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安靜得不像個真人。
張筱若第N次將目光移到坐在她對面的聶穆邦身上,他穿著白襯衫、黑色長褲,打扮完全像個小紳士,而且連刀叉都拿得有模有樣,用得十分順手二點也不像個才六歲的孩子。
她想若是她家兒子,可能會干脆把桌上的牛排整塊叉起來就吃了,哪還會像他一樣一刀一刀的慢慢切。
就連吃沙拉和面包都知道要改用什麼餐具,真是超級有教養,這樣的孩子,只能用嘆為觀止四個字形容。
不過,還是怪怪的,在她的觀念里,小孩子還是要多點天真比較好,眼前的聶穆邦少了那麼一絲的活力。
「有什麼不對嗎?」聶爾熾早就注意到張筱若的視線不停的飄向自己的兒子,他瞄了兒子一眼,跟平常沒兩樣。
「沒什麼,只是——」她聳了下肩,將手中的刀叉放下來,「聶先生,你只有一個孩子嗎?」
他的眉毛微挑,「有什麼問題嗎?」
听到他的問話,她對天一翻白眼。
有什麼問題嗎?問題可大了,這男人冷得跟塊冰一樣。
他對人似乎總是下意識的防衛,難怪他會生出像聶穆邦這麼一個一點都不像六歲般早熟的孩子。教育還真有其道理,有怎麼奇怪的爸爸就有怎麼奇怪的孩子。
「我沒有什麼問題,」不過她仍堅持要得到答案,「我不過是好奇——你真的只有一個孩子嗎?」
「戚太太,」聶爾熾深吸了口氣,要自己有點耐性-他不想跟別人交代自己的私事,而且,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他根本沒有興趣花時間在這種跟客戶交談無謂事物的飯局上。他直截了當的道︰「其實你大可不用花時間跟我吃這頓飯!」
張筱若側頭看著他,不懂他為什麼冒出這句話?
「我會完成我的工作。」他的口氣有些傲然,「若你不想跟我打交道也無所謂,因為我也對跟你談話應酬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聞言先是一楞,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個男人冷是冷了一點,但他或許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討人厭。
至少他直來直往這一點,還挺對她的胃口的,她張筱若也不吃打官腔那一套。
「不好意思,」她聳了下肩,緩和一下口氣,「我想,我已經把我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了,反正我一向不懂得對人虛偽。好吧!我向你承認,我是不太喜歡你。」
她未免也直接過頭了!聶爾熾對她一個挑眉,但他的表情依然冷冷的,沒什麼起伏。
「而且你兒子,」她指了指聶穆邦,「他是最大的問題。」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他有些不解,「什麼意思?」
「他安靜得不像個孩子。」她不客氣的說。
他竟滿意的點點頭,「他已經六歲了,是該穩重點。」
「見鬼了,」張筱若心直口快的道,「六歲?他才六歲,你居然要他穩重?!」
他有他的教育方式,再怎麼樣也輪不到她這外人來教導他吧!聶爾熾有些不快的看著她。
「我告訴你,」她講得手舞足蹈,「這個時間我兒子應該也在吃飯,可是我跟你打包票,他肯定吃得整桌整地都是。」
他強迫自己不要皺眉,依然保持表情平靜的看著她,「戚太太,就讓我們安靜的吃完飯吧!」
「我也想啊!但是那麼靜,誰吃得下!」聶爾熾的嘴巴才開,張筱若的食指立刻指著他,「你閉嘴,你可千萬別說你現在要走人,你就算吃飽了,你兒子也還沒。」
她說的是實話,穆邦可能還沒有吃飽。聶爾熾心中不得不認同她的話,不過這根本就不是大問題,畢竟這里是飯店,若餓了,大不了叫餐點進房里吃就好。
他是該走人,然而從張筱若精光灼灼的眼眸中,他很清楚自己最好不要這麼做,若他真這麼做,他相信眼前這個女人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發飆!
「戚太太,我想……」
「你什麼都不要想了,」她的手一揮,「你叫我筱若好了,我們可以當個朋友。」
朋友?!
他對跟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交朋友一點興趣都沒有!聶爾熾心想,可他並沒有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對于不想打交道的人毋需多費心神,他下意識把她歸類成那種不需要花心思的人事物。
「喂,」張筱若這次不客氣得連聶先生都省了,「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想回答。」聶爾熾冷淡的說,她不跟他客氣,那他當然也不用跟她談禮貌。
「拜托,說一下會怎麼樣嗎?」她不以為然的瞪了他一眼。
他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有必要跟她談論私事。「不好意思,」他覺得夠了,打算離開,「穆邦,你吃飽了嗎?」
聶穆邦立即將手中的刀又放下來,有禮貌的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點了下頭說︰「我吃飽——」
「說謊,」張筱若打斷他的話,「你根本還沒吃飽。」
她的話令他有些驚訝,圓滾滾的眼楮好奇的看著她。
跟著父親前來用餐時,他第一眼就認出張筱若來,她是今天上午看到他在游戲區玩顯得熱絡的怪阿姨,而他們之間的這段插曲,他沒有告訴父親,父親並不知道他們見過面了。
「就算你吃飽了也還不能走,」張筱若一副理所當然的說︰「你的甜點還沒上,你不想吃蛋糕嗎?」
「他不喜歡吃甜食。」聶爾熾替兒子回答。
「騙肖!」她打死不信世上有哪個孩子會不喜歡吃甜食,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個孩子被這冷酷的家伙壓榨得有多可憐!
她的口氣令聶爾熾的眉頭皺了起來。
「你真的不喜歡嗎?」她干脆換個人溝通,直視著聶穆邦的眼楮。
小男孩的眼楮閃閃發亮,但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不想說謊,也不想惹怒父親,他聰明的選擇沉默。
「戚太太——」
「叫我筱若。」張筱若瞄了聶爾熾一眼,「我現在在跟孩子講話,請你不要插嘴。」
「他是我兒子,不需要你來——」
「我知道他是你兒子,所以我替他感到悲哀。」她想若讓戚志歲知道她對飯店的貴客說出這席話,他可能就算病死也會拖著虛弱的身體趕來阻止。
但管他的,她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
聶爾熾雙手抱胸,深皺眉頭看著她,這世上還沒幾個人可能撩動他的情緒。
在多年前,有個女人不客氣的闖進他的生命之中,最後也在他措手不及的情況之下離開他的生活。
從那時開始,他變得冷漠,唯一關心的只有這世上僅有的一個親人,他的兒子——但現在這個女人他的黑眸直視著張筱若,不客氣的言詞令他想要帶著聶穆邦掉頭離開。
「邦邦有沒有個雙胞胎哥哥還是弟弟?」
「他叫穆邦。」聶爾熾指正道。
「我想叫他邦邦,」張筱若不假思索的說,這個家伙真不討人喜歡,叫個孩子的名字而已,干麼也要限制?「請先回答我的問題,他到底有沒有一個雙胞胎哥哥還是弟弟?」
「沒有。」聶爾熾喝了一大口桌前的咖啡,「我回答你的問題了,請問我們可以離開了嗎?」
「不可以。」她搖頭,「我話還沒講完。」
他看著她的目光里有訝異,「若今天之後,我的設計都要經過你許可的話,我想,我們最好終止合作。」
「你放心好了,雖然你冷得像個冰塊一樣,但是因為我老公和我三哥掛保證,所以我會相信你的專業讓你隨心所欲的發揮,B棟的內部設計,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經過我許可。」張筱若一點都沒有拖泥帶水的道,現在她在意的可不是這個,「而且我只是因為我老公生病,所以替他來上個幾天班,過幾天就算你想見到我,我也不會出現。」
他還真想高唱哈利路亞!他一點都不想跟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共事,就算是十分鐘也不要。
「不用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她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我今天在會館里看到一個孩子,跟邦邦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你看錯了。」他想也不想的回答。
「不可能,我還沒老到老眼昏花。」張筱若不服氣的說,「他們長得真的很像,就像對雙胞胎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個孩子比較胖一點。」
「就算很像又能證明什麼?」他對她一挑眉,「巧合而已。時間不早了,若沒什麼事,我們先離開了。」
聶爾熾站起身,而聶穆邦也靜靜的下了椅子,有禮的對她一個點頭,準備跟著父親離開。
她當然看得出來人家不想跟她講話,原本她想說算了,讓他離開,但她的眼角瞄到出了會館大門口的一大一小,立刻起身。
「喂!等我一下,」她用力的上前一拍聶爾熾的肩膀,然後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聶爾熾被拍得踉蹌了一下,他莫名其妙的看著她的背影,真不知道這女人是哪冒出來的瘋子。
「我們走吧!」他沒那麼听話的真留在這里等她。
「可是——」聶穆邦的話因為看到父親的表情而隱去,「是的。」
聶爾熾柔了下他的頭,走出餐廳,往電梯的方向而去。
「你給我站住!」張筱若的聲音穿過大廳,喝住了聶爾熾的步伐。
不單是他,幾乎全大廳的人都听到了她的大吼聲。
在櫃台里的于浩天原本在講電話,看到張筱若的舉動,完全呆掉,他拿著話筒、大張著嘴,傻楞楞的看著她。
真是天要亡他!忍不住感到頭皮發麻,張筱若這個麻煩制造機開始了她的威力了!
他還滿心以為今天可以平順的過去,沒想到——忙不迭的將電話給收線,他從櫃台後走出來大廳準備收拾善後。
「戚太太,你在干麼?」他連忙擋住禍源問道。
「給他看啊!」張筱若抱著一個笑得很甜的孩子越過于浩天。
他先是傻了下,立刻跟上去。「戚太太,這個孩子是誰啊?」
「客人的孩子。」
「客人的孩子?」他嘴角怞搐了下,心中的警鈴大響,「客人的孩子怎麼會在你手上?」
「借來的。」
孩子可以用借的嗎?于浩天啞口無言了。
「你看,」張筱若氣喘吁吁的站定在聶爾熾面前,這個恩恩還真不是普通的有肉,才抱一下子,她的手就快要斷了,「他們長得不像嗎?」
聶爾熾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快到了崩潰邊緣。
「對不起!聶先生——」于浩天看到他的表情丕變,馬上道歉,「這件事我會立刻處理,請——」
「跟他道什麼歉啊!我只是要跟他證明我沒有看錯。」張筱若堅持的說︰「聶爾熾你看,真的很像!」
聶爾熾僵硬的神情在瞄到她懷中那個孩子之後楞了下,這個孩子——他困惑的低下頭,看了看聶穆邦,然後又看向正在咬手指的孩子。
「像雙胞胎吧!」張筱若將恩恩放到聶穆邦身旁,她甩了甩酸痛的手,這樣站在一起,兩個孩子果然就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不過有一點胖瘦的差別,但是都有張圓圓的隻果臉。
兩個小家伙對看了一眼,似乎也訝異世上竟然會有跟自己這麼像的人。
「今天上午我看到他們的時候,我也以為我眼花,現在事實擺在眼前,證明我沒有看錯吧!」張筱若的口氣有著得意。
聶爾熾蹲了下來,嚴肅的打量著眼前的兩個孩子。
「張小姐,我不得不說句,你很莫名其妙!」趕來的葉梓婧表情有點氣急敗壞,她喘著氣,因為腳扭傷,所以走不快。方才當張筱若沖過來,丟下一句話就抱著孩子跑走,她莫可奈何的只能盡可能的追上來,「小孩子哪可以用借的?!」
「對不起。」張筱若知道自己有錯在先,不過她也是有理由的嘛!「我只是想要讓你們看看,這兩個孩長得真的像雙胞胎。」
什麼雙胞胎?葉梓婧一口氣還沒喘過來,然而目光在看到兩個站在一起的小男孩後,急急地倒吸了一口氣。
「很像吧!」張筱若因為她的表情而沾沾自喜。
葉梓婧無法回答她,她的目光急切的穿梭在兩個孩子身上,一樣,長得真的一樣!
原本,她該是唯一知道這世上會有這麼相似的兩個人存在的人,但今天……
她的臉色刷白,緩緩的退了一步,見到蹲在孩子面前這個男人的背影,這麼多年過去,她還是可以一眼就認出。
他們不該再有交集,在她帶著恩恩離開之後,她便以為兩人只會是平行線,為什麼在這麼多年之後,他們還會在這里踫面——她慌亂的轉過身,下意識的想要逃開。
「你為什麼要走?」張筱若瞄到了她的舉動,立刻拉住她,「小孩子不要了嗎?」
葉梓婧想也不想的要甩開她的手,她發現自己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有事不對!張筱若原本想要放手,可看到她哀傷的神情,她急忙又將手收緊,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冒出來提醒她。
「求你放開我!」葉梓婧輕聲的說,她得要在他沒發現她之前離開。「我到外頭去,你等一下把孩子抱回來還我。」
「不用啊!」張筱若看著一手抱著一個孩子正轉身來面對著她們的聶爾熾,「你自己跟他說就好了。」
他?!
「他現在已經看到你了。」她很不識趣的說道︰「所以你跑也沒有用了,而且看他的表情——他好象也有一大堆的問題。」
葉梓婧聞言,雙腿幾乎沒有力氣可以撐住身體的重量。她忍不住心頭的激動,微微轉過身,一眼就望進聶爾熾深如子夜的黑眸底。
當她決定離開他,讓兩人走出彼此生命的那一刻起,她以為她的心已經累了,累得不會再有一絲感覺,但再次面對他,她竟然覺得心狠狠的怞痛著,猛烈的情感令她眼眶酸澀了起來。
她忍住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逃離了他的眼眸,想也不想的推了張筱若一把,當張筱若沒防備的手一松,她立刻頭也不回的離開。
听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她想要用跑的,可她的腳痛得令她怎麼也快不了。
看到電梯的門打開,她不假思索的立刻走過去,她只知道她得走,就像鴕鳥一樣,想也不想的將頭埋在沙里,她看不到別人也就可以自欺欺人的以為別人也看不到她。
「你的腳受傷了,還能走得那麼快,真不容易!」
身後嘲諷的口吻令她的腳步踉蹌了下,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跌在地上的那一瞬間,聶爾熾的大手一把從後頭撈住了她。
她驚呼一聲,反射動作的扶住他的手臂,好穩住自己的身軀。
他的氣息霸道的闖進了她的神經,在他踫觸她時,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悸動滑過了她的心頭。
她無法形容現在的感覺,有恐懼、有遲疑也有喜悅,只不過她懦弱得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媽咪!」恩恩站到母親面前,抬起頭,小小的臉蛋上寫著不解,「你干麼要跑?」
「我……」她低頭看著他,淚水差點掉了下來,她曾對自己說過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能在孩子的面前哭,畢竟大人情緒化的眼淚可能會帶給孩子不必要的心理負擔。她深吸一口氣,要自己勇敢一點。
微側過頭看著聶爾熾,兩人的臉頰近得幾乎貼在一起。
「放開我!」在他的懷中,她掙扎著。
「放開你可以,但要跟我解釋清楚。」他的口氣里有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她的眼神因為他的話而一黯,「沒什麼好說的了。」她也有她倔強的一面,然而她越是掙扎,他的掌握就越緊。
「聶爾熾!」她低嚷了聲。
「真熟悉的語調。」他嘲弄的一哼,「我都快忘了有多久沒有人用這種語調叫我了。」
葉梓婧沒好氣的看著他,這個人前總是不苟言笑的大才子,在她的眼中卻老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住,他環抱著她,給她溫暖的感覺,他強烈的注視、嘴角溫柔的弧度令她無言,他讓她忘了周圍的一切,眼中、心中只有他。
緊跟著,他的臉慢慢降下,吻上她的唇,這是個純然屬于情人的吻,她無力的只能留在他的懷里,兩人之間的熱度趕走了葉梓婧腦海中應有的理智。
「哇靠!」張筱若忍不住月兌口道︰「沒想到冰塊也有溫度!」
于浩天楞了一下,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眼,「冰塊當然有溫度,只不過是負的而已。」
「去你的!」她踢了他一下,「不要挑我語病,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說沒料到聶爾熾竟然有如此熱情的一面。」
「聶先生很有才華——」
「有才華不代表懂得熱情是怎麼一回事。」她撇了撇嘴,低頭看著兩個也看得目瞪口呆的孩子,「別太驚訝,他們若沒有這樣的話也生不出你們兩個,而如果你們還想要個弟弟或妹妹的話,最好乖乖在一旁欣賞就好。」
聶爾熾實在很想把這個很殺風景的女人給丟進太平洋里!他摟著幾乎癱軟的葉梓婧,瞪向張筱若。
「我可沒打擾你親熱。」張筱若一副無辜的神情,「只不過這里是大廳,如果你們想要做些什麼的話,最好還是回房里去,至少比較不受干擾,也沒有觀眾。」
「你話很多。」他忍著怒氣。
「這是我的優點之一。」張筱若揚起下巴,得意得很。
「我不是在夸贊你。」他幾乎咬牙切齒的說。
「我也知道,」她一手牽著一個孩子站在兩人面前,「只不過我的腦海會自動過濾別人的話語,我可以把別人的嘲弄當成是在夸贊我,我的人生是彩色的,不會因為別人的批評而變成黑白,我很贊吧!」
自以為是的一個女人!聶爾熾搖了搖頭,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目光卻停留在那個看來顯然比較胖的孩子身上,他也困惑的看著他,然後,當著他的面,他咬起指甲。
「或許,」他抱著葉梓婧的手緊了緊,「你該告訴我,這個孩子是誰?」他忍住心頭的激動,輕聲的問。
葉梓婧的視線落在站在不遠處的他們,她眼眶一紅,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孩子,其中一個,她日夜照料至今,而另一個——她看著聶穆邦——她卻連抱都沒有抱過。
她掙扎著離開聶爾熾的懷抱,這次他沒有阻止她,將她放開。
來到聶穆邦面前,她緩緩的蹲下來,與他一般高,眼神充滿愧疚與渴望。
「我可以抱抱你嗎?」她忍著哽咽問。
聶穆邦以超越自己年齡早熟的目光回視著她,然後他抬起頭,看向父親。
他大概已經猜到這個女人的身份,至于身邊那個一直在吃手指的家伙跟他長得一樣,十之八九是他的弟弟之類的,雖然他實在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一個喜歡吃手指的弟弟,不過有個跟自己長得一樣的弟弟看來是挺酷的,所以他可以接受他這麼一個小缺點。
這個看來很柔弱的女人,他很想去抱抱她,但沒有父親的首肯,他不敢挪動半步。
順著他祈求的目光,葉梓婧也抬頭看著聶爾熾。
每每看著兒子的雙眸,總讓聶爾熾想起葉梓婧,他的孩子有著跟他母親一樣的迷人眼眸,而今——憾動他心的眼楮同時帶著哀求的看著他,叫他怎麼能不心軟?
他再看向葉梓婧,這個他用生命去愛的女人,他專注的看著她,然後點了下頭。
葉梓婧的神情在聶爾熾點頭的同時一亮,也顧不得會嚇到孩子,一把就將他給抱進懷里。
聶穆邦先是一楞,好一會後,遲疑的小手才緩緩的伸起環住了她。
媽媽——她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味,他用力的吸一口氣,想把媽媽身上這特殊的味道用力的記起來。
抱著兒子,葉梓婧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淚,雖然知道這樣不好,但原諒她,她只是一個母親。
聶爾熾看著他們好一會兒,稍後,他將目光移向另一個孩子,就見恩恩咬著手指抬起頭看著他。
「我媽咪在哭。」空著的另一只手指著母親。
「我知道。」他忍住心頭的激動,對恩恩說︰「你不可以咬手指甲。」
恩恩聞言,將手指從嘴巴里拿出來,看了看,又抬頭看他,「可是我指甲太長了。」
他蹲了下來,握住他的小手,修剪整齊的指甲根本就不長,看來這個孩子有咬指甲的壞習慣。
「咬指甲很丑,所以不能咬。」握了握兒子的手,他口氣肯定的說︰「知道嗎?」
恩恩遲疑了一下,但在聶爾熾堅持的目光底下,他點了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恩恩。」他說著自己的小名。
「恩恩?!」聶爾熾的雙眸寫著感動,「恩恩,你可以讓我抱抱你嗎?」
「可以啊!」他沒有心機的點頭,接著他索性先主動伸手抱住聶爾熾又順道親了他的臉頰一下,「你喜歡嗎?」
聶爾熾感到喉頭有著哽咽,他無法回答,只能點頭。
「對不起,我這樣實在很不識相,不過你們可不可以解釋一下,你們是什麼關系?」張筱若看到眼前上演的這一幕實在好奇到了極點。「現在圍觀的人不少,若你們現在講清楚,以後也不用再跟別人解釋了,一次就可以解決,所以告訴我們吧!」
于浩天聞言,忍不住拉了她一把。這個女人何只不識相,若哪一天被人抓到黑巷砍死也不讓人意外。
「不要拉我,而且,你少來這一套,」張筱若瞄了他一眼,「你自己也很想知道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吧!你這個舞鶴會館八卦男。」
舞鶴會館八卦男?于浩天听到這一長串的形容詞,臉上一陣青白,他還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個新綽號。
「我不是。」他不服氣的抗議!
「你不是嗎?你敢說你不八卦嗎?」
他想反駁,但最後卻閉上了嘴,老實說,他實在不得不承認,他確實還挺喜歡知道一些小道消息的。
「我也需要時間搞清楚。」聶爾熾聲音很小,卻清楚的傳進葉梓婧的耳朵里。「可是我一點也不需要在這里弄得人盡皆知。」
葉梓婧的身軀一僵,在此刻她再次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已無路可逃。
聶爾熾一手抱起一個孩子,「要孩子的話,你就跟著我來。」
她臉上的淚痕未干,便看著高大的他抱著兩個孩子背著她大步向前。
聶穆邦如小鹿一般水汪汪的眼楮望著她,恩恩又趁著大人不注意咬起指甲,相似的兩雙眼同樣看著她。
她嘆了口氣,孩子在他的手上,她別無選擇。深吸了口氣,她跟在他的身後走。
「張筱若,你給我留在原地!」
听到聶爾熾冷冷的聲音傳來,張筱若的步伐硬生生的停住。
她實在懷疑這個男人後腦門是不是也有長眼楮,他頭也沒有回卻猜出她打算要跟上前去一探究竟的意圖。
「如果你敢跟來,我立刻收拾行李帶著我的女人和孩子回美國。」他站在電梯里冷冷的威脅,「至于你們的設計,不好意思你自己處理。」
他媽的,她在心頭詛咒著他,竟然威脅她!看著電梯門不留情的在她的眼前關上,她的眉頭皺了起來。
「戚太太,冷靜。」于浩天忙不迭的降溫,想滅她的火。
「冷靜你的大頭啦!也不想想要不是舞鶴請他來,他會有機會遇到他的女人跟孩子嗎?」她不以為然的說︰「他的女人?他搞不搞得定人家都還不知道,竟然還敢大言不慚的說他的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張筱若在氣頭上,所以他最好什麼都不要講比較好。于浩天很懂得明哲保身。
「我要回家去跟志歲講,」她越想越不服氣的直跳腳,「聶爾熾!這個男人頁的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于浩天毋需她再吩咐,立刻機伶的要人叫司機到大門,將麻煩制造機帶走。
「戚總——他明天可以上班嗎?」送張筱若出會館大門時,他語帶期待的問。
「你放心吧!你還可以有榮幸跟我再共事幾天。」她坐進車子里,火氣未消的說。
于浩天聞言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看來這幾天他還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明天記得要燒香拜拜,雖然以前幾次的經驗來說,好象成效不彰,但至少做了會心安一點。
他現在只希望會館的貴客跟總經理夫人兩人之間的火氣別燒起來,把會館弄得雞飛狗跳,除了威志歲,他想不會有任何人有能耐可以壓得住張筱若的脾氣,所以,他知道自己還有場硬仗要打。
看著載著張筱若的車子消失在眼前,他撫著額頭,覺得戚家的飯碗真難端。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很頭痛張筱若的問題,但其實他還真的很好奇聶爾熾和那個看來年紀輕輕的女人之間的關系——
舞鶴會館八卦男?!
緩步的走向飯店大廳,好吧!在內心深處他也不得不承認,有時他確實還挺八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