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悶!好悶!從來都沒有這麼悶過。
好痛!好痛!她的心從來都沒有這麼疼痛過。
不曉得自己是生了什麼怪病,為何一見到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就會心痛、胸口悶?
尤其是那個叫「少欠揍」的一來,她就更加悶得受不了,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住胸口,呼吸無法順暢。
王媒婆帶來的那個邵芊芊,不只長得漂亮,舉止更是端莊優雅,氣質出眾,難怪那個色壞蛋一見到她,就兩眼發直,整天陪著她游山玩水,理都不理她一下。
還有那群不死心的逐花野蝶,終日圍著那兩個人轉也不嫌累,一下子送上親手刺繡的小荷包,一下子又捧來精致的小點心獻寶,也不怕吃多了,會把他噎死。
今天是百花糕,明天是雪花釀,後天是海味大餐,連續好幾天,他就這麼被她們包圍著,喂食著。
一向只吃她夾的食物的他,現在卻吃著別的女人遞到面前的食物,教她怎麼忍受得了,一陣揪心,有說不出的妒意。
「齊公子,這是今早我特地親自下廚為你煮的八寶粥,你嘗嘗看我烹飪的手藝好不好。」芙蓉是別苑的常客了,幾乎天天都可以在別苑里看到她。
「謝謝,芙蓉姑娘的手藝真好。」他俊朗瀟灑地笑道,張口喝下她喂到嘴邊的粥,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倪露兒剛好路過,只覺得惡心,哼聲連連,跺著腳走開。
反正眼不見為淨,心也不會那麼煩悶。
可是她越是想躲開他們,越是讓人發現,齊士鷹坐在大廳內,看到她的身影從門前走過,便揚聲叫住了她。
「露兒,你到哪去?」
「到哪去你管得著嗎?有時間管嗎?」哼,明明說喜歡她,願意給她時間考慮,可瞧瞧現在,左右逢源,哪有半點喜歡她的樣子!
他先前說的話根本都是謊言,只是在捉弄、欺騙她而已。
越想越覺得難過,臉色也黯淡下來。
「過來跟大伙一起聊聊,嘗嘗芙蓉做的八寶粥,很不錯,你會喜歡的。」齊士鷹走過來,拉著她的手走進大廳。
倪露兒想掙開他的鉗制,想逃走,不願意見到這群女人,不願意看到他對她們笑的樣子。可是他的力氣太大,她掙不開也逃不掉,只能無奈的被迫加入她們,悲哀的跟她們坐在一起。
看著她們巧笑倩兮,一副開心的模樣,不知怎地,她竟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露兒,要不要嘗嘗八寶粥?」齊士鷹好意的問。
「謝謝,我不吃。」她負氣的別過臉去。
「露兒妹妹,你嘗嘗我的手藝嘛!很好吃的。」芙蓉舀了一碗八寶粥,巴結的端到她面前。
大家見她住在這里,又頗得齊士鷹的照顧,都以為她是齊家的千金,無不對她討好拉攏。
可偏偏她大小姐就是不領情,任性得瞧誰都不順眼。
「謝謝,我不吃。」倪露兒睇了那碗八寶粥一眼,手也不伸,就讓那雙端粥的手僵在半空中。
「露兒。」齊士鷹語帶責備的喊道。
「我不喜歡吃甜粥也不行嗎?」倪露兒倔強的扁嘴。
為什麼一定要她吃那些女人煮的粥?
「齊公子,沒關系的,也許露兒妹妹不愛吃我做的東西。」芙蓉尷尬的一笑,暗罵這丫頭刁鑽。
等她嫁進齊府,就有這丫頭好看。
「妹妹既然不愛吃粥,那看看我繡的手絹如何?如果能得妹妹喜歡,我很樂意將它贈與妹妹。」以刺繡自傲的柳秀,拿起今天帶來的精致繡晶,討好的朝倪露兒走過去,哪知人還未到她眼前,倪露兒便不耐煩的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我不喜歡吃粥,不喜歡看繡品,不討大家的喜歡,我走總可以了吧!」她邁開大步,一轉眼就不見身影。
齊士鷹攬起眉頭,看著她離去的方向,表情顯得冷酷而沉重,一點都沒有剛剛的溫文爾雅。
他陰霾的氣息讓三個女人怔住,感覺周遭的空氣突然變冷,甚至冰凍了起來,令她們不由自主的打顫,害怕的退離他的身邊。
「對……對不起,齊公子,我有事……先告辭了。」
「我……也是,告……告辭了。」
膽小沒有見過世面的芙蓉和柳秀,惶恐的收拾東西,急急忙忙的告辭。
見識到他冷若閻羅的一面,怕是再也不敢來了。
齊士鷹的身邊只留下矜持文靜的邵芊芊,她沒有被他嚇走。
「你不怕嗎?」他問。
邵芊芊搖了搖頭,輕聲答︰「不知道,我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一張看似比女人還要漂亮的臉,竟然有如此多變的神情,太奇怪了。「我爹是兵部尚書,每日來拍馬逢迎的人不少,稱心的自然高興,不如意的也會惡臉相向,可是從來沒有人能像你這樣,不說話,光是酷著一張臉,就教人膽戰害怕,直想逃走。」
這樣一張臉,如果在戰場上與敵人相對,會是怎樣一個場面呢?
想必一定很特別吧!
這是褒還是貶?齊士鷹不置可否地問︰「所以你就感到好奇?」
「嗯。」她坦誠的點了點頭,雖然有些膽怯,卻不害怕。「我看得出來公子是位面惡心善的人,不然就不會如此在乎露兒小姐了。」
看見她離開就如此著急,這位露兒姑娘在他心里一定佔有很重要的地位。
邵芊芊雖然養在深閨,平日鮮少見人,但卻不笨,懂得察言觀色,她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一定非比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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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露兒好氣餒,她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覺得自己好沒用。她雖然沒有娘,但她一出生就備受呵護,爹疼她如至寶,哥哥們也驕寵著她,從來沒有讓她受過委屈。
可是今天她卻連出身低微的芙蓉和柳秀都比不上,她們會烹飪、會女紅,但是她呢?她什麼也不會。
以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是嬌嬌女,所以什麼東西都不用學,可是現在她後悔了,後悔當初沒有听爹跟兄長的話,習得其中一樣技藝,不然今天就可以跟她們一較長短了。
也不會敗得這麼狼狽,眼睜睜看著那個臭壞蛋被她們迷住。
「這樣不是很好嗎?看來他馬上就可以尋到一位好對象,你也可以跟我解除婚約,兩全其美,皆大歡喜。」不知何時,徐慕陵站在她身後,也不知道他看了多少,跟了她多久。
「好什麼?」都是他出的什麼鬼主意,她埋怨的瞪他一眼,不理他,徑自朝前走去。
「這樣不是稱你的心、如你的意嗎?贏了賭注,還有何不高興?」他心情愉悅的跟在她身後。
倪露兒嘴硬的反駁道︰「誰說我不高興了?!能夠跟你解除婚約,不要被你束縛在侯府里,我當然高興了。」
誰不知道老侯爺是個古板的人,講究規矩又愛說教,比她爹要求的還多,嫁入侯府對她來說無疑是死路一條,她死也不會答應。
可是……贏是贏了,為什麼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呢?反而像是失落了一顆心,空洞洞的,不知道要怎麼填滿,還有泫然欲泣的惆悵感。
「那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跟我回天下第一莊?」
「回去?為什麼要跟你回去?」
不是說好了,由他去解除婚約的嗎?怎麼又要她跟著一起回去?
「我不要。」她斷然拒絕。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你爹怎麼會相信我說的話呢?說不定他還會誤會是我不想娶你,而編造的推托之辭。」
倪露兒側著腦袋想了想,也對,以爹的頑固個性,是有可能這麼認為。
「可是……」她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士鷹哥哥啊!
她一走,他馬上就會被那群女人搶走了……不舍的眼神再度睨向他所在的方向。
「你是不是舍不得離開那個男人?」
「不是。」她立刻搖頭否認,收回視線。「那個人濫情又壞脾氣,誰會喜歡上他?!」
人家都擺明不理她了,她怎麼可以承認喜歡他呢?豈不教人笑話。
「那就跟我回去。」他答應表姨父要給他個交代。
「讓我……再考慮幾天好嗎?」她真的好舍不得離開他。
「好吧!就給你考慮三天,三天後我來接你。」他笑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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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好短暫的時間,她以前為什麼都不覺得時光的寶貴?
現在她的眼楮更離不開他了,哪怕是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也好,只要是能將他的身影留在腦海里,任何人陪著他都不重要了。
可是為何如此想,心還是會揪疼得難受呢?像是有人狠狠的捏住她的心,痛得她受不了。
與其這樣遠遠的看著他和別的女人恩愛,倒不如尋個地方靜靜的療傷,想想看自己該做些什麼。
雖然她與齊士鷹相處的時間不久,可是一直都很快樂,有許多值得回憶的事情,臨到分別的這一刻,總覺得該為他做些什麼事情,讓他能記住自己。
只是……她會做什麼呢?
腦海里不經意的想起他吃芙蓉親手做的點心的樣子,或許她也能試試。
但是憑她的手藝,能辦到嗎?
踏著惆悵的步伐,她不自覺地來到廚房,站在門口看著廚子、丫鬟們忙碌的樣子,瞧著那一道道平日吃著、不特別留意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的擺上桌,內心的失落感更深。
不只芙蓉會做,就連這些干粗活的下人都做得比她好。
她真的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嗎?
「走開,走開,別擋到人。」忙碌的胖大嬸端著熱湯走來,朝她大喊。
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進到廚房內,阻礙了人家做事。
「對不起。」她垂頭喪氣地道歉,落寞的轉身準備退出廚房。
可是胖大嬸卻眼尖的認出她的身分,惶然的攔住她。「這不是露兒小姐嗎?適才沒認出是你,真是對不住,你來這里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就怕她記仇,把剛剛的事情告訴管家楚叔,或是三爺,會讓她丟掉工作。
「不,沒有,我只是好奇,想來看看。」
「看看?」廚房是做菜、干粗活的地方,有什麼好看?有錢人家的小姐就是奇怪。「那這樣好了,我給你搬張椅子,你坐著慢慢的看。」
心里雖然犯嘀咕,可胖大嬸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不耐,在離灶遠一點的地方,搬張椅子讓她坐下,然後轉身又去忙自己的事。
倪露兒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忙了好一會兒,覺得燒菜做飯似乎沒有她想的那麼困難嘛!也許她也能做得來。
于是她站起身,朝正在炒菜的胖大嬸走去。「大嬸,能不能也讓我試試?」
「試試?露兒小姐,你想學做菜?」胖大嬸不太敢相信地問。
「是啊!你教教我好不好?」倪露兒朝她綻出一抹期待的笑靨。
「好啊!」主子想學,下人豈有吝嗇教的道理。
于是整個下午,倪露兒就留在廚房里,與胖大嬸學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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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士鷹送走了邵芊芊之後,就四處找尋倪露兒,可是找遍了她平常會去的地方,就是找不到那個小丫頭,結果拉著路過的僕人一問,才知道她竟然去了廚房。
「好好的,到那種地方干什麼?」懷著納悶,他轉身走向廚房。
已經過了午膳時間,廚房人員原本應該安靜休息,此刻卻因為露兒小姐在里面學做菜,吸引了一群下人好奇的擠在門口,想看看她做飯的樣子。
齊士鷹來到廚房前,就看到這樣一幅奇怪的畫面,他不動聲色的走過去,站在人群後,也好奇的想知道,這小丫頭究竟在搞什麼鬼。
不料,卻看到她一臉認真的在學習。
「哎呀!好燙……好燙……」忙了一個下午,倪露兒滿頭大汗,掀開鍋蓋,熱騰騰的白煙冒了出來,將她俯近的小臉蒸得粉紅,驚得她將鍋蓋一放,人也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小姐,掀鍋蓋時別靠太近,這煙會燙人的。」胖大嬸在一旁教導。
「好,我知道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她竟然虛心受教的點頭。
「還有,這火別太旺,必須要把一些已經燒紅的木柴拿出來。」
「是。」她不假思索的卷起衣袖,露出雪白藕臂,打開爐門就伸手去取木柴。
結果她大叫一聲,細女敕的手掌被燒紅的木柴燙到,連忙將握在手里的柴火往旁邊一丟,竟然就丟在干柴堆上,頓時令人傻眼。
眼看柴堆燒了起來,眾人這才回神,立刻作鳥獸散,打水的打水,救火的救火,忙成一團。
嗚……這個場景好熟悉,歷史似乎又重演一次。
倪露兒好悲哀地呆立原地。
「你的手有沒有受傷?」
更不幸地,她似乎听到了一道不應該在這兒出現的聲音。
「你怎麼會在這里?」倏地回頭,她看到齊士鷹站在身後。她的小臉更紅了,慚愧的低下頭。「你一定很生氣吧!我又差點把你家的廚房燒掉。」
她也不想這樣,可是天生跟火犯沖,她也沒辦法。
「你要罵就罵吧!反正我已經習慣了。」她吸吸鼻子,仰起小臉,強忍住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水。
那自怨自哀又強作堅強的樣子,實在惹人憐愛,令他心生不舍。
「過來,我看看你的手,有沒有燙傷?」誰管廚房是不是燒了,他只關心她的手。
可她就是負氣的把手藏在身後,不讓他看。「沒什麼,你別管我,盡管去陪你的芙蓉妹妹和邵芊芊。」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說氣話?!」他為之氣結,走過去大手一伸,抓起她的手。
她不妥協的往後退一步,把手縮了回來,還轉身拔足狂奔,惱得他只好也邁開腳步緊追在後。
倪露兒跑得又急又快,因為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臉上不爭氣流下的淚水,怕他嘲笑她沒用。
她也很氣自己,為什麼這件小小的事情都做不好、學不來呢?她真是笨。
她前腳剛進房間把門關上,他後腳就追來了,猛力的拍著門。
「露兒,開門。」
「不開。」她哭得唏哩嘩啦,聲音哽咽。
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要離家出走,不來丟人現眼了。
「我叫你開門,听到沒有?!」齊士鷹把門拍得震天價響。「你再不開門,我就撞門進去了。」
可是門里的人兒依然沒有響應,逼得他不得不氣運雙掌,將門震開。
一走進房間,他就見到小小的身影蜷縮在床上,雙手環膝,頭埋在雙膝之間。
「你為什麼就是不听話?」他口氣凶惡的問,面罩寒霜的走到床邊。
「不要踫我。」倪露兒拂開他伸過來的手。
齊士鷹這才發現她滿臉淚水,教他喉嚨一窒,眉頭緊蹙。
「你怎麼了?傷得很重嗎?」他大力抓住她的手腕,定楮一看,她被燙紅的手掌已經開始冒水泡。「該死的,你為什麼總是不乖乖的待著,老是要闖禍?」
他心急如焚,攔腰抱起她,大步走向他的房間。
「我是個掃把星,先是燒了你的帳篷,現在又毀了你的廚房,你大可以不必管我,讓我燙死算了。」她已經傷成這樣,他還罵她,真不知道她這麼努力的學習究竟是為了誰!
在他眼中,她永遠也比不上溫柔婉約的「少欠揍」和會做點心的「爛花」
「我就是傻,就是笨,什麼東西都做不成,你高興了吧!」倪露兒越說越傷心,淚水就像壞掉的水龍頭流個不停。
見她哭得不能自己,齊士鷹索性吻住了她的唇,堵住她滿嘴的自責,也吻去她的淚。
「我從來沒有說你傻,說你笨,我也沒想過要嫌棄你。」
「可是你就是不理我,當著那些女人的面吼我。」她含淚指控。
「要我跟那些女人在一起,不是你的希望嗎?我只是照著你的意思去做。」他跟她解釋。
「可我沒說你一定要天天陪著她們,對著她們笑啊!我只叫你跟她們相親,從中挑選一個。」
「這有何分別?」他失笑地問。
要他相親,又不許他同別的女人接近,這可能嗎?
「當然有分別,反正你對她們好、喜歡她們,就是不對。」她不要看到他那樣子,他的溫柔,他的笑容,只能讓她擁有。
「那你希望我如何做?」他無奈地笑問。
「我……我不知道。」她咬了咬唇,低下頭,心里也是亂糟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若是看不上相親的女子,她就注定輸了,必須要嫁給表哥徐慕陵。可是他若是答應成親,那她的心又會痛。
這該怎麼辦呢?她也沒了方寸。
「你真的想不出來嗎?」齊士鷹抬起她的臉,眸中透著詭異與期待。
不只她和徐慕陵有打賭,他也有啊!
若是她還想不出來,他們兩人就要同時栽在徐慕陵的手里了,也枉費了他這些天來的努力。
「怎麼樣?想想看。」只要她一句話、一句承諾,事情就可以解決了。「你想到了沒有?」他急得手心發汗,即使保再貴重的鏢,都不曾像此刻這般緊張。
「我……」
他鼓勵的點點頭。
「好像……」
他肯定的再用力點頭。
「還是想不到。」
思忖許久,那張高仰的臉還是垮下,連帶的他也跟著泄氣。
「你好奇怪,為什麼這種事情要我想?」她有些疑惑的斜睨著他。
「因為答案就在你身上。」他嘆口氣,轉身從櫃子里拿出一只瓷瓶,為她上藥。
冰涼的藥膏涂在她發燙的手掌上,很快地痛楚消失了,她也不再難受。
「什麼意思?」她還是不懂。
「靠你去想。」
依照賭約,他不能開口提示,只能讓她自己發掘真心,找到答案。
「要趕快想,因為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他意味深長的說出這句話,更加深了她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