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師!」
「有事嗎?」轉過頭,毓慈看向聲音的來源。
這是位在彰化花-的一間小學校,全校師生不過三百多人,這里遠離了城市的煩囂,在這里,她過著充實的生活。
離開律爵近半年的時間,但在她心中的感覺,卻好像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
她依然活著,正如當初對律爵承諾的一樣,活得很好,至少在外表上很好。在心境上,她變得自己蒼老得像個老太婆,一切似乎都被掏空,一點也不剩。
「有人找你。」
這間學校除了袖珍外,還有一大特色,便是這里的老師年齡普遍不高,大多都是剛畢業于師範學院的「菜鳥」。
也因為如此,這里老師的流動率也高,大多數的老師都在教了一年後就離開,畢竟都還年輕,實在不適合這個步調輕松的小鎮。
而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女老師,也是今年剛畢業,辦公室的座位恰好在她對面的劉曉雯。
「有人找我?!」從秋千中站起身,毓慈感到疑惑,今天星期三,家里似乎沒有人會來找她。
她與律爵離婚的事,著實在孔家造成一股不小的風暴,但隨著時光的經過,大家都強迫自己去淡忘這段曾經有過的時光,她與律爵就當真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一般。
「是兩個男人。」劉曉雯就如同她的年齡一般,富著年輕的朝氣和活力,「長得好帥,而且講話好幽默,其中有一個還是外國人。」
印象所及,似乎並不認識這樣的男人,除了……疑惑的腳步越過躁場,往教職員辦公室走去。才走近,便听到辦公室揚起一陣輕快的笑聲,毓慈微皺起眉頭,看來辦公室現在很熱鬧。
「就是他們。」一走近辦公室,劉曉雯便指著如-立雞群般的站在狹小辦公室的兩人。
「好久不見。」辛凱文一看到毓慈笑容有一-那間的隱去,但他隨即恢復正常,「我應該可以假設你還記得我吧?」
看到與律爵親如兄弟的人,回憶又一點一滴的吞噬著她,現在她最不需要的便是跟與律爵有關的人、事、物接觸。
她點點頭,「辛凱文,火──」她看著留著落腮-,沉默的立在辛凱文身旁,渾身肌肉的男人,她知道他是刑于軍,也知道一定是他找到了她的下落,「刑于軍,對不對?」
「你好。」刑于軍對毓慈微一點頭。
「請問有事嗎?」毓慈強迫自己維持心湖的平靜看著兩人問。
從她離開律爵之後,對他,她已經是斷了一切的奢望。她不會再像個小女孩一般指望律爵派人來找她。以她的年紀,她想,她已經不再適合作夢了。
「這里談不方便,」吊兒郎當的勾著刑于軍的肩,辛凱文說道︰「我們挑個安靜的地方談談,可以嗎?」
毓慈考慮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率先往外走。
「這里沒什麼好地方,」毓慈帶著兩人走出辦公室,往自己最愛的校園一角走去,那里有一個現代化的小-亭,「所以就委屈你們兩位了。」
「無所謂,」辛凱文率性的說道︰「我們什麼地方沒有待過,你挑的談話地方很好。」
三人沉默的對坐,毓慈的目光一一掃過眼前的兩人,「請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毓慈直截了當的問。
「若我說律爵派我來找你,你認為如何?」沒有回答她,辛凱文依然一派不正經的反問。
毓慈垂下自己的眼眸,掩飾心中的苦澀,最後淡淡的說道︰「可能是我沒有你想像中的了解他,所以我從不認為他會派人來找我,我們兩個這輩子應該是不會再見面了。」
「你是很了解他。」刑于軍嘴角對她贊賞的勾出了個弧度,「確實不是律爵要我們來找你。」
「火,」辛凱文不甚認同的看著自己的好友,「你說這種話實在是太過傷人了點。」
「你說了那麼多似是而非的話,我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傷人的地方。」刑于軍口氣冷淡的回應。
辛凱文听了靜了一會兒,看向毓慈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的歉意。
「沒關系,」毓慈對于這點看得很開,畢竟她已經不再對律爵抱希望,現在也不會有什麼失望的感覺,「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們為了什麼而來?」
「為了律爵。」辛凱文這次也不諱言的說道︰「也為他的爺爺。」
律爵與爺爺?!毓慈咬著下唇思索了一會兒,這對祖孫的恩怨傷了許多人。
她嘆了口氣,微搖了下頭,「對于爺爺和律爵之間的事,我已經沒法子也沒權利介入了。所以我很抱歉,我想你們是找錯了人。對不起!我還有點事,先失陪了。」
毓慈站起身,緩緩的走下-亭的階梯,並非她存心那麼冷酷,而是受過傷害一次,她很怕再受傷。
律爵……突然之間,律爵的身影-上心頭,她一直強迫自己不回想,但現在闖進腦海中的影像卻是那麼自然。
「他……還好吧?」突然,毓慈還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渴望,停下自己離去的腳步,轉頭看著兩人問道。
「好!」辛凱文回答,嘴角忍不住浮現一個諷刺的笑容,「他當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他擁有了他想擁有的一切不是嗎?」
「是啊!他應該很好。」無意識的喃喃自語了幾句,毓慈才說道︰「那我就放心了。」
听到辛凱文的回答,毓慈心中並不意外,但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她外表雖過得好,但心里想他,想得心都痛了,而他依然很好。
「好是很好,」辛凱文跨大步,高大的身軀,擋住毓慈的去路,「但他卻很想你回去。」
毓慈的目光久久才從辛凱文的胸膛移開,抬起頭看著辛凱文如綠寶石一般的眼眸,微微搖搖頭,「他不會想的,他已經擁有一切了。」
「擁有了一切,但卻失去了你不是嗎?」刑于軍直接的話語從辛凱文的身後傳來。
「他不會遺憾失去我,」毓慈感到回憶刺痛她的心房,「他不要一個不正常的太太。」
面無表情的繞過辛凱文,她希望今天是最後一次听到有關律爵的事,她不願有人再提起這段情。
她不後悔走過這一段路,但她不願自己的心再痛。她真的很想找回以前的自己,可以開朗的大笑,她現在依然會笑,但總是缺少了一點什麼。
半年,她花了半年的時間,想慢慢的遺忘,但今天辛凱文和刑于軍的出現,徹底將她半年來的努力給-于一旦。
她想立刻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找到自己的平靜之後再出現,遺忘,她得重新學著遺忘。
「他爺爺可能撐不過這幾天。」
刑于軍的話,有效的讓毓慈的腿停下,她緩緩的轉過頭,輕聲的問了一次︰「你說什麼?」
「身為他的好友,我不希望他重蹈覆轍,」刑于軍直直的走向她,神色顯得凝重,「唯一能勸他去見他爺爺的,只剩下你了。至少你離開之後,他就沒有再去見他爺爺了。」
一-那的沖動幾乎令她的平靜崩-,但深吸了口氣,緩和自己的情緒,她才敢開口。
「你們高估我了。」她要自己不帶任何情感的說道︰「我在他的心中無足輕重,若你們的話,他都不听,我想我也幫不上什變忙。我不想自取其辱。對不起,幫不了你們。」
「山傷她傷得很重。」看著行動不便的毓慈離去,辛凱文站在刑于軍的身旁說道。
「律爵也不好過。」刑于軍雖然覺得是律爵咎由自取,但他還是忍不住幫著自己的好友說話,他的目光听到辛凱文的身上,「不過,她會去,她會去看律朝庭和律爵。」
「當然!」拍了拍刑于軍的肩膀,辛凱文也附和︰「她的心-太軟!這種人很可憐的。」
「善有善報。」任務完成,刑于軍走出這個小小的國小校園。
「下一句應該是接惡有惡報,」辛凱文的一手擱在車把上,思索了一會,空著的另一只手趴在車頂,看著正要坐進駕駛座的刑于軍,「那我們干了那麼多壞事,我們的惡報呢?」
沒好氣的-給辛凱文一眼,刑于軍坐進車子里,「就快來了。若你再不上車,只顧耍嘴皮子,我就把你-在這。」
辛凱文聞言,立刻自討沒趣的縮進車子里,對于律爵他算是仁至義盡了,再來就看他自己是否能把握住這個可能是最後也是唯一的機會了。
只希望他不要再傻下去了。辛凱文在心中暗暗的希望。
「你是誰?」
才踏出電梯,毓慈立刻便被阻擋她去路的手臂嚇住。
「對不起,」抬頭看著手的主人,她驚魂未定的說道︰「我是來看律朝庭先生的。」
對方犀利的目光來回看著她,「你是律先生的哪位?」
「我是……」毓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解釋,畢竟她與律爵已經離婚半年,再怎麼樣也不能再以律太太自稱,「我是他的一個朋友。」這是實話,她與律朝庭算是忘年之交。
「對不起!」對方生硬的口氣沒得商量,「律先生的身體目前不適合見客,請回。」
早該知道見爺爺不會那麼容易的,毓慈淡淡的嘆了口氣。
自從刑于軍和辛凱文來找她那天起,失眠的夜晚不停的纏繞著她,終于她听從自己的心,請了幾天假,找了位代爐老師,趕著夜車上台北,現在不得其門而入,似乎也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
「那麻煩你將這水果送進去。」將手上的-果交給那個顯然是保全人員的人,「謝謝!」
緩緩的退回電梯里,電梯門正要關上之際,突然又被人從外頭按了開來。
毓慈疑惑的目光看著阻止她離去的保全人員,「請問有事嗎?」她輕聲的問道。
「你是……孔毓慈小姐?」對方一臉不確定的看著毓慈問。
毓慈點點頭。
「請進。」保全人員的態度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律先生有說,如果你來,不管如何一定得請你去見他。」
爺爺知道她會來?毓慈忍不住露出一個苦笑。律朝庭當然知道,因為他太了解她的個性。
她听從指示,靜靜的進入病房。
听說律朝庭最近睡睡醒醒,每天的睡眠時間愈來愈長,長得令人以為他就會因此一睡不醒。
毓慈安靜的坐在病床旁,原本瘦弱的老人,因為病魔纏身,又加上心病,更是瘦了一圈,她強迫自己不要流淚,但就是克制不住。
似乎察覺病房多了個人,律朗庭緩緩的睜開眼晴,一看到毓慈,整個人眼楮一亮。
「毓……毓慈?!」
「爺爺,是我。」毓慈連忙壓住想起身的律朝庭,「您不要激動,我就在這里,不會走的。」
「好、好。」律朗庭虛弱的靠回枕頭上。
這間病房穿梭來去許多人,但總是沒有他心底所渴望見的人,像是毓慈還有律爵。
看著年輕的臉龐,他關心的問道︰「你好嗎?」
毓慈點點頭,強迫自己的語氣輕快,帶給他一絲絲的活力,「很好!我現在在一間國小教書,小學生很可愛。」
「教書!」律朝庭似乎也認同毓慈的工作,「很適合你,你一定是個溫柔的老師。」
「那是爺爺夸獎了。」毓慈看到蓋在律朝庭身上的被子有些滑落,連忙幫他拉好。
「去看過律爵了嗎?」律朗庭急急的問道,他多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兩個晚輩復合。
听出他未說出口的期盼,毓慈不忍心說謊,但她還是實話實說的輕搖了搖頭。
律朝庭見狀,失望的嘆了口氣。
「爺爺想見律爵是不是?」不忍心看律朝庭這麼失望,毓慈輕聲的詢問。
律朝庭閉上自己的眼楮,靜了一會兒,才說道︰「別提這個了。」
「不!」不願看到律朝庭這麼絕望,毓慈義無反顧的說道︰「我去找他來看您。」
「沒有用的。」律朝庭睜開眼楮,自嘲的笑了笑,「他恨我!不可能會來的。這是我的報應,我害死了自己的兒子,這是我的報應……」
「爺爺?!」毓慈沒想到半年不見,律朝庭竟會自責自己到此地步,「爺爺……」毓慈原本還想講什麼,但是卻見到律朝庭竟然睡著了。
「這是正常的。」律朝庭的主治醫生正好巡房,毓慈連忙詢問律朝庭的現狀。
「正常?!」
醫生肯定的點點頭,「他太虛弱。常會話講到一半睡著,所以你要有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听出了醫生的言下之意,毓慈感到難以置信。
「他似乎很想見他的親人。」正要離去的醫生,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道︰「所以若有可能,你最好聯絡他的親人來。」
「好的。」毓慈點點頭,送走了醫生,想了一會兒,默默的站起身。
原本打定主意跟律爵不會再見面,但現在她打破了自己的諾言,她要去找他。
雖然因為要去見他,而心底-現不安,但她強迫自己不要多想,替老者拉好被子,毓慈試圖找到一點冷靜,在與律爵見面之時,她會需要冷靜的應對。
畢竟,雖然在她的-心深處,她愛他依舊,但她卻也比任何人清楚,他已經不再是她所愛上的那個男人了。
坐在會客室里,毓慈已經等了一整天,但她還是不得其門而入見到律爵。同樣的情-已經持續三天了,她連著三天來到這里報到,但依然沒辦法見到律爵一面。到最後,她不得不對自己承認,律爵不會見她。
「小姐,請問律先生忙完了嗎?」她已經記不起是第幾次走到秘書小姐的桌前詢問。
這位還算和善的秘書小姐投給她歉意的一瞥,「對不起!小姐,律先生已經離開了。」
「離開了?!」沒有料到是這種答案,毓慈難以置信的重復了一次,「何以我沒有看到……」
「律先生一向都是由私人電梯上下班,」似乎早知道毓慈會有什麼疑惑,所以秘書小姐十分公式化的表示,「對不起!你請回吧!」
「你的意思是,他今天不回公司了。」
「是啊!」秘書小姐說道,「董事長今天有個應酬要去,所以早了一點時間下班,不會再回來,很抱歉。」
「沒關系。」微微對這個秘書小姐點了下頭,毓慈轉身離去,才走出大門,她想到索性留張字條給他,希望律爵看到後,就到醫院去,這麼想後,她又折回辦公大樓。
「那個女人是做什麼的?」
毓慈才走近,她便听到兩個女人交談的听音,她下意識的放慢自己的腳步,仔細的聆听。
「我也不知道,」秘書小姐的聲音傳來,「她只說是為了前董事長來的,我告訴董事長,董事長就說他不見。」
听到這句話,有一刻她就像是以前一般,懦弱的想轉身離去,但一想到在病榻的律朝庭,腳硬生生的打住。
不管律爵想或不想,今天她見他見定了,她深吸了口氣,堅定的走向秘書小姐,特意的加重自己的腳步,提醒她的到來。
「小姐,你──」律爵的秘書愣愣的看著毓慈越過她,走向董事長辦公室的大門。
一個眨眼,秘書趕在毓慈開門前攔住她,「董事長不在。」
「在或不在,等我看過再說。」原本並不想那麼不禮貌,但現在看來,只有不講理這條路才行得通,推了擋著自己去路的人一把,毓慈門也不敲的闖了進去。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我說完我想說的話就走。」律爵的頭才一抬,毓慈便開口說道。
「董事長。」秘書小姐跟在毓慈身後,遲疑的看著兩人。
「出去!」沒有花精神去看驚慌的秘書,律听的目光緊盯著毓慈。
他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見到她,不應該說是忘,而該說是他從來不給自己有機會想起。因為他怕自己會克制不住的去找她,若他真的那麼做,就如了律朝庭的意,而他這輩子最不願意做的,就是去迎合律朝庭。
秘書听到,連忙退了出去。
「這三天是你要見我?」
毓慈微點了點頭。
律爵仔細看著她,他可以猜得出來她的來意,但他不說,只是等著她自己開口。
「去看爺爺。」毓慈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說明來意。
律爵沉默不語。
「為什麼不說話?」看著律爵,毓慈緩緩的走向他。
或許這一次,是這輩子她與他的最後一次交集,心中對他有許多失望,但她依然心存希望他能有所改變。在經過這段時光之後,她希望他心中的恨意能夠稍稍的消退。
「不要跟我提他。」律爵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
毓慈默默的看著他,他還是沒變,「我到底要怎麼跟你說,你才會明白。」她感到心痛,「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快樂了,但是,就算是敷衍也好、言不由衷也罷,你可不可以將你的快樂分一點給別人。」
快樂?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大笑出聲,律爵看著毓慈的目光寫著荒謬,他不會將自己這半年的生活稱之為快樂。
「因為你,很多人都很痛苦,但是若你能讓……」
「包括你嗎?!」突然,律爵抬起頭看著毓慈問。
吃驚他會問出這個問題,咬著下唇,毓慈將目光移開。
「怎麼換你不說話?」彷-是挑興似的,律爵追問︰「我讓你痛苦嗎?」
毓慈緩緩的將目光收回,直視他的眼眸。
「你是讓我很痛苦。」她老實的承認,「我甚至希望我從來不認識你,知道了事實,你開心了嗎?」
毓慈看到律爵眼底一閃而過的苦處,她並沒有因此而得到絲毫的塊感,若在以往,看他如此,她肯定會不吝于給予他安慰。但今天情-已經變了,不再是以前的模樣了。
在他心目中,她從來不是一個他所想要的妻子,縱使給他安慰,她想也不能真的令他安慰。
他會自己找到方式去安慰自己,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他依然可以過得很好。
律爵將手擱在書桌上,有一-那間想用力一捶桌面,但他克制住,他不想自己回到沖動的年少時代。
「就算是我求你好嗎?」走到律爵的身旁,毓慈的手略顯遲疑的踫著律爵的肩膀,她感到手掌傳來熟悉的感覺,忍不住露出期盼的表情,「我知道從我離開律家那一天開始,我就跟你毫無瓜葛,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後悔。」
律爵沒有看她,只是垂下眼臉,露出沉思的表情。
「爺爺當年或許真的做錯了事,但他-心的折磨不會比你少。你失去了你唯一的父親,他失去唯一的兒子。他只剩下你,但你卻從沒接受過他,他比任何人都難受。」
「這是他應得的。」律爵有些冷血的回答。
「你──」听到他這麼回答,毓慈不曉得還能說什麼。
這半年來,風、林、火都勸過他,但律爵都不听,她又為什麼可以獨獨例外呢?說穿了,她什麼也不是。她是他不情不願下所娶的女人,根本就不算是什麼妻子。
「跟你比起來,爺爺比較幸福,」她將手緩緩的從他的後背上滑下,「他有親人,他有你這個孫子,而你什麼都沒有,因為你不承認這個唯一的親人,所以你什麼都沒有,你只有這里……」手一揮環繞著兩人的氣派裝潢,毓慈一針見血的問道︰「你現在做的跟你爺爺當年為了這里,而不要你父親有什麼兩樣?還不是自私的為了自己的,什麼都不在乎。」
「我不一樣。」不願承認毓慈口中的話,律爵突然站起身,目光如炬的看她,「我不是。」
「你不是嗎?」毓慈的口氣在不知不覺中激昂了起來。
「不是。」看著毓慈清澄的目光,律爵感到一陣心亂,他繞過她,走向一大片的落地窗。
「不是?!我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毓慈不放過他,硬是站到他的面前,擋住他看著窗外的視線,「你告訴我。」
律爵的喉結動了一下,但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
「你到底要錯到什麼時候?」毓慈忍不住雙手握拳,捶打著他的胸膛無數下,律爵就是這樣一動也不動的任她發-,「這世界不是時常給人承認錯誤的機會,你知道嗎?」
知道又如何?目光看向遠方,這間辦公室最吸引他的地方是因為站在窗前,可以看到台北的街景。
最後,毓慈停下自己的動作,霎時感到疲累。經過這半年,她依然沒有學乖,她還是在他的面前出糗。
她為什麼要來?只為了想見他一面,證明了自己依然愛他,而他依然不在乎她。這算什麼?她想要歇斯底里的大笑出聲……算是嘲弄自己的愚笨。但她什麼也沒做,只是抬起手,一抹濕潤的眼角,深吸了口氣,轉身準備離去。
「這世上當然不是時常給人承認錯誤的機會,」律爵伸出手,拉住正要離開的毓慈,低下頭看著她低喃道︰「你要回到我的身邊嗎?」
毓慈聞言,仔細的梭巡他的臉,發現律爵是認真的。在這個時候,提出這種要求……
「你若回到我身邊,」律爵繼續說道︰「我就去醫院看他。」
對整個情-感到荒謬,毓慈再也忍不住的諷刺大笑出聲。
律爵看著她,眼底閃著不容忽視的疑惑,他握住她的手,輕搖了搖她,「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止住了自己的笑聲,毓慈感到心中充斥的空洞,「我不可能回到你身邊,」她輕聲的給予拒絕,「我已經害怕,不敢再拿自己的一生冒險。不一定哪天你又一時興起,發現你不要一個跛子當你老婆,到那個時候,我可能會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人若笨一次,可以說是不小心。但若笨兩次,那真的叫作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她不著痕-的怞回被律爵握住的手,「我一向很知足,但你知道嗎?認識了你之後,我好恨,好恨為什麼我有這麼一雙腳,我對我自己的存在產生懷疑,你讓我沒有自信,我努力好多年建立的自信被你-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你趁著這個機會跟我離婚是對的,很對、很對。」
「你在胡扯什麼?」律爵難以置信的听著毓慈的話,他從來不嫌棄她的腿,那天的那番話,只是故意說給律朝庭听的罷了。
彷-沒听到律爵的話,毓慈逕自說道︰「我不會拿自己跟你去看爺爺這件事交換,若你要去看他,你應該是真心誠意的去,若你不是,你只會傷他更深。他已經很老了,再也不能忍受來自他唯一親人的傷害。」
「你──」律爵沒想到得到的會是拒絕,他立刻將自己原本打算解釋的話給-在腦後。
「我不會再跟你提出這個要求。」律爵出聲警告︰「我只說一次,以後,我不會再要你回到我的身邊。」
「我並不驚訝。」毓慈強迫自己灑月兌的開口︰「我驚訝的只是你竟然會對我提出要我回來的要求,想-罪嗎?在這個時候,隔了半年,打從我踏出律家的那一刻起,我便打定了主意這輩子不會有機會再見到你,今天要不是爺爺,我根本不會來,我們也不會再見面。」
若換個情-、換個時空,或許兩人故事的結局會不同。
若他沒有被恨意給蒙蔽,她真的會願意點頭回到他的身邊,但她知道不管她再多說些什麼,他還是不會听進腦海里。
「我走了!」將手從他身上放下,雖然打一開始她就很清楚自己這次來可能也是無功而返,但她總得來試試,或許這是給自己,也是給律爵一次機會。
心底深處,她只是想再來看他一眼。或許有一天,她會遺憾自己沒有點頭答應回到律爵身邊,也或許有一天,她會很慶幸這個時候自己沒有答應。
她不知道,現在她的心已經因為再見到他,而不再平靜。花了半年,她學會了不再流淚,但今天之後,她可能得在花更多的半年去學會這個。
這次,該是真的斷了!輕輕將門給合上,毓慈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