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婷一看到進門的歐陽雨桑,便露出一個歡迎的笑容,「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
「你不忙吧?」歐陽雨桑有些懦弱的瞄了瞄四周,小巧的咖啡店里只有兩、三個客人。
「忙得差不多了。」駱婷連忙招呼她坐下,然後交代工讀生一聲,也跟著坐下來。
這是間位在住宅區的小咖啡店,女主人——駱婷,是歐陽雨桑高中時代的死黨。
高中時,她們四個人——賈意菱、駱婷、程亦彤、歐陽雨桑,念的是知名的女校,又正好同一班,座位也連在一起,自然而然發展出深厚的友誼。
當時她們四個立志考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志願,原本只是說著玩,但最後一起勉勵的結果,沒想到還真如了她們的願。
不過她們大學四年念的科系卻讓人有些意外——考古系。
當時四個人也沒有想太多,只要大學時代過得輕松,四人好象也都不在意,而經過這些年來的風風雨雨,四人的感情更加堅定。
老實說,四個人的感情走得並不順利,不過在經過這麼幾年之後,好險還有一個賈意菱找到她的如意郎君。
四個人總算有一個人可以得到幸福,這也不錯了。
「怎麼樣?」駱婷好奇的問,「工作找到了嗎?」
歐陽雨桑有些沮喪的看著她。
駱婷對她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別這樣,你該知道找工作這種事急不得的。」
「我知道,但是……」歐陽雨桑嘆了口氣,「現在住的房子是意菱租的,總不好一直住下去,這樣好象在佔她便宜。」
「這種話只能對我說,你可別讓意菱知道。」駱婷拍了拍她的手,優雅的說道,「你明知道她那個人根本就不會計較這些小事,更何況,現在她嫁了人,那個柏凱.希爾又有錢,而且那麼听她的話,一切都沒問題的。」
「可是……」
「別再可是了。」駱婷打斷她的話,「小謹去夏令營什麼時候回來?」
「再兩個星期。」提到小謹,歐陽雨桑的五官驀然一亮。
「等他回來之後,你就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了。」駱婷笑道,「他這一去,也去了快一個月了吧!」
歐陽雨桑點點頭,「他有打電話回來,他說亦彤這一陣子會去美國看他。」
「要跟她一起去嗎?」
歐陽雨桑搖搖頭,「我是很想跟她去,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找一份工作。」也幸好姐妹們出手幫忙讓小謹有出國參加夏令營的活動。
「說的也是。」駱婷點了點頭。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歐陽雨桑為難的開口。
「什麼事?」駱婷微笑的問。
「我遇到了一個人。」
「誰?」駱婷好奇極了。
「就是……」
「歡迎光臨。」開門所傳來的風鈐聲打斷了歐陽雨桑的話,她分心的看了一眼,然後臉色大變。
同時,駱婷也認出了來人,她立刻站起來,腳步堅定的迎向他。
「好久不見。」威爾一看到一臉僵硬的走向他的駱婷,隨之停下腳步。
「是很久不見,若要我說,似乎還不夠久。」駱婷的聲音毫無起伏,「你來做什麼?」
「喝杯咖啡。」他可以明顯感受到眼前這個東方女子的敵意。
「我們這里不歡迎你。」
他仔細打量她,他懷疑自己到底是做了些什麼,竟讓歐陽雨桑的好友對他厭惡至此,連個好臉色都不給。
「婷,你別這樣。」歐陽雨桑連忙站起身,拉了駱婷一下,「別忘了你開門做生意,和氣生財。」
「但是……」
「請坐!」歐陽雨桑招呼著威爾。
駱婷覺得不可思議的看著歐陽雨桑,面對這麼一個爛男人,她竟然還能笑得那麼燦爛。
「你來附近辦事嗎?」歐陽雨桑天真的詢問。
她根本就把他們這幾天的相遇當成是巧合!她沒想到威爾總是在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威爾點點頭。
「這里的拿鐵很棒,你要嘗嘗嗎?」
「好。」
「婷!」歐陽雨桑看向站在一旁的駱婷。
駱婷瞪了威爾一眼,掉頭走進吧台煮咖啡。
這時雨桑也折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坐下來。」她才一個動作,威爾便帶著命令似的口吻指著身旁的空位。
歐陽雨桑一愣,「不會打擾你嗎?」
「不會。」他沒好氣的說。
歐陽雨桑只好依言坐了下來。
「有事嗎?」她的神情有些不安,似乎只要在他身旁,她就會緊張兮兮的。
「為什麼不留在警局等我?」
「因為我幫不上忙。」提到這件事,她就內疚的要死。
他深吸口氣,握住她的手。
他的動作使她嚇一跳,但卻沒有把手縮回來,老實說,她很喜歡跟他雙手交握的感覺。
「這不是個好理由。」
她嘆了口氣,「我只覺得我總是在壞事。」她無奈的說道︰「以前剛嫁給你的時候,不適應加拿大的生活,還要你三天兩頭陪我回台灣,習慣了之後,又發現原來你根本就……海輪說,你的工作很忙,身為一個好妻子,我應該替你減少麻煩,而不是制造麻煩。」
「我們夫妻之間要怎麼相處是我們的事,你根本毋需听任何人說的話,當然也包括海輪。」
「可是海輪她……」
「她怎麼了?」威爾對她挑挑眉頭。
「她……她……關心你。」她保守的表示。
「我也關心她。」威爾老實的說。
听他這麼說,歐陽雨桑的心不由得沉甸甸的。
「畢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威爾進一步說道。
「只是這樣嗎?」歐陽雨桑喃喃自語。海輪也這麼跟她說過,這時歐陽雨桑的腦海里浮現了海輪那張絕美的臉龐,她與威爾一起長大,彼此關心,那份情誼是她這個外人不會懂的。
威爾沒有留意她的話,徑自說道︰「去把那層公寓退租。」
她聞言一愣,「退租?」
「沒錯!」他靠在椅背上端詳她,「我不要你虧欠任何人。」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退租了,那我要去住哪里?」
「跟我一起住。」
「跟你一起……」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你別忘了,你也是『任何人』。」
他的目光因為她的話而一冷。
看到他的轉變,她下意識的站起身,準備逃走。
「給我坐下。」他的手突然抓住她,用力一拉,把她給抓了下來。
他的舉動,令她發出一聲驚呼。
吧台傳出玻璃破裂聲,然後駱婷沖了出來。
「王八蛋,你在干麼?」
她拿了把刀沖出來,真是氣勢驚人,一向優雅的她,今日的舉動,別說她的客人被她嚇住,就連認識她那麼久的歐陽雨桑也被她嚇得不能動彈。
「這是我與我妻子之間的事,你這個外人……」
「什麼你的妻子?」駱婷打斷他的話,「容我提醒你,你跟雨桑已經沒有一丁點的關系,對我們而言,你比陌生人還不如,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一個男人靠得住,你……」
她的話被威爾一瞪全都吞回肚子里,威爾.史考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駱婷早就知道這點,這也是為什麼在多年前,當雨桑決定下嫁時,她勸雨桑要三思的原因,畢竟他不是一個可以讓雨桑左右的男人。
「我對你而言或許是個陌生人,」威爾的口氣不慍不冷,「但是我是雨桑的枕邊人。」
「請你搞清楚點,你與雨桑之間早已經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她對他露出一個嗤之以鼻的神情。
懶得與這個不講理的女人說話,他拉起歐陽雨桑,「我們需要一個比較安靜、不受人打擾的地方。」
「這里就很安靜,不受人打擾。」歐陽雨桑著急的看著駱婷,有些不知所措。
接收到歐陽雨桑的眼神,駱婷目露凶光,「威爾.史考特,你不要以為女人好欺負。」
「我打從出生開始,就知道女人不好欺負。」威爾瞄了駱婷一眼,一只手抓住掙扎的歐陽雨桑,淡淡的說道︰「你們這群女人最好離我的妻子遠點。」
「你說的是什麼話。」
「你們一個個都只會教她不明事理。」
「什麼不明事理,你給我站住,說清楚,喂——你听到沒有,你給我站住……」
威爾不顧駱婷的叫罵,打橫的抱起歐陽雨桑,快步離開咖啡店。
駱婷氣急敗壞的追了出去,但只看到他的後車燈對她嘲笑似的發出紅色亮光。
意菱總說男人是該死的。果然,駱婷心想,男人果然該死。???「你……你不應該這麼對駱婷。」慘白著一張臉,歐陽雨桑的手死命抓著車門。
威爾不要命似的開車速度幾乎使車子飛了起來,她的心也隨著速度越跳越快。
「你還有時間管別人,你先擔心你自己吧!」他冷冷的說,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她閉上眼楮,她可不記得自己有得罪他。「我做了什麼?」
她自認是個很完美的前妻!分手之後還能做好朋友的那種良好典範,但他似乎並不如此認為。
「你心知肚明!」威爾分心的看了她一眼。
她什麼事都沒做!她敢肯定這一點。但顯然他不認為,因為他看著她的眼神有著氣憤。
「你是在生氣我害你坐牢嗎?」
「我沒有坐牢。」他不悅的否認,「我只不過在警局待了一會兒而已。」
「是嗎?」對她而言,這樣就算被關了。
「沒錯!」他打住這個話題,「你沒有在警局等我。」
「因為你不想見到我。」
「是誰告訴你這個?」
「我自己想的。」
「你以後最好不要再如此自以為是。」威爾警告。
「我知道了。」她怯生生的說道,「其實,這幾年來,我的朋友幫我很多,」雖然剛才被嚇得半死,但她還是覺得有義務替自己的朋友說些什麼,「你為什麼不能試著喜歡她們呢?」
「我為什麼要逼我自己喜歡一群不講理的女人,」威爾徑自說道,「賈意菱、駱婷,是不是還有一個叫程亦彤的,這幾年來,你都跟她們混在一起嗎?」
用混在一起這幾個字,似乎不是很好听,歐陽雨桑皺起眉頭,「我們相互扶持。」
他冷哼一聲,「將你扶持成這副模樣,弱不禁風,連份象樣的工作都沒有。」
「這是我自己沒用,關她們什麼事。」她對他的話感到不以為然。
車子緩緩的停下來。
「你是沒用,但她們不是很行嗎?」威爾下車繞到另一旁,把她給拉下車,不顧她抗議的拖她進屋子里。
這是一棟位在淡水的三層樓洋房,只有七十幾坪,是他這幾天托人找的臨時住所。
「你怎麼可以說我沒用?」
「是你自己說你自己沒用的。」他提醒她。
「我……」她一時語塞,接著又反駁,「我可以說我自己沒用,但你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我說我自己沒用,是在自嘲,不是真的說我沒用。」她強調。
「是嗎?」他嘲弄的看了她一眼。若要他說,像歐陽雨桑這種女人只適合活在一個被保護的環境里。
「本來就是。」她要自己的口氣顯得鏗鏘有力,「至于工作的事,她們都有她們自己的問題,不過現在意菱的老公很有錢,所以她替我租了個房子不是嗎?」
「租了房子給你又如何,你身上又沒多少錢,你以為你可以撐到什麼時候?」
「老實說,我的錢是不多,但是那些錢夠我生活一陣子。」她一臉的驕傲,「我承認我以前是很會花錢,但現在可不會,我省吃儉用,一個月花不了多少錢的。」
他眉頭深鎖的看著她。
他驀然的沉默與陰郁令她有些無所適從,「你為什麼突然不說話?」她問。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最後,他終于開口說話,但說的話一點都不討人歡心。
「我很正常。」她皺起眉頭,「我為了生活工作,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你是我的太太還想工作,就是不正常。」
這麼說似乎說不過去,她正要開口反駁,卻被威爾打斷。
「喜歡這里嗎?」
她眨了眨眼,環顧四周,然後點點頭。
「搬過來。」
她瞪著他看,懷疑自己听錯了,「搬過來?」
「沒錯!」威爾雙手抱胸的注視她,「這是我在台灣的住所,你搬過來,至于賈意菱幫你租的公寓,我會幫你解決,你欠她多少錢,我也會幫你還清。」
「我欠她的不是錢,是情。」她搖頭,「我不想搬過來,我們已經離婚,我不能再接受你的幫助。」
「我跟你說最後一次,」威爾逼自己冷靜的開口,「我不想再跟你談論我們是否已經離婚,對我而言,你還是我的妻子,離婚這檔子事,要我同意才算數,你听懂了嗎?」
听是听懂了,但是,「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對她吼道。
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她明明還眷戀著他,卻硬要將他往外推,他厭惡這種感覺。
當年她還是個清純的大學生,那時可听話多了,她的目光永遠停留在他身上,現在她則怕他怕得要死,更是見鬼了,他可不認為這五年來,他有改變那麼多。
「總之,我就是不搬。」像是鼓足畢生所有勇氣似的,她沖著他嚷道。
「你……好極了!你可以不搬過來,那我搬去跟你住好了。」雖然他並不想住在賈意菱替雨桑租的房子里,但若是這個辦法才能跟雨桑在一起,他也認了。
「這怎麼可以?」歐陽雨桑的臉色大變。
「為什麼不可以?」他反問。
「因為……反正不行。」
「若你不搬過來,我就搬過去,你自己選擇。」
「我……」這要她怎麼選擇,她的公寓里多的是小謹的東西,若讓他發現,他肯定會問東問西,這可怎麼辦?
「考慮得如何?」
「你不回加拿大嗎?」她問。
「短期內不打算回去。」他簡短的回答。
她不肯跟他回去,他甚至打算就此長留台灣,雖然老實說,他不是很樂意。
他的回答使她大為緊張,「短期內是多久?」
她的反應使他心生疑竇,「你在害怕些什麼?」
她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害怕?!開玩笑,我怎麼會害怕?」
「不對!」他懷疑的看著她,「你肯定是在害怕,難不成你有事瞞我?」
「才沒有。」她立刻否認。
反正打死她,她也不可能承認她替他生了個兒子,因為她可以想象他接下來會做些什麼。
「真的沒有?」
「本來就沒有。」她的眼神逃避著他。
「你有別的男人?」其實他本來就在懷疑,只是強迫自己不去思考這個問題。
「你怎麼知道?」她驚訝的反問,「但是他不算是……」
「該死的!」他沒有給她任何機會解釋,他的手緊握住她,「你是我的太太,竟然還跟別的男人交往。」
「我不是,我才沒有,我是……」她想解釋清楚,但他的模樣讓她不知從何解釋起。
「他人呢?」
「什麼?」一時之間,她不能理解他的話。
「那個男人呢?」
小謹不算個男人,充其量不過是個男孩罷了,她覺得很苦惱,在心中嘆了口氣。
「說話!」他強迫她回答。
「在美國。」她悶悶的表示。
「為什麼在美國?」
總不能說她送他去美國玩吧?她閉上嘴,沒有回答。
「什麼時候回來?」
「兩個星期後。」她老實的回答。
深吸一口氣,威爾沉默的坐了下來。
她看著他,也不敢開口。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最後她終于打破沉默,「你現在可以不逼我搬過來了嗎?」
她可憐兮兮的問。
「當然不行。」他瞪了她一眼。
他不可能把她拱手讓人,他在乎她,他可以強迫自己遺忘她有另一個男人,但先決條件是,她現在就得跟那個人分的一乾二淨。
「為什麼不行?」她不由哭喪著一張臉。
「先搬過來。」他的腦袋開始冷靜的運轉。
「可是……」
「你搬過來,兩個星期後我就回加拿大,若你不搬過來,我就纏你一輩子,你自己選吧。」
「那我搬過來好了。」白痴都知道怎麼選,歐陽雨桑想也不想的回答。
她的反應快得令他對那個男人感到嫉妒,她竟然那麼在乎他。
「我去幫你整理行李。」他壓下自己的不悅說道。
「不用。」她連忙拒絕,「我的東西不多,我自己來就行。」
「好!」反正他也不想踏進她跟別的男人住在一起的房子。
歐陽雨桑看著威爾坐在客廳里嘆氣。
真不敢想象若讓威爾知道小謹的存在,他會怎麼對待她,她不由打了個冷顫,或許他會想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