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唐歆這個千金大小姐一輩子也無法理解的世界,畢竟她從出生便是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她不懂為什麼有人會因為沒有錢而無法就學的難處。
「我給他!」唐歆看著老師,口氣篤定。
陳怡思楞住了。
「錢我有,我給。」唐歆腦袋飛快的轉動著,從小到大她存了一點錢,但是她知道一定不夠,或許她可以跟爸媽商量,如果爸媽不同意,她可以去工作,只要能替他圓夢,她願意。
「阿杰不會接受的。」
「那就不要告訴他是我借的,」唐歆很快的做決定,「就說是老師和師丈借給他的,等他有能力之後就得還。要多少錢?」
陳怡思專注的看著她,「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不單學費還有生活費,你現在也還是學生,就算是家里——」
「關于這些問題我自己會處理。」唐歆堅定的說,「老師,你只要出面說服阿杰去法國就好了。」
「歆歆,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老師,你說這不是好主意,那什麼才是好主意呢?」唐歆不解的反問,「你口口聲聲說,我與他差距太遠,所以不能在一起,那我現在就想辦法讓他跟我站在同一個天平上,你為什麼還要阻止?」
「歆歆,你的想法太天真了。」
「或許天真,但是可行,」她拉住了老師的手,一臉的祈求,「我想要他有機會去追逐他的夢。從小到大,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有多麼喜歡攝影,現在一個大好的機會就在他眼前,若是他什麼都不做的就放棄,將來他一定會後悔,會遺憾的。」
陳怡思知道自己該堅持原本的立場,卻沒料到自己最終竟被這個小女孩的堅定給打動了。她可以說是看著他們兩人長大的,身為李安杰的師長,她也希望這個孩子將來能有一片可以自在遨翔的天空。
「好吧,我會出面勸阿杰?」
听到陳怡思的話,唐歆感激的抱了她一下。
「那你跟阿杰——」
「他去讀書跟與我在一起一點沖突都沒有,」唐歆很快的說道,「我不會放棄他的!」
听到她的話,陳怡思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看來不論她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她的決定了。
唐歆的思緒飛轉著,她愛李安杰,不管結果是什麼,她都會不顧一切的往前沖。
人生只有一次,她能做的只是讓自己的人生多些快樂,少些遺憾。更何況不去試,怎麼能肯定結果一定就是不好的呢?
李安杰知道自己不該理會她,但是看到她一個人在雨中,他卻無法狠心的邁開步伐離開。
「你在做什麼?」終于,他還是無法置之不理的踱到了她的身後。
「釣魚。」唐歆頭也不回的說。
「釣魚?」李安杰忍不住想翻白眼,「在這種鬼天氣?!」
下著雨,一個人蹲坐在池塘旁,雖然撐著傘,但她身上的衣物還是濕了大半。
唐歆冷冷一哼,「誰規定下雨天不能釣魚。」
听到她不馴的口氣,李安杰嘆了口氣,蹲在她的身旁,「喜歡釣魚也要有個限度。」
唐歆微斂了下眼眸,然後轉頭看著他,「你真以為我總是待在這里是因為喜歡釣魚嗎?」
她的話輕輕刺痛他的心,他深吸了口氣,「不然呢?」
多年前,他在這里意外發現了迷路的她,這是他們初識的地方,是他們相見的老地方,對彼此來說,這個地方有著特殊的意義。
唐歆咬了咬唇,「沒什麼不然。你去忙你的吧,看你背著相機出門,你有想拍的東西吧?不要讓我打擾你。」
「回家去吧。」他看不下去,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了她。
她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
唐歆激動的反應使李安杰微驚了下。
她銳利的眼神射向他,「我們已經長大了,你不能再隨便拉我的手。」
她的聲音輕柔,但卻使李安杰的心一突,沒料到她會拿他說過的話來堵他。
看著她疏離的眼神,他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雖然心里想著要與她劃清界線,但當事情真的朝他所想的發展時,他卻感到懊惱。
「起來,」他堅持的將她給拉起來,「雨越下越大了,在你把自己淋成落湯雞前回家去。」
「你以為你是誰!」她冷哼了一聲,用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手給拉回來,「憑什麼管我?」
「我不是管你,」在她企圖掙月兌時,他加重力道握住她,「就算在路邊看到小貓、小狗淋得濕漉漉的,我也會把它們安置到干爽的地方。」
小貓、小狗?!她瞪著他,更用力的掙扎,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放開我,不要你管!」
「那就回家去,一輩子不要再來這里,我自然就不會管你。」他不想讓彼此都這麼難受。
她的心被他的話刺痛,她用力推開他,卻因為腳一滑,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往後倒。
李安杰一驚,連忙想拉住她,但是卻撲了個空,硬生生的看著她在自己的面前摔進池塘里。
「歆歆?!」臉上的冷漠不復見,他立刻焦急的躍進池塘里,一把將因為驚恐而不小心嗆進水的她給撈了起來。
他拍著她的背,讓她可以順利的喘息,「好了,沒事了,歆歆,沒事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不想要她繼續在雨中淋雨,沒有料到會弄巧成拙,害她跌進池塘里。
她被水嗆到,難受的啜泣,然而流不停的眼淚有大半是因為想起了他對她的冷漠。
「對不起!」他抱緊她,下巴靠在她的頭上,懊惱地低語,「我從來就不想傷害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唐歆耳里听著他的話,雖然努力想克制,但是仍不斷的低泣。
「為什麼你突然不理我了?」她喘息著說,「在我還小的時候,你一直陪著我,為什麼我們長大了,一切就都變了?」
他伸出手輕觸著她滿是淚水和雨水的臉頰,「我只是想做一個明智的選擇。」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你的明智選擇就是趕我走?」
李安杰看著她,痛苦充塞心頭,「對,你適合一個比我——」
她不想被他推開,踮起腳吻上他的唇,生澀卻努力的表達著她的情感,長久以來,她都在等待這個時刻。
他的身軀一僵,顯然被她的主動嚇住。
「你可以討厭我,但是不可能阻止我!」她微微拉開與他的距離,在他的唇邊低語,語氣輕柔卻篤定。
這麼多年來,他與她之間最親密的舉動僅止于牽手,然而她的存在卻佔去了他的一切思緒,他的理智叫他推開她,但她的吸引力大過了一切。
他拉住她,再次吻上她的唇,雙唇接觸的瞬間只留下赤果果的情感。
她的手纏繞著他的脖子,心頭滿是喜悅,畢竟在他吻上她之前,她的心充滿了不確定,擔心他下一刻依然會選擇把她給推開。
雨越下越大,李安杰察覺懷里的人兒正微微顫抖,決定將她先帶回家。
「我阿嬤不在家,」門前沒看到阿嬤的腳踏車,李安杰說道︰「先進去,你冷到全身發抖。其實你該回家去……」
「別傻了,若這個樣子回去,」唐歆進入李安杰的房里,輕快的說道︰「我這輩子都別想再靠近那個池塘半步了。」
有時候,她家人對她的過度保護已經到了令人感到窒息的地步。
「他們也只是關心你,」他揉了揉她的頭,給了她一條毛巾,「先把頭發擦一下,我去拿我姊的衣服給你,你等一下。」
李安杰的房里並沒有太復雜的擺設,最多的便是他所拍攝的相片。她的目光看到一旁的老舊書桌,桌腳都被蟲蛀得歪了一邊,下頭得要墊著書才能保持平衡,桌上有張畫了一半的素描。
她好奇地拿起那張素描,然後嘴角揚起一抹弧度,他在畫她——他並不是不在乎她,只是他被老師他們所影響,認為他們兩人不適合。
「喂!怎麼隨便動我的東西。」李安杰進房間,飛快的將她手中的素描給抽走。
「你在畫我。」她雙眸發亮,俏皮的看著他。
李安杰微笑的低頭看她,「或許。」
「這是什麼答案,」她忍不住伸出手拉著他的耳朵,「這輩子除了我以外,我不準你再畫別的女人!」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一個佔有欲這麼強烈的人。」
「當然,我的東西,我不準別人搶!」
他的嘴角上勾,伸出手將她摟得好緊。
她揚起頭,獻上自己的唇,他開始吻她,熱情的在她的唇上移動。
唐歆可以感覺自己漸漸加快的心跳,她的頭不自覺的向後仰,讓他能夠更貼近的吻著她。
兩人的身軀緊緊相貼,這樣的貼近,使她全身好像火燒一樣。
他的黑眸被欲火燒亮,在情況失控前,他微微的將她給推開。
「不要!」她反手抱住了他,不要他松手。
「你確定嗎?」
「確定!」她氣息不勻的低語。
她閉上眼楮,再度吻上他,感受兩舌激烈的交纏。
他解開她的上衣,親吻她的雙ru,她無言的拱起背部,感覺全身發燙。
他們互相親吻,從現在開始,注定纏繞在一起。
「我喜歡這個,」唐歆捏著手中的面團,愉悅寫在臉上。「很有趣。」
「如果要你天天做,看你會不會說有趣。」李安杰好笑的看著她。
他可以說是看著阿嬤做紅龜粿長大的,他阿嬤的手藝是沒話說,只不過天天吃紅龜粿的結果,令他對這個代表喜氣的傳統點心沒有半點興趣,更別提有一天接手了。
「天天做就天天做啊,」唐歆俏皮的對他皺皺鼻子,拉著正在印模的阿嬤,把頭靠在老人家身上撒嬌著,「阿嬤,反正阿杰不想做,姊姊又去了台北,為了不讓這門手藝失傳,阿嬤就把這些交給我好了。」
劉采妹側過頭,笑著拍了拍唐歆紅撲撲的臉蛋。
這丫頭長得漂亮又有禮貌,她是打心底喜歡她,只不過她可是老鄉長的孫女,還有對很有來頭的父母,而他們家阿杰不過就是個雙親早逝的窮小子,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天差地遠,她實在擔心他們李家高攀不起。
「我看你還是算了吧,」李安杰伸出手捏了下她的臉頰,「你啊,一定做沒幾天就哇哇叫,耍賴說不要做了。」
「胡說八道!」唐歆哼了一聲,「我是個很有決心毅力的人,只要是我想,我就一定會學會,然後開一間店,從台灣頭紅到台灣尾,把阿嬤的手藝發揚光大。」
她的話使李安杰大笑,「說的比唱的好听。不過若真能這樣也不錯,至少我家的手藝不會失傳。」
李安杰對于家傳餅鋪有著復雜的情感,雖然從小生長在餅香彌漫的環境,但是他卻對傳承這門手藝沒有太強烈的興趣。阿嬤並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所以也不認為這門手藝一定得要傳男不傳女。
原本自己的姊姊李安卓,從小便對他們的家傳餅鋪有著強烈的使命感,所以阿嬤也樂得把畢生手藝教給她,放任他這個李家獨子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但這幾年姊姊不知為何像變了個人似的,鮮少回家不說,在言談之間也流露出鄙視這種傳統食物,阿嬤嘴巴雖然不說,但他知道她心頭的難過與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