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幽兰果然是聪明绝伦的人,只用一个时辰左右,已完全领悟了口诀真传。
肖寒月想到当年那无名老人传援自己的内功时,花了四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才完全记得真言,把一百一十六个坐息吐纳的动作,连成一体,老人直赞自己聪明,是练武的天才,但赵幽兰却在一个时辰之内,把三百六十个字的练功真诀,倒背如流,一百一十七个精确的动作浑成一体,达到了要求的效果。
骤然之间,发觉了一个聪明、才智高过自己数倍的人,肖寒月也不禁黯然一叹。
赵幽兰睁开双目,缓缓下了木榻,慢慢行近了肖寒月,低声道:“是不是我太笨了,让你失望了”
“不!你很聪明……”
“真的……”
赵幽兰的脸上泛现起如花笑容,接道:“希望你是真心的赞美我。”
缓缓把娇躯偎入肖寒月的怀中。
肖寒月没有推拒,这位忽然间失去了欢乐、幸福的少女,以纤纤弱质,承担起沉重的担子,给人的感觉是那么楚楚可怜。
忽然间,肖寒月感觉到前胸处,衣衫儒湿,不禁一呆,道:“幽兰,你哭了?”
抬起埋在肖寒月的前胸的脸儿,赵姑娘双目中尤有着晶莹的泪水,道:“肖兄,我好怕会突然离去……”
肖寒月笑道:“你怎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我不怕敌人强大,也不怕他们杀了我,我在爹爹那里学到了很多医学知识,在爹收藏的万卷医书中,得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用药方法,平常看过,只不过多一些用谈笑的常识,但现在,我却把它们用在实务上……”
“慢来……慢来……”
肖寒月道:“说地仔细一些,你把用药的方法,用在实务上,是什么意思?”“我配制了很多药粉,也用调配的药物养了一些……”
她突然住口不言。
望着赵幽兰,肖寒月有些茫然的道:“怎么不说了,养些什么?”
赵幽兰道:“说了半天,你还未说明白,你养的什么东西?”
“蚊子,密蜂……”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蚊子、密蜂,他们能保护你?”
赵幽兰点点头,道:“是真的,用些调配的药物,给它们食用之后,它们就有了克敌之能。”
肖寒月哦了一声,道:“花园里那个黑衣人,是你用密蜂咬伤的?”
“不是密蜂,是蚊子。”
肖寒月哑然一笑,道:“勿怪风七一直想知道是什么暗器伤了他,连张岚、常九那等经验丰富的人物,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被你养的蚊子叮的。”
赵幽兰道:“我很惭愧,爹搜罗医书、奇药,是为了济世活人,我却用这些药物害人。”
肖寒月叹息一声,道:“幽兰,这种事无可奈何,你是为了保命,如非你有这种丰富的药物知识,也许早被他们杀害了”
赵幽兰长长吁一口气,道:“你不怪我……”
肖寒月拍拍赵幽兰的香肩,接道:“怪你?为什么要怪你?你有自保的能力,我高兴还来不及。”“寒月……”
赵幽兰抬起头来,两道明亮的目光,流露出无限深情,接道:“这几个月的煎熬,我能够支撑下来,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肖寒月摇摇头。
赵幽兰道:“因为有你!”
“我?”
“是的,你给了我反抗的勇气。”
肖寒月笑一笑,道:“能得如此,是我之愿,幽兰,武凤和那黑衣人失去武功,也是你施的手段了?”
“不错,我在食物之中,放下了一些药物,可以使一个人筋骨软弱,不过,不会伤害他们,只要服下解药,很快可以复元。”
肖寒月沉吟一阵,道:“那药物,还有没有别的作用?”
赵幽兰凝目思索一阵,道:“可能会使一个人性格变得和顺一些。”
肖寒月心中忖道:配制得法的药物,竟有如此强大之力,能使一个人武功消失,性格改变……”
赵幽兰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得走了,杏花一个人恐怕无法照顾?”
肖寒月道:“幽兰,虽然你保护自己的能力很强,但也要小心一些,江湖上的诡计、阴谋,防不胜防,你不会武功,尤要提防飞刀、毒针一类的暗器。”
赵幽兰点点头,取出一个白玉瓶子,道;“这里有十二颗防毒丸,每一粒的效用,可以维持两个时辰,眼下之后,可避毒蜂、药蚊的追袭……”
肖寒月接道:“如是被毒蜂、药蚊咬伤的人,这药物能不能解救?”
“能!不过,一粒只能救一个人,同时可以保护很多人,只是配制这种解药的主药,存量不多,不能浪费。”
肖寒月点头笑一笑,正想再问一些饲养药蚊的事,赵幽兰已先行接道:“此事请肖兄暂守隐密,我走了。”
她回身急步而去。
想一想,也许赵姑娘有不便的苦衷,肖寒月也只好暂时按奈下好奇之心,掩上房门,运气调息。
谭三姑赶到赵府时,已是掌灯时分,王守义、何刚、张杰、罗镳,也在赵府,只不过,他们带着一批精干的捕快,和重金聘来的六名镖,分守在赵府各处。
既然,要把赵府作为发号施令的堂口,自然要加强防守,赵姑娘有银子,又不怕花,办起事来,自然容易,由韩怕虎出面,以一人每月五两银子的价钱,请来了金陵城中三家镖局内六位镖师,单是这一项开销,一个月,就要三千两银子。
谭三姑阅历丰富,目光锐利,一路观察下来,发觉赵府中的戒备森严。
事实上,韩怕虎、张杰等四人再加上镖师,十位相当不错的高手,配合着三十多精干捕快,防守赵府这片不算太大的地方,确也到飞鸟难渡的严密。”
“这里的防守布置……”
谭三始有些赞许的说:“看起来比王府还要严密。”
张岚笑道:“这里的地方不大,呼应上方便一些。”
谭三姑道:“不只是应天府的人吧?”
王守义道:“班房的人,只能摇旗呐喊,最重要的还是张兄请来的几位朋友。”
“还请来几位镖局的镖师……”
张岚解释说道:“金陵三家大镖局,每一家请了两位,虽然,他们不一定是镖局里武功最好的镖师,但他们接下生意,一旦出了麻烦,总不能坐视不理。”
言下之意,是把三家镖局子也拖了进来,镖师挡不住的事,总镖头自然不能不理。
谭三姑笑一下道:“也只有如此了,张兄,铁伞什么时间可以交货?”
张岚道:“我要他们最好的材料打造,明天可以先交二十把。”
谭三站点点头,道:“一共造了多少?”
“五十把。”
“应该够用了,肖公子设计的铁伞,既可保命。又可克敌,老身替它想了一个名字,叫作阴阳伞……”
常九接道:“好名字……”
“如果肖公子能再想出几招武功,配合阴阳伞的妙用,那就威办更大了。”
肖寒月沉吟了一阵,道:“这方面寒月倒也想过,似乎只有一招剑法上的变化,可以套用,我已把它略作修正,不知是否合用?”
谭三姑道:“那必是一招绝世奇学,老身也想了三招变化,加上肖公子想出来的,把它配合起来,立刻传授给他们;不过,学的人一定要有相当的武功基础,才能在一两天,学习纯熟,应用克敌,这人选方面,得要张兄和王总捕头决定了?”
张岚道:“老前辈和肖兄除外,我们在座三人,韩怕虎、何刚,大概可以,至于那六位镖师的武功如何?我不太清楚,要老前辈看看他们的武功再决定了。”
王守义道:“应天府的人,只有张杰、罗镳可以试试,但还得谭前辈看看他们的身子再说?”
谭三站道:“肖公子那一招,老身要学。”
“不敢当,老前辈想的三招,寒月也想练习。”
谭三姑年纪虽大,性子却急,立刻把韩怕虎等十人,请入花轩,要他们当面献艺。
十人之中,韩伯虎武功最高,何刚次之,张杰、罗镳和六名镖师,都在伯促之间,勉强可以。
谭三姑借用一把普通雨伞,先把三招变化演练一遍,虽只三招,除了韩伯虎很快学会之外,其余九人,耗去快一个时辰,才练熟悉,张岚、常九、王守义虽未下场演练,也都虽未下场演练,也都跟着比划,只觉这三招和阴阳乎配合得十分佳妙,比自己的一身武功,高出很多,白发龙女之名,果非虚传。
肖寒月也暗也学习,他是难得的武学奇才,看过一遍,已了然于心。
学会潭三姑三招变化,肖寒月也传了一招,其变化之妙,和白发龙女的三招,又自不相同,虽是一招,却融合了防守、攻敌、和发射伞中暗三个步骤,变化突如其来,全无脉络可寻,就连谭三始也暗中练了几十遍,仍觉无法得心应心,其他的人,那更是拿捏不准,完全走样了。
练了半个时辰,没有一人练成,肖寒月虽然用心教导,仍是收效不大,不禁有些气妥,叹息一声,道:“也许在下传援方法不对,倒是累了诸位啦!”
谭三姑笑一笑,对韩怕虎等人说道:“肖公子这一招深博奇奥,恐非短时间,可见成效,你们记住要诀,自行练习吧!只要能练得三五成,就是你们的造化了,已过初更,不耽误你们时间了。”
韩伯虎等十人退去,肖寒月苦笑一下,道:“在下惭愧!”
谭三姑道:“别说他们了,连我都练得有些吃力,你的武功别具一格,和你练得内功配合,才能完全发挥,剑帝奇学岂是人人能够练的,他们之中,能练到五分成就,再和本身武功融汇,就够他们受尽了。”
事实上,张岚、常九、王守义,也都有束手缚脚感觉,但他们都能感觉到,那是很精奇的一招,暗中决定,痛下苦功,把这一招学会。
谭三姑喝了一杯茶,道:“这赵府之中,受到过袭击没有?”
王守义道:“被发觉一次,生擒一人。”
谭三站道:“肖公子出了手?”
肖寒月摇摇头,道:“不是。”
“噢!那是什么人?”谭三姑目光转动望着张岚。
“也不是我!”
张岚解释说。
谭三站道:“那究竟是何人出手?”
王守义道:“老实说,那人怎么被擒,到现在,我们还是不太清楚?”
谭三姑怔了一怔,道:“不太清楚,什么意思?”
王守义道:“他们已突破警卫,潜入花园,但却被一种奇怪的暗器所伤“总该有一个施放暗器的人吧””
王守义摇摇头,道:“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无法找到那暗中帮忙的人?”
谭三姑沉吟了一阵,道:“那人伤在什么样的暗器之下?”
王守义看看张岚,道:“一种使人晕迷,失去抵抗能力的暗器。”
谭三姑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接道:“那人怎么醒来的?”
王守义道:“赵姑娘给他一粒解药……”
谭三姑奇道:“你是说,赵姑娘给他一粒解药,人就醒过来了?”
“正是如此,赵姑娘医术,已得赵大夫的真传,不但能配制各种解毒药物,而且,也能调制一种迷魂药粉,以鬼刀侯玄那样的身手,也为那药物所制。”
王守义说得十分清楚,但谭三姑心中的疑问,却是越来越多,药物制敌,和暗器伤人,完全是两回事情,不禁一皱眉头,道:“王总捕头,施放暗器伤敌,也是赵姑娘了?”
王守义道:“应该不是,赵姑娘不会武功。”
事实上,王守义心中也是疑问重重,自己都不明白,如何能说得让人明白。
但肖寒月心中明白,只不过,不能说出来罢了。
“找出一点眉头没有?”
常九点点头,道:“最可疑的是杨尚书的府第,不过,在下不便搜查。”
王守义道:“杨尚书不在家中,只有杨夫人常住金陵,人口不多,怎么会……”
乌衣巷中三大宅院,如果七王爷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应该出在李大将军府第,一则是李家世袭武将,家传武功高强;二则是李大将军远在边关,李夫人大半时间随夫在外,只有李公子留在金陵,李公子年轻好强,惹过不少麻烦,而且交游亦很复杂,更可疑的是近一年来、一向呼朋喝友到处宴玩乐的李公子,突然间销声匿迹,深潜李府,足不出户的反常情形。
只听常九冷冷说道:“错不了,除非杨府之中,也有一条地道,通往别处?”
谭三姑微微一笑,道:“其实,七王爷府中那条地道,可能通入杨府中,不知何故,竟然为人封闭起来。”
常九道:“老前辈不提出来,在下也不便多问,那条地道的出口,老前辈是否知道。”
“知道,地道出口,就在郡主的书房之内……”
张岚吃了一惊,道:“这岂不是太危险了?”
谭三始接道:“我来之前,已在入口处动了手脚,安排了防守的人。”
常九道:“那条地道,建筑的年代已很久远,照我的看法,不但可以通过王府、杨宅、将军府三处宅院,只怕还会通往别处?”
谭三姑道:“当年燕王南下请君侧,建文帝……”
她突然住口,摇摇头,叹道:“此乃是皇家的家务事情,不谈也罢,但那条地道,却是内接皇宫,源远然长,不过,大部分都被封闭、截断。”
常九点点头,道:“这就对了,那地道可以并行数人,工程浩大,决不是武林中人,秘密建筑而成。”
张岚道:“常兄,你究竟瞧到了什么?肯定了杨府可疑。”
“两个武林人物,进入了杨认之中,也许他自觉易容之术十分高明,但却无法逃过我常某人的法眼。”
王守义道:“从那个方向进入?”
常九道:“北面,虽和民宅相接,但中间隔有一条宽大的沟渠为界。”
“不错,那一条沟渠,划开乌衣巷中三大府第和一般民宅接连的界线,只有杨府一面临渠,常兄,可看到他们怎么越过?”
常九道:“他们飞越沟渠而入,直落入院墙之内,够明显了吧!”
王守义道;“那条清渠,引有河水,深过九尺,宽近三丈……”
常九接道:“对!一跃直入院墙之内,非绝佳的轻功不能办到,常某人就自知没有那个能耐,可是我亲眼看到,绝错不了。”
“如照官府的方法,应该如何?”
王守义道:“证据不足,官府中人,无法下手。”
谭三姑道:“那就采用江湖人的办法,咱们府入杨府,查看一下。”
肖寒月道:“几时动身?”
谭三姑道:“不用急,最好先让他们派人来赵府之中,咱们以逸待劳,要进杨府探看,等拿到阴阳伞再去不迟。”
肖寒月道:“那不是要两三天吗??“急也不在一时,一旦到了正面相对,恐怕是一场很惨烈的搏杀,白羽令门中人暗器,除了阴阳伞之外,恐怕无法抗拒。”
肖寒月暗暗暗息一声,忖道:看来,她对白羽令门中人,畏惧极深。
张岚道:“天已不早,谭前辈,是否要返回王府休息?”
“不!由今夜,老身就住在赵府中了,张兄如果没有事,最好也留在这里,如果不把王府率和漩涡,他们可能还会对王府心存顾忌。”
张岚道:“我明白老前辈的意思,我让他们替老前辈准备一间静室。”
赵府虽然不太大也不算小,房屋甚多,谭三姑留下来,张岚、王守义,也都留了下来。
张岚取来了阴阳伞,谭三姑立刻下令练习,这些人中,以她的辈份最高,很自然的,成了发号施令的人。
花了一天一府的工夫,张岚、韩怕虎等,都把谭三姑传的三招,练习纯熟,但肖寒月那一招“风雷并发”,都是练得参差不齐,而且,练的形式不一,但也总算各有所获了,但却没有一个人,练得和肖寒月完全一样。
但阴阳伞的妙用,各人却已体会,尽量把它溶合于自己的武功之中。
谭三站在赵府住了三天,但一直没有和赵幽兰见过面,赵姑娘深居简出,一直躲在居住的跨院中,但已传出了话,府中一切事务,都由张岚作主,账房里准备好了数十万银票、金叶子,由张岚下令支用。
赵姑娘托张岚而不托肖寒月,实是经过了一番巧思,既显示了对张岚信之重,却替肖寒月减去了不少的捆扰。
第四天初更时分,谭三姑决定赴杨府一探究竟,选了肖寒月、常九、王守义、韩伯虎同行,留下张岚坐镇在赵府,但她却希望在去杨府之前,能和赵姑娘见个面谈一谈。
但张岚却代替赵幽兰回了话,赵姑娘身染微恙,至少还得三天才能出来拜见谭三姑。白发龙女心中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三更时分,带着肖寒月、王守义等一行五人,直扑杨府。
五个人都换上了夜行的装束,除了随身的兵刃之外,每人都带了一把限阳伞,肖寒月设计此伞时,已经想到方便携带,可以折叠一处,藏在身上,用时取出,只要一抖,借机簧之力,很快张开。
这就使得艺业博杂的常九,大感佩服,肖寒月不但是习武上的天才,可以飞渡,但随行之人,是否能一跃而过,确实大成问题,如若常九说的是实话,一跃飞渡的人,确然是第一流的身手。
王守义回顾了韩怕虎一眼,低声道:“韩兄弟,能不能飞跃而渡?”
韩伯虎苦笑一下,道:“没有把握……”
肖寒月接道:“如此宽阔,在下也没有一跃而过的把握,何况对岸没有接足之处,除非能飞渡深壕,越过围墙,一跃不及,只有跃落水中了。”
谭三始回顾了肖寒月一眼,笑道:“诸位既然没有飞越护符深壕的把握,只有绕道进入杨府了。”“那倒不用……”
常九由身上取出一捆细索,接道:“只要有一人能飞越此壕,把索绳系在围墙里面的大树之上,咱们就可攀索而过了。”
王守义看那索绳,能不能承受一个人……”
常九接道:“这是上佳的蚕丝、银线合成,叮以吊起三百斤的重量。”
谭三姑取过细瞧了一眼,道:“好!我先飞渡。”
暗提真气,腾空而起,一跃两丈多高,夜色中有如巨鸟掠空,横渡的三丈的深壕,落入围墙之内。
肖寒月吁一口气,道:“好身法……”
常九低声道:“肖兄弟,你真的飞踱不过呀?”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我……不知道”
借绳索之助,王守义、韩伯虎、肖寒月都轻易渡过,常九走在最后,收好索绳,跃下围墙,发觉了这竟是一座荒凉的花园。
园中高大的白杨,垂柳树下蔓生着及腰的杂草,占地约五亩大小,看荒凉凄清景象,似乎是这座后园,已经有多年没有打扫、修整过了。
谭三姑皱皱眉头,低声道:“常九,你没记错吧?”
“不会错,连咱们进入杨府的路线,也完全一样。”
“怎么会如此的荒凉……”
王守义也有些大惑不解地说道:“杨尚书圣眷正隆,汤夫人尚留金陵,什么原因,竟使府中花园如此荒芜,当真是不可思议了?”
常九右手高举挥动,以便在夜色中,使人看得清楚,此时夜阑入静,这荒废的花园中,目力所及处不见一点灯火,虽是微小的声息,仍可传出甚远。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常九的身上。
常九示意群豪分散隐伏,立刻伏地倾听。
王守义和肖寒月处于一处,忍不住低声问道:“肖兄弟,常九装模样的,好像真会传说中的天视地听之术?”肖寒月点点头,道:“天视之术,我没见过,但常兄会地听,绝不会错……”
忽见静伏于地的常九,又举起一只手,左右摇动一下,立时缩入了一丛荒草之中。
王守义小心翼翼的转动目光,四下探视,却瞧不出一点迹象,心中暗暗驾道:常九这老小子,倒会捉弄人哪!
心念未息,呼的一阵劲风,掠顶而过,落在两丈外的荒草之中,着地无声。
那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黯淡的星光之下,手中的长刀,闪动着冷森的光芒。
果然有人来了,王守义不禁暗叫一声惭愧。
只看那人如巨鸟飞落的身法,已知是一流高手。
黑衣人卓然静立,目光转动四顾了一阵,突然发出两声鸦噪般的鸟鸣。
余音未绝,连声衣袂飘风,两个黑衣人疾掠而至,和那先到的黑衣人会合一处。
原来那鸦噪的声音,竟是他们连络的信号。
三个黑衣人由三个方向现身,分明是听到什么警讯,围堵了过来。
肖寒月运足目力,发觉这三个黑衣人穿着衣服形式一样,手中的兵刃,也是一样细长如剑,但却是一面薄刃的长刀。
使用这种兵刃,能自然给人一种骠悍、犀利的感觉。
肖寒月想到了杀手风七,似乎也是同样的兵刃。
难道这些黑衣人,也是风字排名的杀手?三个黑衣人会合一处,并未交谈,只交换了一个目光,立刻分布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阵势,相背面阵势,相背而立,六道目光,不停向荒草中探视。
忽然,一个黑衣人飞身而过,扑向丈余外一处草堆,长刀过处,杂草纷飞。
一道剑芒飞起来,挡开长刀。
原来是韩怕虎隐身之处,被人发觉,那一刀十分凌厉,迫得韩怕虎拔剑拒敌。
黑衣人一语不发,长刀疾攻,一口气攻了十三刀,刀刀直取要害,凶险绝伦。
肖寒月目光过人,看得十分清楚,韩怕虎在对敌之中,连用了谭三姑的传援的两括武功,那本是施展阴阳伞的招术,韩伯虎竟把它融入了剑法中施用,也幸得如此,仗此两招护身,才没有伤在对方刀下。
王守义虽没有肖寒月看得精细放微,但也看出了韩怕虎连连后退,处境甚危,正想挺身而起,喝止对方行凶,却被肖寒月一手按在肩上。
原来他身为捕头多年,每次办案缉凶,和对方动手相搏时,都堂堂正正的亮出身份,邪不胜正,倒也有相当的威吓作用,眼看韩伯虎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不自觉地要发官威。
忽见寒芒飞射,黑衣人凌厉无匹的刀势,全被接了过去。
原来,白发龙女谭三始飞身而出,挡住了那黑衣人。
韩怕虎拂拭一下额上的汗水,长长吁一口气。
他被礼聘为威远镖局的副总镖头,也算是江湖上年轻一代中的高才,人未到,两只寒芒如电的长刀,分左右攻向韩怕虎。
谭三姑身躯横移三尺,长剑一展,接下左边攻来的一刀,力搏两个刀手。
韩怕虎不是敌手,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长身而起,铁尺一挥,加入战圈。
这时,六个人分成两外恶战,谭三姑以一敌二,王守义、韩怕虎却以二敌一。
动上手,王守义才算真的领教了黑衣人长刀招数的凶厉,每一刀都是取命夺魂的攻势,两人合力竟还是攻少守多。迫得王守义不得不取出钢索应战,才算把局面稳住。
既然已动上了手,肖寒月不再隐藏,缓缓站起身子。
常九也亮了相,行走至肖寒月的身侧,道:“今夜之局,只怕很难善了,我见过不少高手相搏,却从没有见过那些黑衣人的打法,招招都是拚命的架势。”
肖寒月道:“他们本来就是杀手,学的刀法,自然也都是最凶厉的刀法。”常九道:
“幸好今天有白发龙女这等高手同来,否则……”
想到肖寒月的武功尤在白发龙女之上,突然住口不言。
肖寒月接道:“谭前辈武功高强,剑法博大深奥,力敌二人,似是有余力,王兄、韩兄以二对一,也暂可保持不胜不败之局,我担心的是,再有敌人现身,那就……”
“那就要看你的了。”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我…”
“对呀!追踪侦察,我常某绝不后人,但对敌搏杀,要看你肖兄弟了。”
“我担心,胸中熟记的剑招不多,缠斗下去,恐怕三五十个照面就没有可用的新招了,再者,我怕……”
常九接道:“怕……你怕什么?”
肖寒月摇摇头。叹道:“我怕出剑伤了人。”
“什么?”常九有些气结地说:“动手相搏,优胜劣败,你怕伤人?”
“是啊!自和谭老前辈动手之后,就思索自己的剑招,好象霸气太重,招出如狂,恐怕收手不住,伤了人命如何是好?”
常九叹口气,道:“你怕不怕人家伤了你?”
“当然也怕,不过,杀人的事,寒月从未经过,一旦血染征衣,残躯断肢,实不忍心……”
“肖兄弟……”
常九有些无奈地说:“你应该读书的,为什么要学剑,江湖生涯,本就残酷,强存弱亡,难免会手沾血腥,嗲不伤人,人要伤你……”
肖寒月接道:“可是我……”
“你要想想赵姑娘,赵大夫!你伤的是江湖败类、杀手,你是在行快仗义,以杀止杀就算你不忍心取他们的性命,也该使他们失去武功,不再为恶。”
肖寒月点点头,道:“常兄之言,倒也有理。”
常九吁一口气,忖道:总算解开了他的心结,要不然,纵然机临危困,他也很难下出手的决心了。
就在两人谈话的工夫,夜暗之中,突然又出现四个黑衣人,同样的黑色劲装,同样的细长钢刀。
这些人似是都不愿说话,一打量场中形势,立刻分头而上,一个夹攻谭三姑,一个扑向王守义,另两个却绕道向肖寒月和常九扑来。
白发龙女剑招连变,刺伤了一个黑衣人的左臂,但他受伤不退,攻势反而更见凶厉,刀走险招,全是同归于尽的拼法,这就使得谭三姑心中也有些震惊了。
眼见又有四个黑衣刀客现身,顿感今夜之局,难有善终,忍不住转头望向肖寒月……就这心神一分,忽觉肩头一凉,衣衫破裂,一阵伤疼,心中大骇,赶忙收慑心神,剑势连变,稳住险局。
这些黑衣人的刀法凌厉,如同水银泄地,无孔不入,由不得一点大意。
常九急急叫道:“谭前辈分心受伤,恐难以一敌三,王守义、韩怕虎如被分开,两人也支持不了多久,你……”
一股刀风逼过来,常九扬动手中的黑色铁筒,封开刀势。
这是地鼠门中的特异兵刃,叫作如意棒.筒中套筒,都是精钢打成,既可用作钻入地下的助听方器.也可用作克敌的兵刃。
目睹这黑衣人的凶厉刀法,常九亮也了全部的家当,展开了拼命的搏杀。
肖寒月目光转动发觉了王守义、韩怕虎被他开,顿时被两个黑衣人疯狂的刀法逼得连连后退,已无还手之力。
加上了一个黑衣人的围攻,谭三姑也被一片刀光包围起来。
目睹同伴,都陷入了危境,肖寒月顿感热血沸腾,右手握在了剑把之上。
这时,对付肖寒月的刀手,正由高空飞扑面来,刀势如虹,劈了下来。
原来,他跃上了一棵大树,然后,由树上飞扑过来,凌空下击。
肖寒月宝剑出鞘,目注来敌,疾闪两尺,长剑刺出。
一击而入,长剑刺入了黑衣人握刀右腕,腕脉断崩,内力顿失,碰然一声,跌在地上,长刀月兑手。
骠悍的黑衣杀手,虽然立刻爬起,但已失去了动手的力量。
肖寒月不再多看,转身一跃扑向王守义,挥剑刺出,就那么准,一剑洞穿了黑衣杀手的右肩,黑衣人微微一呆,王守义铁尺疾出,点住了黑衣人的穴道。
肖寒月人随剑转,斜斜劈出,斩下了别一个黑衣人的右臂。
这黑衣刀客正逼得韩伯虎险象环生,被肖寒月一剑断臂,尚未所觉,右手仍然攻向韩怕虎,鲜血喷射了韩伯虎的前胸,韩伯虎一剑直刺,穿喉而过。
肖寒月出三剑,伤了三个黑衣刀客,飞身一跃,扑向猛攻常九的黑衣刀客。
他不顾暗袭,大喝一声:“看剑!”
黑衣刀客疾转身躯,一刀对刺过来。
双方面势道都极快速,刀、剑对刺,很可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王守义、韩怕虎看得呆住了。
刀、剑相错的一刹那间,肖寒月剑势忽然一摆,竟把黑衣人长刀封到外面,长剑穿肩而过,但两人身躯却已快撞在一起,肖寒月左掌拍出,击在了黑衣人的前胸之上。
王守义、韩怕虎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黑衣人已倒飞出七作废八尺外。
常九更是早已留心,一直想看出肖寒月的剑路,但他全神贯注,还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举手投足之间,连伤四人,肖寒月目光又转到围攻谭三站的刀客身上。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声鹰鸣之声,围攻白发龙女的三个人,忽然收刀一跃,退出丈外,去如流失,消失在围墙之外。
他们来自何处,没有清楚地瞧见,但他们去时跃出围墙,那显示别有用心,不让人发觉他们的来路去向了。
肖寒月等缓步行进了谭三姑的身边,王守义道:“老前辈受伤了?”
谭三姑道:“被他们划了一刀。”
王守义取出袋中的白纱、药物,替谭三姑包扎起伤势,才发觉竟然不轻,刀口有三寸多长,四分多深,上身罗衫全为鲜血湿透。
谭三姑微闭双目,调息了一阵,才睁开以目,道:“厉害呀!这一战,我们没有人受到伤害,总算是侥幸了。”
韩伯虎道:“如果不是肖兄,只怕我们都已作了刀下之鬼。”
谭三姑道:“这些人骠悍凶厉,不畏生死,只救伤敌,老身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人物,息隐复出,竟然又大开了一次眼界。”
王守义目光中露出无限敬佩,望了肖寒月一眼,道:“但肖兄弟却一剑伤敌,出手四次,伤了他们四个。”
谭三姑点点头,道:“有没有留下活口……”
“没有,常某已经查看过了,两上被击杀,两个受伤后,自绝而死。”
肖寒月道:“天近五更,老前辈又受了伤,咱们回去休息一下,明晚上再来如何?”
谭三姑点点头。
中午时分,王守义、韩怕虎、张岚、常九都已聚在赵府的赏花轩中。
这地方,已经成了几人商谈要事的集会所在,但谭三始和肖寒月却未参与。
张岚听到了昨夜搏杀情况,心中大为震动,敌人的势力强大,显然非已方实力能敌,虽然有谭三站和肖寒月两大绝顶高手,但力量究属单薄,很难抗拒对方人人善战的强大组合。
但韩怕虎却是津津乐道肖寒月的奇奥剑法,也提出了心中疑问,怎么在和那样骠悍的高手对阵中,能够剑剑都不落空,一出手就伤了敌人,似乎已超越武功的范畴,是不是有些奇怪?王守义点点头,道:“不错,是有些不可思议,肖兄弟的剑法,没有连贯的变化,没有相接的招数,刺出一剑就是一剑,大背了武学常情,严格说,那不算什么剑法,怎会有那么强大的威力?”
张岚沉吟不语。
他有着和王守义相同的疑问?自是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常九忍不住了,轻轻咳了声,道:“练剑有成者,能够一剑化千锋,泼水不入,但到了至高的境界,就会返璞归真,千锋集一,那一剑之中,含有着无数变化,只要稍有破绽,就能乘虚而入,事实上,任何剑法、刀招都有防守上的破绽,肖公子的剑法,大概是已到了这种境界。”
“不完全对……”
谭三始缓步行入了花轩。
她虽然失血甚多,但内功精深,经过了半天的坐息休养,已然疲态尽失,精神奕奕。
张岚等站起身子,拱手让坐。
谭三姑也不客气,先行坐下,才示意群豪落坐,笑一笑道:“肖公子练的剑势变化,贯穿全局……”
韩怕虎接道:“老前辈,咱们人手少,而且又遇上了江湖从未闻听的诡异强敌,如果肖公子肯把他的剑招,传一个两招出来,咱们人人都有了克敌之能,不用再邀人助拳,就可以抗敌了。”
谭三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韩怕虎怔了怔,道:“为什么?是肖公子隐技自珍,还是咱们的天份不够,但他的剑招既不相贯连,就算咱们不及肖公子的天份,但一番苦功,练成了一招、两招,大概总还可以吧!”
张岚、王守义等都未阻止韩怕虎,事实上,他们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出必伤人的剑招,练成了一招、两招,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练武的人,那一个不想追求这等境界。
谭三姑摇摇头笑道:“肖公子胸襟广阔,绝不隐技,事实上,他已经传过各位一招了,不知韩兄弟把那招‘风雷并发’练到什么程度了??韩怕虎脸一热,道:“我……”
“不用难过,连我也练不熟翻,事实上,我们永远没有办法练到和肖公子一样的境界。”
张岚心中不眼,接道:“这又为了什么?一年、两年不行,难道十年八年也练不好一招剑吗?”
谭三站身经昨夜一战,人也变的大为和气,淡淡一笑,道:“剑帝创出他的七煞剑招,配合了他练的内功、目力和一种奇妙的步法,所以,才能剑出伤人,那一剑之内,已揉合了剑帝的才慧、厉练,和他特异的内功成就,实是玄妙无方,我的肖公子的内功可能已到了任、督二脉相通的成就,也许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张岚道:“打通任、督二脉,没有三五十年修为,恐怕不太可能。”
“别人不能,但剑帝能……”
谭三姑说:“他一生未收弟子,忽然收了肖公子这么一个传人,必是难弃肖公子的天赋才资,老身说他任、督二脉已通,并非猜测之言,常言说他轻轻一掌,震飞一个黑衣刀客的身躯,老身就算全力施为,也未必能够办到。”
张岚道:“这中间还有如此的学问,得承前辈指点,使晚辈茅塞顿打了。”
韩怕虎叹息一声,道:“看来一个人的命运,当真是早有注定,后天的努力、苦学,很难有所突破了。”
“半由天赋,半由只……”
谭三站说:“韩老弟,各有缘遇,莫羡人,剑帝如还活着,应该有一百多岁了,这么多年来,就看上了一个肖寒月,以剑帝的严苛,也是不完全看上他天赋习武的资质,这中间的遇合,还得肖公子纯厚之性、智慧、学识,样样符合才行,你肯用功上进的天性,老身倒是有些怜爱了……”
张岚大声叫道:“伯虎,还不快些拜师!
韩怕虎离座而起.拜伏于地,道:“前辈成全,请收弟子入门。”
谭三姑道:“好,你起来,此刻时机非常,不用拜大礼了,就此一言为定。”韩伯虎道:“多谢师父。”
站起身子,不敢再坐。
张岚道:“也不能太过简单,我要他们备酒席,让伯虎敬你老几杯。”
谭三姑笑道:“酒饭总是要吃,不要刻意张罗,怕虎坐下,老身有一句话要嘱咐各位……”
韩伯虎应了一声,坐回原位。
“好好好……”
常九说:“前辈请吩咐,我们洗耳恭听。”
谭三姑道:“肖寒月传招‘风雷并发’,可能是七煞剑招的绝学,老身的看法,他可能稍作修正,消却了不少霸气,咱们都不能练到和他一样,但如能下番苦劲,融合于自己的武功成就之内,必会是一招制敌保命的绝学……”
目光四顾一阵,谭三姑又缓缓接道:“老身把伯虎收入门下。”
“是是是……”
张岚恭谨地应道:“咱们不说出去。”
“午饭之后,希望诸位好好调息一下,今晚老身想早一点去杨府废园,仔细察看一下。”
王守义道:“老前辈的伤势……”
“不要紧,以肉之伤,已快恢复,不会影响到老身的行动,怕虎,午饭之后,你去我房里一下,老身先指点你几招应急的剑法,你天赋不错,而且有很好的基础,我相信会很快突破目前的成就。”
“多谢师父成全。”
这时,肖寒月也正大步行来花轩。
张岚拍拍身侧的座椅,笑道:“肖兄弟,这边坐。”
肖寒月步入座位,一面笑道:“我坐息了一阵,想不到竟然已过午时。”
谭三姑道:“肖公子是否还有雅兴,今夜再入杨府废园一行?”
肖寒月道:“如果前辈的伤势不妨事,在下自当奉陪。”
谭三站道:“今夜再闯废园,希望能查点眉目出来,所以,只有肖公子和老身两个人去。”
常九道:“至少常某要以同往……”
韩怕虎接道:“弟子……”
谭三站挥挥手,道:“老身既为诸位推举主盟,诸位最好能听老身的安排,常兄经验丰富,又善地听之能,可以同行,其他的人,全力保赵府,他们昨夜折损四名高手,很可能今夜袭赵府报复。”
肖寒月目光转身王守义,道:“昨夜杨府废园,连伤数命,岂会全无征兆,应天府有没有接过报案?”
王守义微微一怔,道:“如若杨府报案,府衙快班五定会尽快通知我,现在未接通知,只怕……”
肖寒月沉吟了片刻,道:“双方动手,有半个时辰之久,杨府中人,岂会全无所知。”
常九道:“民兄弟,咱们用的江湖办法,你怎么一直希望杨府报案呢?”肖寒月微微一笑道;“大白天能去杨府废园查看,也许更容易找出隐密。”
“对!诸位扮作捕快,跟在下到杨府中去,堂堂皇皇查个明白,岂不更好。”
张岚道:“话是不错,但杨府如未报案,咱们找不到进入杨府的借口。”谭三姑道:
“那也容易,今夜再入杨府废园,放一把大火,让他们没有掩遮,看他们报不报案?”
王守义道:“千万不可伤到杨府中人,也不能烧得太厉害,要适可而止。”常九哈哈一笑接道:“看看你这付模样,作官的人,也实在叫人同情。”
王守义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王兄………”
肖寒月微笑接道:“如若咱们照规矩办事,进入杨府,你能担起这个担子吗?”
“只要能交代过去,让我占住一个理字,我准备豁出去了。”
常九笑道:“这几句话听起来,倒还有点豪气。”
谭三姑笑一笑,道:“肖公子似乎已胸有成竹?”
肖寒月笑道:“晚辈只提出一个策略,是否可行,还要由老前辈卓栽了?”
谭三姑道:“好!你说。”
“乌衣巷中有应天府的捕快巡行,只要王总捕头办回个手续,说是巡夜捕快报案,杨府中昨夜被盗匪入侵……”
“慢来,慢来……”
常九说:“他们要是来个死不认账,那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这也可以看出杨府中人,是否和咱们昨夜遇上的杀手有所勾结,唉!侯门深如海,那里发生了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也许,杨夫人受了什么威胁,不敢报案,装聋作哑的,让他们占用了府中的房舍,作奸犯科……”
“肖兄弟说得对……”
王守义一下子站了起来,接道:“究竟是读书人,足智多谋,想的比我这做官的还要周到,杨夫人如遇困制,咱们也该帮她一把。”
张岚点点头,道:“不错,咱们早该想到这一点了。”
谭三姑道:“看来,肖公子也把我给说服了。”
常九道:“咱们几时动身?”
王守义道:“救人如救火,既然咱们想到了,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肖寒月看看天色,道:“刚过午时,如有两个时辰,应该是搜查得很仔细了,如若他们真的躲在杨府中,规模一定相当庞大,找起来不会很难,人手如何调配,那就由谭老前辈分派了。”
谭三姑沉吟子一阵,道:“这等堂堂正正的去,人手自然可以多一些了,留下张杰、罗铺和六个缥师防守赵府如何?”
王守义道:“老前辈,杨家诗书传家,不懂武功,大队人马才能使他们感觉到官府中的力量庞大,要他们相信我们真能保护他们,他们才会合作。”
谭三姑道:“王总捕头的意思是……”
“要张杰、罗镳,带上二十个捕快随行,各带强弓、长箭,一旦动上手,也许可派点用场,不知前辈意下如何??“好!”谭三姑说:“二十张强弓齐发,大白天威力惊人,就算一流高手,也难应付,就这么决定了……”
目光一掠张岚,接道:“张兄方便同行吗?”
“可以,改装一下,扮作捕快……”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肖寒月、常九、张岚、何刚,韩怕虎都换了捕快衣服,连谭三姑也扮成了捕快身份,张杰、罗镳,各带十名弓箭手,由王守义带着,浩浩荡荡赶到了杨尚书的宅院。
这是堂堂正正的叩门拜访,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左右灰色长衫的老者,一见那么多人,佩刀带剑的立刻吓得呆了,但王守义报出了身份之后,那老者立刻神气起来,冷笑一声,道;“什么?应天府的班头,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王守义道:“尚书府是不是?”
“知道,你还敢来掠扰,别说你是一个捕快头儿,就是应天府正堂,也没这个胆量啊!”
王守义看那开门老者,架子越端越大,立刻一沉脸色,道:“老兄,我们这可是办公事,有人报了案,应天府不能不管,我带了这么多人手来,是要保护杨夫人,你老兄快去能报一声,见不见我,要杨夫人作主?”
灰衣老者冷冷说道:“你敢小看……”
张岚一上步,一把抓住那灰衣老者接道:“我们总捕头也是五品官职,你不过是个门房罢了……”
口中说话,右手微一加力,那灰衣老者立刻痛出一头大汗,大张嘴巴,道:“轻一点,轻一点,我这就去通报……”
张岚接道;“带我们一块进去……”
灰衣老者一呆道:“这个……”
张岚又一加力,灰衣老者忍不住妈呀一声,道:“行,行,我带你们进去。”
杨夫人似是已先得到了通报,人已坐在大厅上等候。两个丫头分站左右,另有两个年约三十的黑衣劲装大汉,站在杨夫人身后五尺左右处。
尽管王守义早已有了准备,但面对着受过诰封的一只夫人,也不敢稍有失态,整整衣服,拜伏于地,道:“应天府总捕头,叩见夫人。”
杨夫人修养不错,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声音还算平静,淡淡说道:“王总捕头请起?”
“多谢夫人。”
杨夫人道:“你带着这佩刀带剑的捕快,闯我府第,是何用心?”
王守义道;“回夫人的话,我们不是擅闯,是门房带进来的。”
杨夫人道:“你们是押着他进来的,哼!这件事,我会找应天府说话!现在,你告诉我,你来干什么?”
“尚书府中昨夜阑贼,而且伤了人命,守义职责所在,不敢疏忽,特地,尽起应天府快班精锐……”
“你说出了命案?”
杨夫人接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是谁报的案?”
胸中早有计谋,王守义不慌不忙地说道:“是应天府在乌衣巷中巡夜捕快报的案,王守义正在追查江南名医赵百年失踪奇案,中午归衙,得到消息,立刻赶来保护夫人。”
杨夫人略一沉吟,道:“没有这事,你带他们回去吧!念你一番好意,我也不再追究你们了。”
说完话,右手连挥,示意王守义立刻退走。
这时,肖寒月、谭三姑,忽然举步一跨,同时行入了厅中,分行左右,飞扑向两上黑衣人。
两人的动作快速,杨夫人看到他们入厅,刚要喝止,双方已动上了手,谭三姑左掌、右指同时出攻,似是希望一举把人制住。
但那黑衣大汉武功不弱,竟然拳脚并出,封挡住了谭三姑的一轮快攻。
这时刻,就看出了肖寒月武功与众不同的地方,右手一伸,就扣住了另一个黑衣人的脉穴,左手疾出,点中了那人的穴道。
杨夫人回头观看,见双方打斗激烈,正待出声喝止,王守义却抢先说道:“这两位是……”
“是……是我们的护院武师。”
谭三始攻势如狂风疾雨,黑衣人虽失先机,但仍然挡住了谭三始的全力攻势。
能挡住谭三姑的全力抢攻,这人的武功,相当的高明了。
肖寒月冷眼旁观,发觉那黑衣人露出了多处破绽,保以谭三姑竟然不能乘虚制敌?但闻杨夫人大声喝道:“王总捕头,叫你的人停手!”
王守义说道:“我这就招呼他们住手。”
肖寒月心中一惊,右手疾快地点出一指。
当真是巧妙绝伦的一指,竟在谭三姑和那黑衣人飞舞的拳、掌中,抵隙而入,点中黑衣人的软麻穴。
谭三姑一伸手,抓住了那黑衣人的右臂,未让那黑衣人倒摔下去。
肖寒月低声说道:“对不住了,谭老前辈,我……”
“你早该帮我一把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很低了,耳际已响起了王守义的声音,道:“杨夫人吩咐下来了,不准动手,快退回来!”
风十三乘势又点了好黑衣人一处穴道,放下黑衣人和肖寒月双双退回。
肖寒月靠近了张岚身侧,低声说道:“张兄,小心他们吞药自绝,我点了他们的穴道。”
杨夫人目光转动,盯注肖寒月和谭三姑看,但两人已快速地混入了王守义身后的捕快群中。
王守义身后的捕快有十个人,穿着一色的捕快公服,佩带兵刃,除了有很敏锐的眼光,很难分辩出来。
另外,张杰、罗镳,各带了十个也穿同一服色的捕快,站在大厅外面,二十二个人,除了随身的兵刃外,还带着一张弓、一袋箭,看上去十分威武。
杨夫人看看大厅内,外的列队捕快,又回头看看两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叹息一声,道:“你们杀了他们?”
“回夫人的话,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
杨夫人接道:“那是说,他们还能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王守义道:“这个……”
张岚以目示意,王守义立刻接道:“听不到,除非,解开他们被点的穴道。”
杨夫人理一下花白的头发,黯然说道:“应天府巡防营的人,日夜在乌衣巷中巡查,为什么不能早些发现这件事情……”
张岚吃了一惊,道:“夫人是说……”
“两年多了,杨家府一直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我亲眼看到他们残酷的手段,杀死了我们府中的护院法师,杨府之中,由我起,不论仆妇、丫环,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这两年多的改变,你们竟然会无所觉……”
杨夫人说到伤心之处竟黯然欲泣。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王守义无限惭愧地说道:“杨尚书知道这件事吗?”
“他不知道,他一直驻在京都,很少回来,而且,他们警告我,只要泄露出一点消息,杨家将被一体诛绝,鸡犬不留,我死不足惜,实不愿拖累到杨家满门,我看他们的身手,来去如风,我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
“夫人,当真是受尽委屈了,侯门深似海,应天府中的捕快,实在不敢轻易来此掠扰,如非得贵府上发生凶杀、恶战,守义今天也不敢登门叩访……”
杨夫人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重大事情一般,急急说道:“快、快……快马上通知京都户部,要杨尚书防备他们……”
“是是是,守义立刻遵力。”
他回头对一个捕快低声吩咐几句,那捕快转身疾奔在而去。
杨夫人吁一口气,接道:“只要我的丈夫能防备他们的暗算,就算他们真的杀了我,也不会使我屈服。”
“夫人放心,京畿重地,防护森严,这般宵小,如何能得横行,只是让夫人受了两年多的迫害,应天府竟来发觉,属下深感不安,自当禀明上司,亲来拜见请罪。”
王守义一面说话,一面深深一人长揖。
杨夫人苦笑一下,微一欠身,道:“算了,七王爷府第,李大将宅院和杨府长第相连,他们的府中,都有不少侍卫高人,近在咫尺中,亦未发觉,责怪你们应天府,似乎是有些怕大欺小了。”
“夫人宽容,守义感激不尽,潜隐府中的奸人已被发觉,就该追查消灭,还望夫人指点指点……”
“杨府中四进宅院,被他们霸占三、四两进和后面花园,就算是前面这两进院落,也在他们的管制之中,进出杨府中之人,也在他们监视之下。”
王守义沉吟了一阵,道:“夫人,守义带了人搜捕,难免有一场激战,请夫人收拾一下,斩离府第,待守义肃清奸人之后,再请夫人回府如何?”
杨夫人目光一掠王守义,缓缓站起身子,回头对两个丫环道:“你们去我房中,收拾一些衣服出来……”
两个丫头齐声应道:“夫人,我们不敢……”
杨夫人突然向前跑去。
王守义何等机警,杨夫人看他们一眼,心中已有警觉,杨夫人站起身子,王守义已疾行两步,拦住两个丫头,右手亮出铁尺,谭三姑及时而出,扶住了几乎跌倒的杨夫人。
两个丫头,都不过十七八岁,面目绢秀,静立未动,看了王守义一眼,高声说道:“夫人,带我们一起走吧!”
杨夫人喘了口气,苦笑道:“到现在,难道你们还不肯放过我?”
王守义心中感慨万端,想那杨夫人乃是皇命诰封的一品夫人,竟然受制于人两年之久,连她贴身的丫头,也被换成了监视她的人,这潜伏杨府中的巨盗恶人,当真是手段恶毒、严密、滴水不漏,真难为了这位一品夫人,能够撑过这段日子,实是需要无比的耐力,极大的智慧,念转至此,怒上心头,目注二婢,冷冷说道:“你们是束手就缚,还是要我们出手?”
两个丫头突然转过身子,向后面奔去。但见两条人影,疾掠而出,韩怕虎和常九,早已蓄意待发,一跃之间,已挡在两上丫头前面。
意外的是,两个丫头,武功很差,对付杨夫人中是绰绰有余,在韩怕虎和常九手下,不过三招,都已被点住了穴道。
问明了内情,才真是令王守义大为吃惊,连张岚、常九那等江湖阅历丰富的人,也不禁惊叹敌人的设计周详。
原来,这两个丫头,都是自小进入杨府追随夫人身侧的丫头,但却被敌人利用,且传她们几招功夫,专以看管杨夫人,纵然有亲友来访,只要杨夫人不说内情,也不会引人怀疑。
王守义和张岚一番商议,决定先把杨夫人送往赵府,派了韩伯虎和何刚,并请肖寒月、谭三姑带了张杰和十名弓箭手先行进入后园。
办了无数的棘手奇案,这一次,王守义真正感觉到压力奇重,牵涉入案的人竟是王公大员、一品夫人。
张岚、常九动手搜查过两个黑衣人之后,才拍活了两个黑衣人的穴道,同时却又点制两人臂上的穴道,防他们出手反击。
王守义看了两个黑衣人一眼,冷冷说道:“两位是真脏实犯,不想皮肉受苦,就从实招供”。
两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闭上双目。
常九道:“好!两位都是江湖高人,咱们就有江湖上手法试试两位有多大的耐力!”
右手食中二指,连点了一个黑衣人五处大穴。
这种手法,能使全身行血回攻,如虫蚁在骨内爬行,纵然是江湖凶徒,也受不住这种折磨。
但张岚立刻发觉不对,那黑衣人的脸上,突然泛志一层浓重的黑气,不待点穴发作,已然气绝而死。
再看另外一个黑衣,也是一样,就这一阵工夫,脸上已变成青紫色,显然是中奇毒而亡。
“他们把毒药藏上何处?”
常九大为不服地说:“咱们搜查得很仔细。”
张岚道:“毒药绝不藏在口腔之内。”
“似乎是藏在靴子里……”王守义说:“我看到他们穴道初解时,似乎移动了一下左右脚。”
仔细查看,果然不错,两个黑衣人穿的薄底靴上,露出了一截针尖,突出不到半寸,而且被快靴上一层绒线掩遮,非特意寻找,决难发现。
张岚突然生出警惕,道:“走!快通肖兄弟和谭老前辈,不可用手封挡敌人下盘,不论多好的内功,也无法防止针尖刺入,这针上剧毒,立可制命。”
王守义赶到后面的花园时,肖寒月和谭三始正在拨动着及腰荒草搜查,张杰率着十名弓箭手,张弓搭箭,监视着整座荒园。
这座花园,虽然比不上七王爷的花园规模,但也有五亩大小,只是花树凋谢,长满着荒草,几株高大的白杨树、垂柳,反而衬托出一份古老的苍凉。
谭三始停下搜查,回顾了张岚一眼,笑道:“问出点头绪没有?”
张岚摇摇头唷息一声,道:“没有,他们在靴子上暗藏绝毒之针,自刺毙命。”
谭三姑微微一怔,道:“果然歹毒,既可作克敌之用,又可作自杀利器,肖公子,小心一些,咱们遇上的不只是江湖高手,而且是一个统绐严密、手段残酷的织织。”
肖寒月无限感慨,道:“这几个月来,晚进经历的事故,当真是匪夷所思,大概这就是江湖阅厉了。”
常九道:“你是说,他们为什么自绝求死,轻践性命?”
肖寒月道:“其实,他们用不着死的,就算他们不肯招认什么,王总捕头也不会杀了他们。”
“不会,在下绝不会轻易杀人!”
王守义已布置好二十名弓箭手,行了过来。
常九目光转动,发觉了二十名弓箭手分布的方位,箭雨所及,笼罩了整个花园,暗暗点头,忖道:这当官的人,却有一套江湖人不及的布阵之能,口中却接着说道:“那些人不是怕王总捕头杀他们,而是他们活下去有着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
肖寒月黯然一叹。
他本是读书人,十年寒窗,胸怀孔孟怒道,目睹这种江湖上残酷手法,心中大为不安。
谭三姑道:“肖公子,江湖凶险,万勿大意,等你遇上了白羽令门中人,就会了解到邪恶异端,莫可理喻,非以杀不能止杀了。”
肖寒月点点头。
谭三姑眼看激起了肖寒月的斗志,才放下心来。
昨夜一搏,和适才厅中之战,使得谭三姑体会到处境实在险恶无比,对方现身动手的,个个都很年轻,名不见经传,但身手之高,都可算得上江湖上一流高人,这似乎都能和她白发龙女打个数十回合,显然是一个神秘强大组合中训练出来的特级杀手,这种人,对方不知有多少个?其主胸人物,武功之强,自更可怕,自己方面,能够独当一面的,除了她潭三姑外,张岚,常九,韩怕虎只能算勉强凑数,余下的不堪对方一击,仗以克敌的只有一个肖寒月,如他心存仁恕,意兴阑珊,一旦遇上强敌展开决战,只要他稍一迟疑,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是她心中忧虑,却又不便说出口来。
但闻张岚说道:“谭前辈,三、四两进宅院,未见敌踪,如果他们真的藏在杨府,也保有隐身在这荒园之中了。”
谭三姑道:“当年的皇城修筑地下的密道,纵横交错,虽经填堵,但仍留下很多,只要稍加修正,可以住下不少的人。”
王守义道:“最好把他们逼出来,那两个丫头,还在这里,既被他们收伏,想必知道一些隐密,要不要把她们提来问问?”
常九道:“不用问她们,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不如放把火,熏她们出来。”
肖寒月道:“野火燎原,一旦无法控制,那还得了得了,这乌衣巷中,可都是王府公卿宅院。”
王守义微微一笑,道:“赵府外面有水,调动一批人来灌水下去。”
火烧不成水淹,这方法倒也是很绝,不怕他们不现身。
忽闻疾风破空,一条淡黄人影,由一株白杨树上疾掠而下,直扑王守义。
那人影来势太快,荒圆满布弓箭手,却来不及放箭。
王守义铁尺在手,横里击出,当的一声金铁交震,王守义被震退了三步。
谭三姑、张岚、常九人影分动,已把那人影留住。
果然是一个人,只是穿了一身和树皮一样淡黄颜色的衣服,隐在树上,实在很难看得出来。
来人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手横长刀,虽然被圈在中间,但神情镇静,两道冷厉的目光,盯住在王守义身上。
王守义心中明白,接下那飞来一刀,有多重的分量,铁尺几乎被震飞出手,人已站好,左手钢索同时飞出,铁尺钢索合壁,也许还能接下几招。
在场之人,都穿着相同的捕快衣服,但王守义却最为出色,一看即是领头的人物,所以那黄衣人似乎是只认定了王守义,长刀一指,冷冷说道:“你就是应天府的总捕头?”
王守义道:“不错!阁下怎么称呼?”
“风十三……”
肖寒月接道:“风字组合的杀手?”
风十三目光转到了谭三姑身上,道:“昨夜……”
“对!就在这花园中,我们见识了你们的朋友。”谭三姑说:“你们唯一不同的是穿的衣服颜色。”
风十三冷冷说道:“你错了,他们不姓风……”
谭三姑微微一怔,道:“不姓风,他们姓什么?”
风十三道:“姓卫……”
语声一顿,接道:“你是个女人?”
谭三姑道:“女人怎么样?”
风十三道:“女人也做捕快?”
谭三姑道:“捕快执法,保善除恶,何分男女?”
风十三竟然点点头。
他口气虽然冰冷,但语言直率,显然验无江湖经验,涉世不深。
谭三姑道:“我明白了,你们分属风、卫两组,对不对?”
风十三摇摇头,道:“不告诉你……”
突然转身一跃横出一刀,仍是攻向王守义。
他转身发刀,取位奇准,刀光直奔王守义的咽喉。
王守义早有戒备,铁尺疾挥,封住长刀,钢索一招,玉带围腰,还击过去。
风十三不闪不避,长刀斜推,拨开铁索,立时反手攻出,一连三刀。
王守义也不是纯采守势,只不过,风十三出刀快了一些,就是快了那么一点,王守义的攻势完全变成了守势,被逼得连连后退。
风十三的刀势,有如串连起来,三刀之后,又是三刀,王守义铁尺、铜索交替封挡,还是被迫得险象环生,但在十分危险中,竟然忽出奇招,挡开了风十三的刀势。
风十三长刀疾挥,刀势连绵不绝,全都是进攻的刀势。
张岚在一对子母金环之上,不过下十几年工夫,而且这种外门兵刃,专以克制锁拿刀、剑_类的兵器,可是风十三的刀法快如闪电,张岚的金环竟然是无法克制,反而被迫得险象环生,幸得王守义的铁尺、钢索,及时配合攻击,风十三力战两人,还是攻多守少,但局势总算稳住了。
谭三姑静静地站在一侧,没有出手,却全神贯注在风十三的刀法上。
她阅历丰富,熟知天下很多门派武功,希望能由风十三的刀法中,看出一点眉目。
肖寒月仍然站在原地,心中在盘算着应付这件事情的办法,风字组的武功,也相当高明,真正的首脑却隐匿不出,在幕后指挥,似这等敌暗我明,一直和敌人的马前小卒缠斗下去,几时才能找到赵大夫,也将多了很多无辜人命,必须得想个法子,一举之间,找到他们的首脑人物才好。
两人心中各有盘算,都未出手。
这时,张杰、罗镳带的弓箭手,都已经箭搭弦上,四下张望,只要再有敌人出现,立刻弓箭齐发。
风十三已和张岚、王守义搏斗了三四十个回合,双方仍然不胜不败之局。
谭三姑忽然吁一口气,道:“好像宗师魔刀白龙的刀法?”
常九突然亮出了兵刃,道:“不能再缠斗下去了,先把他们制服再说。”
这一阵冷眼旁观,常九似是已瞧出了风十三的刀法上的破绽。
忽闻弓弦声动,箭风破空,流矢集向废园一角射出。
肖寒月转头看去,只见废园一角草丛之中,不知何时,走出了七个黑衣人。
他们穿着和风十三相同的衣服,执同一形状的长刀。
刀已在手,幻化起一片护身的刀芒,箭如连珠射出,竟然全被七人结合起来的一片刀光挡住。
谭三姑一皱眉头,道:“张兄、王总捕头请让开一步,今天,老身要开杀戒了。”
张岚双环震荡,金芒大盛,道:“不用前辈出手,再交二十个回合,张某相信,一个人就可对付他了。”
细看场中情形,果然有了变化,风十三气势渐消,刀势虽然凌厉,但张岚和王守义已能从容接下,由守变攻。
原来,这些杀手,刀法诡异,利在速成,缠斗一阵之后,刀法变化为张岚和王守义所了解,威势大为减弱。
谭三姑道;“好,两位和他缠斗下去,弄清楚他刀法变化,也好找出破解之法。”
张岚道:“不错,在下也是这个用心。”
金环一紧,连攻三招,竟把风十三的长刀锁住。
却不料黑衣人突然弃刀,飞身而起,一脚踢向张岚前胸。
这一下变出意外,完全是不是要命的打法,张岚吃了一惊,但他究竟是阅历丰富的人,仰身倒卧,避开一脚,右手金环一收,带飞长刀,左手金环竟也月兑手飞去。
这才是张岚的生平绝技,名叫‘飞环套月’,旋转的金环,正击中风十三的顶门之上,活生把跃飞而起的风十三整个人打得倒掉下去,脑浆迸裂。
这时,肖寒月已喝止了张杰等停止放箭,缓步向七个黑衣人行去,七个手执长刀的黑衣人,四前三后,站成一个阵势形成态,肖寒月虽无江湖阅历,但却读书万卷,看那阵式,颇似天罡北斗形态。
面对着七个横刀而立的强敌,肖寒月心中也有着忐忑不安的感觉,他很少对敌搏斗的经验,一次面对着如此众多的敌人,更是从未有过,握着剑把的右手,沁出了冷汗。
谭三姑快步追上来,道:“肖公子留步,这是北斗刀阵。”
肖寒月停下脚步,回顾了谭三姑一眼,低声道:“北斗刀阵是……”
“是一种变化十分奇幻的刀阵……”谭三姑神情严肃的说:“老身是初见此阵。”
“噢……”
“不过……”谭三始接道:“我听说过这刀阵,是一位前辈高人由武当的五行剑阵,和少林阵法中演化创出来的阵法,怎会在此地出现?”
肖寒月道:“老前辈,这座刀阵是不是很厉害?”
“是!三十年前,困住当时名满江湖的两位大侠,北管南星,两个人合力苦战,打了一个时辰,竟然无法谭三姑部出刀阵,逼得两个人宣誓退出江湖。”
肖寒月道:“此后,这北斗刀法是不是常在江湖出现?”
“没有!就是那一战,北斗刀阵名满天下,但却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这时,北斗刀阵已开始移动,七个执刀的黑衣人,同时向前行了过来,行动很慢,但却统一,七个人踏出脚步的距离,完全相同,七人一行动有如一人,始终保持了阵法的形态。
肖寒月吁一口气,道:“看起来,已经没有办法多领教一些前辈的指点了。”
谭三姑道:“小心对敌,大胆出手,我替你掠阵。”
肖寒月笑一笑,道:“多谢了。”
举步向前迎了上去。
场中的张岚、常九、王守义等,也都围了上来。
一个风十三已经很难对付,这七个人联合的刀阵,至少有七个风十三的力量,再加上阵势变化产生的威势,又不知要增强几许,肖寒月一人之力,能不能对付得了?实在叫人担心。”
肖寒月逼近了刀阵,移动的阵势,也停了下来。
肖寒月缓缓抽出长剑,平在胸前,慢声说道:“那一个能回答肖某的话?”
“我!不过,你要先破了北斗刀阵。”
声音甜脆,竟是女子口音。
随着娇脆的声音,飘飞出一个玄衣少女,停在北斗刀阵之后。
好高明的轻功,好诡异的身法,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未看清楚她隐身伺处。人随声音飘飞而出,突然出现了。
肖寒月转目看去,只见那玄衣少女年纪很轻,柳眉风目,论美貌、身材绝不在文雀、武凤之下,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似是久年不见阳光,增加了不少冷森之气,但也衬托得像久年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你真能回答我的问话?”
玄衣少女冷冷地说道:“能!只要问得合乎情理,不过,我相信,你没有多少问我的机会!”
肖寒月笑道:“好!好……在下终于遇上了一个可以谈谈道理的人了。”
“你太高估自己了……”
肖寒月笑一笑,道:“能遇得一个可以交谈的人,说明心中重重疑问,这一架打得很有价值,肖某幸能战胜,可解去心中疑云,不幸战死,亦可无憾,姑娘请吩咐他们出手吧!”
玄衣少女下扬柳眉,道:“你如真有胆量一战,何不自行进入刀阵?”
“说的也是。”
肖寒月突然举步,直闯入刀阵之中。
常九叹息一声,道:“书读得太多了,当真会为书所愚,这么一个老实人,怎么能在江湖上行走?”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刀阵已然发动,七个人,七柄长刀,翻飞起重重刀光,把肖寒月完全笼罩在一片刀光之中。
谭三姑道:“好厉害的刀阵,看样子威力犹过传言。”
手握剑把,全神贯注,随时都可以行入刀阵之中。
事实上,张岚、王守义、常九等都已手握兵刃,准备接应肖寒月。
肖寒月也为刀阵刹那的变化,引起了一阵惊悸,但他锐利的目光仍能看得清楚,七把长刀,分由不同的方位、角度,攻击过来,每一刀,都指向致命所在,这刀阵不但变化神奇,而且刀势锐利,大有一击取命之势。
一剑封七刀,肖寒月手眼再快,也有力难从心之感,虽然,他依然看出了攻来的七刀之中,都有破绽,但那已不是一个人凭借快速的技术能够抢先制敌,因为,同时攻来的是七反长刀。
对付这等群至而来的合击,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一种能够封挡住四面八方合击而来的剑幕。
匆忽之间,肖寒月想起了一招可以拒敌的剑法,长剑倏然平举,划出一个弧形,奇妙处,在他长剑划出的同时,人也随剑而起,剑光绕身,纪化出一片剑幕,有如云封雾锁中,乍现的一冰轮。
刀、剑相击的金铁声中,肖寒月直升丈余,月兑出了刀阵。
谭三站吁一口气,道:“好一招吞云吐月。”
脚落实地,肖寒月已月兑出刀阵一丈开外。
北斗刀阵,封锁极严,七刀交错,不留空隙,它的厉害处,就在进入刀阵的人,很难突围而出,阵势发动之后,七个人生生不息的连环刀势,如长江之水,绵绵不绝,被困入阵的人,纵然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但在长期的行击、搏杀之中,亦必力尽死。
肖寒月却在一举之间,就月兑出刀阵,北斗刀阵失去了攻击的敌人,不禁一呆。
玄衣少女苍白的脸色上,泛起了一抹惊异的神情,道:“你就是肖寒月?”
‘正是在下。”
“果然有点门道……”
“不敢,姑娘是否可以和在下谈谈了?”
张岚听得直皱眉头,忖道:这那里是对敌搏杀的对话?完全是文诌诌的书生讲道。
玄衣少女冷笑一声,道:“刀阵未破,你不过是侥幸的月兑阵而出罢了!”
肖寒月道:“姑娘的意思,可是说一定要血流五步,闹出人命,才算分出胜负?”
“玄衣少女道:“你是不是怕了?”
肖寒月道:“在下只是不解,江湖中人,为什么一定要闹出惨剧,才算有了结果。”
“每一个行道,都有它了断恩怨的方法。”常九接口道:“江湖上对是非的论定,也常常以武功作衡量的标准,肖公子就是能舌灿莲花,也无法用口舌求得是非的答案。”
带着一份无奈的苦笑。肖寒月第二次向北斗刀阵行去。
七个黑衣人也正在盘算着如何移动,才能将对方困人阵中,却不料肖寒月竟然是自投罗网而来。刀阵同时移动,兜围过来。
这一次,肖寒月早有成竹,不让他们再有发动刀阵的机会,长剑突然刺出。
看不出剑势有什么奇妙的变化,只是刺的速度奇快,却又恰到好处,在刀阵发动前一刹那,刺入了一个黑衣人的咽喉。
北斗七星,一星离位,全阵大乱,肖寒月剑、指并出,招招如电光石火,余下六个人还未来得及整阵应变,已全部倒了下去。
张岚和常九,看得呆住了,谭三姑也看得大睁双目,名动江湖的北斗刀阵,就这样一眨眼间,土崩瓦解地消失了。
那玄衣少女也看得愣在当地。
肖寒月还剑入鞘,摇摇头,说道:“姑娘,现在,咱们可以谈谈了吧?”
玄衣少女长长吁一口气,道;“你用什么剑法?这么快结果了他们?”
“他们没有全死.至少还有四个人活着。希望姑娘能够言而有信。”
张岚低声地道:“谭前辈,肖兄弟绝技惊人,但他对江湖中的事情,却是了解太少,这么一个交涉法.很难问出什么内情,要不要在下……”
“不用……”谭三姑说:“让肖公子用他自己的方法,我看那位姑娘,也不象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
果然,那玄衣少女沉吟了一阵后,道:“你要谈什么?”
肖寒月道:“赵大夫……”
玄衣少女接道:“我可以告诉你,他还活着。”
肖寒月道:“能不能放他出来?”
“这个……我作不了主。”
玄衣少女又想了一阵,道:“我不知,不过,我可以替你问问。”
肖寒月呆了一呆,忖道:闹了半天,这也是一个不能作主的人?心中大感失望。
玄衣少女忽然叹息一声,道:“你的武功很奇怪,高明得完全出了我们意料之外……”
肖寒月心中懊恼,冷冷地说道:“我不想多伤人命,但我希望能见见你们的首脑人物。”
玄衣少女摇摇头,道:“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
肖寒月奇道:“什么意思?”
“昨天,五更时分,这里已入去楼空……”
“难道你们不是……”
“我们是故留下来的,准备以北斗刀阵对付你们,这本是一场有计划的搏杀,希望在这一战中,废了谭三姑、张岚、、王守义的武功,给他们一个教训……”
肖寒月接道:“你就是留下来主持这个计划的人?”
玄衣少女点点头,道:“不错,我带的是一批卫字组的死士……”
谭三姑突然接口说道:“姑娘也是死士之一了?”
玄衣少女打量了谭三姑一眼,道:“你是……”
“白发龙女谭三姑……”
她缓步行到了肖寒月的身侧,道:“姑娘这点年纪,大概不会和老身结下什么楔子吧!”
玄衣少女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玄衣少女摇摇头,笑道:“自然是能够命令我的人,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他是什么人。
过去,我们就住在这里,昨夜你们打扰了这里之后,已经连夜移住他处,这废园西北角上,有一个隐密的门户;不过,现在已经大开,一点也不隐密了,你们可以下去看,你们可以开开眼界看那地下各处的豪华布置……”
谭三姑笑一笑,道:“这里,只留下这几个人吗?”
玄衣少女道:“对!除了我之外,其余的人,不死亦伤,都在这里了。”
肖寒月道:“风、卫二组的人,都是你们训练的杀手,他们知道的不多?”玄衣少女笑一笑,道:“所以,你们不可能从他们的口中,问出太多东酉,我们对训练出来的门下,很有信心……”
肖寒月冷冷接道:“可是,你知道很多内情,而且,还留在废园中。”
玄衣少女微微一怔,笑道:“怎么?你想把我留下来?”
谭三姑道:“不但是肖公子,老身也有此意。”
张岚、王守义,已然移动躯体,把玄衣少女围住,张杰、罗镳率领的弓箭手,也都已箭在弦上。
玄衣少女神情很镇静,淡淡一笑,道:“肖寒月,你是不是还希望我回答你的事情?”
“嗯!在下希望能尽快找回赵大夫?”
“那就只好让我离开这里,三日之内我会给你一个消息。”
“传递消息不一定要亲自传达……”
谭三姑看看地上躺的黑衣人,接道:“他们也能把消息送到。”
玄衣少女冷笑一声,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是想把我留下来了?”
谭三姑笑一笑,道:“难道,姑娘还想离去?”
玄衣少女脸色一变,道:“谭三姑,你试试看能不能留得下我。”
忽然腾身而起,有如玄鹤。
谭三姑早已提气防备,大喝一声,如影随形般,追了下去。
这时,已是落日西沉,夜色初临的时刻。
白发龙女追得太快,双方面首尾相接,张杰来不及下令发箭。
玄衣少女身在空中,柳腰轻折,忽然转过了身子,发掌劈向谭三姑。
谭三姑挥掌遇上,两人掌力接实,谭三站被震得落着实地,那玄衣少女却那弹震之力,身子又向上飞升了八步多,飞出了围墙以外。
张杰大声喝道:“射!”
立刻箭风破空,十余支流矢追向玄衣少女。
但已迟了一步,玄衣少女身形疾坠,落在了围墙外面,张岚、常九,跃过围墙时,玄衣少女已经去如黄鹤。
谭二姑道:“追不上了,想不到他们真的竟在这地下古道中,作为存身的地方。”
王守义口中不言,心里却大感懊丧,如果能事先调来了大批军马,把这里团团围住,那玄衣少女,绝不能轻易逃走。
肖寒月站在原地未动,心中想着玄衣少女飞跃而去的速度身法,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她拦住。
杨府废园之下,果然是地道纵横,处处密室,想来,当年开避这地道时.这地方应是屯集物品之物。
那玄衣少女说得不错,地下密室布置的极为豪华,虽然已人去楼空,但却景物依然。
查看过地下密室的情形,已是黄昏降临的掌灯时分。
王守义下令破坏密室,封闭地道,以免再为匪人占用,一切处理妥当,天色已近初更,才发觉常九已不知去向。
肖寒月心中大急,道:“常九兄跑到哪里去了?”
谭三姑低声道:“不用找他了,咱们先回赵府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