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上正播著一對新人的訂婚場面,男方在眾人見證下,將訂婚戒指套入女方右手,也伸出自己的左手讓她套上戒指。
畫面並不久,但這一幕深印在觀眾腦中。
一個人坐在電視機前,咬著手指,口中念念有詞。
「-不必得意,-得意不了多久的。」
他身後的沙發上綁了一個中年男人,看來精神有些萎靡,緊盯著被錄下來一再重復播放的訂婚畫面,眼中閃著淚光。他的衣著有些凌亂,胡碴長滿整個下巴,身軀瘦弱。
「你不要一錯再錯。」盛紹祺以粗啞的聲音道。
那人沒有理會他,只緊抓著遙控器看著一再重復播放的畫面。
「不要傷害茗袖。」
一听到這個名字,電視機前的人忽然跳了起來,走到他面前,臉貼近他道︰「誰要她輕視我,我要她知道誰才是最好的。」
「茗袖是個好孩子。」盛紹祺說,「她是個好孩子,或許平時有些目中無人、高傲自大,但是她不會蓄意傷害別人。」
「哼!不用說了,你是她父親,當然覺得她好。」說著,他直起身子,「她是惡魔,驕傲、目中無人,我要懲罰她。」
她總是用輕視的眼神看著他,以為他不知道。
真想知道盛茗袖知道她看不起的人,是一切事情的幕後指使者時,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哈哈,只要動動嘴皮就可以令笨蛋上鉤,照著他的劇本去行動,誰還敢說他不聰明?
不听盛紹祺的苦苦哀求,他繼續回到電視前看著畫面,一遍又一遍。
他不會允許她過得幸福,壞人就該受到懲罰!
把高跟鞋踢得遠遠的,盛茗袖整個人累癱在柔軟的沙發上。
「是誰說只是小小的、私人的宴會?」她抱怨著,「你家親戚還真多。」
李柏青撿起遭-棄的銀白色高跟鞋,放回她腳邊。
「-家的親戚也不少。」
「哼!之前翻臉不認人,現在又變成親戚了。」她不屑道。
她今天穿了件碎花禮服,襯托出她高貴優雅的氣質。禮服上身以單層的Low-Cut設計,並以繡花作點綴,而裙-的末端則以層層的紗料襯出層次感,創造出華麗美感。頭發向上盤起,僅留幾綹發絲垂下,頸項處以一串珍珠項鏈作為搭配,頭頂則戴著一頂鑽石瓖成的皇冠。
李柏青身穿香檳金的西服,簡單表現出身段線條的剪裁,沒有夸張與繁復的設計,更適合他優雅的紳士風度。先前兩人站在一起,確實如金童玉女一般。
而現在,金童淪為鞋童,玉女則變成丟掉鞋子的灰姑娘。
「茗袖,-這是什麼樣子?」來探望女兒的盛母一見女兒不端莊的模樣,忙把門緊緊關上,以防被記者照下來變成八卦雜志的封面照,「太難看了!」
「嗅,媽,我站得快累死了。」盛茗袖忍不住哀嚎。
李柏青跟著附和,「這里沒有外人,讓茗袖休息一下也好。」
「你太寵她了。」盛母不顧女兒抗議,把高跟鞋套回她腳上,「茗袖是標準的欺善怕惡,對她太好,他會騎到你頭上的。」
李柏青睨了她一眼,沒有搭腔,只是微笑。
「媽,-這是什麼話嘛!」盛茗袖抗議道。
「良心話。」盛母拍拍她的腳,「不準月兌掉,我先出去招呼客人。」說完,轉身離開。
待盛母一出休息室,盛茗袖立刻又把高跟鞋月兌掉,不過這次她學乖了,將月兌掉的高跟鞋藏在裙-下。
「你的禮物攻勢奏效了,我媽看你比看我這親生女兒還順眼。」盛茗袖酸溜溜的道。
李柏青還來不及開口,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打開,這次進來的是李世豪,盛茗袖見著是準公公,立刻站起身。
「爸。」
「好好,站了那麼久,一定累了吧?快坐下。」李世豪連忙道。
「還好啦!」跟對自己母親的態度完全不同,她戰戰兢兢的應付。
「柏青,你這孩子真不懂事,還不快點幫茗袖柔柔腳。」
兩個人聞言都愣了一下,「啊?」
「不、不用了,爸。」叫李柏青幫她柔腳,太夸張了吧!
「沒關系、沒關系。」李世豪笑呵呵的說,「以後我兒子就是-老公了,盡量用沒關系。哎,我老人家在你們年輕人不好意思,那麼我先出去了。柏青,要好好照顧茗袖噢!」
休息室的門再次關上,兩個人面面相覷。
李柏青微笑道︰「-的魅力無遠弗屆,我爸看-比看我這親生兒子還順眼。」
盛茗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知道就好。喏,柔腳。」
她開玩笑的伸出藏在裙下的腳丫子,一副女王陛下的樣子,卻沒想到他當真蹲柔起了她的腳。
「——!我、我是開玩笑的。」她的臉頰飛紅,反射性的要收回腳丫子,卻讓他緊緊抓住。
他由不住上仰視她嫣紅的臉龐,大手輕輕柔著她穿著絲襪的腳板。
「不、不用了啦!」她的臉漲得通紅,「會癢……」
「我會輕一點。」李柏青笑道。
「就是輕才癢啊!」她嘟趄嘴,「你是故意的。」
他輕笑著伸手攬住她的頸項拉她俯身,順勢吻上她紅艷雙唇。
良久,她退開,笑著看著他,「是不是該出去了?」
「讓他們等。」他玩著她垂下的發絲,忍不住又吻了下她。
盛茗袖忽然笑著說︰「貴一點的口紅還是有它的優點。」
「為什麼?」
「因為我就不用補口紅啦!」她伸手點點他的嘴唇。
李柏青不懷好意的注視著她,「-是在暗示我太客氣了嗎?」
「才不是。」她笑著推開他。
兩人嬉鬧成一堆時,休息室的門又冒冒失失的打了開。
「柏青,大家都等得不耐煩了,你們在做……對不起!你們慢來,我先出去安撫大家。」邵曼腳跟一轉,趕在還沒變成炮灰之前月兌身。
「沒關系,我們要出去了。」李柏青叫住他。
「呃……真的沒關系,反正你們在不在根本無所謂,他們自己吃吃喝喝也挺開心的。」
李柏青先起身,接著拉起盛茗袖。
「我還沒穿鞋子。」
「我幫。」
聞言,邵曼不禁瞪大了眼,看著李柏青蹲,幫盛茗袖穿高跟鞋。
誰來告訴他,這是幻覺?!這一定是幻覺,嚇不倒他的。
「好了。喂,你站著睡著了嗎?要也把嘴巴閉上吧!免得有蚊子飛進去就好笑了。」盛茗袖一手挽著李柏青,一手拍拍他。
邵曼立刻闔上嘴。
「對了,有無名氏送賀禮給準新娘子。」他想起那個奇怪的包裹。
都說了謝絕禮金與禮品,偏偏還有人送來,且沒注明送禮人根本無法退回。
「丟了。」李柏青想也沒想便道。
商場競爭激烈,他的警覺心一向就高,為了避免讓自己不快,通常采取眼不見為淨的作法。
盛茗袖可不這麼想,「喂,那是人家的心意。」
「鬼鬼祟祟的心意,不要也罷。」
「你怕有炸彈不成?」她開玩笑的說,「如果怕的話,叫別人開就好啦!」
邵曼聞言背脊一涼。
「好方法。」李柏青微笑的望向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邵曼……」
「在……」唉!是啊,好兄弟、好朋友,還是好替身吧!
砰地一聲巨響,反應迅速的人立即就地找掩蔽,反應遲鈍的人--通常離事發地點較遠,則茫然不知所措,直到尖叫響起才慢半拍地跟著找掩蔽物。
只見桌椅被掀得亂七八糟,列席的政府高官更是好笑的讓隨扈壓得扁扁的。
侞白色的女乃油噴射四處,地板與人都變得油膩不堪。
由于離炸彈最近,盛茗袖的耳膜幾乎要給震破,耳朵中纏繞著嗡嗡聲響,讓她頭暈腦脹。
「噢……」她想起身,卻發現自己被重物壓著,「李柏青?」
她听見一陣答答的腳步聲往她靠近。
「柏青?」是邵曼著急的呼喚。
盛茗袖知道自己頭上也沾到不少女乃油,卻沒有心思理會。
「柏青!」
「茗袖,-沒事吧?」
盛母顧不得自己滿身狼狽,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直接面對炸彈的女兒,急忙沖了過來,卻見她被東西壓著,連忙幫她移開。
「媽……」盛茗袖伸長手,著急的問︰「李柏青呢?」
邵曼半跪在地上,扶著好友,「柏青他……」
「我很好。」他仍閉著眼。
爆炸的震撼太大了,讓他一時間無法回到現實。
「怎麼回事?」盛茗袖想到了爆炸,還有……無名氏的賀禮。
她以為那是惡作劇,但看來不是。
盛母扶起女兒,想讓她半躺在自己懷里,卻半途被李柏青接過手,她微笑地看了看女兒與準女婿,想起了盛茗柔,放心的轉身離開去找她。
「李柏青。」盛茗袖拉著他的手,「這是因為我嗎?」
「不是,-別想太多。」李柏青安慰道,並抬頭看向邵曼,「情況如何?」
「已經通知警察了,也請飯店另外闢了一間貴賓室讓賓客暫時休息,也訂了房間,好讓等會兒問完筆錄的賓客得以清洗。」邵曼說出他的臨時處置。
「很好。」李柏青握著盛茗袖的手,「那封信呢?」
他指的是和無名氏賀禮一道送來的信,至于賀禮,不說也罷。
「在新娘休息室。」
「收好,等會兒可以交給警方。」雖然不見得有用,「我爸呢?」
「總裁精神好得很,正在那里跳腳大罵。」邵曼苦笑的說。
隱隱約約,在一片吵鬧聲中確實可以听見李世豪中氣十足的怒罵。他當然生氣,獨生子的訂婚典禮給搞得亂七八糟,不氣才怪。
李柏青當然也感到憤怒,但他不習慣將情緒表露出來。
要發泄,等找到凶手之後再說。
這個凶手顯然只是想嚇嚇人,不然他們現在早一道去見閻羅王了,而非在這里苦苦思索誰是送炸彈來的人。
忽地,沉思中的他袖子被人扯了下。
「怎麼了?」他看向懷里的盛茗袖。
「我覺得頭很暈,听不清楚,我會不會變成聾子?」她听過有人因為巨大聲響而震聾耳朵的。
「不會。」他皺起眉,「不會的。」
「真的嗎?」她埋進他懷里,感到安心卻也不安,「這些都是因為我,對不起,對不起。」
「胡說,不是因為。」他的眉頭鎖得更緊,「邵曼,救護車來了沒?」
「應該快來了。」邵曼識趣的道︰「我出去看看。」反正現場還有長輩頂著,他們年輕人不在也沒關系。
「不要想太多了。」李柏青抱緊她。
賀禮雖是指名給她,但天知道,那個放炸彈的人或許根本是個瘋子。
「可是……」盛茗袖看看四周的狼藉,一場宴會就這樣砸了。
「不要去理一個瘋子的行為,那只會讓自己不開心。」他從沒看過她這麼萎靡、沒有自信,對照她一個小時之前的神采飛揚,一把冷沉的怒火在他的心底燃起。
「柏青,擔架來了。」邵曼帶著兩個醫護人員過來。
李柏青環視四周,叫邵曼找來準岳母與小姨子陪她去醫院。
「你不去檢查嗎?」盛茗袖拉著他的袖子,擔心地望著他,「你保護了我。」
李柏青微笑道︰「-先去,我得把這邊整理一下。」
聞言,她只得乖乖跟著醫護人員先行到醫院。
對著她的笑臉在她離去後消失無蹤,看得邵曼膽戰心驚。
「柏青,有什麼線索沒有?」李世豪走向兒子,很不高興地看了看四周的混亂,「快點告訴你盛伯伯,一點點小小的蛛絲馬跡都好。」
李柏青回頭,看見父親和一位長者相偕走了過來,長者身邊還有不少保鑣。
「盛老。」他點頭致意。
「嗯,有什麼線索嗎?」盛老像鷹一樣銳利的眸光打量著李柏青,他還是第一次這麼靠近看他。
「有一封警告信,信上說茗袖配不上我,要我退婚,否則就送我一個大禮。我想,這份大禮大家都收到了。」李柏青看看身上沾到的女乃油,手上緊捏著邵曼剛交給他的警告信。
至于跟警告信一起送來的禮物……則是一只被炸死的貓尸。
聞言,盛老的眼微微-起,「說我的甥孫女配不上你?」
他是個護短的人,尤其護女娃兒。
李柏青勾起唇角,「他很快會後悔這麼做的。」
「你心里有底了?」盛老從他的話里猜測。
「知道是誰還不快說?」李世豪著急的催促。一定要把那個破壞訂婚宴會的王八蛋抓出來痛扁一頓。
「大概……八九不離十吧!」李柏青冷笑。
「多美的景象!」一臉陰險的男人笑看著電視畫面。
真是好笑,前一刻還喜氣洋洋,才隔沒一個小時,同樣的地點卻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盛紹祺被反綁在椅子上,憤怒地看著陶醉在電視所播出的殘破景象中的瘋子。
他破壞了他女兒的訂婚典禮!
驀然,男人起身整理衣服。
「你最好安份的待在這里,別想逃走。」他冷冷看著盛紹祺警告著。
盛紹祺則是撇過頭不理會他。
「呵,你盡量表現你的憤怒吧!不然只怕以後沒機會了。」
既然他看到了他的樣子,他遲早要把他處理掉的。
見他出門後,盛紹祺奮力扭著手上的繩子,求那萬分之一的機會能夠松月兌。
「求求您呀,老天爺……」
他一定要去警告女兒,那人太恐怖了,他根本是個瘋子!
「哎呀,真可憐。」
怎麼她覺得听到這個聲音才是她可憐的開始。盛茗袖瞪著很久沒有出現在她面前的林勝陽。
只見他徑自丟掉櫃子上花瓶里的花,換上他帶來的紅玫瑰。
「那種花根本不適合-,適合-的只有紅玫瑰。」他拉了張椅子在她床邊坐下。
為什麼這時候沒有半個人在這兒?她正需要他們哪!
「我看到電視了,真是不幸啊!」
「所以你來落井下石?」
「-怎麼這麼說?」林勝陽不贊同的看著她,「我來是表示對-的關懷啊!茗袖,李柏青根本配不上-,連訂婚典禮都辦砸了。」
「那不是他的錯。」
「當然是他的錯!」他斬釘截鐵的說,「說不定是他以前的女人來破壞的。茗袖,-為什麼要選擇他呢?我比他好千萬倍啊!」
對他的自以為是,盛茗袖真是感到不可思議。
原以為他只是臉皮厚了一點,沒想到竟然沒自知之明到這種地步。
「如果是我,絕不會給-這麼糟糕的宴會。」
「夠了,林勝陽。」盛茗袖不想再听下去,她怕自己會吐。
她住院是為了休養,可不是為了讓醫生就近急救。
「你今天來的目的如果是探望我,我很感激。而你目的已經達到,你可以走了。」她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我是為-著想啊,茗袖。」林勝陽定定地注視著她。
「謝謝,我收到了。」她把被子往頭上一蒙,打算眼不見為淨。「我想休息了。」
見她不領情,他皺了皺眉道︰「-知道李柏青為什麼要娶-嗎?」
她悶聲不吭。
「果然,-被蒙在鼓里。」他發出得意的笑聲。
受不了他那種恥笑似的笑聲,她翻開被子不悅地說︰「因為他愛我!」
「可憐的茗袖。」林勝陽像是很訝異地望著她,「這是李柏青跟-說的嗎?」
當然……不是。
「對!」但是人爭一口氣。
她討厭他那種-真可憐的語氣,好象她真的很可悲似的。
「我就知道李柏青是個小人,陰險狡詐!」他罵道,「他騙了-,茗袖。」
「我不想听無中生有的毀謗。」盛茗袖瞪著他。
「這不是無中生有。」林勝陽得意的笑道,「茗袖,-還不知道-有個親戚在政界非常有力吧?」
有力的親戚?「有又如何?我們家破產時他不是連幫都沒幫。」
她家有力的親戚何止一個,大難來時還不是各自飛。
「-錯了。」他搖搖頭,「-的這個親戚政商關系非常良好,只要他開口,沒有辦不到的事-的婚事就是他同李家要求的。」
盛茗袖聞言一怔。
「你騙人!那是我爸同李家訂下的。」
他憐憫的看著他,「茗袖,當時-爸正在跟我家談婚事,怎麼可能又另外跟李家談-的婚事。那不過是李柏青的托辭,為了掩飾他貪圖-那個親戚的人脈所撒的謊。」
她默然無語︰心底已有八成相信。至少這個理由比他當初所說的可信多了--沒有對象,所以長輩安排他就答應。
她早該知道自己不可能能吸引條件優異的他,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可是……他何必瞞我?」盛茗袖低聲問,完全沒打算要答案。
但林勝陽卻多嘴地道︰「-要是一但知道原來自己那麼有身價,他就不能對-予取予求啦!瞞著-,能讓-以為他犧牲大了,為什麼不瞞?茗袖,-就是太好心了……」
林勝陽接下去說些什麼,她跟本听不進去。
原來李柏青是為了這層理由才要娶她。可是她為什麼會感到難過?她本來不是還懷疑他為什麼要娶一個對他完全沒幫助的女人,現在理由有了,她該感到釋懷才是。
可她的心怎麼沉甸甸的,悶得透不過氣,再加上……再加上耳旁一只多嘴麻雀真是吵死人了!
「林勝陽,我真的想休息了。」她再次下逐客令。
眼見目的達成,林勝陽很爽快地點頭,「那我下次再來看。」
她心想︰你不必來了!
「哦,對了。」走到門口,他忽然想起什麼而回頭,「我在門口看到一封-的信。」
「我的信?」盛茗袖訝異的瞠大眼。
林勝陽遂從口袋掏出一封信交給她。
「那我走了。好好靜養,茗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