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爱与方敬玉二人跨马直驰六盘山,不料距离六盘山不过半日马程时候,劳爱竟发起高烧来了。
方敬玉一看便知道是疲累过度加以受伤而起,四下环视,这一带竟连个人家也没有。
枣骝马上,劳爱已是目迷头晕,左右晃荡。
方敬玉连忙问道:“当家的,我们找地方荫凉一下如何?”
劳爱满面泛红,嘴角泛紫,她摇头道:“回……回……六……盘……”不料她话未完,双手一松人便要往马下跌下去——方敬玉一见,长身而起,腾跃中暴伸双臂,就在距离地面一尺处托住劳爱身子。
方敬玉不用再模试,已知劳爱烧得厉害,匆匆抱着劳爱找到一棵大柿子树下面,先给劳爱解开衣扣,取下水壶忙着给劳爱弄些水入口。
然而,劳爱双目紧闭,嘴不能动,四肢瘫软,形同半个死人。
有道是,好汉也怕病来磨,别看劳爱平日生龙活虎,到了这时候也只有哎唷的份了。
正午的日头当头晒,秋老虎依旧热坏人,四下里山石树木荒草之外,实在没有可以遮阳的地方。
方敬玉好一阵思忖后,只得抱着劳爱骑上马,缓缓往六盘山驰去。
这半日马程可真叫方敬玉辛苦,有时劳爱会发出呓语,似清楚又含混不清,似乎是说:“你……们……谁也……别……想……”方敬玉知道劳爱内心痛苦,现在她吐出心声,那是平日久已积压在心中的郁闷。
不时的,方敬玉见劳爱口干欲裂,便忙着往劳爱口中滴水,怀中抱着如花似玉的劳爱,却因为劳爱这种伤痛病苦又发高热,使得方敬玉紧张得杂念全消,一心只想着早点赶到六盘山。
夕阳已洒下一抹嫣红,六盘山尚在二十里外呢,而方敬玉怀中的劳爱却蠕动了一下,无力的睁开眼睛来:“我……好渴……”方敬玉立刻又取出水壶送到劳爱口边。
一连喝了几口,劳爱这才稍稍清醒些,道:“我……我……这是……在哪里呀……”听口气辨声音,方敬玉知道劳爱被烧昏了,忙低头小声在劳爱耳边,道:
“当家的,我们快到六盘山了。”
劳爱道:“六……盘山?”
方敬玉又小声道:“当家的,你已昏了半天,如今还是在发烧呢!”
劳爱想直起身子,却又被方敬玉一手搂紧在怀,道:“当家的忍着点,闭起眼睛歇着,就快到了。”
劳爱无力的一头倒在方敬玉的怀里。
蹄声“得得”,远处已是六盘山的入山口,骑在马上的方敬玉低头看了一下劳爱,想起昨日当家的还只是受了伤,今日突然发病,实在令人难以预料。
所幸终于把当家的送回来了。
方敬玉抱着劳爱骑在马上,也才刚刚接近山道:尚未开始往第一座山前那条青石道登去呢,突然一声沉喝:“站住!”
方敬玉忙高声道:“劳当家在此,你们快来迎接!”
方敬玉语音刚落,立见一阵衣袂声从三面围来,明亮的月光下,只见二三十黑巾包头大汉,兔起鹬落,刹时已把两匹马围祝其中人一冲而到了方敬玉马前,急切地问道:“你怀中可是当家的?”
方敬玉道:“不错,当家的正发高热,你们快找人带路回总堂。”
只见那人伸头月光下望向马上的劳爱,大惊之下遂放高声狂叫,道:“放箭,如今是余爷前山守夜,快往上禀告。”
不旋踵间,便见一支带着火焰的响箭射向高空。
山头上也立刻发出一支火焰响箭。
要知火焰响箭是青龙会紧急时候才施放的信号,如今响箭升空,早听得半山上,一声雷吼,道:“山下面什么事情不得了的,竟施放火焰箭。”
是的,这正是余唐的吼声,他见山前并未来什么大批人马,心中自然生疑,是以边往山下冲来,双手握着板斧狂叫连连……方敬玉见来了余唐,忙高声道:
“余兄来了,山上可有大夫?”
余唐一怔,奔近方敬玉面前一看,道:“是方家兄弟来了,你怀中抱的何人?”
方敬玉道:“是当家的,她受了伤又发高热,已经大半天了,得快找大夫医治呀!”
余唐一听,又见方敬玉抱着当家的,早吼道:“快快快,找到石冲再说。”
方敬玉一听,立刻策马登山,直到山后的大茅屋把马留下来,才又抱着昏迷的劳爱过了吊桥,奔到青龙会的正厅上,这时石冲等人早已得到信息全赶过来了。
把劳爱平放在那张长方桌上,早有人取出棉被来,只是劳爱肩背伤的很重,只得垫起来躺着。
方敬玉吁了口气,道:“总堂可有会岐黄之士?”
石冲看看天色,道:“一般药物是有些,但当家的如此病重,那得要快去请大夫了。”
祈老八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哪个王八蛋伤了我们当家的?”
方敬玉道:“太多的话我会对各位细说,眼下还是先救当家的才是要紧呢!”
石冲点头,道:“对,对,我去取药来。”
青龙会也存了些丸药之类,石冲立刻命人取来温水替劳爱服下。
这时大元对石冲道:“石冲管,我连夜下山去一趟,想法子请来大夫再说。”
石冲道:“不,你们守着当家的,由我前去请大夫。”
韩彪气呼呼地道:“我就说嘛,赴约的事不可独往,偏就当家的——”余唐怒道:“这时候你老韩还放这种闲屁呀!真是的。”
韩彪一愣,听那石冲道:“距离我们最近的也只有平凉镇,快马加鞭天亮我便能赶回程,你们各位可得细心的照顾当家的了。”
余唐早叫道:“老石呀!你可要快呀!我看当家的还真是烧得够呛,真担心……”祈老八怒道:“别尽往坏处想,当家的不是短命相。”
石冲沉声道:“你三个没一人说出好听的,我走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方敬玉似是喘过气来,见石冲欲走,忙招手,道:“石总管等等。”
石冲回头,道:“方兄弟有事交待?”
方敬玉道:“当家的先是受刀伤一二天发病高烧不退,你可得把话说清楚,大夫也好开方。”
石冲点头,道:“我记下了。”
石冲匆匆下山走了。
他是赶往平凉镇的。
方敬玉这时候才低声问一旁的大元,道:“如今可有什么吃的,上午到现在我是滴水未进呢!”
大元一听,一拍脑袋,道:“大伙见当家的这般光景,倒把方兄搁在一旁了。”
余唐早吼叫道:“进来个活人!”
早见一个大汉走进来,道:“余爷吩咐。”
余唐道:
“快叫灶上弄几样吃的送上来,方爷这里还饿着肚皮呢,叫他们快点弄来。”
大元又问道:“方兄,当家的这是怎么会折腾成这般样子?”
韩彪也道:“趁当家的刚服过药,方家兄弟且细说来我们听听。”
祈老八与余唐二人早拉过椅子坐在方敬玉身边,就等方敬玉细说从头了。
不料方敬玉环视各人一眼,笑道:“对不起,这时候我才感到连说话的精神也没有了,各位仁兄还是稍待片刻,等我有了力气再说,如何?”
方敬玉这话真是一些不假,他其实连午饭也未曾入口,劳爱一发病便来势汹汹的好不吓人。
要知一个不常生病的人,一旦发病便是这样。
方敬玉为了劳爱,早已手忙脚乱的忘了自己,更连吃喝也不顾的只是一心要把劳爱送回青龙会。
现在——方敬玉见大伙全副精神对准劳爱,而把出力气的人冷落一旁,当然也就不再客气的向大元讨要了。
可也真够快的,灶上的人本也准备睡下了,听说当家的受伤回来,全都起来了。这时听吩咐做吃的,还以为当家的尚能吃喝,便立刻做了些细软可口的送上来。
方敬玉也不管送上的什么,拿起来便一扫而光。
推开碗筷,方敬玉这才缓缓地道;“那日我说要回西凉槐山,其实只是个借口,因为当家的不许你们任何人跟去,而我却觉得当家的涉险不值得,所以事先我便去了渭水河的飞鼠崖。”
余唐道:“你去飞鼠崖,当家的必不高兴!”
摇摇头,方敬玉道:“直到那时,我方敬玉尚不是青龙会一份子,即算当家的见了我也是无话好说了。”
祈老八哈哈一笑,道:“方兄弟高招,怪不得那日你定要槐山回来再加入我青龙会,原是有心人呢,哈……”方敬玉道:“前晚确也十分惊险,狼山风雷尚邀了关洛杀手淡云一人不算,暗中还有个‘渭河怪叟’成浩呢!”
韩彪怒骂道:“这算他妈的什么对决单挑斗,风雷老儿简直就是吊死鬼卖肉——死不要脸嘛!”
方敬玉道:“一开始我暗中尚见当家的抢得先机,可是三个老东西全是老狐精,他们似是早有默契,三十回合以后便开始抢攻,这时候……”余唐道:“你出来了?”
方敬玉摇头,道:“我本想出手的,可是忽然远处人影一闪,我知道必是对方来的,是以准备迎击来人,不料那人在遥望一阵后,刹时又走得无影无踪,这时我再往飞鼠崖望去,唉……当家的重伤成浩与淡云以后,自己也受了伤。”
韩彪怒道:“是谁伤我们当家的?”
方敬玉道:“从刀口上看,似是伤在淡云那双刃尖刀之下。”
韩彪怒骂道:“女乃女乃的,姓淡的王八蛋死定了。”
余唐道:“这以后……”
方敬玉道:“风雷见当家的伤重,得意到极的与当家对杀,而当家的已到危崖边,我见情势危急,立刻一冲而出。”
大元道:“当家的见你出现,不见得会高兴!”
方敬玉点头,道:“当家的未开口,我也以不认识当家的硬是横插一腿作风,气得姓风的三人大骂不绝,所幸我还是把当家的救出来了。”
一掌拍在方敬玉背上,祈老八笑呵呵地道:“好兄弟,未入会便先立下大功一件,祈老八第一个先向你方兄弟贺。”
方敬玉一笑,道:“即算是不入青龙会,我也会插手管这件事的,要知我辈习武之人,平日习武强身,遇有不平,才是我辈份内而无所塞责之事。”
“蔼—”劳爱又在长方桌下蠕动一下……正厅上几人立刻围上前去。
石冲连夜快马下山,那平凉就在六盘山正东不过五七十里,三更天他便一马冲到平凉镇外,这平凉镇只是两丈高的城墙,有些地方尚且破陋,南北守城的也只是摆摆样子而不太管事。
因为这平凉虽也算是官道要街,只是驻守的人不多,平日里维持个地方安宁可以,如遇大股犯匪便只有任人洗劫一途,而使得这地方的人看来全是穷猎人,但其实不然,因为平凉地方的人皆把金银财宝藏于地下了。
三更天石冲赶到平凉,他也知道叫不开城门,干脆他找了个树林子把他的两匹马藏好,然后取出了包银子往腰里一塞,他的叉形钢刀未带,却取出一把短匕插在靴筒内,转身便到了城墙下。
石冲也只是稍作打量,立刻拔地而起,“嗖”的一声已上得城墙上。
他是到过这地方的,不论是办油监,添药材用品等,有时还会赶办些糖什么的,三条大街他全熟悉。
现在,他站在街口稍作打量便展开身法往正东那条街上模过去。
平凉镇的平安堂药铺便是在这条大街上。
石冲一路模到平安药铺门口,有个石狮子张着大口,月光下那狮子的眼睛正发着灰芒,那是平日里人们在狮子头上模得油光所反射的。
石狮子正上面,挂了一块长方形匾,黑底金字写的是,“平安堂药铺”。
石冲正要伸手扣门,一想这时候不定会叫开门,何不直接进去找人也来得快,要知这救人如救火,一点也耽搁不得的。
石冲仰面望了药铺房顶,双肩一张人已登在房脊,稍作忖度便立刻往后院跃过去。
就在他准备往院内飞下呢,突见有火光一闪,有个黑影手中托了个油灯缓缓走出肩门来。
这人右手托灯左手在光亮后挡风,缓缓而又小心的往一间厢房走进去。
石冲见这人似是十分神秘样子,立刻暗中跟去,只见那人已走入厢房门放下油灯,小心的又关上厢房门。
石冲掩近那厢房隔窗望去,只见这间厢房内全是堆的草药,浓浓的味道不时的飘出来。
这时石冲才看清这人原是个五十来岁老者,正在用力的移动一架切药铡刀。
那具铡刀是安装在一个半尺厚三尺宽的大木头架子上,平日里铡药用,但这老者拼命推那大铡向屋子正中央,便在一阵沙沙响中,那具座底很大的重铡刀移到一边,于是有个两尺半长的地洞露出地面。
石冲看的撇嘴想笑,但他很快的自己捂住了嘴巴。
早见那老者上身紧贴地面,右手在下面施力一拉,一具木箱被他拉在地面上。
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老者十分小心的把箱上的锁打开来,这才又把油灯取在手上。
那老者模着箱内黄澄澄白净净的金银,表现出满足与十分安慰样子,然后又自怀中取出几锭银子,谨慎而又小心的全塞放在小箱子里——尚未合起厢子呢,老者身后面石冲哈哈道:“不少嘛!”
老者吓得几乎跳起来——实际上老者并未跳,而是爬,他本能的全身压在那小箱子上面,回头上仰,颤声道:“谁?”
叉腰咧嘴,石冲宛似钟魁般的龇牙咧嘴一笑而未开口。
老者面色惊白,他哪里会见过这个大个子的,还以为是天神下凡尘呢!
“你……你是神是鬼呀!我……”
石冲嘿嘿笑道:“全不是,我是人呀!”说着,他缓缓的蹲子来伸手轻拍着老者又笑笑,道:“这箱子里装的可真不少呀!”
老者急道:“大王爷,老汉一生积蓄尽在此箱中,遂请大王高抬贵手吧!”
石冲道:“我是个大王,不错,算得是山大王,不过我这位山大王不是来抢银子的,说得明白些,我是来送银子的。”说着,他自怀中取出那包足有百两的银子往老者面前一晃又道:“看到了吗?是送银子来的。”
老者一惊,低声叫道:“你原来是财神爷降临呀!”
石冲一笑道:“认真说来,自己也算是你的半个财神爷了。”
老者稍一思忖,忙又道:“不管半个也好,只要你不抢我的箱子,你叫我怎么便怎么的。”
石冲一笑,道:“我问你,平安堂的大夫呢?”
老者道:“我,我就是平安堂的大夫,也是这平凉唯一的名大夫,不信你去问。”
石冲道:“我问谁呀!只你是大夫便好。”他望望老者压紧的木箱,笑道:
“快收起来吧,呶!这一百两银子也全是你的了,快一齐收着。”
老者一愣,道:“你真的不是抢我的箱子?”
石冲道:“谁骗你?”
望望石冲手中的银子,老者又道:“你不但不抢我的银子,还送我一百两?”
石冲已不耐地道:“是呀!”
老者突然沉声道:“不,显然你是在骗我老人家,你是骗我起来,好拾我的箱子便跑,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呀!”
石冲抛下手中银子,道:“这你该信了吧!”
老者摇头,道:“除非你走,你离开平安堂我才信得过你。”
石冲被这老汉一罗嗦,不由怒道:“妈的,好人也不好当呀!”“斗”的一声拔出匕首来。
老者一见,面色立刻由白变青地道:“你要杀人?”
石冲怒道:“起来!”
老者见石冲手上短刀尽在自己面前激闪不已,不由得哆嗦着,道:“好汉爷,你可得多少为我留下些呀!”
石冲一声冷笑,一脚把那木箱踢入地洞中,同时又把自己的一包银子提起来,对老者道:“大夫,你可要看清楚了,我这里可是一百两银子,也全送给你了!”
石冲的银子提得高,他手一松,便听得“叭”一声,那包银子也落到地洞里了。
老者惊又喜地道:“我的大王爷,你若不是哪个地方不对劲,便是在发烧,要不就是我在做梦了。”
石冲一笑,道:“你没有做梦,当然我也未发烧,倒是我们当家的在发烧,而且身上也有地方不对劲,老实一句话,我这是请你去治病的。”
老者一听,胆气又壮,指着那座切药材大铡刀对石冲沉声吼道:“可好,嗯!
你原是莽汉呀,叫我去看病何不早说?吓得我几乎月兑尿,快!把铡刀替我安放好。”
石冲一笑,道:“这会儿你他娘又是二大爷了,我操!”施力推好铡刀,石冲道:“大夫,银子你已收了,该跟我去看病人了吧?”老者道:“你得说病人害的是什么病,我也好准备药物呀!”
石冲立刻把劳爱先伤后烧的事说了一遍……大夫点头,道:“这是劳伤郁结,肝火攻心,不难用药。”说着,领着石冲走到前面药柜前,自己亲自调配起来。
石冲看着大夫在忙,边问道:“大夫贵姓呀?”
大夫一怔,道:“平凉地方谁不知道赛华陀钱通的。”
石冲一笑,道:“原来是钱大夫呀!”
大夫望望石冲,道:“我似乎未见过你这大个子嘛?”
石冲道:“我家在西边几十里地方。”
大夫道:“西边几十里地有人家?”
石冲道:“有。”
大夫道:“还得走几十里呀!”石冲道:“有马呀!”
大夫一惊,道:“你是……你是……”迟迟未说出口,但心中已在发毛哆嗦了。
石冲坦然一笑,道:“快包吧,完了提着你的药箱我们上路了。”
钱大夫道:“如果你是青……青龙会的……”石冲脸色一沉,道:“怎么样?”
钱大夫道:“如果你是青龙会的人,那百两银子打死我也不能收。”
石冲冷冷道:“可是觉着青龙会银子血腥重?”
钱大夫忙摇手,道:“不,不,老汉可不是这意思。”
石冲道:“你说,是什么意思?”
钱大夫道:“平凉地方有几句儿歌,不知你可曾听过?”
石冲道:“什么儿歌?”
钱大夫道:“西面有虎不伤人,高原野狼扰坏人,几曾见虎掠人银,野狼随处闯进门!”
石冲愣然,道:“什么意思?”
钱大夫道:“平凉镇西面六盘山,住的全是青龙会人,多少年来未曾见青龙会来平凉打劫行抢,倒是别处流窜的深入把平凉洗劫过几次,所以地方上便编出这儿歌来了。”
石冲哈哈一笑,道:“别他娘把青龙会当成了山大王,你还是快收拾上路吧!”
钱大夫道:“你等等,我得去把那一百两银子取回来。”
石冲一把扣住钱大夫,沉声道:“别罗嗦了,只要你跟我上一趟六盘山,只要你名不虚传的真能如华陀般治好病人,别说是百两银子,千两我们也会奉送,而且这平凉地方的安全,也由我们青龙会给你们保下了。”
钱大夫一听,满面笑容地道:“好,只你这最后一句话,我便随你上路。”
这时二人的讲话早把店伙计吵醒,那大夫对伙计只是交待几句,也不管店伙计惊异,立刻跟着石冲,二人匆匆到了城门下,只见一把铁链加把大锁,守城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石冲骂道:“王八蛋们全是吃冤枉粮的。”
钱大夫道:“这便如何是好!”
石冲弯腰指着背,道:“我背你出城呀!”
钱大夫一怔,道:“城墙两丈高呀!”
石冲一笑,道:“便三丈高也难不住石大爷。”
钱大夫提着药箱只得搂紧石冲脖子。石冲先是左手反搂,双脚施力腾空而起,右手只在城墙边一按,他已背着钱大夫上得城墙上。
低头望向城外,一轮明月照得野外一片银色。
石冲足蹬城跺子,早飞身落在城外面。
钱大夫惊异地道:“怪不得你会人不知鬼不觉的进得平安堂,原来青龙会尽是能人呀!”
匆匆找到马匹,石冲扶着钱大夫,笑道:“四更天了,我们得赶快了。”
钱大夫点头,道:“救人如救火呀!”
不料石冲一掌拍在马上,那马扬起四蹄狂奔而去。
石冲一笑,也立刻跨马直追,刹时两匹马消失在夜幕里不见。
劳爱四更天睁开眼来,她已是满身发寒,直要人替她加棉被,而一张脸却是红嘟嘟宛如熟透了的一只大苹果。
青龙会的正厅上,谁也未曾合上眼皮,见当家的这般痛苦,祈老八几乎急得直跳脚……余唐沉声指天大骂:“娘的,我余唐愿意减寿十年,老天爷,你就别再如此折磨我们当家的了!”
大元一旁也是直拿拳头砸脑袋。
只有方敬玉,他在一阵极力挣扎后,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是的,他也实在太累了。
身体发寒,面色又红,这是高烧现象。
果然,祈老八在模了劳爱额头后,大叫,道:“我的妈,像个火疙瘩!”
韩彪一听,指着厅外便骂:“石冲这个王八蛋,平日里看他娘的够机灵,怎的到了要紧节骨眼上,却是磨蹭起来了,四更快完了还不见他人影,敢情他娘的半道上睡着了吧!”
这时候一批批青龙会兄弟也不时过来探听,见当家的仍然昏迷,全都急得直搓双手。
这处已有了鸡叫声,听起来就在十里外似的!安淮恚咽俏甯炝恕?
睡在长桌上的劳爱,突然啊了一声!立刻,便见祈老八四人围上前去,连方敬玉也一惊而围上前。
“水!水!我……要喝水!”
方敬玉立刻取过一碗水,低声道:“当家的,你喝水!”
劳爱无力的睁开眼来,她像是从一个好远好远的地方回来似的,眼珠子尽在眼眶里打转……于是,两颗晶莹的泪珠被她转出眼眶外。
祈老八等几曾见过当家的落泪?
即使老当家的死,也未见她落下一滴泪!
方敬玉伸手去擦拭,却发现更多的眼泪落下来,嗯!这不是劳爱的,而是余唐四人在落泪!
是的,青龙会哥们这种血肉相连,骨肉般相亲,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情感,已致超越至亲境界。
现在,大元呜咽着冲出正厅,一路奔向吊桥,边还断续的泣道:“石冲,你怎的这时还不见回来呀!”
大元才刚绕过半山腰,吊桥已在望了,早见两条人影匆匆的向这边路来。
大元拭泪细看,果见石冲同个老者往这里路来。
轻叫一声,大元道:“石总管!”立刻飞跃着迎上前去。
石冲见大元流泪,一惊之下,急问:“当家的怎么了?”
大元道:“仍在昏迷呀!”
石冲一听,似是放心不少。
不料大元见钱大夫跑的不够快,一把托起钱大夫展开身法往山上跃去。
钱大夫只觉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刹时到了一处高墙下,墙里面,好大一片小红瓦屋子。
大元直把钱大夫送进了青龙会的正厅上。
余唐见石冲天亮才赶回来,不由大骂,道:“王八操,叫你去请个大夫,娘的你这时才回来,敢情你找地儿寻乐子去了!”
韩彪也怒道:“老石呀,你要是误了当家的,这笔帐我就同你没完没了!”
石冲一听,双拳直抡空的吼道:“女乃女乃个熊,我石冲这是出力不讨好呀!我马不停蹄赶到平凉——”他一顿,又问:“喂!你们知道东边的那个平凉镇吧!”
没有人反应一声,因为几人骂了石冲以后,全围着钱大夫——而钱大夫呢?
钱大夫却不慌不忙的拉过劳爱一手,搭上腕脉闭起眼睛,好一阵他没开口。
正厅上的空气似是凝住了!
正厅外面的广场上不少人蹲着,没有一人开口说上一句话,全都是一脸的焦急!
钱大夫切过劳爱的脉,又翻开劳爱一目看了又看,不由怔怔地道:“好像是中了毒嘛!”
方敬玉一听,道:“她中的什么毒?”
钱大夫忙又翻开劳爱的伤口看,不由沉声道:“你们看,她这伤口在开始溃烂,肉也在发乌,显然是毒气攻心所有的现象!”
这时天已大亮,几个人围过去看,只见劳爱那里的布带下面,果然刀口发乌,显然是中了毒。石冲怒骂,道:“王八操,姓淡的那把刀上还浸有毒呀!”
钱大夫找出病因,立刻取出药箱,只见他先叫人取出一碗清水,把十粒红丸一次化开,全叫劳爱喝下肚,边对石冲道:“单就我这护心保命丹,就值你那百两银子了。”
一旁大元道:“大夫,你只要治好我们当家的,青龙会不会亏欠你的,准叫你笑着走下山!”
钱大夫取出一把明晃晃小刀,先把劳爱伤处敷的药拨去,又以烧酒把刀浸过,这才在劳爱的伤处缓缓的割开来,众人望去,只见那半尺长的刀口尽墨,深及骨头。
所幸劳爱昏迷着,钱大夫便在劳爱的肩骨上一阵刮,那肩骨发出“沙”声而令观看的人直哈大气!
又是一阵擦拭,钱大夫这才吁了口气,道:“还好,这些毒并没有急速扩散,总算把毒按出体外来了。”
原来劳爱在中了淡云一刀之后,发觉一阵刺痛之后便不再有太大痛苦,怀疑姓淡的刀上有毒,忙运功把伤处固起来,是以当时她迟迟未开口说话了。
后来直到中午时分,部分毒已游离,劳爱才发起烧来,方敬玉还以为当家的劳累的。
钱大夫把劳爱伤处又上了几样除毒药粉,这才替劳爱细心包扎好。
祈老八第一个上前追问,道:“大夫呀!你看我们当家的几时会好起来!”
钱大夫不稍思忖地道:“毒除尽,烧自会退,伤口要是愈合,只怕得十天半月以后了。”说着回头对石冲笑笑,道:“看到这位姑娘的伤势,我心里已经不再怪你逼我连夜快来了,如果天明再来,只怕我也无能为力了。”
石冲一听,冷冷的望向骂他的余唐与韩彪一眼,嘴巴绷得可真够紧的了。
余唐与韩彪当然心中明白,二人哈哈一笑的走前,那余唐拍着石冲肩头,笑道:“我就说嘛,青龙会这总管一职也非你老石莫属了。”
韩彪也笑道:“我同意老余的话!”
不料石冲双肩一晃,晃掉余韩二人的手,“哇”的一声,捂面走出正厅外,他活月兑像个大孩子似的哭了……不错,石冲一肚皮的委曲,他的这种发泄也算得十分正常的了。
本来那平凉在六盘山东面五七十里,一个来回也会百多地,加在还得找大夫,天不亮能赶回程算是够快的。
只是余唐等几人一夜苦等,自然也是满肚皮火气。
所幸劳爱在钱大夫的细心诊治下,面上渐渐由红变白,显然有了生机!
这一夜对于青龙会而言,比之任何一场拼杀都来得令人紧张、痛苦、艰辛!
这时候全都感到极端疲累,只是当家的未醒来,谁也不轻易离开——当然,方敬玉也是守在正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