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头,湖广北部与西北一带山区,连平原地带与漠江河谷,也人烟稀少村落不多。桐柏山区是淮河的源头,山中稍大的村落,只限于山东邻近桐柏县附近,其他地区便罕见人迹了。
襄阳以西与及漠江上游,更是虎狼成群的丛莽。所以后来大量的流民余丁,陆续逃入避乱垦荒,大量砍伐原始山林自给自足,做化外之民。
桐柏山区内当然不是没有人迹的地方,瑞云谷就有一座小山村,其他山谷的溪流附近,如果可以通行,而又有些平野可以耕种,必定有人前往居住,由于耕地不足以养活多少人丁,所以无法形成村落,有一二十户人家,已可算是良好的聚居处了。
踏入一处山鞍向下望,是一条向西伸展的山谷,溪流一线贯穿茂密的林野,七弯八拐向东流;谷底的林隙中,可以隐约看到屋影,仿佛隐约传来犬吠声。
足迹突然消失了,似乎逃走的人并没有向下走,下面是茂密的树林,向下走降至谷底,必须穿越树林茂草,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两侧的山峰并不高,矮树野草蔓生至山顶,坡度并不陡,可以轻易地攀登。
人没向下逃,那么,必定攀山峰走了,向左呢,抑或是攀登右面的山峰?
逃走的人,攀越山峰是没有必要的,除非熟悉环境,知道翻过山可以抵达某处地方。
停下来分头寻找踪迹,最后重新聚在原处
“他们已发现受到追踪,故意小心地不留下足迹。”负责觅迹的人大声宣布:“人是往下走的。两侧峰脚都发现隐约的上山足迹,那是诱使我们往错误方向追的老把戏,希望我们爬上山走冤枉路。”
“一定到那处村落找食物去了。”虬须领队遥指下面谷底的屋影:“快午间了,他们应该饿得发昏,极需获得食物充饥,咱们赶两步,快下。”
两个觅迹专家一马当先,向下面的树林急走,百十步一冲即至,下山容易,但太快了就不易稳住脚步,顺势急下,势如奔马分草下滑。
奔进第一排松树,领先的人一声狂叫,一脚踏入一只径尺宽,深约尺半的小陷坑,有骨折声传出,身躯爬伏在坑口下方,狂叫救命。
第二位专家在后面五六步,大吃一惊挫马步稳住冲势,而且反应敏捷,急向侧移位。
又一声狂叫,这位专家被草中隐藏的一排木头,其中的一枝贯穿靴底,贯入脚心,狂叫着摔倒。
后面九个人惊得毛骨悚然,两面一分小心地探索着往下走,救人要紧,必须知道发生了何种意外变故。
共发现了两组梅花形小陷坑,俗称陷马坑,不论人马,一脚踏入,脚非断不可,构造简单容易,掘的土散,坑门用草皮掩盖,短期间草不会干枯,极难发现。
共发现百十枝木头,散落在草丛中不易看到。头长六寸削得锋利,一般的爬山虎快靴一踏便被贯穿,踏得愈重,贯穿愈容易。
“这天杀的混蛋好陰险。”虬须领队跺脚大骂:“我要剁碎他,剥他的皮。追,他一定在下面。”
从侧方绕过,众人小心翼翼砍树枝探道,速度减半,没有人敢放胆急走。
四个人抬了两个受伤的人,两根树枝,中间穿上一衣一裤,便成了简易的担架,走在人群的最后面。降下山坡的一半,前面的人已经不易看到了,视线被树所挡住。担架在树林中行走十分不便,挤过树隙十分累人,一高一低不能脚下加快,所以逐渐落后愈拉愈远。
第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是那位右脚掌被刺穿的仁兄,脚掌刺穿便不能走路,伤势不算重,躺在担架并不写意,因为抬的两个人经常折来折去,时高时低,担架上的人,随时有被倾落的可能。
这位仁兄脸朝上,上空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这种茂密的原始野林,枝叶低垂,杂草荆棘高及腰肩。
但是,竟然发现上空树枝急动。
“小心……”这位仁兄警觉地大叫。
叫晚了一刹那,一根横枝猛然横扫而至,弹力颇为凶猛,横枝没有枝叶有如木棍,卟一声弹中前面抬担架人的脑袋,三个人骤不及防,跌成一堆。
弹棍设在脚下,脚上触及棍落绳松,蹦紧的树枝弹出,抬好击中触及弹棍人的脑袋或肩部。
又是一阵叫喊,把已经降下坡底的人召回来了。
步步危机,看谁运气不好,这些小机巧不会致命,但受伤的人需派人照料,无形中减少了可用的人手,也产生令人胆寒的恐惧心理压力。
穷寇莫追,追可能会出大纰漏。
清亮的长啸声当空而降,与齐发的震天狂笑相应和,山林为之震憾,与山谷的回声混和,林中的鸟雀惊飞,声势浑雄谅心动魄。
“他们在后面左方的山头上。”愤怒如狂的大和尚历叫,咬牙切齿向左后方的山头飞跃而走,穿枝入林有若劲矢离弦。
“贫道先走?”三老道同声叫,双袖一抖,身形破空疾射,但见枝叶籁籁中分,人影冉冉消逝。
无双玉郎脸色一变,但没采取行动。
“他们快要练成道术了。”女随从在旁低声说。
“差不多。”无双玉郎冷冷一笑:“这种速度,那能追得上八极雄鹰?”
“快走!”虬须领队下令,丢下受伤的同伴不管了。
峰腰以上是矮林草丛,视界甚广,可以看到十僧道的上掠身影,速度之快十分惊人,所经处草木中分,如被狂风所刮。
而在右后方的峰顶矮林丛草中,罗远和苏若男并坐在一起,透过枝梢空隙,目击对面上掠的快速人影,相距甚远,所以看得真切。
他俩是绕峰后侧,经山鞍登上右峰顶的,可知罗远的精力,已经接近复元境界了。计算距离,与从峰脚登上的距离几乎相等。
“看到了吧?”他向苏若男说:“有点接近五行道术了。你能逃得过他们的追逐吗?”
“短期间我不怕。”苏若男说得谦虚:“在山林中快没有用,说不定会撞树碰被头。他们不可能用道术在林深草茂中横冲直撞,也不可能长期支持。我钻窜的技巧不错呢,你比他们快,不是吗!”
“稍快一点点。”他也说得谦虚,有所保留。
“一点点?你会飞。”苏若男碰碰他的手肘做鬼脸:“你是鹰。哦?苍鹰下搏,速度有多快?”
“这……大概一个时辰四百里左右。当然这是以那一段下搏距离计算的,并非指全程四百里。苍鹰下搏的高度,很少超过一里的。据说大漠的金雕,可从五六里高空下搏,不知是真是假,真想到大漠开开眼界。”
“鞑子会砍你的头。”苏若男妖笑往他肩上靠:“正在修边墙,墙以北仍是鞑子的天下并非皇土。如果你去,带我去如何?”
“你想做鞑婆?”他笑问,拧拧姑娘的鼻头。
“去你的?”
“等他们到了山顶,再引他们过来。他们人多势众,全是可怕的高手,必须逐一收拾,切记不要和他们照面来硬的。”
“知道啦?我那敢和他们拼武功?”姑娘忍住笑:“他们不是仙,就是佛,我这种凡夫俗子,对仙佛存疑的人,少沾为妙。”
“你的鬼心眼多得很呢!”他扭头盯着姑娘秀丽的脸庞怪笑,相距太近几乎耳鬓厮磨:
“千万不要跃然欲试,试你一定倒霉,打不赢跑不过,两面一堵,你变老鼠也窜不出他们的手指缝。”
“一比一如何?”
“游斗,月兑了身并非难事。硬拼,你的胜算不会超过三成。三成胜算,你能奈何了他们?笨。”
“我那么差劲?”
“你本来就差劲,小丫头。”
“我承认我怕他们这些仙佛,成了吧?老爷。”
“也不必胆怯,闻名丧胆那就糟透了,舍短用长,游斗就可以制造机会增加胜机。一个被激怒得暴跳如雷的高手,是有机可乘的,时辰到了,站起来仰天长啸。”
姑娘跳起来,双手圈住嘴导向,脆女敕的嗓子,居然可以发出震撼山林的啸声。
罗远也仰天狂笑,声如绵绵殷雷。
向下一挫。两人消失在矮树丛下,草木籁籁微动,急窜直下。
五老道两和尚最快,冲下山鞍,继续向这一面的山顶冲,势如星跳丸掷。两道!”与一老尼,则落后约三十步。其他的人,则落后百步以上。
无双玉郎与两随从,紧跟在京华秀士后面,有点懒散毫不起劲,脚下如行云流水轻灵飘逸。
所有的人皆大汗淋漓,先前抢登山顶,已经耗去不少精力,现在再向下冲,过了山鞍还得向这一面山顶冲,真像一群昏了头的大傻瓜,更像追日的笨蛋夸父,永远追不上太阳。
落在最后的两个人,脚下已呈现不稳,气喘如牛,精力已耗损得差不多了。刚越过山鞍,向上奔出十余步,两侧的矮树茂草中,人影暴起有如电火流光,连人影也依稀难辨,眼角瞥见有隐约形影幻现,人已近身了。
吟一声大震,一个中年人飞掷出丈外,脊骨可能被踢断了,向前摔落压倒了一大片矮树野草,发出绝望的哀号,挣扎难起。
另一个人双肩被抓住,肩骨与锁骨齐折,被翻腾而至的罗远摔飞出两丈外,双臂成了废物。
人影向鞍下的草木丛中飘,一窜便形影俱消。
哀号声刺耳,已登上山腰的人也往下急奔救应。
逐一蚕食,打了就跑。敌众我寡,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这些人也不允许有英雄决斗的蠢事发生,刀剑齐下突然把敌摆平是第一要务。
“这头鹰把我们当小鸡抓。”远处的无双玉郎叹息着自语:“在这种地方追搜超尘拔俗的高手,何其愚蠢,天知道死伤多少人?”
在这种没有真正绝地可堵的丛山峻岭中,满山草木视野有限,追逐武功惊世的超拔高手,危险性极高,可说愚蠢已极,根本不可能把人赶入绝地里瓮中捉鳖,整个山区一草一木皆可藏匿,比大海捞针的难度相去不远。
又增加两个重伤的人,得派人抬走照料。
紧迫追踪,是在山林中追逐的不二法门。人已经发现,不追出得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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