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遭逢的无数事故中,无情的搏杀与猛烈的格斗绵绵不绝发生,在所有的仇敌中,无双玉郎是罗远唯一尊敬的敌手,一个真正公平和他搏斗的劲敌,一个旗鼓相当的可敬敌人。
无双玉郎撤走时,男女四随从表现也极有风度,不但不出手相助,而且掩护时毫无乘机阻击的意图,主人有英雄气概,随从也有高手的豪情。
如果用抓,女随从不死也将成残。
卟一声响,爪在干钧一发中变掌,双掌骤落在女随从的双耳门上,力道恰到好处,掌及人昏。
罗远不但对无双玉郎有好感,对四随从也有好感。爱屋及乌,他不能对可敬的敌手,在偷袭中伤毁他们。将人打昏拖至石根下,两起落便到了无双玉郎背后的大石上,一眼便看到无双玉郎背颈露出的晶莹腻润的脖子,立即想起他给了无双玉郎那狂猛的一抓。
这那像一个武功超拔的练武人肌骨?只有一个可能:练的是玄门至高秘学玄功。
一般来说,玄门内功不重视打熬筋骨,手脚活动时,也很少在出招时吐气开声大叫大吼现象,躯体柔和有如舞蹈,举手投足顺其自然,仅在电光石火似的瞬间,进发无穷的力道。
他练的就是玄门秘学,所以身材并没粗壮如牛。
无双玉郎不知背后有人,高兴地向水下一沉,满头泡沫随水四散,头部完全没入水中,双手将长发拔得散布在三尺径的水面。
身之肤发,受之父母,是不能毁伤的,因此自古以来,男人们的头发,仅比女人稍剪短些而已,在外形上,男的结发束发,女的梳髻,一旦披散,男女没有多少分别。总之,不论男女,对头发的爱惜是一致的。因此后来满清人主中原,下令落发,头前半部剃光,后半部发根也剃掉一寸,引起焚天的抗拒潮。结果是留发不留头,砍掉成千上万的头。
一声水响,头挺出水面,一摆一甩,水滴飞洒,长发散飞,情景相当美。
“喂!小孩子,头发该剪了,那多累呀!”他欣然大叫,觉得悦目好玩。
无双玉郎已挺身站起,水淹至胸下,宽大的长衫腰带不在,前襟已拉开,里面的紧身淡绿内衣也松散了,衣着水紧贴在身上,出现奇妙的曲线。罗远在身后,仅看到背部。
无双五郎大概耳中的水已经甩出,听觉恢复了,像是挨了一记雷击,尖叫一声扭转身双手上提。
来不及发招了,罗远猛扑而下,连胸带臂抱得结结实实,猛烈的冲势继续,水花四溅中,冲入水中向下沉,急滑出两丈外,进入水潭的深水区。
他不能从背后偷袭时下重手,本来就有意活擒。自幼生长在大江边,水性之佳不作第二人想,擒住人拖入水底,他有把握把这小孩子呛昏。
无双玉郎号称京都四公子之一,肯定会是一个旱鸭子。内家练气有成,闭气当然比常人支持得久些。水底换气只是神仙传说故事,不会出现在现实人生。有备攻无备,他有把握支持得更久,只要往下拖深些,这小孩子绝对受不了。
旱鸭子被拉下水,必定吓得大喊大叫挣扎,反而加速下沉,命运便已决定了。
挣扎的力道极为猛烈,好几次几乎挣月兑他的拥抱,抓破了他的衣衫,双手几乎挣月兑恢复自由。但随下沉的时间及速度的增高,挣扎逐渐软弱,终于一切静止。
将人拖至岸边,首要的事是急救。还没离水,扭头一看,吃了一惊愣住了。
身躯还在水中的无双玉郎,衣衫已经松开,经水的淡绿色内衣,几乎成了透明的,里面可以明显分辨出,加穿了女性使用的胸围子,是深红色绣了花的,隆起的酥胸已说明这位玉郎是女郎。
女人也称女郎,称郎没有什么不对,
“原来如此啊?”他月兑口叫,急急将人抱起撒腿便跑,救人要紧必须分秒必争,管他是男是女?
这时,他希望苏若男已经跟来了,男女毕竞有点不便,虽则这位女郎是他的敌人。
刚呛昏的人抢救并不难,他就是救溺的行家。人搁伏在圆石上,就可压出月复中的水。溪水洁净,口中不需掏挖出泥沙异物。然后是节拍式压胸术,真元度气术、压背强迫呼吸术……都可以紧急帮助恢复呼吸。唯一不便的是,他不能卸除女郎的上衣以便易于施术。
站在石旁逐望不足百步外的茅舍,草木映掩,看不到茅舍的活动情景。在溪中洗濯的精赤男人不再戏水,在近岸处洗濯衣物。
他心潮汹涌,意志飞驰。他在汉口镇曾经多次,拯救过溺水的人,其中有男有女,从来就没感到有何异样的感觉。这次,是他故意把人淹溺的,也许心态有异,感觉也就迥然不同。
他完全失去到茅屋捉人的兴趣。其实他对捉人取口供,以便了解内情的事,本来就不热衷,没有了解的必要。迄今为止,他一直就不曾向仇敌迫取口供。
“你恢复元气了吗?小孩子……小女孩。”他懒洋洋地问。
巨石的另一边,无双玉郎已紧妥湿漉漉的长衫,穿妥快靴,剑和囊搁在一旁,坐在石根下,双手抱住双膝,头搁在膝上,用眼角用心地偷瞄他的背影,没有任何举动,也不想回答他的话。
“这件事我抱歉。”他得不到回答,只好自说自话:“你们人太多,我有权采取任何不正当的手段反击。我只能说,我亏欠你一次。去告诉你的人,从现在开始,我会用各种激烈的行动下毒手,不会再有受伤的人了。再见,小女孩。”
他大踏步昂然而去,一直不曾回头。
无双玉郎欲言又止,目送他挺拔的背影远去,连站起来的勇气也提不起来,更没有勇气回答他的话。
游过小溪爬上岸,抖落一身水,略为检查防水的百宝囊,紧牢背上的长剑,倒出快靴内的水,准备停当,前面的树林钻出奔鹿似的苏若男。
“原来你从这里过溪。”苏若男娇喘吁吁,见面就埋怨:“害我跑错地方,到处找不到你的影子。茅屋没有动静,进不去?”
“不想进去,那地方的地势对我不利。”他不多做解释:“叫你在山坡上等,你怎么乱跑,怎么了?”
“我往下游找你。”苏若男向下游一指:“过不了溪,警哨可以监视小溪两三里的动静。该死的!溪里还有人洗澡,怎能过去?”
即使没有赤条条的大男人洗澡,她也没有潜水而过的能耐,下游溪面广阔,水深仅及腰下,须涉水而过,那能逃得过警哨的监视?
“走吧?不必理会他们了。”他穿妥快靴站起:“他们不可能长久躲在里面,会出来搜寻的,等他们出来,再好好宰他们。”
“好吧!他们被我们缠在这里,我的人一定可以平安抵达瑞云谷报讯传警。他们不动,我的人就没有被截住的危险了。别走。等我一等好吗?”
“哦……你……”
“我想到水里泡一泡,这一身汗……”苏若男的脸突然通红,不管他有何表示,向水际奔去。
他也脸一红,联想到无双玉郎,心跳加快了一倍,摇摇头苦笑,移向下游留意动静。
他正式与苏若男见面打交道,的确觉得这位小姑娘美丽月兑俗,青春活泼甚至泼辣,曾经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恶作剧地戏称要苏若男做他的女人。
而这期间,苏若男一直就以男装出现在他眼前。骑装与男装相差不远,无法将女性的美表现出来,因此苏若男真不敢与宇内三狐比美。宇内三狐穿的是淑女美丽衫裙,女性的魅力十足。
这期间接触密切,他自然而然地见怪不怪,似乎没把苏若男当成可人的大姑娘,所谓见树不见林,习惯了便没有异样的感觉。甚至苏若男倚在他怀中歇息,他也没产生异样的感觉,日久成自然,确有几分道理。日久情生,必须具有生情的因素存在。
反之,无双玉郎所给予他的印象极为强烈鲜明,不论是生理或心理上的震憾,皆是强烈得无可比拟的。
两极相遇,会产生两种极端的现象。一是相吸,一是相斥。有积极性与霸占性的人,会采用前者,个性消极或自尊心强的人,会采用后者。
无双玉郎是他的劲敌,不相吸就会有一方毁灭。
苏若男也要没在水里,但在他的心日中,居然投把这两位青春大姑娘联想在一起,反而对无双玉郎的印象更强烈了些。
他有点失神,目光落在下游远处,意念飞驰,意识的焦点,集中在擒无双玉郎的水潭,但在这里,其实看不到那处潭湾。
身后传来脚步声,冲散了他的冥思。
“你在想些什么?”湿淋淋的苏若男出现在他身侧,用困惑的眼神打量着他:“你有点失神呢?”
“没什么。”他收心神支吾以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苏若男身上。穿了骑装浸了水的大姑娘,那曲线玲拢的诱人身段极具看性,不由脸上一热:“走吧,我们到山坡上去等。”
苏着男也知道他的目光有点异样,也知道自己湿淋淋的体态不雅观,脸一红,跟着他举步,有意回避他的目光,走在后面就可以月兑出他的视线外。
“如果没有机会,我们赶往瑞云谷等他们好不好?”苏若男的嗓音拉回他的飞驰意念:
“在他们陰谋暴露之前,我必须警告我的人,不可采取无谓的行动,以免遭到无谓的损失。”
“以后再说。”他有点魂不守舍:“奇怪,一条白花蛇,就把他们吓得不敢外出了?可能吗?他们在等什么?等我去找他们?”
一连串的疑问,他当然不可能自己找到答案。
如果他知道对方志在缠住他,必定会采取出乎对方意外的暴烈行动。
两人在先前的山坡倚树假养神,山谷中初夏的阳光暖洋洋,身上的衣裤逐渐于了。居高临下远眺,茅屋似乎没有人再外出走动,小溪中也没有人戏水,毫无有所活动的象迹。
双方都有意拖延,只有出了意外事故,才能打破僵局,看谁先失去耐性。
小溪隔开了这一带的峰峦,山脚坡崖没有可耕的土地,因此三家茅舍的人,不需搭桥过溪到这一面的山岭种地耕田,可沿溪流东行,小径伸向东面的谷口,另有小径通向桐柏县城。他们在这一面的山坡窥伺,不需耽心有人过溪搜山,那些人如果游过溪流,老远便可被他俩发现,有充裕的时间应变,可以从容反击。
茅屋侧方的溪岸,也就是有人洗漱的地方,终于出现了人影,隐约可以分辨身形轮廓,看不清面目。共有五个人,一僧一道或两道,另两个是穿劲装的人。五个人向四周指指点点,像在讨论地势,或者指示行动,相距太远,听不到说话的声浪。
曾有多次,五个人向这一面山岭眺望指指点点。
“他们好象要过溪有所行动。”苏若男自以为是:“机会来了。”
“不太可能。”罗远持相反意见。
“为何?”
“他们有男有女,犯得着弄得浑身水做落汤鸡?这些山岭林深草茂,他们有搜的能力吗?他们已浪费了大半天时间,耀武扬威穷搜,结果如何,还会做这种笨事吗?理由充足吧?”
“那你的估计呢?”
“将有所行动,没错。”
“你的意思……”
“向东走,出谷。”罗远信口胡扯:“茅舍主人一定告诉他们这一带的地形,出谷可以到达何处。也许,谷外有通向瑞云谷的路。概略估计,从大宁集前往瑞云谷约有七十里,大宁集至桐柏县城也有四十余里,桐柏县城有道路通向瑞云谷,应该在七十里以上。算算我们引他们人山的方向和脚程,东面谷口很可能有县城至瑞云谷的路。如果有,那就表示他们要赶往瑞云谷,但……”
“但什么?”
“时间不对。目下该已是未牌左右了,能赶得到瑞云谷吗,丛山峻岭中夜间赶路,开玩笑。那条路不会有多少人行走,说不定荒草漫径,白天也不易分辨,岔入通向散居山中的山民住处,必定一错数十里。我问你,你敢走吗?”
他说的是实情,人生地不熟谁敢赶夜路?比方说,走那条路的人,不小心岔这条进入山谷的小径,必定到达这三座茅舍,茅舍便是这条小径的终点,转回去再找正道,岂不多走了十几二十里?欲速则不达。
“也许正是通向瑞云谷的路。”
“向东,不可能,瑞云谷在西,或者在西北。”
“那……我们是不是也要找路?”
“不,沿来路西去。”罗远肯定的说:“我的记性不差,我记得所经过的大小七座山峰。入山处距瑞云谷约在三十里左右,七座山峰约四十里,两个时辰便又赶到瑞云谷,我不想像盲人瞎马般乱闯,宁可扮识途的老马,沿来路返回原处。”
“哦!今晚岂不又得在山林露宿?”
“恐怕是的,除非……”
“有你在,我一点也不介意在山林露宿。”苏若男何在他的肩膀上羞笑:“有虎狼毒蛇,有你去挡。”
“你说是这种蛇?”罗远向她的身外侧一指。
她跳起来,像婰部装了弹簧,跳过罗远的腿上空,一沾地再向上蹦,搭住了丈高的横枝,脸都吓白了。
一条七八尺长的大蛇,刚隐没在不远处草丛中。她挂在树上,仍可看到最后一瞥。蛇身淡黄,月复侧有红斑,背部隆起,粗如饭蓝,隐没时传出沙沙擦草声。
罗远却倚坐不动,状极悠闲。
“那……那是什么蛇?”她惊魂初定,飘下往他身畔挤,把他当作保护神:“有多毒?”
“赤练蛇。”
“哎呀!老天爷!”她谅呼。
“江湖上有些人,绰号称赤练蛇,表示这人陰毒残忍,坏事做尽人见人怕,有这种绰号的人,十之九九是江湖凶名昭著的凶魔败类。
赤练蛇没有毒,只是性情凶暴,会主动攻击人畜,所以被误解,认为他有毒。”
“他……他没攻击你……”苏若男犹有余悸。不管有毒无毒,不怕蛇的姑娘们少之又少。
“你不怕他,他就怕你。狗怕吃狗肉的人。我吃蛇,蛇肉味鲜美滋补,可口极了,所以蛇怕我。”罗远信口胡捣,拍拍她的肩膀:“你如果不动,它是不会攻击你的,他和青蛙一样,只能看到活动的东西。而且他是聋子,你大声呼喝是吓不走他的,跺脚才有用,他感声的器管是月复部,震动才能惊走他,所以说打草惊蛇。”
“你真吃蛇?”
“我还吃老鼠呢!”
“老天爷!”
“老天爷在你头上呢!唔!他们要动身了。”
茅屋前面的小径,出现第一个人,共鱼贯出来十个有僧有道。不久,十个人隐没在东面小径后,身影被树丛挡住了。
“他们其他的人呢?”苏若男惑然问。
“诡计。”罗远说:“是引诱我们现身的人。天一黑,他们便会溜回来了,今晚一定在茅舍住宿,让我们鬼撞墙似的穷追瞎模。”
“唔,可能吧。”苏若男同意他的猜测:“其他的人不动身,理由是留下照顾受伤的人,表示这十个人已动身前往瑞云谷,引诱我们追逐。”
“我不信邪。”罗远跳起来。
“哦!你打算追?”
“不,到茅屋走走,看他们搞什么鬼。”
“我也去。”
“这……”
“带我去嘛……”苏若男扭着小腰肢,拉住他的手臂央求:“留在这里担惊受怕。而且,我怕蛇,老爷。”
“你不去我还不放心呢!”罗远拉了她的手动身。
“咦……你……”她兴奋雀跃,也感到迷惑。
“我耽心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绕到这里来,岂不糟糕?防人之心不可无。不久之前他们向这一带山野指指点点,我能放心?我们去捣他们的窝巢,让他们意外地惊喜惊喜。”
走了十个人,三间茅舍中,总人数有二十二人,但有六个受伤的人不能舞刀弄剑。一比八,这些高手名宿仍然是势众的强者。
偷袭是上策,以寡击众不能堂堂正正逞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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