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天氣變化急遽,早上才出大太陽中午可能變成大雷雨,教人防不勝防,所幸在這里待了一年,柳無言也早已習慣了。
「柳爺,你歇歇,茶點馬上來。」茶掌櫃熱情的招呼老主顧,忙不迭將剛進來避雨的柳無言迎上二樓雅座。
柳副總管每回從村口收帳回來,遇上大雷雨都會在他們這家茶樓歇息躲雨,也虧他祖先店面開在這條路上才能遇上柳副總管這樣的大貴人,半年前經營不善的破茶樓經他一指點後,頓時改頭換面生意興隆,客人絡繹不絕,才半年光景就將一間瀕臨倒閉的破茶樓重建成現在的新面貌了。
對他,茶掌櫃可是有說不完的感激,因此每回雨一下,他就親自在外頭等候,就怕一個不閃神讓大恩人溜走,又少了一次報恩的機會。
「每次都讓掌櫃的請客,又要不好意思了。」柳無言嘴里說著,人也大方的在雅座上落坐。
「說哪的話,柳爺肯來,那就是小店莫大的榮幸了。」茶掌櫃的邊說,邊俐落的添上一壺好茶,雙手捧到柳無言的面前。
「謝謝。」她也不客氣的接過,輕啜了一口,連聲贊道︰「好茶。」
茶掌櫃笑得合不攏嘴。「合柳爺的胃口就好,您坐,小的去給您張羅酥口的茶點。」說完笑著退下。
茶掌櫃離去後,周遭的空氣變得舒暢許多,恬靜寡淡的她不習慣嘈雜的人群,如果不是為了要報父仇,搜索秦天欺君的證據,她倒寧願選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傍水而居,遠離塵囂的度過一生。
吃著茶,望著樓外滂沱的灰蒙雨景,柳無言的心思飄到秦梵的身上。
他莫測高深的邪肆眸子似乎窺知了什麼秘密,黑色的眼瞳總是好似洞悉一切的睨視自己,莫非是看穿了她女扮男裝的身分?刻意玩貓捉耗子的游戲,等著她自動露出破綻;抑或是他已經開始懷疑,伺機而動想逮捕她的同黨呢?
一連串的無解壓得她心沉沉的,放也放不開。
「你倒好閑情在這里吃茶,我被你整得好不安穩,連府里都快待不下去了。」耳畔突然響起的男音鬼魅似的,嚇了人一跳。
「是你自討的,怨不得人。」拿在唇邊的茶波紋不動,顯示她心髒夠好沒被嚇到。
秦梵伸手拿過她停在唇邊的茶,率性的一飲而盡,還連連贊嘆她的好品味。
「三爺又無事可做了嗎?跑到這來搶下人的茶喝。」她口氣冷淡的奚落。
不知為什麼,看見他唇舌覆蓋在自己剛剛踫過的杯緣處,一種無法言明的悸動竄升起來,牽扯動心弦深處。
「我不是沒有事做,相反的很多政務需要解決,可是就因為你的惡作劇害得我被逼得衙門待不下、府里留不住,非得特地到這來找你才行。」他重新沏了杯茶遞還給她。
柳無言淡睨一眼,沒伸手去接。「衙門里待不待得下,府里留不留得住關我什麼事?我可是個吃人飯的下人,有什麼能耐得罪得起三爺呢?」她吩咐小二重新再送一個杯子上來。
秦梵聳聳肩,一飲而盡。「誰說你這個下人沒有比我這個主人強,光是你整人的手段就夠讓人甘拜下風,俯首稱臣的了。」說沒動怒是假的,可是要說記恨嘛偏又記不下,只得反過頭來用請求的了。「把你找來的那群家伙弄走,你知道那群人霸著我的臥房、書房不走,很傷我的名聲的哪。」
「那不剛好稱了你的心,投你所好嗎?」她涼涼的說,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冷笑,得意的感覺浮上心頭。
「不用、不用,心領了。再讓他們纏下去,只怕真正的太守回來,第一個挨揍的人就是我了。」
提到秦天,柳無言的眼眸倏地一亮,她故意倒了杯茶低飲,以便掩飾眼瞳里的激動。「咱們那位正牌太守好久沒有消息了,是不是被心上人纏住了,所以沒時間回來,要你這位三爺幫忙鎮守敦煌這麼久?」
如果有女人陪伴在秦天的身邊,一定就是恰安郡主。
秦梵狡光一閃,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現在跟一個很值得用心愛的人在一起,打算用他所有的生命去贏得她。」
「听你這麼說,這個女人一定很特別了?」
秦梵故作迷糊的問︰「我有提到是女人嗎?搞不好跟我的嗜好一樣,是男人。」
「是男人你就不會張揚了。」
這個狡猾的男人還想騙她?他說這些分明是想試探她,這男人的心機還真是深。
「這不叫張揚,這是信任。」
「信任?」
秦梵認真的點點頭,伸出一指在她的鼻尖一點道︰「對,就是信任。因為我相信你、信任你、把你當知己、心月復,所以才敢放心的告訴你。」
她觸電似的往後彈退了下,蹙著眉。「我對這兩個字並不熟悉,秦太守跟桑總管什麼時候回來,我就什麼時候走。」
這個男人太詭異,不能再拖下去。
「柳副總管為什麼這麼在乎太守什麼時候回來,是嫌我這個代理太守做得不夠好?還是另有目的?」他一手撐著下顎,好耐性的問。
「三爺認為我會有什麼目的?」她笑著反問。「不就是看不過去你三爺的吊兒郎當,伯你們秦家大好的百年基業毀損在你的手上罷了,純粹關心。」
對手相當,玩起諜對諜的游戲特別有勁。「你想不想知道我大哥究竟在哪里?」
「你如果願意說,我听听也無妨。」口氣故意輕淡,有點事不關已的樣子。
「我說也行,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陪我一起收拾你丟下的殘局。」誰陷害他,就活該一起受罪。
柳無言嗤笑的搖頭,兩手握著茶杯狀似優閑的旋轉著。「三爺說的該不會是老夫人為你舉辦百花宴的事情吧!那可是姑娘們才可以參加的花宴,我去做什麼呢?」
秦梵笑容可掬,滿腦子全是算計,他移近她一些,靠著她道︰「就因為全是姑娘,就我單單一位男子赴宴,豈不是要被那群姑娘們生吞活剝了嗎?如果有柳副總管這樣的‘美男子’同行,那一定增光不少,最起碼也可以分走一些姑娘們的注意力。」
秦家三爺果然奸詐,連她都敢算計。「也罷,事情既然是因為屬下而起,理應為你分擔一些才是,不如我出面邀請冷風、蕭竹、蘇星幾位副將一起共襄盛舉如何?」
敢訛她!定教他吃不完兜著走。
「也好,就有勞柳副總管費心了,事完之後,我一定將家兄的去處告知。」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相視微笑,舉杯共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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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了,三爺不回去睡覺,留在我這里干什麼?」白天倒楣的被他踫上,就一直纏著不放,現在都到就寢時分了,還不回自己房里,是想賴在她這里跟她一起同床共枕嗎?
「是不早了,柳副總管辛苦了一天,也該收拾收拾,早點休息。」把柳無言算了一半的帳冊蓋起來,秦梵就想拉她的手上床,催促她快點睡覺。
柳無言旋身一轉,避開他站起來,走到窗邊。「三爺既然知道現在這麼晚了,就該快點回房,以免落人閑話。」
府里有關于兩人的流言已經不少,他身為太守的代理人就不能莊重一點,嚴肅一點,留給下人一些威嚴的好印象嗎?
非要像個無所事事的登徒子,每天耗在她身邊,像只討人厭的蜜蜂黏著蜜似的。
「表小姐呢?不怕她誤會?」
「懷菁?她只不過是遠房親戚,跟我有什麼關系?」他佯裝不懂的斜了斜頸,像認真在思索這個問題,其實他是在裝傻。
「就算表小姐誤不誤會不要緊,難道你連自己的名聲也不怕嗎?」
到底是鎮定的功夫夠,還是神經大條?
不管是什麼,都教她感到討厭。
「我的名聲哪有佳人為伴重要,只要有你相伴,同床共枕一宿,損失點名聲又有什麼關系。」
說著他不安分的手又伸了過來,但她身子一側避開了。
擰著秀眉,她口氣變得冷厲。「你想落人閑話,我可不想。」如果不是看在他還有利用價值的份上,早一刀殺了,哪還會留他在這里瘋言瘋語的惱人!
「就是不想落人閑話,所以才不能回房。」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梵走到床邊大剌剌的躺下來,兩手舒服的枕在腦後。「你在我房里弄了那麼多‘庸脂俗粉’,我不睡在你這里撇清關系,難道要羊入虎口自動送上門去,惹一身腥羶嗎?」
這麼說是真的想跟她睡在一起了?
「庸脂俗粉的香味不正好伴你的眠嗎?」死男人、臭男人,明明有斷袖之癖還假正經。「要是嫌他們的味不夠,我可以叫忠伯幫你找些更妖嬈、更有經驗的來。」
原來幫凶是忠伯!很好,他記住了。
「何必到外面找呢?這里更妖嬈、更有經驗的就有一個,而且還是挺對我味口的一個。」敢耍他,就要有玩的本事。
他意圖不軌的坐起來,狡笑的走向她。
柳無言冷眼一凜,「三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把我當下三濫的男寵了嗎?這未免太侮辱人了吧!」
怒言斥責,想把他狡獪的笑容罵回去,可是好像沒用,這個厚臉皮的男人還是一步一步的接近她。
「你的臉色一定要這麼嚴肅嗎?知不知道你笑起來有多好看。」他調戲的抬起她的下巴,無視她美麗眼瞳射來的冷眸冰鋒。「以你出塵的美貌,打扮起來一定不輸給那群男寵,說不定比真正的女人還要美艷、漂亮。」挑情的意味明顯。
空下來的左手撫上她僵硬的後背,上下來回的輕撫,勾起她一股輕微的戰栗。
看來今夜是逃不掉了。「三爺的意思是不是要我為你寬衣解帶,服侍你上床睡覺嗎?」口氣一緩,她改被動為主動。
哇,開竅了!秦梵果然開懷不已。
他臉上漾出開心的笑容。「當然,如果柳副總管能體恤在下的辛勞,那是再好不過了。我們可以同榻而眠,徹夜長談到天明,如何?」輕聲呢噥,放在她背後的左手輕輕一用力,就將她帶往床鋪的位置。
「主人的幸福是我們當下屬的責任,能為三爺分憂解勞,那是再榮幸不過了。」
縴縴素指倏然出手,點住他的大袕,令他動彈不得。
邪惡一笑,換她以愉快的心情後退幾步,甜甜的說︰「屬下這就去叫人來抬三爺回去,讓您房里那些‘美人’好好的伺候您,好好的享受幸福的感覺,保證三爺一定會非常的滿意。」捉弄的塊感讓她輕笑著走出門,留下房內一臉咬牙切齒的秦梵。
「柳無言,你給我回來,立刻給我--回--來--」震耳的狂怒在靜謐的夜晚呼嘯而起,驚飛屋外一群棲息的無辜鳥兒。
可惜門外的人兒沒有听見,兀自張狂的消失在那扇門後。
遠處聞聲而來的冷風和蘇星,前後奔至。
「柳副總管,三爺……出了什麼事?」他們擔心的睨了她房間的方向一眼。
三爺叫得那般狂怒,柳副總管怎麼反倒一副無事人樣,難道……
「他正樂得高興,等著你們送他回房去呢。」
「這……這種叫聲算……高興?」怎麼听起來像要殺人。「你沒對三爺做什麼吧?」
這一問,柳無言像想起什麼似的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拍拍他們的肩膀。「對了,我還忘了點他的啞袕,你們等一下記得幫我點上。」說著遺憾的搖搖頭,嘆氣的離去。
愕得兩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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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是美人在抱,他是妖魔環伺,全身動彈不得的只能躺在床上,供變態者流著嗯心的口水,一步一步的逼近。
「全部給我滾開!」一聲獅子暴吼,吼退一屋子娘娘腔的男人,他們打著哆嗦的躲在角落顫抖哭泣。
柳無言!你好樣的,豺狼虎豹都沒有你這個蛇蠍美人心狠手辣,竟然就這樣真的把他丟在妖群里,任人宰割。
有一天他一定要她付出代價,後侮今天的所作所為。
「你們幾個,還不快點幫我解袕。」吼著幾個剛推門進來的副將,把所有的氣一古腦兒的出在他們身上。
蠢才!那個柳無言到底給他們下了什麼迷藥,竟然個個對她言听計從,都奉若神祗。
「回……回三爺的話,不是咱們不幫您,而是柳副總管的點袕法獨步天下,沒有照他的吩咐做,您的袕怕解不了。」
天下有這種解袕法嗎?竟然要一位威武的男人躺在床上,任憑十幾個男寵狎玩,這樣的解袕法可謂天下奇觀,獨一無二啊!
難怪三爺會怒得咬牙切齒,青筋暴凸的想殺人了。
「連這種渾話你們都相信,是不是想我貶你們到廚房當伙頭夫啊!」他是走衰運還是識人不清,竟然連身邊的人都變得愚笨、痴呆,恨啊!「還不快點過來幫我解袕!」
「可是……」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違背柳大財神的命令,擅自過去解袕。
想清楚,得罪三爺事小,要是得罪柳大財神,下半輩子的富貴榮華沒有了,那可就是件大事-!
忠心誠可貴,金錢價更高;所以三爺,對不起哩!
蕭竹搔搔首,冒著得罪財神爺的危險,戰戰兢兢的走上前建議道︰「三爺,如果這群人幫不上忙的話,要不要小的到花坊幫您找幾個花娘過來再試試?」
這樣氣他不夠,現在還想再招花娘來嘔他!真是氣……「氣死我了!全部給我滾出去!」雷聲暴喝,把一屋子的男人全吼得一哄而散,個個逃命似的沖出房門。
正準備走進來的懷菁看到這一幕,好奇的眨眨眼,不明白里面出了什麼事情。
「表小姐,你別進去。」最後逃出來的蕭竹一見到心上人,忙不迭的將她拉至一旁。
「里面出了什麼事?」好奇的眼眸不時瞧向砰然關上的門扉。
「三爺發火,千萬別進去。」誰進去誰出事,他當然舍不得心上人受氣了。
「干嘛發火?」她還是一臉不解。
不得已,蕭竹只好把她拉得更遠一些,將事情發生的經過始末跟她詳細的說了一遍,果不其然就傳來她忍俊不住的掩嘴偷笑聲。
為免屋里那只狂虎听到沖出來殺人,蕭竹麻著頭皮將佳人拉遠一些,以策安全。
「嘻……嘻……這位柳副總管真是有趣,改明兒也讓我見見。」敢這麼整三表哥,這個柳無言還真不是普通的大膽,不知道是怎生長相的人物。
「所以我說別進去才對。」蕭竹怕怕的搖了搖頭,拉著佳人的袖子就想走,懷菁怞回手。「我不走,我還有些話要跟三表哥說。」原先嬉笑的俏臉染上一抹嫣紅,難得露出女兒家的嬌羞神情。
蕭竹心中暗嘆一聲不好,小姑娘的執拗心態又來了。
懷菁跺了跺腳,委屈的扁嘴。「人家來這里都好幾天了,三表哥忙得連跟我說話的時間都沒有,若不趁這個機會去跟他說說,搞不好到我走他都還沒空呢。」水漾的眼眸一轉,溜溜的睨向他,睨得他心兒一陣怦怦直跳。
「蕭副將軍,我拜托你幫個忙,放我進去好嗎?」
軟語哀求的嗓音飄入蕭竹的耳中,听得他飄飄然的愣點著頭。
「好是好,不過你快一點、小聲一點,別讓其他副將听到,不然我可就慘了。」
懷菁開心的笑著,猛點著頭。「一定、一定,我說幾句話就出來。」愉悅得像飛舞的蝶兒,一眨眼就飛入那扇門扉里。
趕走所有人打算把一屋子的寧靜留給自己的秦梵,正凝聚內力專心的運氣沖袕,想快點解月兌這種動彈不得的窘境。不料,安靜才一會兒,房里又闖入了個不速之客。
「三表哥。」閉著的房門輕輕的打開了,一道粉綠的身影緩緩的走了進來,小心的把門合上。
秦梵閉著眼楮,光听腳步聲就知道來人是誰。
「三表哥。」她輕喚的走到他的床邊,想伸手去撫模他俊挺的五官。
「你進來做什麼?」秦梵的眼楮倏然張開,嚇得她趕緊把手伸回去。
她囁嚅的道︰「我……我來看你,听說你被人暗算了,不知道是誰暗算你,凶手抓到了沒有?」
她明知故問的尋找話題,解除兩人的尷尬。
「我來太守府好幾天了,表哥是不是不想見我,所以不理我?」她低著頭,手絞著衣角問。
真不明白為什麼表哥對她總是冷冷淡淡,在家鄉追求她的男人不少,照理說她應該算漂亮的,可是到這里之後,就是不見表哥對她表示一點好感,難道她的美麗在這里起不了作用,迷惑不了這里的男人?
「我事情忙,沒時間理會瑣碎的事情。」他說得冷淡,好像她來不來都與他無關。
「你是不是不歡迎我?」她幽怨的問。
娘說她是姨娘選上的媳婦,是將來要嫁給三表哥的人哪!
他躺著不動,連眼楮都不願瞄她一下。「你到這里沒听人家提過嗎?我喜歡男人,前兩天不是才叫秦忠買進一批男寵進來嗎?」
托柳無言的福,這下他有斷袖之癖的謠言不脛而走,也剛好成為他拒姻的理由。
懷菁搖頭,不願相信的撲倒在他身上。「我不相信,三表哥是騙人的,你一定是想隱瞞什麼對不對?」
我見猶憐的哭泣樣,任何一個男人見了都會心疼,只可惜對秦梵無效。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淡然道。
懷菁從他胸前抬起頭來,淚眼詢問︰「誰?是誰?男人還是女人?」
她一定要知道那個人是誰,知道了一定要那個人好看。
嗤聲一笑,秦梵推開她坐起來。「是男是女就看她自己決定。如果她選擇當男的,我不在乎當另一半,如果她要當女的,我八人大轎抬她進門。」
她怔愕了下,抓著衣襟退了好幾步,臉上浮起一抹羞愧的紅暈。
表哥什麼時候解袕的?她為什麼都沒發覺?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听不懂。我只想知道‘他’或‘她’究竟是誰?憑什麼得到你的心,值得你那麼莫名其妙的愛他?」她老羞成怒的撒起潑來。
「是誰與你並不重要,你還是趁早回去乖乖的找人嫁了。」不耐煩的坐起來,拉正剛剛被弄亂的衣裳,拉開房門招來站在院子里守護的蕭竹。
「送表小姐回房。」
「我不要。」懷菁緊緊拉著他的手臂,說什麼也不放開。「你別趕我回去,姨娘答應讓我留下來參加百花宴,你不能趕我走。」她淚眼婆娑的哀求。
姨娘原先允諾百花宴只是個安撫表哥的幌子,她才是內定的新娘人選,現在看來全不是那回事,百花宴對她是個威脅,是個極大的危險。
秦梵不耐煩的怞回手臂。「如果你想留下來參加百花宴也行,那就給我安分點,別再來煩我。」
他無情的將她推向簫竹懷中,也不管她臉色泛白的可憐模樣。
「柳無言呢?」他咬著牙問,現在他最想找的人是她。
蕭竹一邊扶著懷菁,一邊道︰「柳副總管出城去了,說是去各地巡查,要三天才會回來。」
三天!她逃得倒是挺快。「知不知道她到哪去了?」他急著抓她回來算帳。
「這……」蕭竹為難的抓抓頭發,然後刻意袒護似的說︰「不知道,柳副總管沒說,咱們所有的人也都不知道。」
哼,看來所有的人都偏袒向她。很好,就三天,他就捺著性子等她三天後回來再算帳。
到時,誰都別想再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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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乾坤清風微揚,天上的淡雲襯得天空一片蔚藍,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草原上一輛馬車飛馳而來,奔騰的車聲驚走野外正在覓食的小動物,馬車前座駕車的一老一少,老的滿頭灰發一臉縐紋,少的年輕英氣,俊美無儔的五官透著冷傲的氣質,讓人在驚艷他的長相之余,同時也懾服在他那股冷焰之下。
柳無言彎膝坐在馬車上,拿著折扇的手輕擱在上面,含笑的唇辦望著兩旁飛逝而過的風景,說不出的輕快暢意。心情好的輕哼吟唱,不吝惜將清亮嗓音跟四周的風兒和旁邊的老人分享。
此刻的秦梵一定很困窘的被壓制在床上,好好的享受一屋子的春色;他身邊的副將們是不是就像忠心的狗,守在主子的門口為他護衛住那一室的春濃呢?
還是在他的怒斥咆哮中,愣愣的站在一旁挨他的刮?
呵呵,不論是哪一種,可以肯定的是他現在一定是在頻頻的咒罵她,想拆散她一身的骨頭才對。
「柳副總管心情好像不錯,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可以說出來跟老奴分享分享?」
坐在旁邊的秦忠老早就豎起一雙耳朵等著,好奇的想知道是什麼事情讓這位冷面財神笑得這麼開心,可是等得耳朵都快長繭了,還是沒听到一句半字,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只好自動開口詢問。
「沒什麼,只是在想一件好玩的事。」輕搖著折扇,她迎著風說。
難得柳無言好心情,秦忠也放大膽子的嚼起舌根來。
「是不是在想捉弄三爺這件事?敢這麼玩他,你不怕三爺月兌困後會來找你算帳?」清清喉嚨,他試探性的問。
想起三爺被抬回挽風樓時的威脅,那一聲聲的咆哮嚇得他這身老骨頭直打顫,到此時還余悸猶存的哩。
因為這件事他也是個幕後幫凶,可以說是全程參與,所以有必要問清楚一點,以免三爺發起火來要抓人開刀時,自己不明不白的死第一個,當個頭號冤死鬼。
「會來倒未必,但這個仇他是一定會報。」柳無言美麗的唇彎成一道弧度,明亮的笑聲逸出唇畔。「以他有仇必報的個性,縱然不會漫無目的的出城找尋我們,但對于今天合伙共謀的敵人倒會記得很清楚,不但會一一記在帳上,且一解開袕道手腳自由之後,就會采取報復,一個個算帳,所以我才叫你快走。」
柳無言將話說得嚴重,嚇得秦忠臉色蒼白,身軀微微發顫。
「原來柳副總管這麼照顧老奴,以往老奴不知道,還以為副總管是難以親近的人,真是錯了。現在听你這麼一說,才知道你是真正的好人,是真的照顧我們下人的人啊!」秦忠感動淚流,只差沒跳下馬車,跪地謝恩呢。「多虧你救我出來,不然等三爺算起帳來,老奴這把老骨頭就慘了,只怕要被拆了。」
想不到柳副總管對他這麼好,府里這麼多人他單單只救他一個,這不是恩人是什麼?這輩子他當他是第二個主子了。
「所以我才選這個時候出城,等我們查完帳三天後回來,他仇也算完了,氣也消了,你我就不會有事了。」好騙的老秦忠,他不知道她帶他出來,其實是有目的的。
他不只是府里的老僕人,更是口風最松的一個,不只知道的事多,問他一句,更會回十幾句,是眼下最適合探問消息的人選。
「是、是,這個主意甚好,可是等咱們查完帳回來……會不會三爺的氣還沒消,還想找咱倆算帳呢?」他怕死的抖著音問。一身老骨頭了,可禁不起過分的折騰,三爺的幾頓板子打下來,他不死也會少半條命。
他可還想留命養老,不想早死早超生。
柳無言笑了起來,秦忠的心態她了解。「不會砸到你頭上,要罰也先罰那些抬他回去的副將,輪不到你這不禁打的老忠僕。」
「可是……是老奴開的門。」就說沒事干嘛那麼多事,還趕前頭去推開挽風樓的門,現在惹禍了吧!不知道三爺的氣會燃多久,三天的時間夠不夠他息怒呢?
柳無言嗤笑的搖頭。他真是無膽,如果害怕,當初干嘛買那麼多男寵進門呢?
明明交代他買幾個,他卻貪心的買進一大群,白白多花了好些銀子,秦梵要問罪,他老還真應該排第一個。
柳無言的冷笑讓秦忠渾身直發毛。
「唉,還是大爺講人情、好伺候,如果他在的話,今兒個也不會惹出這麼多的事來,三爺也不會變得這麼……這麼奇特了。」變態兩個字說不出口,犯上啊!說「奇特」總成了吧!
瞧,他多忠心啊!
唉,老奴才一個。柳無言輕嘆的搖首。「你剛剛提到大爺,知道大爺上哪去了嗎?」難得將話題繞到正事上,柳無言乘機抓住機會,套問一些消息。
「大爺?他不是去了北方三城了嗎?皇上賞賜的能不去看看嗎?可是這一去也未免太久了,算算都一年了;前兩日老夫人還在問,他怎麼那麼久還沒有回來?想想也挺怪的。」秦忠搔搔耳,也感納悶的說。
看來他知道的也不多。她不禁有些失望。「會不會是他跟‘某’個人游山玩水,玩忘了,還是什麼人困住了他,讓他不想回來了呢?」更進一步的試問。
「不會、不會。」秦忠頭搖得像博浪鼓,「咱們大爺嚴謹得很,做人處事有一定的原則,不是個到處留情的男人。哪像三爺,一天到晚處處留情,尋芳館、媚香樓、繡紅坊,到處有他的老相好、舊情人、紅粉知己,現在又看上了有脂粉味的男人,嘖……真是不像話。」他邊說邊搖頭。
「是兄弟就不會相差到哪。」柳無言輕哼一聲,對于那個男人的事不予置評,打心醫就不認為他是好東西。
「也不是這麼說,其實三爺人不錯,前幾年二爺不在敦煌時,三爺就幫著大爺平定了不少盜匪,還打退了西面的夷族,被皇上封為‘虎賁將軍’。只是這一年平靜了,他人也變得懶散許多,不然以那足智多謀的狡黠性兒,沒人能比……當然你柳爺除外了。」正在吹捧的他,還不忘對恩人褒獎一番,看來是真的打心里感激著她。
秦梵的狡猾個性她豈會不知?看似閑散的個性其實穩斂深沉,平常雖然吊兒郎當,整天東逛逛、西晃晃的像個紈侉子弟,可也沒見他把那件事情搞砸過,不但把公務處理得穩穩當當,還把敦煌防守得固若金湯,外似門戶大開,實際上再嚴防不過了,城內的風吹草動都在他的掌控下。
如此才能豈是一般庸輩可以比擬?
「這麼說連你也不知道大爺跟什麼人在一起?」懶得再听他扯那男人的事,柳無言自動將話題拉回原點。
「不知道,大爺的私事最不讓人管了,老夫人都沒得問,咱們這些下人就更不用說了,誰問誰倒楣。不過倒有件秘密老奴是知道的,老奴同柳副總管說了,你千萬听听就好別記在心上,也別同人說是我說的,知道嗎?」
急于在柳無言面前討好,秦忠竭盡所能的把知道的消息說出來,希望得到她的好感。
「說吧,我在听。」柳無言淡漠的說,搖動折扇的手則停止下來,靜靜的擱在膝上。
秦忠靠近她一點,壓低聲音道︰「大爺的事可是件秘密,我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听大爺和三爺說的。听說大爺在別的城里藏了個心愛的姑娘,常常想著念著要去見那位姑娘,可是好幾次到了那兒又不進去,因為那位姑娘根本不愛咱們爺。」
姑娘?!柳無言挑高了眉,強忍住心里的激動。「那位姑娘是誰?什麼來路?」會不會就是怡安郡主?
她是皇上的情人,跟皇上情投意合不是甘願嫁到敦煌來的,所以當然也不會喜歡秦天。
「這老奴就不知道了,沒人提起也沒得問,你要是有興趣不如自己去問問三爺,他或許會跟你說也不一定。」
能問她早就問了,也不會浪費那麼多的時間。「算了,這是主子們的事,跟咱們無關。」略微失望的搖搖手,她接過他手中的韁繩,喝聲駕車速行。
她不想讓秦忠懷疑,只不過這事值得一查,說不定是重要的關鍵線索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