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们既然坚持,小的也无可奈何。”胖子店东无可奈何叹口气:“至于什么地方小姐们需要安顿,你们自己选好了。人的食物小店尚可张罗,坐骑的草料只有粗料,这年头人都没有东西吃,哪有上料喂牲口?坐骑拴在外面,得自己留意被偷。外面有失踪旅客留下的八匹坐骑,小店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这不要你管。”女骑士说:“我们听说你这里有旅客失踪,才留下来的。”
所有的店伙,又心中打鼓。先前来了九男女,也是为了卅二位旅客失踪的事留下来的,看来事情闹大了,今后哪有平安日子好过?
“老天爷!我这家店算是完了。”胖子店东叫起苦来:“不关小店的事,你们……”
“少唠叨!滚到一边去。”女骑发威了,扬起马鞭要揍人啦!
胖子店东打一踉跄,变色急退。
“呵呵呵呵!”青衫中年人呵呵大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走起霉运来,喝口水都可能被呛死。大力神,安安份份过日子的滋味如何?”
胖子店东脸色一变,大环眼中精光乍现。
五个女骑土也脸色一变。扬起马鞭的女骑士,马鞭颓然收回了。
江湖道上有几个神力天生的好汉,据说可以单手举起数百斤,甚至千斤大鼎,双手可以生裂虎豹。
大力神殷大力,便是其中之一,在江湖失踪了十年,知道他下落的入少之又少。
胖子店东不是虚胖,而是高大的巨人,虽不说腰大十围,比常人粗壮一倍却是事实。
“大力神,你最好不要生气撒野。”书生进店笑吟吟地说:“在擒龙客黄前辈的手下,有万斤神力也禁不起他一抓。他来找你,是你的光荣,你知道吗?”
一个神力惊人的江湖好汉,壮年急流勇退,在这小小的路旁小店做小食店东主,的确令人觉得不可思议,这种能屈能伸的人,也值得敬佩。
像大力神这种具有真才实学,具有江湖声威的高手,目前天下滔滔,在任何地方都是强权们罗致的对象,各方山头争取的目标。许多许多这种人才,目下都成了有钱有势的人物了。
而一些有骨气的人,以及有家有业的侠义世家子弟,和有声誉的高手名宿,都一一缩手遁世或隐姓埋名,或者躲在家中不再过问外事,以免惹祸招灾。
大力神是否属于有骨气的人,以他能开小食店正正当当赚钱谋生的表现,应该属于有骨气的人,至于是否另有原因,就无法得悉了。
五位女骑士一听大力神三个字,傲慢的神色一扫而空。
擒龙客黄世超的名号,更具有展撼人心的威力,是名头仅次于字内武林十一高手的名家,但真才实学并不差多少。为人陰狠毒辣,所练的擒龙爪,是爪功中最具威力的秘学之一,江湖朋友把他看成蛇蝎。
大力神显然知道擒龙客的来历,脸色一冷。
“你是来找我的?”大力神冷然问。
“是,也不是。”擒龙客淡淡一笑。
“什么意思?”
“顺道拜访呀!”
“顺道?”
“对,顺道,顺便邀你老兄丢掉这里的窝囊活计,出山同享富贵呀!”
“什么富贵?”
“不久便知。你先招呼旅客吧!反正咱们借住你的店,谈的机会多的是。”
“你带她们来的?”大力神指指五女。
“咱们听说过她们,从未谋面,相见也是有缘,不久也许会成为朋友。”
“咱们?这一位?”大力神指向书生。
“不错,我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些人,今晚该在解州歇宿,其中有你老兄的朋友,所以咱们知道你老兄在这里开小食店混口食。”
“不是混口食,府是心安理得过日子。”大力神纠正对方的话:“你这位同伴人才一表人中之龙,在下久别江湖,对当今的江湖才俊陌生得很,贵姓?”
“在下姓江。”书生通姓而不通名号:“在下出道时,殷老兄治好退出江湖。殷老兄在道旁开店,也许曾经听说过不少有关江汹的动静。以后咱们好好亲近,彼此就不会陌生了。
两问草房都让给五位小姐们,先替她们安顿再说。”
“好,安顿再说。”大力神一咬牙:“至少已有了心理上的准备。小姐们,请随店伙安顿。”
“谢了。”打交道的女骑土不再摆成风极不情愿地说了一个谢字。
踏入店前的广场,北人屠的目光,首先使落在自己的坐骑上,不胜雀跃。
“我的坐骑还在,那些混蛋没抢走,妙哉!”北人屠兴奋得大叫欢呼。
“我的也在。”铁门神嗓音嘶哑,脸色泛青:“我两位义弟的坐骑也在,他……他们……”
“节哀吧!老兄。”北人屠也感到一阵惨然:“咱们这种人,都是有今天没有明天,玩命的人早晚会玩掉老命的,走晚走没有什么分别。我帮你去运尸找地方办丧事,好人做到底。”
门口的店伙看清了他俩,面露喜色。
“老天爷保佑”店伙欢呼:“总算有客官活着回来,谢天谢地。”
另一家小店与站房的人,闻声纷纷出外察看。
两人不介意蚤动,向店门走。
“两位爷,其他客官呢?”店奴趋前关切地问。
“都被杀死了,横尸在北面十余里的土丘下。”北人屠大声说:“只有三个人逃得性命,另一个相信很快就会回来的,咱们要回坐骑,没问题吧?”
“其他都被杀死了?”店伙大惊失色。
“半点不假;而且是剥光之后杀死的。天长堡的人如此凶残恶毒,天地不容,你们最好报官,而且必须赶快要地方人事前往看守现场,免得被野狗饿狼毁坏尸体。”
“我的两个兄弟死了,我要用他们的坐骑,将尸体驮至村落善后。”铁门神开始解缰绳。
北面十余里,地属安邑县,柏亭阜却属解州,一事涉两地,难怪天长堡的人,将旅客押到十里外处决。
“哦!原来是两位颇有名气的人物。”出现在店门外的书生朗声说:“北人屠,你说天长堡的人,在这里掳走的旅客中,有你们两位?哈哈哈……”
“你笑什么?”北人屠凶睛怒突。
“哈哈!你北人屠的名头声咸,并不比玄天绝剑差多少。店东主大力神的名气,甚至比你们更响亮。今天,居然全栽在天长堡一群小人物手下,认了命都不敢出头,我不该笑?”
“山西是姓祝的地盘,狐群狗党众多,我北人屠认了,我会江湖上等他。”北人屠咬牙说:“除非他今后永远躲在天长堡享福。”
“等他老死在堡中;你就报不了此仇此恨了。”书生的目光,落在邻店门前的几位男女身上:“咱们一起走吧!到天长堡找他,等他老掉牙再去嫌晚了。”
“你……”
“咱们与他有笔帐未了。”
“你是……”
“我姓江。你该知道擒龙客吧?我和他是一起来的。”江书生身后出现的擒龙客,陰阳怪气地举起右掌摆了两摆,表示打招呼。
北人屠升起的愤火,因擒龙客的出现而熄了。擒龙客的名头,比他北人屠只高不低,往昔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总算有那么一点点见面交情。
“凭你们两个?”北人屠冷笑:“玄灭绝剑不合和任何上门讨债的人公平决算。”
“我知道,所以带了不少人来。”江书生笑笑:“我们两个先走几步而已,实力只比天长堡差些少斤两。如果加上两位,再有店主大力神参予,那就有恃无恐啦!希望你们有兴趣。”
“我没兴趣。”铁门神扳鞍上马,牵了另两位坐骑:“就算我害怕吧!收殓两位兄弟尸体是第一优先。”
“你自己去吧!”北人屠向铁门神挥手示别:“我打算和他们走一趟,反正我得往北走大同。”
“也好,谢谢你的帮忙。”铁门神无精打采策马动身,一个人办事并无困难,带两具尸体,用不着劳动北人屠的大驾。
“好走。”北人屠解下马包,往店门走。
“欢迎参加。”擒龙客欣然相迎。
远出两里地,路旁树林钻出神态悠闲的禹秋田。
“喂!气色很好嘛。”禹秋田笑吟吟一团和气:“取回马匹还顺利吧?”
“还好,相当顺利,天长堡没留下狗腿子监视。”铁门神勒住坐骑:“好像旅客的坐骑都在,你应该早些前往认领。”
“呵呵!我不急。”禹秋田说:“因为我打算在该处住一宿,去早了容易走漏风声。”
“再晚去就无处容身啦!”
“你是说……”
铁门神将经过说了,并将北人屠答应擒龙客,前往天长堡报仇的事说出。
“江湖仙女几个人也在。”铁门神最后说:“老弟,你是不是神秘复仇客?”
“你看我像吗?”禹秋田大笑:“哈哈!你们打交道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认为我使用的天残剑术,请问,你们谁见过天残剑术?”
“传闻……”
“凭传闻认定,未免太荒谬啦!很糟!”
“糟什么?”
“北人屠,他是一条汉子。”
“不错,一条好汉。”
“但他居然取擒龙客走在一起。”
“有什么不对吗?”
“你听说过……你在京都很少出外行走,说出来你也茫然,你走。”禹秋田欲言又止:
“看来,我得提早去取坐骑,看看他们搞什么鬼,擒龙客没有去天长堡讨债的理由。”
不等铁门神提出疑问,他撤腿便跑。
已经是晚霞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禹秋田早就来了,他已悄悄地在各处勘查了许久,对附近的情势已有相当了解,确认附近没有天长堡的爪牙潜伏,他有时间从容处理可能发生的问题。
店堂中已点起了灯火,该是晚膳时光了。
他的马鞍、包裹,皆堆放在店堂里,他非与大力神这家店打交道不可。
他有点担心,北人屠是否已经将他与三仙女交手的事,透露给擒龙客了,但愿北人屠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北人屠为人凶残孤僻,应该不会对同为江湖朋友憎恶的擒龙客,推心置月复无话不谈,应该不会把受到迫害羞辱的事和盘托出。
店堂中,江书生、擒龙客、北人屠,在空旷的店堂中进食,显得冷冷清清。
大力神仍在后面的灶间掌锅,显得烦躁不安,把锅子敲得乒乓响。
身份暴露之后,还能继续在这里开店?
禹秋田掀帘而入,两名店伙大感意外。
“咦!”认得他的店伙讶然惊呼:“客官、你也没……没死?”
“呵呵!我像一个死人吗?”他大笑,在邻坐落座:“褚老兄,你没事吧?”
“还好。”北人屠欣然说:“没再发生意外。过来坐,我替你引见两位朋友……”
“算了,我现在心情不好,伯见任何陌生的朋友。”他拒绝:“多一个朋友,天长堡的人就多一根线索,不再涉及我的事,拜托拜托。”
北人屠机警精明,知道他不希望漏露底细。
“你既然伯事,兄弟不勉强。”北人屠会意地说:“我不甘心,要和朋友跑一趟天长堡讨公道。”
“是吗?你以为天长堡像这家小店,随便你来去自如?我承认我胆小伯事,喂!伙计,来些吃的喝的,但愿能吃一顿平安膳。”
“你也是幸逃一死的人?”江书生笑问。
“是呀。”
“一定很了不起。”
“无所谓了不起。天长堡的人急于要追上天涯浪客、玉面狐,走得匆忙,不想浪费时间查验人是否死了,所以我和北人屠三个人才能幸逃一死。”
“你贵姓?”
“姓禹。你老兄是……”
“姓江。”江书生指指擒龙客:“他姓黄。”
“久仰久仰。”
只道姓,如何久仰?
“相见也是有缘,见过面都是朋友,何不过来同桌?兄弟作东。”江书生显然有意交他这位朋友,表现得客气诚恳:“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禹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伯事胆小,决不可能免祸除灾,唯一的保命不二法门,是以牙还牙向仇敌报复……”
“在下不做力所不逮的事。”他抢着说:“你有报复的力量,我没有……”
“那就跟我走。”
“跟你走有何好处?”
“跟我走,我会让你……”
“让我做皇帝。”他自嘲地说:“呵呵!就算你把龙袍加在我身上,我也不像个皇帝。”
右厢人影出现,五位女骑土鱼贯出堂,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江书生更是眼中发亮。
为首的年轻女骑士,换穿了彩花衣裙,经过梳洗之后,更显得明艳照人,高贵的风华令人目眩。
“是你!”第二位女骑士讶然叫,突然越过主人身侧,身形一闪,便到了禹秋田桌前。
禹秋田一惊,作势开溜。
“你敢走?”女骑士沉叱,纤手要伸出了。
“真是霉透了。”他苦笑:“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来,我的灾殃未了。”
穿彩衣裙女骑士也到了,脸上有怒意。
“你该说冤家路窄。”女骑士睥睨着他,像一个面对臣下的女皇:“我还以为你已经沟死沟埋了呢?可让我碰上你了,我找你一年,我不相信这次你逃得掉。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其他四位女骑士的打扮,一看便知是随从,衣裙没有主人华丽,忠实地在主人的手势指挥下,切团把他围住了,跃然欲动。
只要他一动,八条纤爪就会向他集中,他将变成落在蜘蛛的爪内,更像受到八爪章鱼的拥抱。
江书生喜上眉梢,等机会与女骑士搭讪,等得太久了,一直苦无机会。
“禹兄,你怎么啦?”江书生笑吟吟站起:“你得罪了这位可敬的小姐,唐突佳人罪有应得……”
“没你的事。”彩衣裙女骑士冷冷池说。
江书生更为兴奋,引对方说话的目的达到啦!
那年头,夫人小姐是尊敬的称呼。十五岁以下普通人家的闺女,通常称大姑娘小姑娘。
在江南某些地方,把大户人家的小姐称姑娘,麻烦大了,因为教坊里的粉头称为姑娘。
“这人姓禹,是在下的同伴。小姐犯不着与他计较,有事请让在下替小姐分忧。”江书生客气又诚恳,英俊的脸上,有令异性动情的倜傥笑容:“在下姓江,名伟,字人杰,请教小姐贵姓芳名?”
“晤!我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女骑士显然对江书生颇有好感,当然先前江书生让出宿处,已引起她的注意了:“八表狂生,没错吧?”
“正是区区,小姐……”
“新一代江湖十新秀之一,八表狂生的名号相当响亮呢1”女骑士不再像骄傲的女皇,脸上重视优美典雅的微笑:“我姓樊。”
“哎呀!”八表狂生轻呼,脸上涌起兴奋的神情目现异彩:“原来是虹剑电梭樊飞琼小姐,失敬失敬。樊小姐出道两年,飞虹宝剑所向无敌,在江湖出没如神龙,无人知道芳驾的真正动向,以至缘悭一面,今日幸遇,足慰平生。”
人生得英俊,倜傥出群,嘴上一甜,更能博得女性的好感。
虹剑电梭樊飞琼也不例外,微笑更甜了。
“阁下风云际会五载,名列江湖十新秀之一,我出道两年,那敢妄言所向无故?”虹剑电梭说得客气,实际上有掩住前得意:“他既然是你的同伴,你问问他吧!该怎办我会衡量。”
“在下会还小姐的公道。”
“很好。”
禹秋田心中暗骂:“这两个家伙以为吃定我了。”
他总算知道这位假冒斯文的书生,是大有名气的八表狂生。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已在三四年前,就了解这个人的底细,知道对方是什么货色。
以他的身份来说,必须对江湖大势,武林现状,有深入的了解,才能活得如意,无往而不利。
他已在江湖邀游了五六年,这两位仁兄仁姐该算是他的后辈呢!
八表狂生立即变了脸,换了一张不怒而威的主子面孔,剑眉一挑,冲禹秋田冷冷一笑。
如果北人屠曾经将被救的真象告诉他,他的神情恐怕不会如此冷傲了。
江湖十新秀有男有女,与武林七他女齐名,彼此的真才实学相去不远,一比一已经不知谁胜谁负,一比三那是不可能的事。
禹秋田在元气不曾全复时,三位仙女也奈何不了他。
“你说,怎么一回事?”八表狂生真像主子责问随从,几乎要指着禹秋田的鼻子斥责了:“不许说谎,你必须敢承担。”
北人屠倏然而起,要冒火了。同时,也替八表狂生捏了-把冷汗。
北人屠是江湖南手名宿,当然听说过八表狂生是何人物,结交迄今,这才正式知道这位书生的名号身份,心中疑云大起。
擒龙客是名宿前辈,名头武功都比江湖十新秀高,为何表现得像仆从?似乎甘心情愿尊奉八表狂生为主子呢2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擒龙客手急眼快,一把抓住了北人屠的手臂,五指用上了其力,在瞬间就可催发绝学擒龙爪功,硬将北人屠压回坐位,制止北人屠干预。
禹秋田瞥了八表狂生一眼,神色一弛。
他不想生气,时机末至。
“我说不如她说,我不想说一面之辞。”他脸上有懊丧无可奈何的神情:“说谎是江湖朋友的保命金科玉律,你要求我不说谎,太离谱了吧?你平生说不说谎?”
“闭嘴!我要你说。”八表狂生怒叱。
“如果我不……”
“如果你不说,我会用有效的手段让你说。”八表狂生声色俱厉,强者的面孔表露无遗。
“好好,我说。”他装出害怕的神情:“去年在镇江,樊小姐欺负我的朋友,我施展三只手,掏走了她的荷包,就是这么一回事。樊小姐。要不要我详细说出当时的经过?”
“我等你说,等你说对我说的那些轻薄的话。”虹剑电梭红云上颊:“我才有正式问罪的正当理由。该死的!你逃得真快,这次四面堵住了你,你再逃给我看?”
“你这种浪人槛货,说轻薄下流话平常得很,最好打掉你满口狗牙。”八表狂生火爆地说,一听便知道他曾经调戏过虹剑电梭:“樊小姐的荷包呢?”
“一年了,早就丢掉啦!”
店门口,有人探头往内瞧。
所有的人,注意力全放在禹秋田身上,只有北人屠是有心人,知道门外的人是三仙女中的一仙女或两仙女,想必是有意前来探消息的,店党内起了争执,她们便不再进来了,在外面冷眼旁观。
“该死的东西……”八表狂生凶狠地一耳光怞出。
“去你娘的!”禹秋田忍无可忍,仰面后躺一脚轻挑,食桌猛然飞翻。
八表狂生不知自量,狂妄地出手,五女合围使出现了空隙,给禹秋田月兑身的好机会。
变生仓瘁,谁也没料到禹秋田会来上这一手妙着。
众人都看到他仰身避掌,却没留意桌上的餐具菜肴,是先一刹那飞起来的。
可怜的八表狂生毫无提防,变化也的确太快了,哪有机会闪避?餐具莱看扬水,碗盘打在身上砸得碎片乱飞,一头一脸全是菜肴扬水,眼前一片模糊混沌朦胧,吃足了苦头。
食桌却是向前飞翻的,向对面的虹剑电棱翻砸,却没有餐具菜肴飞溅,庞大的食桌也易于闪躲。
食桌与餐具,是分向两个方向抛掷的。
只有留了心的行家,才能看出异处。
食堂中灯火少,光度有限,刹那间灯火摇摇,人影一阵乱闪。
旁观的擒龙客名不虚传,不愧称高手名宿,一闪即至,擒龙爪跟踪下沉。
抓落空,长凳下没有躺倒的禹秋田。
“我要剥你的皮!”八表狂生厉叫,狼狈地退了两步,忙乱地抹除脸上的污秽,汤油入目的滋味真不好受,愤怒如狂却又无法出手攻击。
“咦!”擒龙客惊叫:“五行遁术!这小辈可怕,他像鬼一样消失了,或者土遁走了。”
四盏双枝烛台熄了两盏,光线更暗。
“不是五行遁术,是绝项轻功流光遁影。”退至一旁的虹剑电梭懊丧地说:“确是快得不可思议,上次他也是在酒楼上大庭广众问,用这种身法逃走的,这次我仍然堵不住他。”
店伙重新点亮蜡烛,脸色不正常。
“诸位相信呜?”店伙指指厅角堆放不少马鞍行囊处一指:“那位客官的马鞍马包,就在烛光闪动时,平白无故不见了,恐怕是……是鬼掳走的……”
门外夜空寂寂,鬼影俱无。
蹄声乍起,众人抢出门外,只看到一匹健马向官道南端飞驰,已经远出百步外向南绝尘而去。
北人屠是唯一心中有数的人,不以为怪。在大屠杀现场,三仙女联手攻击,光天化日太阳当头,禹秋田依然能碎剑遁走无影无踪,黑夜间月兑身更容易百倍。
“这小子一定是传闻中的复仇客,错不了。”北人屠心中暗叫。
其实,传闻中的复仇客,并非来无影去无踪的人。众所周知,不论他替人复仇或为自己复仇,通常先派人下书警告。在警告期间现身时,穿黑或灰色的夜行衣,以巾蒙面,因此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谁也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平时,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何处隐身。
这是一个极为神秘的杀手,他替人复仇,据说从不接受酬劳,也从不以真面目与怀仇的苦主打交道。所以,他不能算是杀手,应该算是风尘奇人怪杰。神秘复仇客的声威,五六年来声誉不断上升,真具有震慑人心的无穷威力。
那些心怀鬼胎,经常做亏心事的人,少不了心怀恐惧和憎恨,把他看成眼中钉,有志一同称他为该死的杀手,日夜提防他光临行凶。
这种游戏风尘的怪杰,江湖上为数甚众,每一代都有出类拔萃的人才,有些杰出的甚至被尊称为侠,侠是主持正义的代表。
这一代,神秘复仇客该是最杰出的一个,但没有人愿意心甘情愿称他为侠,因为他杀戮甚惨。
即使是一个小瓜牙,他也照杀不误。据说他常常剑使刀招,会毫不容情将人的头砍下来。
用剑的人,通常不会将人的脑袋砍掉的。剑以冲刺为主,有些高手喜欢卖弄,指定部位攻击甚至攻袕,一剑刺杀干净利落,不会有断肢残骸费神收硷。
神秘复仇客确是用剑,乱砍乱杀十分可伯。而且,他自己没有专用的宝剑。
接到警告函的人,最好把爪牙遣走,以免枉送性命。
据行家说,他用的是天残剑术,那是百余年前,曾经掀起武林狂风巨浪,大杀武林人物,轰动天下的根海狂龙,遗世的可怕剑术。
当然,这是传说,谁知道百余年前的事?至少当代没有人见过什么恨海狂龙。
北人屠见过神秘复仇客,当然不便胡说八道,公然指称禹秋田是神秘复仇客,说不定有人认为他故意造谣生事,有意自抬身价呢!
当然禹秋田也不会放过他,即使禹秋田真是神秘复仇客,泄露他人的秘密,后果是极为严重伪。这也就是他不将月兑险经过详情,告诉擒龙客的原因所在。
大道黑沉沉,行人绝迹。
星光朗朗,旷野中不时传来几声野狗的凄厉长啤,泉啼声也令人毛骨悚然,夜间行走,真需要有超人的胆气,所以没有旅客敢走夜路。
急骤的蹄声,引来远处衬落传来的犬吠。
骑士必定胆气超人,单人独骑向南赶。
远在百步外,便发现路右屹立着一匹马,人与马显得朦朦胧胧,纹丝不动像幽灵。这段路宽阔平直,路旁没有栽行道树,星光朗朗,因此远在百步外,仍可看出是一人一马的形影。
骑士相当机警,对驻马相候的人岂能不提高警觉?一面策马急驰,一面紧了紧佩剑,本能地检查百宝囊是否碍手碍脚。
江湖人的百宝囊,所盛物包罗万象,称百宝名实相符,当然盛有备用的暗器。这玩意挂在胁下,如果型式过大,与人动手会妨碍行动,必须安置在趁手的地方,以免掏备用暗器时耽误时间。
预先有了准备,因此驰近时健马蹄下一缓。
驻马相候的骑士,人与马一直就纹丝不动。
“什么人?”接近至十步左右,健马小驰,骑士警觉地沉声喝问。
“等你的人。”驻马相候的骑土一面回答,一面策马以相同的速度,并辔南行。
“等我的人?咱们认识吗?”
“这不就认识了吗?”
“在下不知道你是老几,你知道在下是谁?”
“不久就知道了,咱们将有机会亲近亲近。”
“胡说八道”。骑士加了一鞭,坐骑放蹄前冲。
“你老兄听不进老实话。”相候的骑士也挥了一鞭,仍以同样的速度并骑急进。
“为何要跟来?”骑士更为警觉,厉声大喝。
“和你亲近呀!”
“你是何来路?”
“不久自知。”
“亮名号。”
“不久自知。”
“你死吧!”
黑夜中怎能看得到暗器?双马并驰,中间相距不足一丈,暗器一出便到了,决难看到形影。
相候的骑土左手一抄,奇准地抄住到达左肋的一枚三棱透风镖。
“好准的手法。”相候的骑士大声称赞。
健马速度甚快,从侧方射击胁肋,不但射击的面积小,前置量更不容易预测,奔驰的健马并非平稳前进的,这一镖竟然奇准无比。
接暗器的人,更是高明得匪夷所思。
“咔啦!”第二第三枝透风镖,接二连三被左手一一接住一把抓,镖落在掌中,发出清脆的接触响声。
连珠镖,连珠接。
“还给你!”喝声似沉雷。
骑士身形下伏,伏鞍避镖,有自知之明,决不可能接回自已的镖。
一声狂叫,骑土滚落雕鞍,砰然大震中,被马蹄掀起的尘埃掩没了,健马冲出十余步外,缓缓止蹄。
训练精良的马,主人落鞍便会自行止蹄。
相候的骑士兜转马头,缓缓回到原地。
“你死不了。”相候的骑士泰然自若下马:“镖尾击中章门袕,左半身僵麻而已。”
落马的骑士心胆俱寒,对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推确地认袕发镖,双方的造诣相差太远了。
“你……你到底是……是何来……路?”骑士左半身发僵发麻,右半身仍可移动,吃力地拔剑。
“在等你呀!老兄。”相候骑士踢了对方一脚,踢中右肘,剑不但无法拔出,右臂似已失去活动能力,绝望地停止挣扎。
“你为何等……等我?”
“因为你是传信的人。”
“我……”
脑门挨了一击,立即昏厥。
三更初,店堂中仍然灯火明亮。
虹剑电梭与八表狂生秉烛品茗,双方都有意结交,意气相投,大有相逢恨晚的感觉。
擒龙客与北人屠,由店东大力神在厨下设桌款待,谈些江湖见闻武林大势,也天南地北胡扯。
“樊小姐是从南面来的?”八表狂生开始谈及正题,普通朋友是不便打听或探索对方根底的:“我也是,在太原方面将有一段时日逗留。”
“我不到太原,直接前往天长堡。”虹剑电梭毫不隐瞒此行的目的:“在前面村落,所到天长堡的人在此地闹事的稍息,因此留下来看看。天长堡远在数百里外,怎么可能在这里扮强梁?没想到确是真的。”
“真巧啊!我也是前往天长堡的。”八表狂生欣然说:“天长堡的人在此闹事,其实不足为奇。山西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有权在晋南保护他们的权益,掳走几个人处死算不了什么。在江湖闯荡刀头恬血玩命,所为何来?说穿了只为了两个字:名与利,权势就是名与利的结合。”
“说得也是,他的确有权维护他的权势。”虹剑电梭本来就是追逐权势的女强人,当然同意八表狂生的看法:“我去找他,目的也是为了保护我的权益。”
“会无好会?”八表狂生进一步试探。
“不一定。”虹剑电棱凤目中有杀机:“如果双方的权益有了冲突,就不是好会。好不好,决定权在祝堡主,他是地主。你呢?”
“似乎你我有志一同,我也是为了保护权益而来的。不过,此行应该很顺利。要我助一臂之力吗?我希望能为你尽力,请不要拒绝我的帮助,好吗?”
“去年他行脚江南,带了一批人扮强盗,洗劫了我一位朋友,劫走了几件珍藏。”
“他是一个珍宝收藏家,建了聚宝楼收藏他的珍宝。”
“他如果不交还……”
“或许我可以劝劝他割爱。”
“那就谢谢你啦!。”虹剑电梭嫣然一笑,烛光下显得更为妩媚:“我人手少,还真不想和他反目,能和平解决求之不得,强龙不敢地头蛇,何况我还不能算强龙。”
“当然,你我都是作最坏的打算。”八表狂生郑重地说:“我去向他索人,你去找他索珍宝,都有利害冲突,很难保证一切顺利。我带了不少人,必要时,你我并肩联手,斗一斗他这条强龙。”
“希望无此必要,皆大欢喜。”
“但愿如此。哦!你对那个禹秋田了解多少?”
“去年他叫禹春山。”
一年春山,一年秋田,一听就知道名是经常改变的,决不可能是有名声威的人物。
“绰号呢?”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我和他仅在镇江的酒楼上见过他一面,后来四处打听,得不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这种小混混只凭打滥仗混世,名改来改去以避祸逃灾,那有什么来历?下次休让我碰上……”
本来已闭妥的店门,不知何时门闩自退,插闩也无声自折。启门声传出,禹秋田出现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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