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雲緊張的在花園中穿來穿去,一邊低聲的叫喚,企圖尋找從早上就宣告失蹤的傳婉筠。
想到三天前,丞相的特別關照,令小雲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原因無他,就因為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傳婉筠小姐,那天竟然跑到西市去跟一堆蠻子「閑話家常」。理所當然的,這件事震驚了整個丞相府,相對也連累了忠心耿耿的丫鬟小雲。
「怎麼辦?」
看樣子筠小姐是真的不在府中了。這下,小雲真的是無語問蒼天,為什麼她的主子不能同別人的主子一樣,安靜的待在深閨中,學習琴、棋、書、晝、刺繡,然後等待夫君前來迎娶?從小,婉筠就和她大哥兩人四處跑,把心都玩野了,現在她大哥沒有時間陪她出府,她乾脆自己跑出去,連她的貼身丫鬟也拿她沒法子。
現在可好,竟然跟一堆蠻子混在一起?三月初九就是筠小姐出閣的日子了,而對方還是個威震西北的王爺,這事若傳了出去,可算是丑聞一件,但筠小姐還是像個沒事人似的,絲毫不在乎。
「小姐啊,你到底去了哪?」小雲心急得快哭出來了,事情若傳到丞相耳朵,她這個小丫頭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賠。
就在她煩惱之際,有人用力的拍了她背部一下,小雲嚇了一大跳,心想,這下完了,一定是有人發現小姐不見了。她搖搖頭,認命的低著頭轉過身,準備接受責罰。「你怎麼了?一副苦瓜臉的樣子。誰招惹你了嗎?」
小雲一听聲音,興奮的抬頭看著她,高興的叫道︰「小姐,你可回來了!你都不知道,我都快──」
傅婉筠連忙伸手捂住小雲的嘴巴,「小聲點。」她警告道。「你非要搞到人盡皆知嗎?」說完才放開手。
小雲睜大了眼楮,急忙的說道︰「小姐,趁現在沒人知道你溜出府,你趕快回房去,以免待會兒──」
「夠了,夠了。」婉筠舉起手打斷它的話。「真不知道你在急些什麼?」
「我的好小姐,你就快點回房吧,算我這個丫鬟求你,好不好?」
「好──。」婉筠無奈的應道,還刻意拉長尾音,轉身就走。
「小姐啊!」小雲氣急敗壞的跟在婉筠身後喚道。
「又怎麼了?」婉筠無奈的轉過頭問。
「走路要有大家閨秀的樣子,腳步要小,放慢些,才能顯得比較端莊。」婉筠莫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好,我知道了,我會注意,行了沒?」
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規 !婉筠心中不平的嘀咕著。像那些蠻人不是很好嗎?那些外族女子都能穿長褲跑來跑去,在馬上與男子一爭高下,而她別說是騎馬,就連腳步大了點,就像是犯了滔天大罪似的,真是太不公乎了。
★★★婉筠心中老大不高興地回到「梅園」,毫不淑女的推開房門,滿意的听著房門哀嚎了一聲。
她一定眼,當下愣在原地,跟在後面的小雲也順勢撞上她的後背。
小雲模模撞病的鼻子,「怎麼回事啊?小姐。」她不明就的問道。
婉筠往旁邊移了一些,讓她看清楚房的情形。
小雲一看,這還得了,坐在花廳上的不正是……?她震驚的倒吸一口氣,支支吾吾的叫道︰「夫人。」
婉筠自知理虧,也心虛的喚了一聲︰「娘。」
婉筠等著母親開口,心知這頓罵鐵定是逃不掉,只是可憐了小雲,又連累了她。婉筠偷偷的望了面無表情的母親大人一眼,心中疑惑她怎麼還不開口。
「娘,怎麼有空來女兒的房間呢?如果有事情和我談,找人來通報一聲便是,女兒自會去給你請安,你何必親自跑一趟呢?」婉筠等得不耐煩,乾脆先開口。
「找人通報,何必那麼麻煩呢?倒是你,去了哪?怎麼到你房老半天了,這會兒才見你回來。」夫人是那種不怒而威的人,雖然講話輕聲細語,實際上卻非常善於察言觀色,畢竟丞相夫人這個位子並不好坐。縱使天不怕、地不怕如傅婉筠,遇到她娘親,也只有安靜听教的份。
婉筠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拉了拉呆站在一旁的小雲。
這時小雲才如夢初醒的代替婉筠回答道︰「小姐一早起來就忙著學刺繡,我看地做了那麼久,太傷眼力了,所以在用完午膳之後,就找小姐到竹園去走走,順便賞賞花,休息休息。」
這是什麼理由?婉筠在心中暗暗叫苦,明知道她根本不會刺繡,刺十針就有九針刺在自己手上。更離諳的是,還編說她做了一個早上!知女莫若母,這下肯定東窗事發。她瞪了小雲一眼,真是愈幫愈忙。
「是真的嗎?」傅夫人依然溫和的問道。
婉筠尷尬的笑了笑,坐到傅夫人旁邊,撒嬌的叫道︰「娘。」
傅夫人搖了搖頭,「不是為娘的要說你,下個月初九,你就要成親了,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樣四處亂跑,這事若傳到三王府,讓三王爺听到可不太好。」
三王爺李承昂是當今聖上的親手足,也是她婚配的對象。他手擁重兵,幾次征討外患都大獲全勝,就連長安城的禁軍軍權也歸他管,不過近幾年都在邊關留守,已有一段日子未回京師。
「怎麼又提這件事呢?」婉筠生氣的扯了扯自己寬大的袖子,「外面的人都在說他根本不想娶我。」
「誰說的。皇上賜婚,三王爺豈有抗拒之理,除非他要抗旨。」
「但是……」婉筠一時語塞,隨即腦中閃進外面盛傳的流言,「外面的人還說三王爺想當皇帝,因為他手擁重兵,少年得志,又威震三疆,很可能會叛變,這種人我才不要嫁。」「真是的,這種話怎麼可以亂說呢?」一向溫柔的傳夫人听到婉筠的話,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出聲斥責道︰「你說這些話,若讓其他人听到,那還得了!唉,真不該放任你四處亂跑,讓你听了那麼多以訛傳訛的話。」
「這件事早已傳得滿城風雨,我就不相信娘會不知道。」婉筠依舊不服的反駁。「你──。」傅夫人一听,不禁為之氣結,不知如何以對。她這個寶貝女兒,就是那一張嘴,永遠是得理不饒人。
「娘,我不是存心惹你生氣,只是覺得疑惑,你和爹怎會要我嫁個日後可能會因叛國而遭處決的人呢?」
「這……,不管怎麼說,這是皇上賜婚。你爹今天從朝中回來,告訴我邊關有消息回來,三王爺在最近幾天就會返回京師了,所以不要再跟那些個不應該見面的人見面,以免這事傳進王爺府。你若不為你爹的官途著想,至少也要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一個野丫頭是不能在王爺府獨當一面的。」
「娘,我說不嫁就是不嫁。」婉筠一拗起來,可是誰都打不動她的心。
「你真是愈來愈不懂事。」傅夫人真的生氣了。「反正到最後你還是得上花轎,要切記這是皇上賜婚,不從便是抗旨,而抗旨就是死,難道你要我們一家落得如此下場嗎?」「我知道,但是──」
婉筠似乎還有話想講,一旁的小雲見到夫人逐漸陰沉的臉色,只好不顧什麼主僕之分,連忙打斷婉筠的話,搶先說道︰「夫人,你放心吧!我相信小姐只是不習慣這種待嫁的心情,又加上外面的風風雨雨,才會使她口不擇言,再過幾天小姐就會恢復正常了。」傅夫人似乎接受了小雲的說法,點點頭,拍了拍婉筠的手,「事情已成定局,我知道你今天私自出府,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你爹,但我不希望再有下次,這段時間你就乖乖待在家,等著當新嫁娘。你好好的想想,當個王妃,一生的富貴,這是很多女孩求都求不來的福分哪。記住娘的話,別再任性了,知道嗎?」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直起身,「時候不早,娘該走了。小雲,」傅夫人喚在一旁的小雲,「該伺候小姐用膳了。」
「知道了,夫人。」
「娘!你等……」婉筠看著母親離去,作勢要追出去,卻被小雲硬生生給拖住。婉筠氣急敗壞的甩開她的箝制,叫道︰「你做什麼?我要去見爹娘,不要攔著我,我一定要跟他們把事情講清楚,我總認為有事情不對勁。」
「我的好小姐,你是聰明人,難不成你看不出來,縱使老爺和夫人再寵你,這次他們也不會幫你。皇上親自賜婚,有誰敢說個不字?我想三王爺就算再不願意,他還是會來迎娶,因為他擔不起抗旨的罪名。小姐,你就不要再去自找麻煩了,好不好?」小雲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勸道。
婉筠一听,全身力氣彷佛瞬間被怞空似的,坐回椅上,喃喃的說︰「我總覺得事情不單純,否則爹娘不會就這樣匆匆忙忙的把我送出閣。」
「小姐,我知道你很害怕,不過這是正常的,你就別再多想,自尋煩惱。」「怕?誰告訴你我害怕了。」婉筠覺得好笑,一向只有人家怕她,哪輪得到她怕別人,只不過是最近爹娘的態度令她起疑罷了。「我只是覺得奇怪,爹娘好像有事瞞著我。」「小姐,是你多心了。」
婉筠走到窗邊,卷起竹簾,望著遠方即將下沉的太陽。真的是我多心了嗎?婉筠自問。不知過了多久,才听到小雲喚道︰「小姐,該用晚膳了。」
婉筠轉頭看了小雲一眼,搖搖頭,「我不餓,把飯菜都收起來吧!」
「可是……」
「我真的不餓,別再說了。」
小雲只好把東西收一收,也覺得愛莫能助。畢竟她一個小小的丫鬟,又能幫她做什麼呢?總不能跑到正堂,叫老爺夫人別把小姐嫁給三王爺吧!
我怎麼能坐以待斃呢?這不像我,婉筠心想。該是她出馬的時候了,總不能等到人家來到家門口了,還對對方毫不了解吧?★★★另一方面,在相府的廳堂,也正展開激烈的辯論。
「相爺,我心想來想去總覺得不妥。」傅夫人對著傅丞相說道。「再怎麼說,我們也不應該把婉兒的婚事當兒戲,她可是咱們唯一的女兒。」
「是啊!爹,您老人家也太胡涂了。」
傅丞相的獨子,也是當朝赫赫有名的將軍傅毅剛也開口。雖說是個武官,他卻也是個能言善道之人,平時十分敬佩他的父親,但此次對父親大人的所作所為卻也不敢苟同。傅丞相拿起幾上的茶,喝了一口,走了定神,說道︰「萬般皆是命,是好、是壞就全看婉兒自己的造化。」
「爹,您怎能這麼說?三王爺從前又不是沒說過,他不希望接受皇上的賜婚,這次若不是傳聞王爺可能叛變,他根本不會娶她,您這樣把婉兒硬嫁給他,不太好吧。」「聖上的旨意已下,我不會抗旨。你們就別再說了,事情已是定局,多說無益。」「早知道官場如此多的是非,當年就不該听你的意思,讓你出仕。」傅夫人難過的垂下淚,「若是三王爺真的叛變,豈不連累了女兒,這可怎麼辦才好?」
「娘,別哭了,身體要緊。」一旁的毅剛趕忙勸道。
「夫人,你就放寬心。」丞相也安慰道。「婉兒的終身大事,由皇上親自賜婚,也可算是無上的榮幸,你就別難過了。」
「難道沒有轉圜的餘地嗎?」傅夫人又問。
丞相無奈的搖搖頭,「君無戲言。總之,下個月初九,婉兒一定得嫁給王爺,這已經是不容更改的事。」
夫人一听哭得更傷心,毅剛則頻頻安慰她,「其實情況也並非全然不樂觀,三王爺是皇上的親手足,所以他理應不致背叛聖上,這些傳聞可能是因為他掌握軍權、兵權過重,招人嫉妒,所以關於三王爺會叛變這件事,可信度並不大。」
「真的嗎?」傅夫人滿懷希望的抬起頭問道。
毅剛肯定的點點頭,並轉而看向丞相,「您認為呢?爹。」
丞相也點點頭。「先皇在四位王爺年紀尚幼時,啟委派我教任四位王爺,太子和三王爺由於同是正宮所生,所以兩人感情一向很好。兩兄弟一文一武,似乎也沒有多大沖突,更何況三王爺不是個會為了江山就殘害手足之人。只不過時間過了這麼久,三王爺又在邊疆待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我也沒什麼把握。」
「但是婉兒那麼聰明,她難道沒有對這場匆促的婚姻起疑嗎?」毅剛覺得十分好奇,一向機靈的妹妹,竟會對此事這麼遲鈍。
「她早就發覺不對勁了。」傅夫人接口道。「不過,我沒有告訴她什麼。」這才像她!毅剛笑了笑,隨即問到重點。「皇上希望婉兒嫁給子懷一定是有目的的,但是原因何在呢?」
丞相淡淡的吐出兩個字︰「監視。」
「監視?監視三王爺?」毅剛深感荒唐。「三王爺一只手就能把婉兒打死,皇上竟然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去監視他。」
「有時候我們千萬不能低估一個女人的能力,或許她可以做到很多男人所不能達到的影響。我相信你若仔細想想,便會了解。」
有什麼事是我不能做的?毅剛不服氣的心想。
丞相看著他的臉色,笑了笑。「剛兒,等時候到了,你自會明了。至於婉兒那邊,就要你怞空去安撫、安撫,可絕對不能出錯,否則我還真不知該如何向聖上交代。」「我知道了,爹。」毅剛應諾道。
「還有啊!」在一旁的傅夫人也說道。「最近這陣子把她看緊一點,多派一些人盯著她,可不能再讓她跑出去,好歹她將來也是個王妃,可萬萬不能落人口實。」就算派再多的人也沒有用。毅剛心想。婉兒這個鬼靈精,根本不會把那些人放在眼。他不禁替三王爺感到嘆息,一等婉筠過門後,王爺府鐵定就像今日的丞相府,全員戒備只為了守一個人,而守不守得住卻還是個問題。然而,等她嫁出去,這個可愛又可恨的包袱就轉到她夫婿的身上了。
而且,他更敢打包票,子懷和婉兒一定能夠相守一輩子。因為他有十成十的把握,三王爺絕對不會叛變!
要我乖乖待在府?簡直是妄想。
婉筠望著被黑幕籠罩的花園,緊張的吞了一口口水,雖說她一向膽大無比,但是要她一個人穿過夜晚無人的花園,無可避免的,身上還是直冒疙瘩。可是不過又不行,總不能教她正大光明的從大門走出去吧!
算了!婉筠嘆道,反正不過是一個花園。打定主意,正要邁開步子,背部卻結結實實的被拍了一掌,害她踉蹌了一下。
她硬生生的壓下一聲尖叫,猛地轉過身,準備對來人好好的發難一番。一個轉頭,所有的話立即全吞了回去,「大哥!」她驚訝的叫道。
毅剛好笑的看著婉筠每次做壞事被抓到後的不甘表情,打量了她好一陣子,然後明知故問的說︰「怎麼,房內太熱,列花園乘涼,介不介意大哥跟你一起?」
「大哥,你就別諷刺我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才抬頭鰻續道︰「你光看我的打扮便明了我想做什麼。請大哥你高抬貴手,放小女子一馬。」婉筠抓著毅剛的衣袖,使出撒嬌一招。
「我當然也想放你走。」
一听毅剛說完,婉筠便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謝謝你,大哥。」說完轉頭就想跑開。「等一下。」毅剛連忙把婉筠拉了回來。「若是平時,我一定放你走,但是今天我剛從正堂出來,爹娘還耳提面命的要我好好盯著你,這次我可是愛莫能助,你就別為難為兄的我,回房去吧。」
「但我跟人家有約啊!」婉筠依然不死心的繼續游說,「我相信,如果今日你與人有約,你無論如何都一定會赴約,因為君子一諾千金,而難道你要你妹妹做個言而無信的人嗎?」
「嗯。」毅剛點了點頭。「說得好,我都被你打動了。」
「這麼說,我現在可以出府了?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婉筠率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你這種深明大義的人,將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毅剛翻了翻白眼,真不知她這動作是跟誰學的,完全缺乏少女的含蓄。「回來,你不準出府。」
「你說什麼?」走了沒幾步,婉筠沉著臉,轉過身問道。
毅剛嘆了口氣,低聲拜托︰「你還是乖乖的回房去,好不好?」
「不好!」婉筠大叫。「你這個小人,說話不算話,明明說要讓我走的!」「天地良心,」毅剛連忙澄清,「我幾時答應放你出府了。我好像沒說過吧?」「你──。」婉筠無言以對,只好硬悶,「反正我就是要出府,你管不著!」「你再敢走一步看看。」在後頭的毅剛警告著。「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親自架你回房。」「哥!」婉筠皴著眉頭,哀求道︰「我求你讓我出去,登徒子現在一定在茶樓等我了。」「登徒子?」毅剛疑惑的重復,直覺告訴他這一定是個不三不四的人,否則怎麼會叫作登徒子。「你幾時認識了這號人物?光听這個名字,就知道這個人絕非善類。」
「不要隨便批評我的朋友,他是個很有學問的人。」婉筠連忙替自己的朋友辯護。「他叫「登徒子」的原因,只不過是為了兩、三個月前,我在東市閑逛,連著幾次都踫上他,發覺他猛盯著我瞧,我才叫他『登徒子』,而不是因為他是個不三不四的人。」「盯著你瞧,這還不夠輕薄嗎?」這下毅剛更不願讓她出府了,再加上他在下午收到的一封信……「子懷已經回京了,你若真的懂事,就在沒被發現而趕快回房,要是讓爹知道你認識了那種不三不四的人,你就有苦頭吃了。」
「我──」婉筠被訓得不知該說什麼,遲疑了一下,才問道︰「誰是子懷?」我的天啊!毅剛真是拿她沒法子,竟然連自己夫婿的名字都不知道。
「子懷就是你的夫婿。」毅剛無奈的回答。
「可是他不是叫李承昂?」
「子懷是他的字。」
「子懷。」婉筠念了一遍,覺得還滿順口的。「他回來關我什麼事?」
毅剛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堂堂一個未過門的王妃,怎麼做事還是如此不經思慮呢?」
「哥啊!」婉筠無奈的叫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明知我根本不想要當什麼莫名其妙的王妃,做什麼事都有好幾十只眼楮盯著看,多不自在。我說啊!最好是三王爺抗旨,反正我還沒過門。」毅剛嘆了口氣,深知多說無益,他這個妹妹什麼都好,就是不太講理。
「子懷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只要你做好分內之事,他是不會虧待你的。當然,如果你太過分的話,我就不敢保證了。」「你們都說他好,可是又對他了解多少?」婉筠依然對這個即將成為她夫婿的人,沒有什麼好感。
比你想像的還多很多!毅剛心想。不過他當然不會說出來,只是應付地說︰「反正事情已成定局,多說無益,你還是乖乖的回房,我可以當作沒看到你。」
婉筠氣憤不已。「我從不知道你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難不成三王爺回京,我就不能離府。如此說來,等我成了王妃後,不就連房門都出不了?」
「這我可不曉得。」毅剛只要想到婉筠被關在房中的情形就覺得好笑。「因為到那時,你就是三王爺的責任,我可不知道他這個沙場常勝軍,會怎麼管教他調皮的小妻子。」「我知道你想嚇我,我才不會被你嚇倒,我就不信那個三王爺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瞧你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這就代表著你不會逃婚吧?」
「開玩笑,」婉筠不服的說道,「我會逃婚?我才不會當縮頭烏龜。」
毅剛一听,這才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說實在的,他還真怕婉筠會在婚禮前演出一場逃婚記。「很高興听你這麼說。不過,我還是不會因為你這麼說就放你出府,所以回房去,而且是現在就回去。」婉筠氣憤的瞪著他。「好,你行!這個仇我會記得的,而且我也一定會討回來,我說到絕對做到。」說著就把站在她面前的毅剛推開,氣憤的大步走回房。毅剛望著她的背影,心中不禁嘆道,子懷啊子懷,我的妹妹可不好惹,該怎麼管她,就看你這個用兵如神的三王爺怎麼耍手段了。
子懷?對了!毅剛這才想起自己與人也有約,遇上了婉兒,害他差點忘了這檔事,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反正,看情形婉兒是不會私自出府了,所以他還是辦正事要緊。
王爺府。
「荒唐!」三王爺李承昂,巨大的掌心重重的打在幾上,把上面的茶給打翻。「王爺,」在一旁的管家李思連忙在一旁勸道︰「雖說這次賜婚,皇上沒有事先知會,但那是因為王爺你遠在邊疆,所以──」
李承昂揮了揮手,打斯了李思的話。「我不是在提這檔子事。」他將手上毅剛寫給他的信放在幾上,站起身,「最近京城的謠言傳得滿城風雨,說我有心謀反,這話若是傳進皇兄耳中,我該如何自處?」
「聖上與王爺是親手足,血濃於水,不會隨便听信外面的風風雨雨,」李思勸道。「聖上一定會相信你的。王爺,你就別再多慮了。」
到底是誰想中傷他?李承昂怎麼也想不透,距離上次回京也有一年,他捫心自問並未對不起他人,誰知一回京,就獲知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原本想進宮請皇兄收回賜婚的成命,也因此而打住,就是怕有人又拿此事大作文章。
「傅毅剛,傅將軍來了嗎?」他閑在一旁的長工李康。
「我這就到門外看看。」李康連忙跑出去。
「王爺,先喝杯茶。」李思端來了一杯新沖的茶水。
「擱著吧。」李承昂望著門,心嘀咕怎麼還不來?「王爺,」長工季康跑進來通報,「傅將軍求見。」
「快請!」李承昂坐回正位,連忙下令道。
「別請了,我自己進來了。」傅毅剛從門外從容的走了進來。「王爺,久違了,近來可好?」「王爺?」李承昂挑高一邊濃眉,取笑的說︰「你幾時變得跟我那麼生疏了。還不坐,難不成還要本王求你坐?」「不敢,不敢。」毅剛連忙坐定。「噯!算來你我也還真有緣,沒想到你堂堂一個王爺,竟然快成為我的妹婿了。」李承昂無奈的接受他的取笑,再提振面容說道︰「其實今天找你來,是有兩個目的。其中之一就是關於令妹,至於第二個目的,我想你應該清楚,不用我提醒你才是。」「子懷,你我兄弟一場,我也不瞞你了。你回京後,應該也听到了一些傳聞。」毅剛看到子懷點了點頭,才繼續說道︰「現在滿朝文武絕大部分的人都認為你有二心。畢竟,你手握全國軍權與兵權,每個人都勸皇上多少防著點。」
子懷一听,不禁感到一股怒火攻心,「為何會有人想中傷我,難道聖上不找出造謠生事之人嗎?」
「子懷,聖上似乎不相信你。」
子懷震驚的看著他的好友,感到難以置信。「你在開玩笑!」
「我也希望我是。」
毅剛了解子懷的心理,從七年前與他認識,在戰場上與他並肩作戰,兩人更在他救了他一命之後,結成莫逆。正因為如此,毅剛十分了解子懷的個性,像他這種剛烈的男子,是不會把榮華富貴看在眼,而他的親手足竟然還不了解他,也無怪乎他會感到震驚了。他的親大哥竟然不相信他?這真是荒唐!從小他與皇上感情融洽,他那麼了解自己,怎麼會相信這種不實的謠傳,又怎麼會對他如此沒有信心呢?「子懷,我乾脆將全部的事都告訴你算了。」毅剛打算把大大小小的事作一次說明。「其實,這次皇上下旨限你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婚配,也是有目的的。」
「目的?」子懷好奇的看著他,等待他的解釋。
「他要我妹妹注意你的一舉一動,也就是要她監視你。」
從他回京,听了那麼多荒唐事,就屬這樁最荒唐。「監視?監視我!這真是……」這次他真的不知該用何種話語形容,心直道︰皇兄,你到底在想什麼?毅剛笑了笑,安撫道︰「公道自在人心,總會還你一個清白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善待我妹妹。」
「你應該了解我的個性,有沒有妻子對我而言,並沒有多大的意義,我從不希望我皇兄插手我的婚事,現在既然他已經替我決定,我也無話可說,她只要幫我傳宗接代,其他的,我自然不會虧待她。」
「哦,你把我妹妹定在哪個位置上啊!」毅剛強忍住笑意。「不過這樣也好,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我妹妹一定會被你治得服服帖帖。」他有點「保留」的說道。子懷看了他一眼,直覺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便試探地問︰「談談你妹妹,傅婉筠對嗎?」
毅剛點點頭。「讓我想一下,該用什麼話形容我妹妹比較貼切呢。」毅剛腦中浮出婉筠嬌小的身影,言不由衷的說︰「其實我妹妹很溫柔、又很乖巧,而且真是貼心得不得了,我爹娘都很舍不得她嫁出去。」上天原諒我,毅剛心想,婉兒是很溫柔、乖巧,只不過往往她的凶悍會壓過這些女性本質。
「如果她真能如你所說的,乖乖待在府中,不惹麻煩,這樣就行了。」
毅剛聞言不由得倒吸一口氣,這下可糟了!待在府中,不惹麻煩?這在婉兒身上是不可能發生的,要她變成這樣,乾脆先殺了她還比較快。唉!這段婚姻還沒有開始,就已經顯得前途堪慮。
「你在想什麼?」子懷看著沉思的毅剛問道。
「沒,沒有。」毅剛連忙收回自己的心神,緞續發揮三寸不爛之舌,推銷自己的妹妹,「總之,我妹妹長得美若天仙,你若不信的話,看看我就知道了。」他拍拍自己的胸膛,大言不慚的夸道︰「我長得英俊瀟灑不說,文采更是一流,所以我妹妹也不會差到哪去,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子懷好笑的嘆了口氣,明明是在夸自己的妹妹,怎麼夸來夸去還是夸到自己身上。「我對人一向公平,容貌對我而言並非最重要。傅婉筠既是我的妻子,便應該對我坦誠,只要她能把這場鬧劇的目的告訴我,我自會好好待她。」
「這容易。」毅剛打包票的說道。「明早,我就去找我妹妹,要她把這事給忘了。」「不,」子懷說道,「我不要你告訴她,我要她主動向我坦誠。」
這可麻煩了,他妹妹那個死腦筋,想要她自掀底牌,那可是難上加難。不過,反正也沒什麼差別,毅剛心得意的想,以婉兒的古靈精怪,就算子懷不想理她,她也還是會冒出來,硬要他注意她,到最後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不管如何,他被她虐待了那麼多年,終於可以把她給擺月兌掉,只要他們的事不要扯到他身上,他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