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艷陽高照到最後夕陽西下,孔博雅坐在植物園里,拿著彩筆專注在畫布上渲染。
老實說,她的繪畫程度還難登大雅之堂,不過自從她去旁听了幾節水彩課後,她在畫畫中找尋到難得的平靜,所以一有空就拿著畫板和顏料到外頭寫生。
「你還不走嗎?」孔博雅終于放棄了,她嘆了口氣打破沉默,無奈的看著黑冢辰。
她真的低估了這個男人,原本以為把他帶到植物園晾在一旁,他終會自覺無趣的離開,沒想到他倒是挺自得其樂的,就算兩人之間彌漫窒人的沉默,他依然顯得怡然自得。
「你要走了嗎?」他沒回答,反問她。
她一楞,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你說,石川先生已經拒絕了我?」
他點頭。
「那你為什麼還要跟著我?」
听到她的邏輯,他覺得好氣又好笑,「跟著你跟石川先生一點關系都沒有,是我對你有興趣!」
石川仁雖然是他的上司,但是若他不爽的話,天皇老子來也別想指使他做事,更何況是要他跟著一個女人。
黑冢辰一臉不屑的想著,一邊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畫。
「不用看了。」她靜靜的開始動手收拾,「我畫得不好。」
「就我看來,已經不錯了。」黑冢辰老實的回答,「畢竟我對畫畫不在行。」
這是實話,他對色彩實在沒有太大的感覺,不過對于數字方面倒是挺精明的。
她有些意外的瞄了他一眼。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他捕捉到她的目光。
「我以為像你這樣的男人,」孔博雅聳聳肩老實說,「會懂得藏拙。」
「藏拙?!」他不解的重復。
「就是隱瞞自己的缺點。」她進一步的解釋。太過高傲的人,會羞于向他人承認自己不懂或不知道,但看來他並不如她所想的那樣。
他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眼,「你不了解我。」
她是不了解,而且她的心也告訴她,像黑冢辰這種能使她心跳加速的男人,她最好一輩子都不要了解。
「你在想什麼?」他注意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迷蒙。
她低下頭,躲過了他的目光,選擇沉默。
這輩子,她不曾失去太多,畢竟她的一生在外人眼中看來順利而富裕,只要是用錢可以買到的東西,她都可以擁有,但是這世上有太多東西是用錢買不到的,如同親情與……愛情!
在父母的要求下,她早就失去了一個年輕女孩追求愛情的勇氣。
一個令她心跳失控的男人卻不是適合她的對象,如果最終的結果兩人還是無緣,不如不要開始。
他無言的伸出手替她拿畫具。
「要回家了嗎?」他撥了撥她的頭發,動作輕柔。
她無奈的瞄了他一眼,他根本沒有給她任何選擇的機會。她靜靜的跟在他的身旁,漫步在夕陽之下。
「我不可能喜歡你!」她忍不住沖口而出,突然對于他的怡然自得感到不高興。
「是嗎?」他對她的話頗不以為然。
他的態度實在令人生氣,「沒錯!」她要自己的口氣斬釘截鐵,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加強自己的信念。
他的反應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輕淡的一聳肩,「有趣!不過我恰好挺喜歡你的,畢竟你是個挑戰!」
她一點都不想要被當成是一種挑戰。
「你只是石川先生的私人助理。」她要自己理智一點。
聞言,他微微一笑,「所以呢?」
「我們不適合!」她的語氣生硬。
「我不在意。」
這男人!听到他的回答,她差點氣炸了,「我現在不是在問你在不在意!」她的食指不客氣的戳著他的胸膛,「是我不要跟你有任何的關系!」
「你在怕什麼?」黑冢辰一臉的打趣,攫住她的手,「我們認識才多久,說不定石川先生一聲令下,我明天就得回日本,我們的交集或許只有這一瞬間,這樣就令你如此不安嗎?」
他的話不由使她語塞!是啊!充其量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男人,她有必要如驚弓之鳥似的惶恐嗎?
她咬唇沉思,在她發楞的當下,他低下頭,吻了下她的臉頰,順便堂而皇之的拿走她的車鑰匙,開著她的車。
他再次令她感到驚奇——因為雖然只開了一趟,但他卻能準確無誤的回到她家,看來這家伙除了霸道之外,確實還有些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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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孔博雅靠在房門口,看著怡然自得的半臥在客廳沙發上的男人。
他自在的模樣仿佛這里是他的地盤,但實際上,她才是這里的主人,只不過他似乎根本不把這點放在心上。
黑冢辰瞄了手上的表一眼,聲音里有著打趣,「快九點了。」
「那你還不走!」孔博雅的聲音難得失控了起來。
送她回家,還賴在她家里,原本想說不讓他吃東西,他肚子餓就會離開,誰知道他竟然還挺入境隨俗,還會打電話叫外送披薩外加一堆炸雞跟可樂,更過份的是,他還不客氣的要她付錢請客。
因為他原本只預期停留一個Night,所以身上根本就沒有太多的台幣。
他懶懶的抬頭看著她因為氣憤而漲紅的臉,嘴角揚起一個弧度,「你這是在趕我嗎?」
她對天一翻白眼,這個男人不是太白目就是喜歡裝傻,「現在已經很晚了。」她忍不住提醒。
「不到九點,還早吧!」
她雙手抱胸,冷哼了兩聲,「若我打電話給你上司,說你在我這里,你說他會如何?」
黑冢辰聳了聳肩,笑而不語,只是拿起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她困惑的看著他,「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要打電話給石川部長嗎?電話給你,你可以告訴他,我在你這里,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孔博雅完全沒料到他會是這麼一副事不關己的反應。
黑冢辰平穩的盯著她。想威脅他?這女人還早得很!他可是個眼準、心狠,下手絕不留情的狠角色!
石川仁雖然是他的上司,在公事上,他會尊重他,但是私事——他想都別想管!不然他發誓絕對會讓他那個美形男死得很難看。
「需要我替你撥嗎?」他看她沒有動作,忍不住挑釁。
孔博雅覺得荒謬,她幾個大步向前,坐到他一旁的單人沙發。
黑冢辰漆黑的目光追隨著她。
「黑冢先生……」
「以我們現在的關系,干麼叫得那麼生疏?你可以叫我辰,不然就叫我辰君!」
孔博雅對天翻白眼,不想在稱謂這件事上浪費時問跟他爭執,「好吧!辰君,我們就把事情給談開來。」
黑冢辰看她一臉正經,也緩緩的坐直身軀,但目光卻須臾不離她的臉。
「我不知道你一直跟著我的目的是什麼,或許是因為石川先生的交代,也或許是……你真的喜歡我,也有可能是覺得無聊沒地方去,但不管是什麼,如果你夠聰明的話,你該學著跟我劃清界線。」
「我一向很聰明,至少認識我的人都認同這一點。」他的語氣很驕傲。
她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也懶得反駁他,反正他驕傲得可以飛天也不關她的事,「既然如此,你就快走吧!離得遠遠的,跟我保持距離。」
「不過就因為我太聰明了,」他不以為然的看著她,「所以我根本不听笨蛋的話。」
「你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我一點都不認為我得要听你的話,跟你劃清界線。」
她皺起了眉頭,「你知道我的背景嗎?」
他點頭,在石川仁要與她相親之前,他已經看過了她父母送來的相親資料。不過當時他只覺得她長得還不錯,一點都不認為她能勾起他的興趣。
「我從十八歲就開始相親,」她勉為其難的開口說︰「一年我至少要見十個以上的對象,他們非富即貴,因為只有這樣的條件,我父母才會同意我跟這樣的男人交往,若對方只是一個上班族,打死他們也不會同意。」
市儈的想法!不過他也不能說不了解,畢竟他的外公在某個程度上也抱著如此的執著,認定他將來的對象一定要門當戶對,而且還得是個日本人,這一點孔博雅就過不了關了。
所以若他真的對她戚興趣,他要面臨的阻礙可不會比她小!不過現在跟她說這些,實在言之過早。
「然後呢?」他的口氣懶懶的。
「然後?」她一臉的困惑,「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你不該把你的生命浪費在我身上。」
他打趣的看著她,「我只是因為沒有地方可以去,所以借一下你的地方,吃個披薩、炸雞,若硬要說的話,應該說我把生命浪費在披薩和炸雞身上才比較貼切吧!」
她被他的話堵得一楞一楞的,而且听他的話,好像披薩、炸雞比她還重要?!她不由火了,「你就是打定主意死賴在我這里了是嗎?」
「放心吧!」他穩穩的看著她,「日本出了一點事,我跟石川部長得回去處理,我明天一大早的飛機回日本。就算我想賴,明天也一定得離開。」
他的話使她的心一突,他要回日本?!這點是她早就預料到的,這樣的結果,理應對彼此最好,但是她的心卻不由自主的惆悵了起來。
在還沒開始以前,讓一切落幕,不傷害他,也不打亂自己的生活步調,這樣是最好的!不過這個結果,實在令她高興不起來。
「你不開心嗎?」他專注的審視著她。
「我為什麼要不開心?」她不以為然的反問,「我巴不得你快點走!」
「說謊!」
他的大言不慚使她忍下住瞪了他一眼。
「只要你一句話,」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我可以留下來。」
他的話著實敦她心驚膽跳了一下,「什麼?」
「我說了,」他的大手扳過她的臉,「我可以留下,只要你開口。」
留下來?她沒听錯吧?!
他溫柔的微笑,輕輕拉過她,親吻她的額際,「選擇權在你的手上。」
她大吃一驚,因為他的踫觸,更因為他的話。她很清楚他對自己造成的影響,他吻著她的臉頰和雙唇,在她體內產生一道逐漸加強的。
「停下來!」她企圖推開他。
「不要叫我停,我已經想了一整晚了!」他也不知道事情怎麼發生的,若是以前有人告訴他,他會在很快的時間喜歡上一個女人,他絕對會嗤之以鼻,但是這卻真的發生了!
他的手在她的身上來回不停撫模,她的手攀著他。她拉著他走向臥室的床,在床上他把她拉進臂彎里。
她不得不承認,彼此之間存在一種強烈的吸引力。
她也不知道就這麼跟他發生關系是對是錯,但是想到他明天就要離開了,即使理智警告的聲音要她阻止一切,但她依然如飛蛾撲火——
如果會後悔,也是以後的事了,就算會受傷,她也想要愛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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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一通從日本來的電話明白的告訴孔博雅——她被石川仁拒絕了!
這一點並沒有使她的心情有太大的起伏,只不過她的母親看來可一點都不這麼想。
「你存心跟我過不去嗎?」
孔博雅沉默著,氣派的客廳告知所有踏進這間房子的人一件事,就是這里的主人財力雄厚,至于品味……不說也罷!
從她進屋至今,孔博雅就不發一語的在一旁坐著。
「你給我說話。」洪蘭芳不悅的坐在孔博雅的面前,「我都听你美華阿姨說了,你就像個啞巴一樣的坐在石川先生的面前,你這個樣子,請問有哪個男人會喜歡你?!」
孔博雅在心中嘆了口氣,沒有回嘴。
「還有,」洪蘭芳的口氣轉為嚴厲,「那天石川先生來,叫你陪他去看夜景,你真的有帶人家去嗎?」
孔博雅的心一突,她是有打算要帶石川先生去,只不過後來他把她推給了黑冢辰,她肯定這件事絕對不能讓洪蘭芳知道。
「我有去。」無奈之余,孔博雅開了口,她確實有去,所以她並不算是說謊。
洪蘭芳懷疑的看著她,「我听你住的那間大樓的管理員說,你帶了一個男人回家,還讓那男人在你那里過了一夜,有沒有這件事?」
孔博雅對任何事都可以沒有反應,但是這件事實在太過份了,她抬起頭,冷冷的看著她,「你怎麼可以打探我的隱私?」
「我為什麼不可以?」洪蘭芳冷哼了一聲,「雖然你不是我生的,但卻是我花錢養大的。別忘了,就連你現在住的那間公寓也是我付的錢,你說我有沒有權利?」
孔博雅皺起了眉頭,「我不喜歡這種情況!」
「我也一樣!」洪蘭芳火大的說︰「我警告你,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敢給我亂搞男女關系使我和你爸臉上無光的話,我就打斷你的腿。」
誰能想到,在外人眼中總是一派雍容華貴的孔太太,竟然會是個對自己的女兒口出威脅的母親。
「那男人是誰?」洪蘭芳追問。
孔博雅垂下眼眸不想回答。黑冢辰回日本了,他們之間已經結束,所以沒必要把他扯進來。
一想起他,她幾乎要嘆息,這是一種思念的感覺,深刻得幾乎令她想要流淚。
「說話!」洪蘭芳用力的拍擊大理石桌面。
「他不重要。」她打起精神說。
「重不重要是我說了算!」洪蘭芳啐道︰「你最好不要讓我去查,若被我查出來,連他我都不會放過。」
孔博雅眼神一冷,「媽,我跟他什麼事都沒有,你沒有必要針對他。」
洪蘭芳精明的看著孔博雅,老實說,她真的不喜歡她——她長得太美,尤其那雙眼楮,總讓她想起孔博雅死去的生母。
「如果你跟他什麼事都沒有,你也沒有必要隱瞞他的身份!」
孔博雅一時語塞,最後嘴一撇,「他叫黑冢辰,你應該有印象吧?他是石川先生的私人助理,他不過是幫石川先生送我回家。」
洪蘭芳一臉的震驚,她當然對那個男人有印象,他散發的氣息確實是會讓像孔博雅這種年輕女孩為之傾倒。
「放著石川部長不愛,你竟然硬要跟個什麼鬼私人助理和在一起,你是不是腦筋不正常?!」
「不管是石川先生或是黑冢辰,這兩個人都跟我沒有任何關系!」孔博雅真的覺得自己受夠了,她猛然站起身,「很抱歉我打壞了你的如意算盤,不過現在事情已經成了定局,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可以走了嗎?」
「你——」孔博雅的態度令洪蘭芳有片刻的傻眼,畢竟從小到大,孔博雅都算乖巧听話,從來不會反駁,現在卻……「你跟那個私人助理一定有什麼對不對?」
這丫頭畢竟還太年輕,情感輕易的就寫在臉上,她洪蘭芳看過大風大浪,她絕對不會猜錯。
孔博雅一楞,「我跟他就算有什麼,也已經結束了。」想到遠在日本的黑冢辰,她的心突然閃過一絲痛楚,她從來沒想過思念會令人感到如此痛苦,偏偏他走了……
洪蘭芳火大的拉住了她的手,不準她離開,「你跟他上床了嗎?」
孔博雅很意外洪蘭芳會問得如此露骨。
「說話!」她用力的拽著她的手。
孔博雅感到憤怒正逐漸累積,「這很重要嗎?」
「廢話!」洪蘭芳啐道︰「你別忘了,你將來一定得要嫁入有頭有臉的人家,如果不潔身自愛,你怎麼進門?!」
「媽,」孔博雅甩開洪蘭芳的手,「我真的受夠你了。」
「你還年輕,所以你以為戀愛大過天,但是一個跟你配不上的男人絕對不是天,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洪蘭芳銳利的字句深刻的打進她的心,沒錯——普通男人!黑冢辰如果是個普通男人的話,她也不過是個普通女人。
黑冢辰確實不是天,他只是一個男人,卻是一個可以帶給她快樂的男人!
她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你最好不要再做任何令我生氣的事,」洪蘭芳跟在她的身後追了出來,「不然我保證你會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她真的想要問她,從小到大,除了錢以外,她這個被她稱為母親的人,又到底給了她什麼?!
孔博雅冷著一張臉,沒有給洪蘭芳任何的回應,逕自開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