲话。”
卢沧客道:“不然,我看二位的表情都很认真,想必是谈论端阳赴会之事,所以不敢打扰,催促大家先走一步,以免听见了二位的计划。”
江梦秋道:“先生见外了,那是大家的事,各位都可以与闻的,何必要避开呢?”
卢沧客道:“经过今天一会,卢某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应信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之说,尤其是方女侠智慧若海,实非吾辈凡夫俗子所能望及,方女侠制敌机先,不是靠武功,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所以我们还是不听的好,以免万一形色之间有所泄露,破坏了二位的计划。”
方梅影笑笑道:“卢先生目前有什么计划呢?”
卢沧客叹道:“卢某前些年眼高于天,目无余子,以致蹉跎岁月,现在想利用这段时间,回到望山庄去,把一些天下的功夫再好好温习一下,然后在乾坤教开光之日,再跟他们周旋一下,这是卢某个人的计划。”
方梅影道:“洪帮主呢?”
洪擎天道:“我要把本门的长老召集起来,迎回前任掌门司空长老,听取他在官中的情形,以谋应付之策,方女侠如有差遣之处,本帮弟子可供驱策,由秋舵主负责听候驱使待命,洪某却无法恭陪了。”
方梅影知道他身为一门之长,必须要把门户的事交代清楚了才能分身赴会,因此也不强留道:“我也没什么要烦劳的事,有些事必须我自己去办的,秋大妹也不必麻烦了,我们就此分手,等赴会之日我们再会吧。”
说完又朝卢沧客道:“卢先生,刘宫二兄身中安乐丸的迷毒虽经先生解除了,但很可能有复发之虞,请你把他们也带去以便随时斟情诊治。”
刘铁岭连忙道:“卢先生也说过了,他要我们一起去,除了观察祛毒后的征象应想在武学上给我们一番指示,使我们在那一天也可以一效愚钝,为已往的荒唐赎罪。”
卢沧客笔道:“那可不敢当,令师南天一剑是剑道名家,卢某是想互相观摩切磋,所以卢某预备将白大侠也邀请同行去,以期大家都能在武学上有所进益。”
方梅影笑道:“那敢情是好极了。”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安排,白无瑕是南方人,海天一剑是岭南的剑道名家,这些人的剑路相近而各有所长,卢沧客浮海时的游踪以南海为广,对南海各邦的剑法武功也了解最深,他们凑在一起,集思广益,对卢沧客说来,也许收获不大,但对白无瑕与刘铁岭宫天豪三人,则可能大有裨益,所以方梅影极表赞成。
分手时,他又请洪擎天把醉狐与落拓剑客也邀来,因为七剑九狐中,八煞已在魔宫,崔妙人、令狐飘与佛印上人陷身魔宫,现在连越女剑韩莹也被网罗去了,就差那两个人,他们究竟是当世高手之列,也希望他们能来到尽一分力量,洪擎天一口答应了,大家才各自分手。
走的走了,剩下的四个人却难定何去何从,江梦秋想去找爷爷仁翁,可是方梅影摇头道:“江爷爷行踪不定,你根本无从找起,而且你放心好了,乾坤教开光之日,所邀的四十个人中,江爷爷与简老鹤一定都有份,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来的,用不着专程去找他们。”
江梦秋道:“那么我们这段时间干什么呢?”
方梅影道:“什么都不干,在附近好好玩玩,看看有什么应该管的闲事,管上一管,有什么可杀的恶徒,杀上几个,把你江大公子的名气问得响亮一些。”
江梦秋愣然道:“这是为什么?”
方梅影笑道:“你不是要找你爷爷吗?这是个最简捷的方法,他既然在暗中布置对付之策,行踪当然要隐密一些,你必须要闹点事情,引起人的注意,他才能找你,否则茫茫人海,你找他困难,他找你也不容易,早点见面,也好把我们所知道的情形告诉他一下。”
江梦秋道:“爷爷既然要来赴会,我们就在附近等着,迟早也见得到的。”
方梅影笑道:“不错,但他们不会来得很早,等会期前夕见了面,纵然把我们所知的告诉他老人家也没用了,许多他想不到的事情,临时谋求对策也太迟了。”
江梦秋想想也有道理,沉吟片刻才道:“大姊说得固对,但杀人则大可不必。”
方梅影一笑道:“你放心,我要你杀的人绝对不会有错,而且也绝不是等闲之辈。”
江梦秋道:“不管怎么说,小弟绝不杀人。”
方梅影一笑道:“你倒是把你爷爷的一个仁字学到家了,不肯在手上沾一点血腥,其实除恶为扬善,也罢,你不杀就由我来好了,反正我是不怕背上恶名的。”
江梦秋皱皱眉正待说话,方梅影正色道:“兄弟,你爷爷如果不是为一个仁字所限,今天就不会有魔宫,有许多该杀的人,都是你爷爷一念之仁,不忍加以诛绝,养成他们的气候,才造成了魔宫这么大的势力。”
江梦秋道:“魔宫中的人并没有多少恶徒呀。”
方梅影道:“我们看见的是不多,因为侯浪萍想借我们的口,把大家对魔宫的印象说得好一点,所以现身的人正邪后半,其实他们的窝里,不知藏着多少万死不赦的恶徒呢。这些话你也许不相信,等待事实证明吧。”。
江梦秋仍是固执地道:“小弟主张做引人注目的事,使爷爷能很快找到我们,却不想杀人。万望大姊也屈就小弟的愚忱,暂收杀手以施仁心!”
方梅影叹了口气道:“好吧!连我爷爷在世都没能管住我,想不到现在会受你的拘束,不杀人而要做引人注目的事,还不能跑得太远,你倒是在给我出难题了!”
沉思片刻后,忽而一扬眉道:“有了,咱们上嵩山去!”
江梦秋道:“上那儿去干嘛?”
方梅影笑道:“侯浪萍所发的请帖中,没有少林与武当掌门的份,而这两派是武林主脉,乾坤教如果想称雄于江湖,这两家是少不了的,我们去问问,他们两派中还有什么人比掌门人的地位更高而受邀!”
江梦秋道:“这倒是件很重要的事,少林武当为武林主流,要阻止魔宫横行,也必须借重他们两家大力,我们可以把所知魔宫的内情先告诉他们一下,只是这儿到武当比较近,为什么要舍近就远上嵩山?”
方梅影道:“武当不必去,他们这批牛鼻子眼高于天,去了反而会意起一肚子气,而且武当被邀的人我已经知道了,倒是少林,我还想不起有谁,正好去问问!”
江梦秋原是无可无不可的,而且他真怕方梅影杀人,去到少林,不但是名门古刹,而且又是武林素负盛名的宗派,谅她不会在那儿杀人,所以也同意了!
四个人整装就道,在邻近的大镇上买了四匹良骏,一迳向嵩山进发而去,晓行夜宿,来到嵩山时,已是十天之后,当晚宿于登封城内,略事休息,方梅影一束行装道:“走吧,正好趁夜起了上山去。”
江梦秋道:“我们是明访,晚上去不方便吧?”
方梅影道:“白天去就见不着了!”
江梦秋愕然道:“大姊究竟要去见谁?”
方梅影笑道:“你别问,跟我走绝没错!少林是寺院,有许多臭规矩,寺院后进不准女子进出的,所以我们必须要晚上去,也可以免掉许多麻烦!”
江梦秋想想道:“大姊对要见的人,心中想必已有了月复案吧,否则绝不会巴巴的跑这一趟!”
方梅影道:“你真是个精灵鬼,我知道一定瞒不过你的,不错,对于少林受邀的人,我心里是想到了两个人,但是无法确定其中那一个,所以要趁夜去弄个明白!”
江梦秋道:“那两个人都是少林的长老了?”
方梅影道:“一个是,一个不是!”
江梦秋奇道:“不是少林的人,如何能替少林作主呢?”
方梅影笑笑道:“你去了就会知道了,现在我却不便告诉你,因为我万一料错了,发人隐私,是件很不道德的事,你是个正人君子,也不愿探人隐私吧。”
给她这么一说,江梦秋倒是不便追询了,而且心中好奇之心油然而生,倚红却道:
“方大姊,我们要不要去?”
方梅影道:“要去,如果是另外一个人,更非你们不可,因为那人是你们回疆同族,连汉语都说不清楚,恐怕还要你们翻译一下不可!”
偎翠奇怪地道:“我们维吾尔人会在少林?”
方梅影笑道:“信不信由你,去了你们自会明白,现在我可要卖个关子,不能说得很详细。”
她似乎懂得吊人的胃口,话只说半句,使得倚红与偎翠也心痒难搔,急急地也想去了。
四个人踏着夜色,直奔嵩山而去,方梅影似乎地势很熟,她在登山的半路上,就找到了一条小径,草长没膝,她带着三个人一直走向小路。
星泛微光,黑沉沉的深夜中,只有她们学过武的人,才能以锐利的视力,看见一点东西。
在这方面,江梦秋的造诣最高,方梅影不时停下来,要他看看前面,指出一些较为特出的记号,有时是一块奇石,有时是一棵老松,经江梦秋辨清后,才循向而进。
绕了一阵子,登临到一个小坡上,远望灯火光辉处,隐隐有夜课诵经声传来,方梅影笑道:
“二十年没来,居然还没弄错,可见我的记忆力还不错。”
江梦秋道:“大姊以前来过?”
方梅影道:“是的,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子,大概是十一岁吧,跟我爷爷来过一次,不但找到了这条小路,而且还发现了少林的一个秘密。”
江梦秋道:“什么秘密?”
方梅影道:“还不清楚,因为那时候我爷爷也不十分清楚,我发誓一定要弄清这秘密,所以把路记熟了,哪晓得一别二十年,我始终没时间,这次我来弄个清楚,假如这两个人还没有死,峰浪萍发给少林的帖子,必是二者之一,现在我要把方向弄清楚一下,那发生的地方是少林本院,现在我们应该往东北方向走,只可惜没有月亮,我不知道东北是那个方向了。”
倚红却指着一个方向道:“是这边。”
方梅影道:“你有把握吗?这可不能弄错的,否则就要越走越远了,两三天要转都转不回来n”
偎翠笑道:“不会错的,在大漠生长的人,永远能认出东方所在,白天看太阳,晚上就看星星,在东方有颗明星,一直为牧人指出正确的方向。”
她手指处,果然有一颗较为明亮的星星在空中闪烁。
方梅影道:“那是颗什么星?”
偎翠道:“我们漠上的人叫它为永恒之星,因为它永远是座在东方,照着东方回教的圣城。”
方梅影道:“倚红,想不到你们还有这一套学问。”
倚红得意地道:“在大漠上,四野一片茫茫,没有任何可辨方向的东西,所以圣主阿拉为他的子女说了两盏指示的明灯,那就是白天的太阳,夜晚的永恒之星。”
方梅影照着她指的方向,拔草而行,又走了一程,忽然黑暗中扑出两条人影,喝道:
“什么人?”
微光中可以看出两个中年憎侣,手握禅杖,方梅影退后低声道:“倚红,用回语跟他们说话。”
倚红道:“说些什么?”
方梅影道:“就说你们是来求见圣女的。”
倚红果然用回语说了一遍,那两个僧人微微一怔,仔细打量了一下两女的面容,见她们果然是塞上的胡女,不禁怔了一怔,低声交谈片刻,其中一人道:“等一下。”
语毕飘身退去,身法十分迅速。
方梅影低声朝江梦秋道:“兄弟,你的耳朵尖,可曾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江梦秋道:“他们先是商量要不要去通报,,一个说三十年来从没有人找过圣女,干脆回绝算了,另一个却说恐怕圣女会见怪,还是去问一问的好。”
方梅影点点头,不一会儿,但见那僧人伴着一个老年僧人来了,打了个问讯道:“两位女施主可是从大漠来的?”
方梅影低声道:“装着听不懂,继续用回语跟他谈。”
倚红叽叽哇哇的又说了一阵,老憎皱眉道:“女施主最好能找个懂汉语的人来。”
方梅影笑道:“我来翻译好了,这两个女郎是从大漠来的,有要事要见圣女一面。”
老僧道:“女施主请告诉她们,圣女已经死了。”
方梅影笑道:“正果大师,出家人戒打诳语。圣女明明还健在,你怎么就咒她死了呢?”
老憎一怔道:“女施主何以识得老衲?”
方梅影道:“上人太健忘了,二十年前,我迷途在这谷中,还是上人把我送出来的。”
正果上人思索片刻才道:“原来女施主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小姑娘,已经这么大了,难怪老袖认不出来了,令祖方老施主还好吧?”
方梅影道:“上人别开玩笑了,先祖已去世十多年。”
正果大人哦了一声,随即合什道:“那真太失礼了,但要请女施主原谅,在这谷中的人都是不问世事的。”
方梅影不禁也一皱眉头,她知道老和尚这次说的是真话,智叟谢世多年,江湖上无人不知,他居然还在问讯,可见他是真的不知道,既然他连这件事都不知道,那么对最近武林动态也不会清楚了,看来要想进谷就不容易了。
略作沉吟才道:“这两位姑娘的确有急事要见圣女,万望上人通报一声,因为此事关系重大,我才带她们前来。”
正果上人道:“女施主应该带她们到正院去,就不会跑这趟冤枉路了,圣女已经仙逝了。”
偎翠突然道:“圣女既然已经死了,我们就把她的遗骸带回去,因为这是我们族中的风俗。”
正果上人道:“原来女施主懂得汉语。”
偎翠道:“我们奉命远入中原来找圣女,自然要懂得汉语的,上人请把圣女的遗骸交给我们。”
正果上人道:“圣女遗骸已经火化,洒人河流中了,这是圣女生前的指示,也是按照贵族习俗而行。”
偎翠冷笑道:“上人这不是明在说谎吗?”
正果上人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怎么会说谎呢?前两天贵族另一位代表也来过了,他还亲自去审查过圣女归骨的那条河流,证实了这件事。”
方梅影一怔道:“前两天已经有人来过了?”
正果上人道:“不错,他是到敝寺本院的。”
方梅影忙问道:“那是什么人?”
正果上人道:“是一个叫王平远的老施主。”
方梅影月兑口惊叫道:“火眼神魔王平远,这老怪物还活在人世上,他怎么会知道圣女的呢?”
正果上人道:“老衲不问世事,也不知道王施主是什么人,他到敝寺本院,持了一封柬帖,指明要找圣女,敝寺方丈带他去看过圣女归骨的河流,他很满意。”
偎翠道:“他满意,我们却不满意,因为我们知道圣女没有死,而且敝族除了我们两人之外,再也没有另外派人来找圣女,圣女不见别人可以,必须要见我们!”
正果上人道:“女施主何以咬定圣女尚在人世呢?”
偎翠道:“因为投骨清流是一般人的葬俗,圣女的遗骨必须要投人天方麦加圣城的圣水之中,我们此来的目的就是看看圣女是否尚健在,因此知道圣女绝不会对她的遗骨作如上的指示,上人一定是骗人。”
正果上人怔了半天才道:“有这个规矩?”
偎翠道:“上人最好再去问问圣女去。”
正果上人道:“那就不必了,女施主既然对贵族的习俗如此清楚必然是真的,请稍候,老衲再去请示一下!”
偎翠道:“也不必请示,她既然还活着,就必须见我们,请上人带路吧,到了地方,我们自会过去,贵我两邦习俗不同,圣女的地方,上人也不能去的,上人也不可能会真的去向圣女请示,所得的回答,必然又是别人代她传出来的假话,这是敝族的事,别人是作不了主的。”
正果上人沉吟片刻才道:“既是如此,女施主就请吧。”
偎翠泰然前行,正果领着他们,转了几个圈子,来到一处秘谷,但见山谷中设着一个牛皮的帐篷,篷顶悬着一盏孤灯。
正果上人道:“那就是圣女驻节所在。”
偎翠道:“我知道,百丈之内,是属于禁地,上人请留步吧,我们自己过去好了。””正果上人一躬退后,闪人黑暗中不见了。
方梅影笑道:“幸亏我把你带来了,否则明知道他在说谎,恐怕也不容易进得来,这个秘谷足足有二十名以上的高手守着,那个正果老和尚是现任少林掌门的师叔,一身功力无敌。”
江梦秋道:“大姊还说少了,这一路行来,至少有四十名绝顶高手守在暗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方梅影道:“是回疆圣女的驻地,二十年前,我偷偷溜了进来,那时还没有这么多人防守,最近突然加强戒备,必然是为了火眼神魔前来投书的缘故,真没想到那老魔头还在人世,而且果不出我所料,他们找的是圣女。”
江梦秋道:“圣女是谁,王平远又是谁呢?”
方梅影道:“圣女就是圣女,王平远外号叫火眼神魔,是四十年前纵横武林十大天魔之-,现在必然是魔宫中的主要人物之一,魔宫中有这些老而不死的巨魔撑腰,难怪侯浪萍敢夸言躁纵天下了。”
偎翠却道:“方大姊,你说的这位圣女是不是名叫哈妲妮,是回疆十六代圣女?”
方梅影道:“我不知道,我只晓得别人称她为圣女,是个回疆的美人,二十年前我见到她时,她似乎还很年轻,只会讲九句简单的汉语,人非常和气。”
江梦秋道:“回疆的圣女怎么会住在嵩山少林本院后的秘处呢?而且又受到少林寺僧严密的保护。”
方梅影道:“我跟爷爷来的时候,少林掌门是梧净上人,还是现在掌门法元的师长,就因为我在嵩山见到了这个叫圣女的回疆美人,我爷爷还特别打听了一下,得到的消息并不完全,因为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都是少林的上代长老,多半不肯开口,我爷爷旁敲侧击,才知道五十年前,少林最杰出的俗家弟子罗天峰在技慑十大天魔后曾远游塞外,一呆十年,回来后削鬓出家,没多久就当了少林的掌门人,也就是第十六代掌门天峰上人。”
江梦秋道:“后来怎么样?”
方梅影道:“他只做了五年掌门人,突然宣布退位,将掌门职务传给他的首座弟子悟净而闭关清修,别人都不知道缘故,但我爷爷却知道在他退位前夕,有一个回疆的女子夜上少林,打遍了少林上下好手,最后由天峰上人出面,两人力战千招后,仍是不分胜败,最后天峰上人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两人讲和了,天峰上人逊位退隐闭关,那个女的却不知下落,我爷爷判定这个女的就是我见到的圣女。””
江梦秋道:“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方梅影笑道:“女的是绝世美人,而罗天峰未出家前也是个美男了,当然与情有关,至于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就没人知道了。”
倚红道:“我可能知道,圣女是我们回疆最尊崇的女神,每隔十二年,回疆必定选出一个最美丽、最聪慧的女童,送到腾格里山的圣湖之中一个圣岛去,充任圣女的继承人,圣女是不嫁人的,因为她是真主的女儿,代表真主接受草原上子民的崇拜,四十年前的那一任圣女叫妲妮,她统治回疆只有五年就失了踪影,据说她失踪之前,曾经有一个汉人潜进了圣岛,被圣岛困住了,几年后,那个汉人又逃了出来,圣女妲妮就出来追擒那个汉人,一直就没有回去过。
我想这个汉人多半就是大姊所说的罗天峰。”
方梅影道:“四十年前,正是天峰上人由边塞回来的那一年,五年后也正是他退位的那一年,时间上倒是吻合,而且极可能就是这两个人,只是罗天峰怎么会跑到回疆腾格里湖的圣岛上去呢?”
倚红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圣岛是不容许人进去的,那儿的世界十分神秘,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那是一个极端寂寞的地方,圣女虽是千万回民心目中的女神,却是个最不幸的人,她不准爱人,也不能被人爱,完全被剥夺了做人的权利,她的脸上必须带着面纱,遮起她的美丽,等到她交卸了圣女的职务后,就必须自沉于腾格里湖。”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十分轻柔,四人依然惊顾,才发现后面站着一个全身素白的女子,披着长发,年纪约莫三十多岁,却美得出奇。
最吃惊的是江梦秋,他自信耳目之敏,可以听见五十丈外的落叶,可是这女子何时来到他们身后,他居然一无所觉,这女子的武功之高,的确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最惶恐的是倚红与偎翠,她们立刻跪了下来,用嘴吻着那女人的脚尖,口中哺哺地说着回语。
那女的却笑道把她们扶起来道:“别客气了,我已经不是圣女,你们不必对我如此尊敬,说起来,我还是真主的叛徒。因为我但叛离了神,还冒读了神圣的职务,我不但爱上了一个男人,还爱上了一个异教的男人。”
她把脸转向方梅影笑道:“你就是甘年前的那个小姑娘吧,我还记得你,想不到你已经这么大了。”
方梅影一恭身道:“再晚方梅影,恭叩圣女玉安。”
圣女笑笑道:“别客气,甘年后,你居然还找到这里,可见你的聪明,你有几个孩子?”
方梅影一红脸道:“再晚还没有嫁人。”
圣女哦了一声道:“还没有嫁人,你今年也有卅多了吧,照理说,你的孩子也都有我们上次见面时那么大了。”
方梅影虽然还是在笑,笑得有点苦涩尴尬地道:
“再晚浪迹天涯,根本就忘记了自己的事,而且再晚在江湖上凶名太盛,吓得男人都不敢娶我。”
圣女一叹道:“女孩子还是温柔一点的好,四十年前我就是因为太凶,把一个心爱的男人吓跑了,我追到这儿来,想尽了方法,改变了脾气,仍然无法挽回,他住他的茅庐,我住我的蒙古包,天天见面,却也无法像从前一样了,方姑娘,女人是千万凶不得的。”
方梅影只有尴尬地苦笑。
圣女忽而又道:“你们是为着魔宫的事情来的吧?”
方梅影诧然道:“圣女也知道魔宫的事?”
圣女笑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整个魔宫的事,恐怕还是我跟天峰两人引起来的,这话说起来很长,我们到天峰屋子里去谈吧,我的蒙古包太小,无法招待这么多的客人,而且你们也不习惯,我那儿连椅子都没有一张,因为我还没有忘记草原上的生活习惯,我们都是席地而坐。”
倚红忙道:“圣女,我们也是草原上的子民呢!”
圣女笑笑道:“你们恐怕离开草原也很久了吧,你们的回语都变了腔,不过我还是很高兴看见你们,几十年了,突然遇见两个自己的同胞,那实在是很值得兴奋的。”
说着牵着两个女郎的手,引着她们一直前去,折过蒙古包,不远就是一幢草庐,圣女叫道:
“天峰,你还不快开门,我们有了客人了。”
庐中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道:
“你别开玩笑了,我们绝谷中哪来的客人。”
圣女笑道:“信不信由你,一位是甘年前故人,两个是我家乡的同胞,还有一位美少年,比你以前还英俊呢!”
柴门呀然而开,探出一个中年人的头来,愕然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圣女道:“你别问我,是你的徒弟放进来的,她们为了魔官的事。我就知道王平远来一趟,我们就清静不了。”
那中年人出来了,一身青衣,目现诧色。
方梅影道:“再晚叩见掌门人!”
江梦秋也报名拜见,中年人忙还礼道:“不敢当,老衲天峰,已非掌门人二位别如此称呼!”
圣女笑道:“你也别自称老衲了,看看你的衣着打扮,也不像个出家人,才做了五年和尚,连一部金刚经都没有背熟,倒把出家人的口吻挂了几十年了!”
天峰上人苦笑一下,却伸手邀大家进去,草庐中陈设很简单,只有两张竹椅一张竹榻与一个草蒲团。
圣女道:“你坐你的蒲团,两位客人坐椅子,我这两位同胞就不劳费心招呼,我们现在还是按照往日的习惯席地而坐吧,这样大家都各得其所!”
江梦秋正待谦让,天峰上人已道:“小友!别客气,这儿叫忘世谷,到了此地,一切的俗情全免了,坐下来好说话,还有那称呼也改一下,我一听见掌门人三个字,就感到惭愧,所以我不让少林弟子进来,也是怕听他们叫师父师祖称呼,托大一点,你们叫我们一声前辈好了!”
方梅影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江兄弟就坐下吧!”
天峰上人又道:“方姑娘是智史的孙女儿,江小友想必是仁翁的后人了!”
方梅影笑道:“是的!江席是仁翁的孙儿!”
天峰上人点点头道:“难得,难得,英雄出少年,仁翁,智叟,都是我慕名的高人,他们还好吗?潜隐四十年,红尘世界,想必有许多人事沧桑?”
方梅影道:“家祖早已见背,仁翁依然健在,而且正为荡除魔宫而奔走,也是再晚等特来请教的!”
天峰上人道:“魔宫又重现武林,那天法元来禀告说火眼神魔王平远上门投柬,要找妲妮,被法元推了回去,这老儿命也长,居然活到现在都没死,又在作怪了,他们究竟闹了些什么?”
方梅影道:“难道前辈一点都不知道?”
天峰上人道:“我自从退隐以来,根本不问世事,法元也没说啥,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二事,也就没有追问!”
方梅影道:“可能法元大师也不知道魔宫的详情,魔宫在江湖上暗中筹划多年,老一辈虽有所闻,但魔宫的真相,却是最近被我们探出来的。”
于是她把十年前冲霄鹤黄山初会后,全家遭杀开始,一直到半年前黄山再会,八煞初现,转到他们由伏牛山进到魔宫的事说了一遍,足足讲了半个时辰。
天峰上人听完了神色微动道:“如此说来,这是另一批人了,二位怎么想到我们身上来呢?”
方梅影道:“起因是侯浪萍说下到少林的帖子不是给掌门人的,再晚就考虑到可能是前辈或圣女,因为再晚二十年前初会圣女的印象很深刻,再者听到说下帖的人是火眼神魔王平远,乃是五十年前被前辈驱逐出中原的老魔头,就更确定了!”
天峰上人道:“是到了本山,才知道王平远前来下书的,这似乎牵扯不上,莫非姑娘有先见之明。”
方梅影发觉他听话很仔细,反应极速,不愧为一代人杰,乃笑道:“因为我们在魔宫中发现侯浪萍身后另有支使者,而前辈五十年前大展英风剑挫十大天魔,维持了中原武林几十年的平静,魔焰复张,可能与五十年前十大天魔有点关系,再晚才想到请示一下。”
天峰上人沉默不语。
圣女却道:“王平远既然代魔宫下书,可知那十个老鬼都还没死,而其中兴风作浪的,必然是黎黎那个老妖怪,天峰,这次我可要管了。”
方梅影道:“黎黎,可是飘香玉魔黎天真?”
圣女道:“不错,那是她到中原以后起的名字,在腾格里湖的圣心岛中,她叫黎黎。”
方梅影道:“听说飘香玉魔黎天真碧目隆鼻,似非中原人,想不到她竟是塞外圣心岛出身。”
圣女道:“不错,她的武功也是圣心岛上的传授,回疆每三年就选一名女童,送到腾格里湖畔,由圣心岛派舟接去,作为圣女的候选人,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圣女的,因为圣女从十二岁进入岛中,满十八岁才能就任,任期却有甘一年之久,所以候选人中总有许多落选的,就降为圣宫的侍女,黎天真就是圣宫侍女。”
方梅影道:“不知圣女的择选以什么为标准?”
圣女道:“以武功修为作准,每个女童人岛后,就从事武功的修为,圣宫武学分三个阶段,通过第一个阶段的就是侍女,通过第二个阶段的就是侍者,必须要通过第三个阶段,才是圣女的继承人。”
方梅影道:“圣宫武学一定是非常奥妙了。”
圣女微微一笑道:“也不见得,黎天真已经通过了第二阶段,可是她心性浮躁,不耐岛上的寂寞,利用一次接女童的机会逃了出来,在回疆无法立足,逃人中土,自号黎黎子,恣情杀戮肆滢,广交中原武林败类,才得到了一个飘香玉魔的外号,可是她闹得太厉害了,为中原武林所不容,天峰那时在少林是技业最高的俗家弟子,奉命除魔,驱逐了当时所谓十大天魔,其实这十大天魔中,以黎天真恶行最着,天峰誓必要除去她。”
方梅影笑道:“天峰上人远入大漠,原来是为了追杀飘香玉魔而去的。”
圣女点点头道:“是的,黎黎在中原也被追得无处容身,只好再逃回大漠,向圣心岛求救,那时我正好接任圣女,天峰追了来,跟我斗了三天,从剑法、暗器一直斗到拳掌内功心法,两个人斗成了平手。”
方梅影道:“结果二位互相倾慕,上人就在圣心岛上留了下来。”
圣女叹了一口气道:“是的,他就这样留了下来,因为圣女是不能嫁人的,他只能秘密地隐住在圣宫中,黎黎也被拘在圣官中,一留十年,我们生下了一个女儿!”
方梅影道:“那怎么办呢?”
圣女道:“圣宫中是不能生育婴儿的,而且圣宫中又没有产婆,偏偏我又是难产,把女儿生下来,我失血过多,无力管束宫人,黎黎趁机会作怪,掀动全宫的人。”
方梅影道:“在圣宫中也会叛变吗?”
圣女苦笑道:“那是不敢的,他们要求把新生的女婴投进腾格里圣湖,天峰自然不答应,跟宫中的人起了争执,天峰的武功虽高,但圣宫中的好手也多,相持不下时,黎黎抢了我们的女儿,丢进了腾格里湖!”
方梅影道:“这个女魔实在该杀!”
圣女苦笑道:“那倒怪不得她,宫中的规矩向来如此,圣女对外须保持圣洁的身份,不得婚嫁,但历任圣女都是受尽孤寂,十分同情这种孤寂,准许圣女秘密嫁一个丈夫,只是不准有子女,必须丢进圣湖淹死,黎黎把我们的女儿丢下圣湖时天峰十分震怒,施出杀手,接连杀死了三个宫中的侍者,我没有办法,只得以抱病之身,帮助宫中合战天峰。”
“天峰既不忍心对我出手,一怒之下就走了,而且声言永远不回圣官。”
方梅影道:“天峰上人就是为了那一次的打击,才看破世情,回到少林落发出家,当了少林掌门?”
圣女道:“是的!他是为此出家的,当时我对他十分抱歉,也没脸再见他,谁知后来事情有了转变,黎黎她并没有把我的女儿丢下去,她只是做做样子,用衣服包了块石头丢下了圣湖,把我们的女儿藏了起来!”
方梅影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圣女道:“她是有目的的,事后她来找我,要求我把圣官中的武学秘发作为交换!”。
方梅影道:“圣女答应了她?”
圣女道:“我究竟一个女人,而且是个做母亲的人,怎么忍心再害死自己的孩子呢,我答应了她,把圣宫的武学秘发偷拿了一份给她,而且还叫了一个我贴身的侍女跟她一起离开圣宫,陪同她一起去照料我们的女儿!”
方梅影道:“她没有骗人吧?”
圣女道:“没有!我认得自己的女儿,她的耳后有一颗小红痣,跟我耳后这一颗一样。”
方梅影道:“圣女的女儿呢?”
圣女道:“我就不知道了,黎黎答应好好抚养她,而且还把圣女武学传授给她!”
方梅影道:“她会不会食言呢?”
圣女道:“她不敢的,我的那个侍女对我很忠心,我在黎黎的身上下了一道厉害的禁制,她如果敢食言,或是加害我的女儿,我的侍女就立刻制她于死命!”
方梅影道:“后来呢?”
圣女道:“我等身子养好之后,就来找天峰了,可是他已出了家,我要他还俗他不肯,我威胁说如果他不肯跟我团聚回到圣官去,我就要起动圣宫所有的人手,血洗少林,在这个条件下,他才逊位把掌门交给他的徒弟,可是绝不肯回到圣宫去,情愿在这儿隐居一生!”
方梅影笑道:“圣女也就在这儿陪着天峰前辈了?”
圣女轻叹道:“是的!我想了一想,是我负欠他的多,只好放弃所有一切,在这儿陪他终生了!”
方梅影又问道:“圣女,你们的女儿可有消息?””
圣女摇摇头道:“没有!我告诉那个侍女,别对孩子说明她的身世,最好找人迹罕见的地方隐居起来或者是找个相当的人嫁了,我不能使圣宫的名誉受损,对我的孩子,只能尽到这点心了。”
方梅影道:“圣女又怎么知道魔宫是黎天真在作怪呢?”
圣女道:“因为我听说到魔宫中的一切武学,以及安乐丸制人的手段,那都是属于圣宫秘笈上的一部份,又加上送来柬帖的王平远,是黎黎的老搭档,所取用魔宫的名字,更是黎黎的主意,她一向就以魔为号,用意在跟圣心岛上圣宫的那个圣字作对。”
一片往事叙述至此,总算将魔宫的渊源交代清楚了,方梅影判断之下,觉得圣女所想相当正确,因此道:“天峰前辈,魔宫即将以乾坤教的面目问世,横行武林,而魔宫的一切,间接也与前辈有关,前辈是否再度出山?”
天峰上人道:“这个我实有疑难之处,因为我逊位之时,就在佛前发誓,终生不出此山。”
方梅影道:“那么前辈是不管了?”
天峰上人道:“是的,我不能管,除非……”
圣女道:“除非能找到我们的女儿。”
方梅影道:“那就请去找黎素贞问问呀?”
圣女道:“他根本不信我说的话,认为我是骗他的。”
方梅影道:“找到黎天真一问不就知道了。”
圣女道:“所以我打算出去看看,虽然少林拒绝了王平远的柬帖,说我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打算出去一趟,把黎黎找来,证明我的话不错。”
天峰上人道:“妲妮,黎黎今年已经一百甘岁了,活在人世的可能很上很少了。”
圣女道:“王平远还没死,何况圣官武学重现于魔宫,必然是从她手中传出去的。”
天峰上人道:“魔宫的活动在十多年前就开始了,那个时候黎黎可能还没死,十大天魔中,黎天真的年纪要高出其余的人很多,王平远等人可能与我们差不多,活着不算稀奇,黎天真却不一定还活着,而且一动不如一静,我们在这儿深隐四十年,何必又要出去把往事都掀出来呢?对圣心岛,对少林,都没有好处。”
圣女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去一下,本来我对王平远的事已有怀疑,除了黎黎之外别人不可能知道我在这儿,现在知道了圣官武学,被魔宫滥用,我更要去管一下。”
天峰上人道:“恐怕你管不了,圣宫武学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我以少林武功,也曾横扫过圣宫,而魔宫中的那些人,照方姑娘的叙述,造诣已在你我之上。”
圣女道:“天峰,圣宫的武学深奥莫测,当年我是因为初接圣女不久,对武功还欠深人,已能跟你打成平手,再度前来时,我已能独斗少林八院十殿。”
天峰上人一笑道:“可是这四十年来,你可曾胜过我?圣心岛上的武学虽高,到底不是正途,难有大成的。”
圣女一叹道:“我不跟你争这些,我承认圣宫武学偏于旁门,无法与禅门正统武功相较,但也要讲究人为,少林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以现下少林的门人资质,跟你一比不知差了多少,如果魔宫的人找到少林来,你的那些徒子徒孙,有几个能应付得了的。”
天峰上人道:“等他们来了再说吧,我为誓言所约束,可不能背约,只有两个条件下我才能出山,一个是我的女儿没有死,一个是掌门人的征召。”
圣女道:“那我就去找你的宝贝徒孙去。”
天峰上人忙道:“妲妮,别胡闹,那些孩子们对你已经够孝顺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没有麻烦过我们,除非魔宫中的人打到少林,到了他们真正无法应付的时候,他们绝不会前来请我出面的,你又何必去强迫他们呢。”
圣女道:“天峰,这是我们整个武林的责任。”
天峰上人苦笑道:“你我都是隐世的人,武林的责任已经用不到我们来多事了,少林虽是武林宗派之一,但历代相传,都以务佛门本业修为为重。”
圣女道:“你怎么变得这么消极了,既是务修为重,当年你为什么又要强行出头,领导驱除十大天魔之举呢?”
天峰上人道:“妲妮,你我都是门户中的罪人。回疆圣女,你是第一个亏弃职守的,少林掌门方文,我是第一个还俗的,我们又何必在晚年多事,置门户于难堪呢?”
圣女道:“我不在乎,当初被送进圣心岛,并非出于我的自愿,我不能将我的一生,埋没在那个孤岛上。”
天峰上人道:“但我皈依佛门是出于自愿,姐妮,你一定不甘寂寞,你就去一趟好了,别把我拖去,世上全都知道我已经生化了,所以这次魔宫中送帖子都没有我的份,乍然出头,叫少林何以对天下交代呢?”
圣女词为之穷,方梅影笑道:“上人的确有不便出头的苦衷,世人都知道少林第十五代掌门人天峰大师西归佛上了,但罗天峰却没有死,当年荡魔余波涟游荡漾至今,前辈应该出头结束一下,有始有终。”
天峰上人道:“方姑娘,请你原谅,我在佛前有誓。”
方梅影道:“这次出山并不违誓,因为我已经找到二位的女儿,而且身在魔宫中欲月兑无力,二位应该去帮帮她的忙,使她能摆月兑魔官的纠缠。”
圣女道:“方姑娘,你说的可是真话?”
方梅影道:“再晚怎敢虚言诈骗二位呢?地灵夫人黎素贞就是二位的女儿。”
圣女道:“那不可能吧,我们的女儿如果在世该是五十多岁的了,她有那么大吗?”
方梅影道:“看起来没有,但圣女与上人看起来只不过四十左右而已。”
圣女道:“我们是修过圣心岛的驻颜之术,我们的女儿却不可能,因为这是圣女专修的秘友。”
方梅影道:“圣女别忘了你曾经把秘发抄录给黎天真,而且要她转授给令媛,因此地灵夫人能修及圣心岛上的绝学,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圣女道:“可是她怎么会叫黎素贞呢?”
方梅影道:“圣女不让今媛知道自己的身世,自然不能姓罗,跟着黎天真姓是自然而然的事。”
圣女道:“方姑娘,你怎么知道她是我们的女儿呢?”
方梅影道:“因为我听圣女说,令媛耳后有一颗红痣为记,黎素贞的耳后正有一颗红疲,还有一个证明,就更为有力了,地灵夫人如果再年长一点,就跟圣女是活月兑一个模样了,除了血统遗传,再也不会有这种巧合。”
圣女心神大震,忍不住道:“天峰,你现在怎么说?”
天峰上人也十分激动,江梦秋忍不住道:
“二位前辈,方大姊所说地灵夫人种种都对,黎素贞与圣女也十分配肖,只是再晚敢保证,她绝不是二位的女儿,因为她的贴身待儿说过,地灵夫人今年还不到三十岁。”
二人脸色十分失望,方梅影看了江梦秋一眼,似乎怪他拆自己的台。
江梦秋正色道:“黎素贞不会是令媛,但一定是令孙,上人既然在佛前立下重誓,再晚等不敢以世务强求,但降魔卫道乃武人天职,魔宫对我们并没有任何威胁,家祖在多年前就退出武林,但听说魔宫的人在暗中席卷武林之图,不惜放弃宁静的林泉优游,致力奔走,再晚是江家唯一的后人,为了卫道,也不惜冒死以赴,只求为尽己而已,再晚等此来能够知道魔宫中一部份人的来历渊源,收获已经够多了二位是否肯出去为降魔卫道尽一分力,是二位的事,再晚等告辞了。”
说着起立一揖,转身就要出去,圣女连忙道:
“江少侠,再坐一下,这儿难得有外人前来,我们多聊聊。”
江梦秋道:“再晚宁可到圣女蒙古包去坐,也不想在这个洞袕里再耽下去。”
天峰上人脸色微变道:“江小友可是在骂我不是人?”
江梦秋道:“再晚没有侮辱前辈之意,但前辈的确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前辈幽居深山,已经到了太上忘情的境界,再晚说这个草庐是洞袕,可不是骂前辈为禽兽,而是说这是前辈修真的古洞。”
圣女道:“修真的古洞也是住人的,小侠怎么耽不下去呢?我倒要请教一下。”
江梦秋道:“有许多隐士高蹈深居与世隔绝,一生一世不履人寰,虽为人体,却不能算是人,因为他们但知有己,不知有人了。一个真正的人,不在他本身的修为,而在他对人世的贡献,农夫耕作,樵子采薪,虽然是为了养活自己,但他毕竟还是为别人尽了力,多多少少,还是为人类表现了他存在的价值,尽了一己的责任。”
天峰上人道:“我已经为武林尽过责任了。”
江梦秋道:“不错,但前辈得天独厚,禀天纵之奇资而成为武林第一人,是不是仅做了五年和尚,把十大天魔驱出中土就算上报天心,下慰人望了呢?何况十大天魔受前辈的压制后,远循穷荒,苦修技业后又卷土重来,为患更烈,以前最多是害害人而已,现在壮了这些魔头,因此再晚对前辈除了感激之外,没有第二句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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