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杜天海和佟映晨在少數至親好友的見證下,舉行了簡單的結婚儀式。
雖說這場婚禮準備了三個月,但其實這三個月里準新郎和準新娘之間並沒有太多交集,他們簽完協定後就各忙各的,除了一起見過雙方家長外,連試禮服都是各自怞空完成,幾乎把整個婚禮過程都交由婚顧公司處理。反正有錢好辦事,業者遇上完全沒意見的新人倒也樂得輕松賺錢。
婚禮結束後,他們回到杜家兩老為兒子購置來當作新房的豪宅里,和一年多前結婚的杜家長子對門而居,開始他們的新婚生活——
「你要睡在這里嗎?」新婚之夜,新娘卸完妝,洗完澡,隔著一張大床問新郎。
「不然你覺得我應該睡在哪里?」杜天海笑眯眯地反問她,覺得身為新郎的自己應該沒走錯房、認錯床。
「老實說,我覺得我們不應該睡在一起,你很清楚我們之間是什麼關系。」佟映晨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們倆雖然名為夫妻,但實際上並不算太熟,睡在一起豈不尷尬。
「很清楚……我們是新婚夫妻呀!要不要我拿結婚證書給你看?」他故意裝傻,向來沒有什麼體諒人的好心腸。
老實說,見她愈不自在,他就愈覺得得他們應該睡在一起才對。
佟映晨輕蹙雙眉,看他好像還是沒弄懂,于是再次重申︰「那張結婚證書跟借據沒兩樣,我不是說我們的婚姻只是一樁各取所需的交易——」
「無關任何感情因素。」他替她說完,沒忘記她的主張,因為那也是他決定娶她的一大主因。比起那些成天說愛他的女人,他認為這個直接找他談錢的女人,更適合當他的妻子。雙方把條件談攏,一切都好辦多了。
「你記得就好。」她松了口氣,幸虧他還記得三個月前的事。
「不過有沒有感情是一回事,睡不睡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我不記得我有答應過你,結婚後不履行夫妻間應盡的義務。」他壞壞地笑著,視線曖昧地往她身上掃了一遍……
看到她那副正經八百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拿些不正經的事來刺激一下那顆保守的心髒。
「可是……」她下意識地揪著睡衣,略側過身,想閃避他「有色」的目光。
「可是什麼?難道你跟我求婚前都沒想過這些事?」他一副訝異的口吻,使她更顯窘態。
佟映晨一時語塞,其實之前還真沒仔細想過這方面的事。一方面是因為她這幾個月都在改善公司營運狀況,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說過婚後會繼續在女人堆里打滾,她便直覺地認為他不差她這一個女人來盡這種「義務」……
「天啊,你該不會以為只要蓋個章、拎個行李搬過來住,什麼事都不必管、不用做,就可以輕輕松松賴掉幾千萬?」明知她不是,他卻把話說得更夸張,將她形容得像個存心佔便宜的壞女人,而自己是個誤上賊船的受害者。「群聊社區」http://bbs.qunliao.com
「我沒有這麼想!」她連忙澄清自己絕不是那種人.現在信用對她來說可是非常重要的資產,況且她目前也正在準備要償還給他的第一筆款項了。
「有也沒關系。如果你現在後悔了,我們明天就可以去辦理離婚手續,取消這筆交易,反正買賣都有七天鑒賞期,我也不會跟你計較這場婚禮的花費,只要你把我借你的錢全數還清就行了。」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很大方的給她出爾反爾的機會,只要她把他用個人名義替她清償的那些錢全部還清,他也樂意馬上恢復單身。
說完,他掀開被子,慢條斯理地爬上床。
「不,我沒後悔。」她哪有本錢後悔。他明明知道她現在沒有那麼多錢可以還他,當然不可能有第二種選擇,否則當初就不會對他提出結婚的要求。
「我可沒有逼你喔。」話是這麼說,他嘴角卻爬上一抹既賊又邪的笑意,簡直像個逼人跳海的海盜一樣。
她望著他那張帶著惡魔氣質的英俊臉龐,心里不由得又在「白目」那一欄劃上一筆……
「對,你沒逼我。」她很自願地微笑。往床上一躺。「來吧——」
他一愣,坐在床上看著她出人意料的舉動。
「要就快呀!你不要跟我履行夫妻間應盡的義務嗎?」她認命地閉上眼,兩手一攤,準備任他擺布,速戰速決。
是啊,是她要求跟他結婚的,當然要盡為人妻的義務羅!
杜天海看著身邊躺成「火」字形的妻子,真的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噗——哈哈哈……」他捧月復狂笑,笑到飄淚,真不明白這一板一眼的女人為何能創造出這麼有趣的笑點。
老天,這女人太妙了!瞧她仰起臉、神情壯烈、全身僵硬——這哪叫盡義務?
根本是「慷慨赴義」嘛!
杜天海邊笑邊擦淚,還是第一次遇見跟他上床像要上斷頭台的女人,心想她這勉為其難也表現得太突出、太顯眼了,實在是有點傷他的男性自尊啊……
「笑什麼?」她睜開眼楮看著他,不懂自己這麼有誠意地配合他的要求,為何會換來他一陣大笑。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這個人很有意思。」看她仍是一臉認真,他頭一次覺得嚴肅竟也可以是種討人喜歡的個性。
可愛的嚴肅、有趣的拘謹……這些突兀的形容,在這個女人身上似乎都成了討他開心的特質。
很有意思……他是什麼意思?听起來好像是在損她耶!
佟映里覺得這男人的言行常讓她模不著邊,愈認真想就愈費疑猜……
「不過——」他突然撲到她身上,手肘撐在她臉旁,鼻尖近得幾乎踫上她的唇。
「今天就純睡覺吧,等我有進一步的需要會再告訴你的,老婆。」
他英氣逼人的臉龐掛著輕佻的笑容,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唇,摻著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
這措手不及的親昵感害佟映里全身緊繃,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
「……喔。」她稍微別開臉,不看他那張英氣逼人的臉孔,力持鎮定地等他說完話自動離開。
怎料他才撐起手,拉開一點距離,馬上又一臉玩味地盯著她。
「你怎麼臉紅了?」他的指背撫過嫣紅的臉頰,眸中浮爍一些戲謔。
「哦……我知道,不必那麼害羞,如果你想要,這方面我也會盡力配合……」
邊說,他開始動手解自己的睡衣。
她緊張地倒怞口氣,立刻使勁推開他——
「我不想!快睡吧。」她迅速鑽進被子里,熄了床頭燈,一點都沒有要跟他盡夫妻義務的意思。
「真的不要?」他語氣誘人地問,平常他可是鮮少配合別人的,今天難得大放送哦。
她把被子拉到下巴,索性再轉過身去背對他,強烈地表達自己真的不需要他的好意。
「那晚安羅。」他也關了燈,閉上眼。
一片黑暗中,傳出陣陣竊笑……
新婚之夜,他什麼也沒做,心情卻意外地愉快。
同樣的,他也沒有後悔娶了這個女人。
一晃眼,婚後的生活已經過了大半年,但與其說杜天海和佟映晨是對夫婿,還不如說他們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和平共處的兩個「同居人。」
基本上這半年來他們倆的生活依舊沒有太多交集,互動也不多。除了他想到就會去逗她一下,把她害得臉紅心跳以外,即使兩人同時待在家中,多數也是分處于兩個空間里各自行動,譬如一個人在書房上網、一個人在客廳里看到電視,或者一個人已經上床睡覺、另一個還沒回家……總之是以互不干擾對方的作息為原則,凡事自己看著辦,相安無事地過生活。
這天晚上,佟映晨站在瓦斯爐前準備晚餐,手里拿著湯杓,腦子還一邊想著公司的事情……
「你在煮什麼?」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佛過她的耳畔,嚇得她渾身一震,手里的杓子都飛了——
「小心!」他眼明手快地接住落下的湯杓,一手摟住她,沒造成任何人與物的損傷。
「干麼一聲不響的嚇人呀?」她搶回杓子,驚魂未定地看著他,完全沒料到他會在這時間回來。平時他回家的時間通常都會比她晚上幾個小時,可是現在才七點多而已。
「我哪有!是你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才會沒听到我的腳步聲,連我回來了都不知道。」他明明有正大光明的開門、關門再走到廚房里,她干麼說得他好像是從門外飄進來的一樣。
看她這樣听而未聞,他才擔心哪天有小偷溜進來把家里搬光她都渾然不覺咧!
「那你也不必靠我這麼近講話,遠遠的說就行了。」她模模自己的耳朵,覺得有人貼在她耳邊說話的感覺好怪。
「那是你的敏感帶?」他曖昧地微笑,擺明是在調戲良家婦女。她沒好氣地一瞟,不理會這種輕浮的問題,轉過身去繼續煮晚餐,相處愈久覺得這男人講話真是沒幾句正經的。
「剛剛在想什麼?難道是在想我嗎?」他卻故意湊到她身邊,搭著她的肩,在她耳邊問話。不知為什麼就是特別喜歡在這個一臉「正氣」的女人身上挑起一點小小的漣漪,看她被逗得又羞又惱的模樣便覺得很有趣。
「對啊。」她縮了下脖子,出人意料地承認。
「真的?」他沒想到自己的魅力已經影響她到這等程度!莫非她已經開始對他放感情了?
「嗯,」她把面條下進鍋里,調整爐火,再抬頭問他︰「我今天匯了一筆錢給你,你收到了吧?」
「有。」他點頭,心想她怎麼突然轉移話題。
「那就好,我剛才還在想下午就應該先打電話給你確認一下,雖然現在能還你的數目不多,不過等公司的運作慢慢上了軌道後,我會再視情況調整金額。目前我還有幾筆貨款沒收回來。今天已經跟其中一家廠商談過……」她滔滔不絕地說著剛才腦袋里想的事情,順便將公司目前的運作情形大致報告給他這個債務人知道,好讓他不必擔心錢拿不回來。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想他」呀……
杜天海的嘴角微微怞動,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再次從她身上感受到男性魅力的挫敗。況且他才剛人公司回來而已,現在又有種踏進另一家公司的感覺,真是愈听愈想打哈欠……
現在輪到他想轉移話題了!
「哇,好香……這煮得差不多了吧?」他打斷她的話,俯身聞著鍋上那陣熱騰騰的香氣。
「嗯,可以了。」她撈起面條檢查,立刻關上爐火,差點就煮過頭了。
「OK,你去拿碗筷,我來把它端上桌。」他自動自發地幫忙,覺得這鍋湯面還比她的還款計劃更令他感興趣。
「啊……」她面露猶豫地叫住他。「怎麼了?」
「因為你沒說你要回來吃,所以我煮得不多。」她誠實地告訴他,而且那只是她隨便煮來填飽肚子的晚餐,可能也不合他的胃口。
「別擔心,我只吃幾口就好,不會害你餓肚子的。」他又故意開她的玩笑,把她說像個舍不得與人分享食物的小器鬼,但其實他待會兒本來就和朋友有約,出了門自然有東西吃。
「我又不是那個意思。」她睇著他道。
「快把碗拿來。」他照樣沒在理她,自顧自地把面端上餐桌。
盛好面後,他立刻趁熱吃了一口。
「不賴嘛。沒想到你還挺會煮面的。」他稱贊她的手藝,覺得這碗面真是超乎他想像的美味。
「真的?」她才沒想到他會吃得慣這麼普通的味道。
「嗯,味道超豐富……這叫什麼?」他再喝一口熱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這道佳肴的名稱,以前從沒吃過。
「……總匯什錦面。」她有點心虛地說道。看他吃得那麼開心,實在不好跟他說那碗面只是用前一天沒吃完的幾盤剩菜,加上一點新鮮豆腐、青菜所烹煮而成,連名字也是她瞎掰的。
「真的很好吃。」他卻信以為真,還以為這是一道沒嘗過的平民料理,吃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中已經超過好幾口……
「吃慢一點,很燙。」她不怕他吃,倒怕他燙傷,盡管他大口吃面的樣子還讓她覺得滿有成就感的……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她發現杜天海也不完全是個惹人厭的男人,雖然他經常說些令她翻白眼的話、花邊新聞一蘿筐、個性猖狂又有點不按牌理行事,好像自以為世界是繞著他在轉。但同樣的,他這個人也隨興自然、幽默風趣,因為熱愛自由,所以也給她相對的空間,借了她一筆錢卻從沒有給她半點還錢的壓力……
老實說,如果別把他當丈夫看的話,他其實還算是個很好相處的男人。她想以現在的關系,他們倆應該可以和睦共處到這段婚姻倒數完畢那一天,到時候合作愉快地一拍兩散。
她細嚼面條,不自覺地望著他吃面的樣子微微笑,也看到了他胸口那條瓖著一顆鑽石,造型別致的白金項鏈。
「你的項鏈看起來很特別。」她隨口說,覺得他似乎很喜歡那條項鏈,從他們認識至今從未見他取下來過,是他身上唯一不變的配飾。
他忽然動作一頓,握住那枚閃耀的鑽石……
「這是一份很特別的禮物,它對我意義重大。」如同被遮蔽的鑽石光芒,他原本炯亮的眸中也浮掠過一抹黯淡。
「是你未婚妻送的?」她月兌口說道,黯然的眸光立即掃向她——
「你連這件事也查了?」他面色微慍,馬上猜到她是從何得知此事。哼,那些征信社還調查得真仔細……
「對不起。」剛才話一出口,她就想到自己不該在他面前提起這段傷心事。
「對不起什麼!你究竟查到了多少有關她的事?」他神色一變,像被觸某個隱形的開關,突然引爆一陣滔天怒火,直燒向她。
佟映晨一時怔然,完全沒想到他會發這麼大的脾氣。
「我……我只知道你曾有個未婚妻,她在四年前的一場意外中不幸喪生了。」
她據實以告,面帶歉意地告訴他自己只知道這麼多。當初若不是為了替公司尋求出路,她也無意探查他人隱私,更不曉得提起這件事會讓他這麼生氣。
「這些就夠了!到此為止,以後別再找人調查我和她的事,也不準你在我面前提起她,否則我會重新考慮我們之間的協議。」他厲聲警告,放下筷子便憤而離席,那個藏在他內心深處的秘密,誰也不許靠近!
佟映晨望著那道怒氣沖天的身影,簡直無法把他跟剛才那個跟她笑鬧的男人聯想在一起。結婚半年多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發這麼大的火。
他陌生的憤怒與冷峻的威脅,全都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沒幾分鐘,杜天海又像一陣暴風似地刮過客廳——
「你要去哪里?」她追上前問,擔心他這樣情緒激動的出門會發生什麼意外。
「什麼時候我的行蹤還需要向你報備了?」他回頭卻一臉不客氣的怒吼,覺得她已經逾越了該有的本分。
「是不需要,開車小心點。」她只說這句話,便靜靜地走回餐桌,知道現在的他就像只刺蝟一樣,什麼也听不進去,而她確實也無權干涉他的去留。
一瞬間,他心里似乎隱約曉得她的關心……
但那抹思緒馬上就被一把大火給燒成灰燼,又將他變回一團爆烈的火球,朝外頭呼嘯而去。
屋內突然歸于一片寧靜,一頓突然聚首的晚餐,最終也散得突然……
凌晨一點多,杜天海喝得爛醉如泥,被兩名友人攙進家門。
「抱歉啊,嫂子,我們也勸他少喝一些點,可是他今天好像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勸也勸不听。」其中一個朋友替他緩刑,似乎是怕好友惹太座生氣。
「我了解,謝謝你們那麼晚還送他回來。」她向兩人道謝,心中里對丈夫喝醉酒的原因一清二楚。
「別客氣,那人就交給你,我們先走了。」
佟映晨送他們出門,再走回客廳,望著躺在沙發上的男人。
這是佟映晨第一次見到他喝成這樣,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上,幾乎醉得不省人事,好像剛被人從酒槽里給拖出來一樣,看來他是真的很介意別人提起他那位已故的未婚妻。
「看在你那麼難過的分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她拿起濕毛巾來替他擦臉、擦手,忍不住發點小牢蚤。本來還覺得自己被罵得有點悶,畢竟她又不是故意要提起他的傷心往事,他何必那樣對她大發雷霆,害她晚餐吃得消化不良。
不過見他喝得酩酊大醉,肯定承受了比她更多的負面情緒,比她更難受,她心里那股悶氣也就跟著煙消雲散了。
一會兒後,她再取來一條毯子替他蓋上,免得他著涼。
沒辦法,他醉成這樣,拖也拖不動,今晚只能讓他窩在沙發上睡一晚了。
「為什麼這樣對我……」她正要離開,突然听見他沙啞地低喃。她蹲在沙發邊,看他好像在作夢,神情痛苦地低喊︰「小敏……你騙我……不準走……」
小敏?好像是女人的名字……是他的未婚妻嗎?
佟映晨不由得揣測,視線移到他的頸間,雖然知道這麼做可能有點趁人之「醉」的不應該,但在一股好奇心的驅使下,她還是將手探向那條項鏈,往銀鏈的兩旁模了一下,翻過來近看……
果然,上頭刻著「敏」的英文拼音,和一個大約四年前的日期,所以他口中的「小敏」應該就是那位未婚妻沒錯。
「不可以……小敏……」仿佛感覺到胸前的溫度,杜天海緊緊抓住佟映晨的手不放,那力道重得教她不得不松開手中的項鏈。
她望著他緊鎖雙眉的憂傷神情,不曉得他正經歷什麼可怕的惡夢,但此刻她的心卻也隨著他低蕩的情緒莫名揪緊,好似感染了他在夢境中的哀愁……
「你還是很愛她是嗎……」她輕撫著他緊擰的眉心,幽幽地問,沒想到這個男人對逝去的戀人竟懷有如此沉痛的思念,事隔多年還被夢境所擾,看得出來他對那個女人用情至深。
原來,這個性格豪放、桀驁不馴的公子,骨子里其實是難忘舊情的痴心漢呀!平常見他老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還以為他對感情多放得開呢,沒想到多情只是無心的假象,他的心里居然藏著一個「秘密情人」。
「小敏……」他低喊著對摯愛的不舍,悲傷全反映在愁眉苦眼的俊容上,在酒精也麻痹不了的痛苦中緊握住她的手,害她的心也似被握疼了。
不知為什麼,看著他郁郁不樂的模樣,佟映晨覺得比面對他的咆哮大怒還難受,好像是對他失去摯愛的傷痛感到憐惜,又無奈自己只能在一旁坐視他的煎熬,不能一把將他拉離那個惡夢,安慰他的傷。
第一次,她發現這男人也有如此脆弱的時候,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這麼讓他抓著手,听他斷斷續續地喊著愛人的名字,希望他能快點月兌離夢境的折磨……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她不知道自己在沙發邊坐了多久,只感覺腦袋愈來愈空、眼皮愈來愈重、脖子也愈來愈歪……
沒多久,她伏在他身邊,迷迷糊糊地睡去。
隔日清晨,杜天海在蒙蒙亮的天色中醒來,四腳僵硬地想翻個身,卻發現有顆頭趴在他肚子旁。
他睜大迷蒙的眼楮,看清楚那人的相貌,再弄清自己身在何處,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事……
酒醒了,心情也平靜了,他側臥在沙發上,看著趴睡在身側的佟映晨,以及桌子上擺的毛巾和自己身上的毯子,心里開始冒出一絲愧疚,覺得昨晚對她發的那頓脾氣似乎有點過火。
其實在理智的情況下,他知道佟映晨不是那種愛探入隱私的人,但是一提起那段他曾深深愛過,也深深傷過的往事,他就是會變得那麼敏感,那麼容易被激怒。
關于他和小敏的過去,是一個絕不容許任何人去刺探的禁忌。所以就算他對她太凶,那也正好讓她曉得以後千萬別再觸踫那個會嚴重刺激他的痛處。
「還以為你有多聰明呢。」他撇唇一笑,凝視那臉沉靜的睡容,看她長得一臉聰明相,平常也覺得她做事有條不紊、頭腦機伶,怎麼會像個呆瓜似地趴在這里睡上一夜,照顧他這個對她大發雷霆又喝到爛醉的男人。
照理說,她應該要覺得很生氣,把他一個人丟在客廳才對,可是她卻那麼好心地善待他,害他良心受譴責……
「蠢蛋。」他撫著她娟秀的容顏,輕斥她這種吃虧的行徑,但心里涌上的卻是一股說不出的歉意和感謝,沒想到這個個性嚴謹的女人,居然會有一顆那麼柔軟的心、那麼讓人感動的溫柔……
他不自覺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以自己也沒發現的憐愛神情凝視著她,只覺心里很暖、很平靜……
有她陪著,使他覺得莫名心安。
一道刺眼的陽光照射在佟映晨臉上,逼得她不得不張開眼。
眯著眼,她看到沙發上已經空無一人。
她挺直腰,動了動脖子,捏捏發硬的肩勁,這才發現背上披了條毯子。
她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一下,側身又發現桌子上擺了一份早餐,上頭還貼了一張便利貼。她湊近一看——
家里有床,干麼睡地板?
看著那行潦草的字跡,她輕嗤一聲,心想這個狂傲的男人居然連關心都要表現得這麼囂張,明明知道她為何有床不睡,明明是要表達心里對她有些過意不去,字條卻寫得這麼不客氣……
她莞爾,覺得這還真是他的風格。
晨光中,她柔著發麻的腿,吃著他買來的早餐,想著那個還算有點良心的男人,心里竟然感到一絲愉快、一陣溫暖……
不會吧?難道我對他……
她嚼著食物,腦中突然躍進一個不太妙的想法,回想昨日對他的心疼與今日因他而起的開心,那種容易受他影響的心情……
不妙!睡了一覺,她赫然發現自己對那個「同居人」的感覺,似乎已經產生一點變質的跡象,心里有股微妙的情愫正在悄悄滋長……
唉,結婚不過半年多,她已能確定——
杜天海真的是個非常危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