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可大师叹一口气道:“朱施主何必如此呢?”
朱一涛道:“这个骗局一旦传出去,人人听说他乃是死在我手底,当然相信。但如江似海的仇恨,也都落在我的头上了,这如何使得?”
惠可大师一听,觉得也是有道理。
当下道:“戒刀头陀决没有嫁祸之意。”
朱一涛道:“他虽没有此意,但事实却会演变成这等情势,话说回来,我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他,可是有两件事,非得跟他商量不可。”
惠可大师迟疑一下,才道:“贫僧实是不知道应不应该下手,让他马上恢复神智?”
朱一涛道:“你动手吧,我自会向他解释一切。”
惠可大师掏出一个小瓷瓶,俯身望向戒刀头陀,但忽又站直了,抬头瞧看朱一涛。
他道:“贫僧有个很奇怪的感觉。”
朱一涛道:“法师不妨说来听听。”
惠可大师道:“贫僧虽然曾被朱施主欺迫,但不知何故,总是感到朱施主不是坏人,甚至觉得可以信任你。”
朱一涛微微一笑道:“法师乃是得道之人,具有这等慧眼,何足为奇,凭良心说,我倒不算是坏人,只不过有些想法,与世俗不大一样,所以有人认为我不是好人。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别人的想法,谁管得那么多。”
惠可大师颔首道:“不错,谁也不能尽如人意。”
他拔开瓶塞,顿时有一股刺鼻的气味,攻入朱一涛鼻中,使他不禁皱皱鼻子。
惠可大师将小瓶放置在戒刀头陀的鼻子附近,熏了一阵,才将小瓶拿开。
片刻间戒刀头陀眼皮眨动,接着深深吸气,恢复了呼吸,同时也睁开眼睛。
他一眼看见朱一涛站在身边,顿时现出迷惑的表情,朱一涛道:“你宁愿化为灰烬呢?抑是睁眼看见我?”
戒刀头陀调息一下,才坐起身,苦涩地道:“贫僧自家也不知道。”
朱一涛道:“虽是不知,但至少已暗示你并不激烈反对看见我,进一步说,你很可能不愿化为灰烬。”
戒刀头陀道:“或者真是如此,只不知朱施主何以得知贫僧乃是假死?”
朱一涛道:“你败亡得太快了,而且事实上我也没有杀你之心,这正是吓唬阮玉娇的手段,她见我杀人之时,可以连杀机凶性都不起,以为我果真冷酷无比,所以惊骇万分,也许这一招,就可以把幻府一娇迫了出来。”
戒刀头陀道:“既是如此,为何你又揭穿我伪死之事?”
朱一涛道:“身为四佛之一,武功己臻化境,自不待言,我如果不能与你真真正正印证一场,将是抱憾终身之事。”
戒刀头陀道:“贫僧何时才可以摆月兑这等永无休止的争强斗胜之事呢?”
朱一涛道:“但你也得替别人想想啊,假如传出你的死讯,你们佛道两门的一流高手,都将找我的麻烦了,如何使得?”
惠可大师突然插口道:“朱施主不是说过,有两件事要与戒刀师弟商议的么?”
戒刀头陀淡淡地道:“贫僧可不管世间的闲事。”
朱一涛道:“你不管也不行,我马上把阮玉娇叫来,将你这儿所有的和尚,都引诱人欲海之中,永远不能超拔。”
惠可大师道:“事实上你已经做过了。”
朱一涛道:“你因戒刀头陀之死,刺激之下,恢复了禅心,只有两个俗不可耐的知客,仍为色欲陰魔所困而已。这两个家伙,迟早会发生问题,我早点替你们去掉病根,岂不甚好。”
惠可大师道:“依你说来,贫僧反而该向你道谢才是?”
朱一涛道:“鄙人自是受之不愧。”
戒刀头陀离开木板,在院中缓缓走动,口中道:“朱施主用的是猛急手法,被动病除患,亦有是处,但佛门广大,无不度之人,是以在我等出家人看来,未便苟同高见。”
朱一涛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要你们赞成,而且我早就说过,各人的观点不同,所以我时时会变成恶人。”
惠可大师道:“善哉,善哉。朱施主不便武功精深高明,胸中的学问见识,更是超越俗流,举世罕有其匹,贫僧不愿参与世事,恕我先退了。”
他合十行了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院中只剩下朱一涛和戒刀头陀两人,头陀那张黑黑而又满是皱纹的面上,泛起一丝微笑,道:“朱施主竟使住持师兄如此折服,倒是一件罕见之事。”
朱一涛岔开话题道:“请问头陀,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四佛之一?”
戒刀头陀道:“朱施主问得好生奇怪,难道贫僧应该有证据的么?”
朱一涛道:“在武林中,无人不知有三仙四佛,但人人也知其中有两佛两仙,潜踪隐迹,连法号也少有人知。在下虽是晓得四佛之中,有一位是戒刀头陀,但这也是传闻而已,当不得真。既然头陀你称戒刀为名.亦不否认是四佛之一,自须有所证明,才能使我深信不疑。”
戒刀头陀道:“如果你认为贫衲不是那四人之一,那是最好不过之事,贫僧何必证明这个使人烦恼的身份呢?”
朱一涛道:“话不是这么说,试想头陀你既不抖露真正武功,亦不肯证明身份,岂不是大大可疑之事?”
戒刀头陀笑而不答,院中顿时寂静了。
歇了一会儿,朱一涛又道:“假如上座不肯证明身份,在下只好把你视为强仇大敌,定要杀死而后甘心了,在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戒刀头陀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考虑了一下,才道:“听施主的口气,似是有人假冒我等数人之一,是也不是?”
朱一涛道:“不错。”
戒刀头陀道:“若是如此,贫僧不得不勉强应命,只不知施主想要什么证据?”
朱一涛道:“证据只有一种,你提出来就是了。”
戒刀头陀微微一笑道:“原来朱施主曾经见过了法华上人,贫僧排行第四,有一面竹牌为证。”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黄中带黑的竹牌,交给朱一涛。
朱一涛接到手中,但觉这块小小的竹牌,竟然奇重无比,较之黄金铸制的还要沉重几倍。
他马上还给戒刀头陀道:“此牌须得人手方知,大师请恕我无礼查看之罪。”
戒刀头陀道:“施主好说了,其实贫僧心中喜之不胜。”
朱一涛道:“大师何喜之有?”
戒刀头陀道:“只因数十年来,贫僧身携此牌,会过不少奇才异能之士,可是还没有一个人曾经要阅此牌。”
朱一涛道:“这里面有道理么?”
戒刀头陀道:“昔年法华上人赠此牌之时,曾经言道,定是非常之事,方会发生有人索牌求证身份之举,而这一个人,一定是当代奇才,而有济世救人的高贵志行,他才肯付托机密。”
他停歇一下,又道:“朱施主既受法华上人的信任付托,可见得奇才出世,救灾拯难,贫僧焉得不喜。”
朱一涛不好意思起来道:“大师别捧我,假如你知道我和法华上人见面时,是怎么一个情形的话,你也许会骂我呢!”
戒刀头陀道:“法华上人的慧眼,一定错不了,有些事情不是从表面上可以加以判断的。”
他微笑望着对方,等他道出此来真意。
朱一涛道:“大师虽不见怪,但在下仍须得将索观竹牌之举的原因奉告。”
他略略停歇,接着压低声音,又道:“在当世四害之中,秘寨高手甚多,其中享有盛名的有三个,便是大寨主俞百乾,二寨主尚人谋,三寨主牟通。
这三人之名,武林中知者甚多,大师当必也曾听过,是以不须多说。”
戒刀头陀颔首道:“闻道这三个领袖秘寨之人,各有神通,但行踪之隐秘难测,可算得是天下第一。因是之故,武林之中罕得有人见过他们。”
朱一涛道:“正是如此,据我调查所知,秘寨的三名领袖,几十年下来,其中有两个形貌曾被人见过,那就是二寨主尚人谋三寨主牟通,唯有那个地位最高的俞百乾,竟从元一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戒刀头陀道:“朱施主说得甚是,秘寨的俞百乾果然从来无人见过。”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贫僧多年来行脚四方,足迹遍及字内各处,不论是繁华稠密的都市,抑是灭绝人迹的深山大泽,都有贫僧足迹,因此贫钠得见的人物之多,大概当世之间,已很少人可以比得上我的了。”
这个黑瘦的头陀,深沉地笑一笑,又道:“尚人谋与牟通二人,虽然亦甚隐秘深藏,但贫僧仍然见过他们好几次,只有这个俞百乾,竟未会过面/他寻思了一下,又道:“当然贫僧不是夸说见尽天下人物,例如朱施主你,贫僧就从未得晤。”
朱一涛道:“既然大师还有很多人未见过,则俞百乾之事,何奇之有?”
戒刀头陀道:“不然,朱施主你外号是孤剑独行,纵横江湖之时,仍旧公开露面,只不过一直都单枪匹马而已。”
朱一涛道;“在下还是不大明白大师之意。”
戒刀头陀道:“秘寨之人以诡秘自矜,因此使别人在心理上,都以能窥破他们行迹为乐事,贫袖亦未能免俗,所以对秘寨之人,特别加以注意。”
朱一涛恍然道:“原来如此,这倒是很合理的一种反应。”
他停歇一下,又道,“那俞百乾数十年来的从未败露行藏,而且秘寨一直为非作歹,茶毒武林,却一直都是一帆风顺,此一现象,使在下甚感兴趣。”
戒刀头陀道:“朱施主这么一提,果然大有研测的价值,只不知施主已有了答案没有?”
朱一涛道:“有,在下的答案,是俞百乾利用几名心月复高手掩护,早已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人。”
戒刀头陀大惊道:“不可能是变成三仙四佛之中的一个吧?”
朱一涛道:“有此可能。”
戒刀头陀甚感震惊,过了一会儿,才道:“那就怪不得法华上人让你查阅我等的竹牌证物了。”
朱一涛道:“四佛之中,那几位有出身来历和法号的,不必多查,故要查的只是像大师这等,虽列三仙四佛之内,武林中却不知的。”
戒刀头陀道:“如今贫僧嫌疑洗月兑,值得宽慰。只不知朱施主下次轮到哪一个?”
朱一涛道:“大师最好不要知道。”
戒刀头陀讶道:“为什么?”
朱一涛道:“因为在下查证诸位身份之举,虽然秘密之极,但根据我近日的遭遇来推想,大概已被俞百乾所知。”
戒刀头陀瞪目道:“朱施主这话,实是叫人难以置信。”
朱一涛道:“在下的话,自然有相当根据。”
戒刀头陀道:”这个自然,贫袖可不是不相信施主的话。”
朱一涛道:“大师乃是有道高僧,而且刚才亦表示过不愿过问世间之事,因此,在下有一个请求,感到难以开口。”
戒刀头陀沉吟片亥1,才道:“施主不妨说来听听。”
朱一涛道:“在下想请大师暗中相助,以便揭开秘寨元凶的真面目,同时要擒获幻府一娇,为世除害。”
戒刀头陀缓缓道:“施主不觉得这个愿望太大了么?”
朱一涛道:“如果不是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岂敢有劳法驾?”
戒刀头陀道:“贫僧似是未便答允。”
朱一涛讶道:“为什么?”
戒刀头陀道:“因为秘寨的元凶俞百乾如此诡秘,可能化身为任何一个人,既是如此,朱施主如何敢全心信任贫僧。大凡合作之事,如果彼此之间,不能彻底互信,到头来只怕未见其利,先见其弊。”
朱一涛道:“大师高见甚是,但在下却可以全心信任大师。”
戒刀头陀道:“敢问是何原故?”
朱一涛道:“在下是从两点,看出大师不是假佛。”
戒刀头陀笑一笑,道:“假佛这个名字,起得很有趣。将来自然还有假仙啦!”
朱一涛道:“三仙之中,只有无名散仙陈越须得调查,现下且不说他。先说大师之事,在下之所以认定你不是假佛,第一点是你的护身神功无相宝衣,你能抵挡在下的一指无事,便是证明。”
戒刀头陀点头道:“是的,贫僧是用这门功夫,保住一命,只不知第二点是什么?”
朱一涛道:“这无相宝衣神功,乃是外在的证据,还有一件更可靠的内在证据,就是大师胸中有一颗佛心了。”
戒刀头陀恍然道:“原来如此。”
朱一涛道:“宁可冒生命之险,故意让我击中,出发点是叫惠可法师恢复灵智,消灭妖女阮玉娇的魅力,以挽救他多年的功行。”
戒刀头陀佩服道:“朱施主的慧眼,实是无微不察,贫衲甚是佩服。”
朱一涛道:“大师好说了,在下乃是存心观察,是以不难看出个中微妙,实是算不了一回事。”
戒刀头陀毅然道:“既然施主相信得过,贫僧若是还袖手旁观,实在说不过去,只不知贫僧如何效劳?”
朱一涛心中的欣慰高兴;完全在面上表现出来。
要知戒刀头陀的地位和武功造诣,已经是开宗立派都有余的人物,如今竟肯全力相助,为他奔走。这等助手,还能到哪儿去找?
朱一涛道:“在下在未请大师出手以前,有一个疑团,须得与大师参祥一下。”
戒刀头陀神色变得十分凝重地聆听,只困以朱一涛的才智,居然也有测不透的疑团,当然不比等闲,
朱一涛郑重地道:“在下前些时被秘寨擒去,囚于双绝关之内,直到昨日才逃出来。”
戒刀头陀失声道:“你竟从双绝关中逃出,这可真是一大奇闻了。”
朱一涛道:“实不相瞒,我的逃走成功,仍然含有运气因素。如子秘寨一心一意,只管囚禁我之事的话,我就绝无逃出的希望了。”
戒刀头陀道:“他们的双绝关,若是容许你有运气的因素发生,那只是证明双绝关尚有破绽而已。”
朱一涛道:“大师说得是,但从今以后,在下若再被送人双绝关,定然不能月兑身了。现在且说我测不透的疑团,那便是秘寨何以不杀死我?”
这个疑问听起来很简单,但深入一想,可就大大的复杂了。
戒刀头陀想了一阵道:“这个疑问,只怕贫衲无能为君解答了。”
朱一涛道:“在表面上,秘寨的理由是幻府一娇出了大价钱,要获得存下,并且以活口为主。可是幻府一娇乔双玉是什么人?若是看准了秘寨能够活拿了在下,岂有还要活口之理?这十数年来,她被我天南地北的追踪紧迫,弄得苦不堪言。乔双玉再自负,亦不至于如此愚蠢,留下我这个大祸根,予我有逃月兑的机会。”
戒刀头陀道:“假如江湖上传说你追杀乔双玉之事:真是事实,则她会留下你这个祸患,确是令人不解了。”
朱一涛道:“这十几年来,她的忧惧与时俱增,最初我见到她之时,两人放手拼斗,历时而昼夜之久,双方力竭罢手,此后,每隔一至两年左右…就会碰上一次,我每斗一次,就强一分。她则进步甚慢,是以六度交手之后,最后的一次,她如果不是事先布置了七八条诡计,当时就得死在我剑下了。”
戒刀头陀连连点头,道:“这样说来,她怕你是因为感到你潜力无限,尔能测度你将会精进到什么地步,是以越斗越怕。”
朱一涛道:“与大师倾谈,真是足慰平生卜这等道理,别人决计想不到的,我与乔双玉最后一次决斗,已经是在三年前发生。这些日子以来,她已被我追得大有走头无路之感,是以一旦得知有人擒下了在下,岂有不赶快杀死我之理。”
戒刀头陀默然半晌道:“敢问施主,你与乔双玉之间,有何深仇大恨?”
朱一涛道:“她二十年前刚出道之时,第一个死在她手底的,便是先父。”
戒刀头陀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朱一涛道:”她实在也是迫不得己,因为在下家传的一种神功,恰是她天狐派的克垦,不论她变化得多么巧妙,我一眼望去,就知道是该派出身之人。”
戒刀头陀道:“这样说来,她竟是被迫非得去掉令尊这个眼中钉不可了?”
朱一涛道:“是的,正因如此,这十多年来,她这以通灵幻变著称于世的人,也被我步步穷追简直无处躲藏。”
戒刀头陀道:“早先那个女子,果真是幻府之人么?”
朱一涛道,“假不了,她甚至可能就是乔双玉。”
戒刀头陀讶道:“有这等可能么?”
朱一涛道:“我虽然确知她是幻府之人,但是不是乔双玉,却没有把握看出了。”
戒刀头陀道:“贫衲身为出家人,本来不应该这样说,可是施主大概已不致受到影响,是以大胆说出来。那便是以施主的手段,应该可以不管那女于是否乔双主,使径行杀死,何须一定要知道她确是乔双玉,才肯下手。”
朱一涛道:“大师问得好,老实说,在下的手段,向来相当毒辣,何况幻府妖女,纵然不是乔双玉,亦有该死之道。因此之故,在下多杀一两个人,即使杀错人,杀的不是为首的乔双玉,但仍然是替天行道的义举,绝不会获滥杀无辜之言。”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但为什么我不这样做呢?当然是有原因的。”
戒刀头陀讶道:“是什么原因呢?”
朱一涛道:“乔双玉前几年与我当面相约,我们互相仇杀不要紧,但不得杀错了人,如果错了,就永远失去杀死对方的权利。”
戒刀头陀道:“你们竟有这样的一个约定么?”
朱一涛道:“她为了要我答应,附带了许多条件。在下不必一一细表。总之,她已使我感到与她订立此事条件,实在是很划得来。”
戒刀头陀轻轻一笑,他行脚天下,见尽了人生百态,并非是一般潜心向佛的和尚。因此之故,他已晓得在朱一涛和乔双玉的约定之中,条件之一,必与乔双玉献出她的有关。
其他的条件,当然也很重要,否则朱一涛岂肯订下这等束手缚足的约定。
朱一涛又道:“例如以早先的那个阮玉娇来说,假如我认定她是乔双玉化身,当然可以毫不迟疑地杀死她。但如果我观察错误,杀死她之后,方始发现不是,则幻府一娇从今以后便无忌惮,可以公然横行了。”
戒刀头陀道:“这就怪不得朱施主不敢轻举妄动。”
朱一涛道:“要知乔双玉就生像是通灵的天狐,我这里一条死阮玉娇,她马上就会找上来指证,违想赖也赖不掉。”
戒刀头陀道:“她果真有这等本事不成?”
朱一涛道:“当然是真的,凡是她派得出来之人,她都有某种秘密方法,得知该人下落。而且我深信,凡是她派出之人,一定在许多方面与她一模一样,使我极易误认是她。我一下毒手,便坠她计中了。”
戒刀头陀道:“你们这等斗智力之举,实在颇多曲折趣味,只不知贫衲将在哪一方面,助你一臂之力?”
朱一涛道:“大师如肯相助,那就请你做在下的一个化身。”
戒刀头陀大吃一惊道:“这如何使得?”
朱一涛道:“只有如此;方能助我。”
戒刀头陀骇然寻思道:“若然我变作他的化身,则我的言行生活习惯等,完全要与他一样。换言之,到那时候,在某一种憎况中,他必须出手杀人,则我也须跟他一样,毫不犹疑的杀人。还有最可怕的,却是他不瞩放荡的生活习惯,假如在某一种情势之下,要与一个美女同宿的活,我亦须那样做
这位得道的高憎,想到此处,手心已沁了一把冷汗。
可是,这等奇怪遭遇,却又是项极为刺激的挑战。
要知戒刀头陀不但武功精妙,卓然一家,名列四佛之中,说到他的广傅见闻,以及慈悲胸怀,亦是超凡绝俗,否则焉能列人四佛之中。
他深知幻府一娇乔双玉,如果无人能制之时,为祸之烈,较之洪水猛兽厉甚。
他不消说到别的,就以佛门可能受到的灾祸,例如那阮玉娇,只不过是幻府中的一个妖女而已,却已经能使佛门弟子大为迷惑,连住持惠可法师。亦抵受不了她的诱惑,险险败坏了多年道行。
当然此例只是幻府色相方面的可怕而已,而乔双玉能够制造的罪孽,实在是不胜枚举,说也说不完。
故此,从降魔护法的观点来说,戒刀头陀若是答应朱一涛,便不啻是发下我不入地狱谁人地狱的济世救人宏愿。
换言之,他须得准备作最大牺牲,包括毁破各种大戒在内。
当然这也不是铁定须得破大戒毁功行的,那得看会有些什么遭遇,以及看情势的发展而定的。
戒刀头陀面上泛起微笑,灵智已大为湛朗,徐徐道:“施主早已看中贫衲,是也不是?”
朱一涛道:“不错,错非大头陀的才智武功,以及丰富的眼界,岂能假冒区区在下?”
戒刀头陀道:“你与乔双玉之间的约定,已经是数年前之事。何以直到现在,你才找上贫衲?”
朱一涛道:“这道理很简单,以往我甚是自负,认定这些邪魔外道全然无奈我何,是以在防守方面,不甚重视。”
戒刀头陀颔首道:“有理,现下秘寨既然能擒下你,可见得你敌手方面,情况已有改变了。”
朱一涛道:“大师敢是答应帮助在下?”
戒刀头陀道:“正是。”
朱一涛道:“在下这个不请之求,对大师而言,只有死亡之险,以及各种魔劫,却没有什么好处,因此,还请大师再作三思。”
戒刀头陀道:“贫衲已经想过了。”
朱一涛躬身恭敬地施了一个礼道:“大师有割肉喂鹰的慈悲,使人肃然起敬,在下从今以后,永为山门护法,以报万一。”
戒刀头陀大喜道:“佛门若得施主护持,诸界魔头岂敢侵犯,真是功德无量。”
他们俱是当代奇人异士,虽是生死大事,亦是一言而决。
朱一涛至此但白地道:“不敢相瞒大师,在下最近常常有一个奇异的感觉,极为可怕。”
戒刀头陀道:“那是什么感觉?”
朱一涛道:“在下觉得好像时时刻刻,都在一个强大力量的注视和控制之下,换句话说,我的思想行动,似乎都逃不出人家的算计。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敢保证,当真有这么一个强大力量存在。”
戒刀头陀骇然道:“竟有这等事么?”
朱一涛道:“若非如此,在下便不至于求助于大师,打破了在下多年的惯例了。”
他抬头望望天色,接着道:“在下不能耽搁过久,这就暂辞,待今晚或明晚再谈。”
戒刀头陀道:“贫衲还有两个疑问,甚愿早点儿知道答案。”
朱一涛道:“大师请讲。”
戒刀头陀道:“第一个问题是施主你知不知道贫衲擅长什么功夫?”
朱一涛道:“在下只知道大师以刀法见长,是天下三大刀法名家之一。”
戒刀头陀道:“这话贫袖倒是不敢当得,只不知除此之外;施主还知道什么?”
朱一涛道:“别的就不清楚了。”
戒刀头陀道:“这敢情凑巧得很.贫僧以前曾经精研易容之术,只要轮廓身材差不多,易容之后,变作那人,谁也看不出来。”
朱一涛大喜道:“这太好了。”
戒刀头陀为了节省时间,又道:“第二个问题是关于你提起的那个强大力量之事,究竟情形如何,你能不能说出具体的事实,以便贪衲略为了解?”
朱一涛道:“当然可以啦!”
他仰头寻思起来,半晌还未说话。
戒刀头陀亦不做声,以免打断了他的思潮。
又过了一阵,朱一涛才道:“在下首先声明,所谓某种强大力量,并不是说命运,而是人力。”
戒刀头陀道:“施主如果不做声明,贫衲定然会误猜为冥冥中命运的力量了。”
朱一涛道:“不是命运,在一年前至半年前这段期间内,我有几件事情,都遭遇到非常凑巧的失败,不过由于这些事情,既凑巧而又模糊,所以我虽然个出来,也不易说明这个强人力量究是什么。”
他停歇一下,又道:“由半年前开始,我使集中力量、决意先除去乔双玉,因为一来这是我的最大愿望,二、来我想借此试验一下,瞧瞧我心中这个感觉,是否确有其事。”
戒刀头陀神情非常严肃、侧耳聆听。
朱一涛透一口气,才道:“我开始作前所未有那么积极地追查乔双玉的下落,自从我开始行动们第一天起,乔双玉的行踪,就个间断地被我侦知。”
戒刀头陀见他停下,忍不住问道:“莫非你一直没有追上她么?”
朱广涛道:“正是,我由难方迫到西凉,再到关外,一直又回到南方,仍然追不上她。”
戒刀头陀紧盯一句,问道:“她的行踪,依然时有所闻么?”
朱一涛道:“不错,一直没有间断过。”
戒刀头陀道:“晤,这倒是很奇怪的情形。”
朱一涛道:“在这天南地北的大追踪中,有好几回,我已感到乔双玉在我掌握中,谁知都落空了,倒像是有人指点警告她,使她得以及时逃走。”
戒刀头陀道:“这样说来,你与乔双玉的一追一逃,都在那强大力量的支配之下,身不自主地照做了,是也不是?”
朱一涛道:“正是如此。”
戒刀头陀道:“但这样做法,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一涛道:“实不相瞒,在下这一圈追下来,回到江南时,当真感到心灰气馁,几乎要放弃了。”
戒刀头陀讶道:“这话可是当真?”
朱一涛道:“在下发誓这是真的,我实在厌倦不堪,连仇恨也大大的淡了。”
戒刀头陀道:“奇怪,奇怪,这倒变成使你与乔双玉,作一种耐力比赛了。”
朱一涛道:“大师说得好,我在万分厌倦之下,独自在幽静的湖边,躺了三日三夜,忽然间又恢复了强韧的斗志。”
戒刀头陀道:”为什么会突然恢复了斗志?”
朱一涛道:“正如大师刚才所说,我想通这是一场耐力比赛,于是考虑到乔双玉在这种无情的,无尽止的穷追之下,她必定也濒临崩溃的边缘。或者她会比我好些,因为她终究是为了保存性命,在我方面来说,若是失去斗志,放弃报仇,则不过是没有报仇而已,所以这方面,较易失去斗志。”
戒刀头陀道:”不错,假如你坚持下去,她一定在短时间内.会崩溃下来,情愿落在你手中,被你杀死,而结束这一场无穷无尽的追逐。”
朱一涛道:“但是我马上就坠人一个极巧妙的陷阱中.以致被秘寨之人生擒活捉了。”
戒刀头陀道:“这个陷阱,自然也是所说的强大力量的杰作了?”
朱一涛道:“这自然,我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被送到京师的秘寨老巢,囚禁在双绝关中。”
戒刀头陀道:“关于这个巧妙的陷饼,日后再作细谈。现在大概情形贫僧已经了解,从明天开始,贫僧随时随地准备好,可以在指顾之间,化为施上。
朱一涛躬身道:“谢谢大师的相助。”
戒刀头陀道:“不用客气,贫僧也渴想揭破这个大秘密。”
朱一涛随即离开此寺,回到城里。当他返抵客店之时,手中已拿着一件上好皮袍。
阮玉娇见他回来,现出喜色道:“唉,你再不回来的话,我定要活活急死了。”
朱一涛道:“为什么?”
一面以锐利目光,打量这个美女。他用尽所有的智慧,察看这个美女会不会已经掉了包,由乔双玉冒充?
要知那乔双玉诡计多端,行踪飘忽。尤其是她有某种独门秘法,可以随时得知她的手下在什么地方。
是以朱一涛他离开了这老大一会儿夫,正是乔双玉施展变幻神通的好机会。说不定她目下已变作了阮玉娇,而真正的阮玉娇则已远去。
他一瞥之下,只能察知这个美女,确曾修过幻府的奇异功夫,至于她是否已由乔双玉代替了这一点,却没有观察出头绪。
朱一涛接着又问了一声道:“你为何要急死?”
阮玉娇泛起一丝昔笑道:“因为有人在窥伺我。”
朱一涛讶道:“哦,真有此事?”
阮玉娇道:“我不会瞧错的。”
朱一涛首先想到的敌人是秘寨,但迅即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秘寨方面,决计不肯作打草惊蛇之事,只要他一天不离开阮玉娇,秘寨方面就放心得很。不但不会打拢他们,还会设法让他们有各种方便的机会,以促使他与阮玉娇之间,发生密切不可分开的关系。
换言之,朱一涛他是以独行出的名,由于他孤身行走江湖,无牵无累,所以要侦察他的行踪,困难万分,更别提到要观察他的生活习惯了。秘寨利用阮玉娇这一招,正是想破坏他一向孤身独行的习惯,以便随时掌握住他的行踪。
朱一涛沉吟道:“对方是怎样的人?”
阮玉娇道:“是两对夫妇,毫无疑问,一定是秘寨之人。”
朱一涛摇摇头道:“不会是秘寨的人。”
阮玉娇道:“唉,他们秘寨诚然可能没有一个人规规矩矩的娶妻成家,但伪装是夫妇,有何不可?”
朱一涛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非因为认为秘寨之人,不会娶妻成家而判断不是他们,而是因为秘寨之人,决不肯作这等打草惊蛇的事。”
阮玉娇道:“这话怎讲?我还是不大明白。”
朱一涛自然不会全盘托出他的想法,只道:“在这京师之内,密寨势力甚大,所以他们用不着派人来监视或侦查我们,最简单可靠的法子,莫如收买我们已经见过的茶房,暗中窥伺。”
他深沉地笑二下,又道:”这两对夫妇,作何装束,怎么模样?”
阮玉娇道:“我也没见到,只知道一一对住在这座院中唯一的空房,另一对则稍迟一点儿来,住在隔壁院中。”
朱一涛道:“你的判断别下的那么快,人家也许是规规矩矩的旅客。”
阮玉娇道:“他们在这等时间,先后投店,带来的行李似乎很少。而从他们说话中,听得出一对是山西那边的人,另一对则是江南人氏。”
朱一涛道:“听起来好像很正常呀,正因为他们来自远地,才会大白天投店歇宿。”
阮玉娇笑一笑道:“你真不懂仰是装假?”
朱一涛道:“真的不懂。”
阮玉娇道:”好吧,我告诉你,正因为这两对夫妇,都找不出破绽,不值得讶疑注意,反而可知必是敌人。”
朱一涛道:“这样说来,你须得活在反常的,可怪的世界中,方能安心了,正常规矩的人,你反而视为敌人。加以戒备防范,是也不是?”
阮玉娇道:“你如果不信我的话,那就算了。”
朱一涛道:“我信不信还是其次,主要的是你太没道理了。”
说到道理与是非,问题的重心便不同了,正如往往有些好朋友赌钱,为了微不足道的数目而争吵得面红耳赤,以他们的交往而言,平时可以下在乎地花上十倍百倍的数目请客。
因此,他们争吵的重心并不是在价值,而是谁对谁错。
阮玉娇的心情,正复如是。
她马上反驳道:“你既然要讲理,那就最好不过了,请问在我们目前的情况下,是不是会对所有突然出现和接近的人,加以注意?”
朱一涛道:“当然会啦!”
阮玉娇:“别人一定也会这么想,所以凡是针对我们而来路人,必定先代我们设想考虑,找出一切会使我们起疑的地方,然后完全避免,以免使我们警觉。”
朱一涛道:“这话倒是有点儿道理。”
阮玉娇泛现自得之色,接着道:“假如这两对夫妻,当真是分别从山西和江南前来,凑巧投宿此店,你可知应有何种现象?”
朱一涛道:“我不知道,所以我请问你呀!”
阮玉娇道:“他们一定有些地方,使我们感到疑虑,因而非得加以侦查不可。当然,他们既是千真万确的旅客,则我们侦查之下,定可消除疑虑。”
朱一涛晤了一声,沉思地道:“然则目下这两对夫妇呢?”
只听阮玉娇道:“我们应当将计就计,装作被他们瞒过,不去侦查他们。等到他们不妨备时,找到机会,突然揭破他们的假面具,当不更妙?”
朱一涛颔首道:“将计就计.也是办法。”
阮玉娇袅娜地去到人炉边,提起煮沸的开水,倒了一盅茶,端给朱一涛。
她这种行为,表现出天性的美德,朱一涛相当欣赏。
不过他更小心查看的是,当阮玉娇行止之时,动作中是不是显出仍然受到袕道禁制的影响?抑是没有任何影响?
当然,这是从最微小和无意的动作中观察。因为现在的阮玉娇,纵然是乔双五假扮,她决不会装出袕道受制之状。
只有在无意中,她或者会露出狐狸尾巴。
他可没有希望马上就查看出结果,相反的,他必须有校长的时间,以便发现这个女人的习惯和独特的爱憎等性格。
尤其是她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关系最大。只要麦现之后,若是换了替身.必将露出马脚。
他们在房中用过午饭,朱一涛在躺椅上小睡了一阵,养足精神,才和阮玉娇出门游逛。
他在出去以前,曾经去邻院探视过陈仰白。见他正在用功准备考试,甚感满意。
他这一天游罢归来,阮玉娇显得非常愉快。因为她有皮裘御寒,乘坐舒适的马车,最重要的还是有朱一涛这么一个游伴。
他们在房间内相对之时,由于他们生活经验丰富,所以话题甚多,谈之不尽,倒也不虞寂寞。
这一夜而入仍然相拥而卧,在前半夜,朱一涛实在吃了不少昔头,涸为阮玉娇并不是普通的漂亮女子,而是幻府的高手,练就了字内无双的媚功,魅力之强,远胜任何天生尤物。
至于朱一涛、他是毫无拘束,行事任性之人。像阮玉娇这等美女,若在平时,早已尽情享受一番了。在他来说,并没有一点儿不妥。但这刻他为了另外更深远重大的理由,而强迫自己不可妄动,这等煎熬的痛苦,实在比之刑罚还要难受得多。
好不容易熬到午夜,一直像木头般但卧的他,突然出手点了阮玉娇的昏袕。
他在黑暗中迅即起身,恋恋不舍地向床上的人看了两眼,这才俏然出房而去。
不久工夫,他就在一间灯光昏暗的禅房中,与戒刀头陀会面。
戒刀头陀这刻与日间的形貌,有一些地方已不相同。第一点是他面颊上,敷着药物。第二点,他的面色比较红润,不似日间那般枯于。
第三点,他的皮肤变的较白,面上的皱纹,也减少了许多,看起来至少年轻了二十岁。
朱一涛注视他一阵,才道:“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大师的易容神通,字内难有其匹了。”
戒刀头陀道:“施主过奖了。”
朱一涛道:“在下说的是真心话,若叫幻府一娇得见,亦将有自叹弗如之感。”
戒刀头陀道:“这等旁门左道的小技,贫僧倒是不大放在心上,幻府之人,以此自炫于世,若是得知贫僧懂得此过,说不定会来相缠。”
朱一涛道:“大师这等易容妙法,是在什么地方学的?”
戒刀头陀道:“这本是天竺秘传的杂技之一,最是妨碍佛门弟子修为。是以一向隐秘深藏,不肯轻易相授。”
朱一涛问道:“何以是妨碍修为呢?”
戒刀头陀道:“因为易容之炒,不仅是在外表,更须在内心中,与新的身份相合,例如贫憎化装成施主你,就须得仿效施主的气质性格,以便为人行事,与真正的你能得一致。”
他沉重地叹一口气道:“以施主的不瞩跌宕,贫僧已以到如坠深渊地狱之中一般了。”
朱一涛这才明白道:“听大师说来,你这种易容神通,竟是此道中的上乘之术了?”
戒刀头陀道:“可以这么说。你刚才不是见贫僧年轻了而惊讶么?这就是因为贫憎已将数十年昔修的禅心收将起来,放在一边。由于心情影响外形,加上一些药物之力,便变成如此了。”
朱一涛道:“在下总算是开了眼界啦!”
戒刀头陀道:“直到现在为止,贫僧仍然希望施主改变计划,让贫僧从别的途径,帮你办事,事实上贫憎觉得冒充之举,并非势所非行不可的事。”
朱一涛忖道:“他的易容术,既须从内心发生改变,如着我不能使他衷心认为必须如此,进行之时,恐怕效力会受到影响。”
他考虑一下道:“大师可知道我要腾出身子,准备对付的是什么人?”
戒刀头陀道:“你先前说过,第一个对象是某种无形的强大力量。第二是秘寨的龙头大哥俞百乾,对也不对?”
朱一涛道:“不错。”
戒刀头陀道:“纵然如此,仍不足以说明非得贫僧顶替你不可呀!”
朱一涛道:“关于那个无形的强大力量,暂时不说。只说那数十年隐秘无比的俞百乾,大概只有最近,才有希望找到他。”
戒刀头陀大感兴趣,问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朱一涛道:”因为天下知名而且厌俱的四恶,即是歇谒中与三仙四佛。幻府一娇,还有在下并列的邪、凶、秘、毒这四恶,日内将有一个集会。”
戒刀头陀道:“贫僧曾听说,武林四恶之首,每十年聚会一次,难道这个传说,竟是真的?”
朱一涛道:“一点儿不假,唯有这个机会中,或者可以看到俞百乾这个秘寨头子,同时也可以知道,他是不是领导群恶之人?”
这个答案,当然未能使对方满意。朱一涛不等他询问,便又说道:“我的任务,不但要查出这一切,而且还得大开杀戒,剪除这一群邪恶集团,这等迹近屠戮的手段,谅大师很难用得出来。”
戒刀头陀苦笑一下道:“这样说来,贫僧只好到地狱中走一转啦!”
朱一涛肃然道:“有烦大师了。”
他们随即谈了一些细节,朱一涛又略略将自己的性格习惯,告诉戒刀头陀。
最后,朱一涛说道:“大师今晚便须前往,化身作我。但务须注意那两对夫妇,他们可能是别的集团派来监视我的。”
这件事戒刀头陀已经略知梗概,并且晓得可以借阮玉娇之口,得悉经过详情,是以不必多费唇舌追问。
大致上已经交代清楚了,戒刀头陀取出一些衣服,换下百袖僧衣,再戴上假的发须,将面上敷着的药物取下,登时变成另一个人,正是看起来年约三十余岁。剽悍而又冷酷的孤剑独行朱一涛。
他的面上也有一条刀疤,与朱一涛的一模一样。
两人相对,不觉抚掌大笑。
那戒刀头陀一旦化身作朱一涛,不但外形相肖,连声音神态,都有八九成相似。照他的说法,他这等上乘的易容术,是内外兼易,连内心也变得如朱一涛一般。故此对外界的刺激,任何反应,均自然而然与朱一涛柑同。
但这也是戒刀头陀所最害怕顾虑的,假使他今天化身的是另一个佛门弟子,或者是守礼的君子,那就好办得多。
众所周知,朱一涛仗剑纵横字内,向所无敌,杀人之举,在他有如家常便饭。这一点对戒刀头陀来说,便时时面临须破杀戒的恐惧和痛苦了。
其次,未一涛未有家室,孤身疲浪江湖上,自不免有搅七拈三的风流艳事。戒刀头陀既是变作他,也须他一般的不羁才行,目下最可怕的是,现成的就有一个幻府高手阮玉娇。
这个女子,不单是丽质天生,十分动人。同时她还擅长狐媚之术,治艳无轮。
以来一涛的风流不羁,时这等送到口中的美食,自是没有不大嚼之理。在戒刀头陀的立场来说,只能利用其他的方法手段,设法使自己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不去动她,可是这样能维持多久?他不知道。
朱一涛将自己的假胡子弄掉,换上另一身衣服.又另外换戴帽子鞋袜,转眼之间,也变了一副模样。
他这刻看起来年轻些,也俊俏些,可是他面颊上的刀疤,仍然使他看起来有一种剽悍的味道。
目下他走到街上的话,十有八九的人,将会认为他是镖行之人。但在武林中人看来,却会猜想他是某些特别门派,或者是什么帮会中的人。
戒刀头陀上下打量他几眼,才问道:“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么!”
朱一涛道:“可以这么说。”
他笑了一下,又道:”我自出道以来,罕得恢复这副面目,故此在我自己的心目中,不算是原来的面目。”
这两大高手,边谈边行,不久,已回城内大街上。
最后戒刀头陀与朱一涛分了手,回到客店。
他先钻入被窝中,才依朱一涛所教之法,拍开阮玉娇的昏袕。
阮玉娇发出吟语之声,娇躯转侧之时,使戒刀头陀清楚地感觉到她暖滑和香喷喷的。
她的口气,喷到他而上,居然没有一点点因为睡久了而发生的臭味。
戒刀头陀这时实在睡不着了,当下使自己的思想,转变角度,避免触及之念。
他暗暗忖道:“任何人纵是漱过口就寝,而且健康情况甚佳,但睡久了,总不免会有臭味。除非是正当十六八岁的青春少男少女,才可能没有臭味。”他锐利地注视近在咫尺这个美女的面庞,估量了一下,便又想道:“她虽然还年轻,但己不是少年时期,这么一来,她之所以没有口臭,便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刚刚方始睡下,并没有酣睡了很久。”
这个念头掠过,使他顿时大为警惕,继续思索道:“她如果不是一直昏睡,那么她干过什么事,以朱一涛的武功,她自是不可能暗暗跟踪而不被他发觉,那么她只是睁大双眼呢?
抑是与别人会晤说话?”
要知阮玉娇已被点了昏袕,如果她能够回醒,当然是曾经有人进来过,把她弄醒的。
戒刀头陀最怕的是这个近在咫尺的女人,会趁他不防之际,忽然出手,将他擒下。这时做了朱一涛的替死鬼还是小事,被拆穿假局,予以宣扬出丑,那才是叫人受不了的活罪。
因此他小心翼翼地戒备着,一方面施展视听之功,查看四下的情况。
不幸的是他既看不出阮玉娇有什么戳绽,同时四下也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
深沉寒冷的夜晚,似乎将一切有生之物的活动,都予以冻结了。
戒刀头陀马上又回到尴尬的情势中,那便是他拥抱着富有弹性的身体,触模到女敕滑香软的肌肤。
阮玉娇不动还可,她一转侧,使对方感到她的滑动对,强大的魅力,由此而生。
戒刀头陀暗暗叫苦,忖道:“一晚两晚,我还可以自制。但眼看这等情况,须得维持相当的一段时间,我虽是修道多年,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没有大欲呢?”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平静无波,阮玉娇对这个男人居然不动她,既感到不解,又觉得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