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來人往,吆喝買賣聲不斷,路旁幾處熱食攤子不斷傳來白霧蒸氣,散發著誘人香氣。
柳紅表情渴望的看著那些熱食攤,肚子響起饑餓的咕嚕聲,讓她又羞又窘地走開。
她身上沒有銀兩,而且她也餓了好幾頓了。
食物的味道還是太香了呀,她不停望著小面攤里,那一碗碗著蔥花、肉屑的湯面,那濃郁的香味,勾引著她肚子里的饞蟲,讓她下意識地走到攤子邊。
「來喲!這位姑娘,想吃什麼?我這刀削面、牛肉面、陽春面都是一絕,絕對讓姑娘吃完還想再來一碗。」大嗓門的面攤老板大力推薦。
柳紅咽了口水,絲毫不懷疑那面會有多好吃,對于餓了一天多的她來說,什麼東西她都會認為美味極了。
「我……不……」她不想讓自己丟臉,腳跟一旋就想離開,意突然被喚住了名字。
「那不是飛刀門的柳姑娘嗎?」
她疑惑地回過頭,看見兩個男人坐在面攤里,她臉色微赧、客氣地打了聲招呼,「原來是南山劍派的王少俠和劉少俠。」
王路之搖著折扇,故做瀟灑地說︰「柳姑娘,相逢即是有緣,何不坐下來共同用膳?」
一旁穿著藍衣的劉夜也邀約道︰「就是,柳姑娘若無其他要事,不妨與我們共並一桌好好聊聊。」
她一想到自己身無分文,勉強笑著婉拒,「不了,我……」
可惜了啊!這兩個男人正好是她最欣賞的對象,外貌玉樹臨風不說,又是出身武林第一大派,是多少武林女子仰慕的對象,幾年前在武林大會上相識過後,她就一直沒忘記過,偏偏這相遇……唉!
兩人使了下眼色,劉夜干脆起身將她拉了過來,然後揚聲道︰「老板,我們這兒再上一碗陽春面。」
「不,兩位公子,我不行的……我身上的盤纏被偷了,沒有辦法……」柳紅著急地說,為了掩飾身無分文的主因,她編了個謊。
「沒關系的,相逢自是有緣,江湖人出門在外自然要多多幫忙。」王路之淺笑著要她不用在意。「這餐就讓我們師兄弟做個東吧!」
江湖上的消息流通得很,他們又怎麼會不知道她身無分文的原因呢!
近來出現了一批人馬,四處向曾經跟火堡借過銀兩的武林人士討債,有些大門大派不想事情被鬧大,大多賣產還錢,但本來就困乏的門派,則是讓門下弟子自行出去掙錢生活,再者讓弟子們捐助錢還債。
而飛刀門就是屬于後者,沒錢沒產的,只好讓弟子出外營生,而從未掙過錢的柳紅會如此落魄,他們也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那我就先謝過兩位了。」柳紅臉上露出感動的神情。
老板的動作很快,沒幾分鐘熱騰騰的面就上桌了,他們三人也先停下了客套,專心地吃面。
吃飽之後,三人沒有馬上離去,又點了一壺茶,東南西北地聊了起來,話題轉到最近在江湖上熱門的人物上。
「哼!那個炎武郎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就自以為高尚,甚至也沒有江湖義氣,反而趁我師門落魄之時落井下石,讓人真是恨之入骨。」柳紅一臉氣憤,完全沒想過自己對人的態度曾是如何惡劣。
王路之也露出氣憤的表情,義憤填膺的說︰「柳姑娘說的沒錯,但是那野人豈只有這件事讓人看不過去而已,今年的武林大會,他還任由他的妻子出言侮辱我們,自己則故做有風度不與人計較,這種虛偽行徑實在讓人不齒。」
王路之就是前些日子在武林大會中特意找炎武郎碴的人,那次回去之後,他們不只被師父訓了許久,甚至為了讓他們一群人好好修養心性,全數得開始做雜役。
這讓他感到萬分屈辱,而其他受到牽連的師兄弟也對他感到不諒解,紛紛疏遠他。
想他王路之自行走江湖以來,便是人人稱道的玉扇公子,何時曾受過這種委屈了。
所以趁著這次據說是炎武郎大婚的日子,他向師父請命說要向他謝罪,出來采辦禮品,才又溜了出來,就是要尋隙報那日之仇。
「啊!」柳紅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的妻子我曾看過,看起來像個未及笄的小泵娘,但舌尖嘴利得很,而且也不懂得羞恥,光天化日之下就與男人摟摟抱抱。」
劉夜看她氣憤的樣子,不免猜測地問︰「柳姑娘像是對那野人也有許多不滿?」
她嗤哼了聲,「那野人不願資助我師門,讓我們許多師兄弟不得不流落四處,甚至他還要人追債,迫得我們不得不放下修業大事,讓我如何不怨?」她說得怒紅了眼,沒看見兩人眼中快速交換的神色。
王路之露出淺笑,輕聲說道︰「柳姑娘,其實我們有一個提議,恰好可以替妳我掙回一點顏面,不知道妳是否有這個意願──」
柳紅連忙接口,「當然,我當然有這個意願。」
「那好,我們的計劃是……」﹞
三人討論起來,刻意壓低的聲音淹沒在大街的喧囂聲中。
惡意的烏雲悄悄地飄上火堡的上空,為即將到來的大婚之日染上不祥的預兆……
※※※※
隨著大婚之日遂漸逼近,火堡中所有人顯得興奮不已,身為新娘子的湛初白也是喜上眉梢,一臉笑嘻嘻的。
「神領派,出借三百兩銀子歸還。」幾個黑衣人搬來一個木箱,朗聲報告。
「鬼山四俠借的五十兩黃金也歸還。」
「龍盤門……」
距離婚禮的時間越近,越來越多像這樣黑衣人送來的銀兩也越多,每天陪在她身邊炎武郎卻是一頭霧水,不明白怎麼會突然涌進這一箱又一箱的金銀財寶。
「初兒,這是怎麼一回事?」
湛初白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一臉她為誰辛苦為誰忙的表情,「這些都是你之前太過好心借出去的銀兩,我要人去催收回來的。」
「催收?」他震驚不已,這些銀兩幾乎快堆滿整個庫房了,「我有借出去那麼多的錢嗎?」
「哼!這就得要問你了,你幾十兩、幾百兩的借,又不好好的簽下借條,才會讓人把你當成提款機來用,還得找找人列出清單,一個個地把錢討回來。」而提供數據者,自然是三色樓縝密的情報了。
其實她名單老早就到手了,原本是想趁上次武林大會的時候一一催討的,但是後來發生一些事情,她也忘了這回事,這段時間她有點空閑了,才又想起來並干脆派人去討。
當然其中借助三色樓的力量不少,有些人就是擺明要賴賬,她也很「好心」的讓他們選擇,看是要乖乖還錢,或者是要讓自己門派里不為人知的秘密流傳出去。
如今看來她的「討債行動」非常的奏效,那些門派的人有八成乖乖還款了,還不出來的人,她也提供分期付款,反正不管怎麼樣,她的男人可以沒心機的給錢,若用在不需要的人身上,她非得一毛一角地討回來。
她就是看那些平常吃飽沒事干的武林人士不順眼,只會窩在自己的山頭坐吃山空,空有一身武藝也沒用,她要他們自己賺錢,讓這些整天想著江湖夢的俠男俠女們好好認清現實,知道錢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
「嘎?是妳派人討回來的……」炎武郎還是一臉模不著頭緒的樣子。
湛初白沒好氣的擰了他一把,「廢話!不然你以為那些平常眼楮長在頭頂上的武林人士會這麼自動自發的拿錢出來掌作我們的結婚禮金嗎?」可惡!這男人肌肉練得這麼發達要做什麼,她的手轉了半天他一點都不痛不癢。
突然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問道︰「初兒,剛剛妳說的……提款機,是什麼?」
呃!她尷尬的僵住了臉,心虛的揮了揮手,想含混過關,「哪有什麼,就只是我的家鄉話、家鄉話而已。」
炎武郎先不追究這個,「可是……要回這些銀兩我們要做什麼?」他現在只覺得那一箱箱的錢很擋路。「我們最近賺的銀兩已經夠多了。」
原本放銀兩的庫房現在已經在改建了,照她搬錢回來的速度,豈不還要再多修建一大間庫房?
「放心,這些銀兩我自然有用處。」
湛初白笑臉盈盈地拉著他走到閣樓的窗旁,要他看著堡里後邊。
「你瞧!那里不是有許多人嗎?前陣子總管報告過這陣子城里來了不少的災民,我想買塊地建幾間屋子,讓他們可以在城外安身,做些農活養活自己。」
「初兒,妳心真好。」聞言,他咧出了個大大的微笑,眼里露出來的閃閃光芒滿是喜愛與崇拜。
「我哪有心好呢?少貧嘴了。」這男人就是這麼直接,真不知該說是優點還是缺點。
「妳害臊了呀?我們現在都快成親了,妳要習慣才是……」他厚臉皮地摟著她,嘴里又開始不正經了起來。
每當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他才能不用偽裝自己是個沉穩的堡主,也不用收斂自己的脾氣性情,反正在她面前,他乖得跟毫無威脅性的兔子一樣。
而且,吼了娘子會心疼,罵了娘子他可能就要收拾棉被去睡客房,這對他來說比拿刀殺了他還難過。
「對了,那我可以出什麼力幫那些人嗎?」他很有同情心地問,「無論是要我幫忙建房挑土,還是要我挑飯打菜都行。」除了出錢外,他還想再出力。
「這些事都有人做了,哪還輪得到你。」
「這樣啊……」他口氣有些失望。
挑了挑眉,她想到一事,「不過有件事我倒是想問問看你是否能幫忙。」
「什麼我都能做!」他立刻朗聲說道。
「有必要那麼興奮嗎?」她失笑取笑道。
他就是這樣的男人,即使過去那些人和百姓老是看不起他,但是見到人家有難,他還是無法狠下心視而不見,總希望能多幫一點忙。
「能夠幫上人,當然值得興奮了。」他催促著她,「說吧!到底有什麼事情是我幫得上忙的。」
「這個忙很簡單。」湛初白從桌上文件中拿出一份清單來,「這幾處都是游民落腳的地方,以老弱婦孺居多,也有一些人因為受傷了而行動不方便,我想請你帶著幾個男丁弄幾輛板車,帶這些人到醫館去看病。」
「這當然沒問題,問題是那些醫館願意收留嗎?」
「別擔心了,有錢的人是大爺,我會讓炎總管先去打點好。」用白花花的錢兩攻勢,她就不相信會有人說不。
「唉∼我擔心的不只是那個。」他摟著她,語氣中有說不出的擔憂。
那幾個地方有些離火堡至少要半天到一天的路程,他不想她離開他那麼久。
「你就別擔心我了。」她翻了個白眼,這男人完全把她當成無行為能力者來看待就是了,整天出入不是抱就是摟,三餐固定盯梢不說,幾乎做到了亦步亦趨的地步。
唉∼她只是懷孕,不是重病,他太夸張了。
輕嘆了口氣,她安撫道︰「堡里的人這麼多,你實在不用那麼擔心。」
「我……」他也明白她在堡內不會發生什麼大事,但他總有股不安在心頭縈繞不去。
「別你啊我的了,我會乖乖地不亂跑,不會讓你擔心的。」
炎武郎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自己內心的直覺,他只能緊緊地摟著她,試圖減輕心中的惶然。
但願真的是他多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