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快閃開!」
驀地響起一陣清亮的尖叫聲,驚斷了清晨馬路上和諧而寧靜的步調。
無論如何不願意,在對面那人轉過頭的瞬間,正騎著腳踏車上學的江未禮,還是來不及煞車而撞上由轉角走出來的人。不,不能說是來不及煞車,他早就看見了那個被他撞上的人,是他的煞車突然失靈了──所以錯在于自己。
該死,還是來不及!摔得眼冒金星、趴在地上的江未禮在心中嘀咕著。
再沮喪也得面對現實,他只好忍著痛楚爬了起來,卻發現對方被撞倒在地,連眼鏡也摔破了,他不由得心慌,急忙沖到對方的身邊。
「對不起,你沒事吧?」蹲在對方身邊,他憂心地問。
等痛楚稍稍過去以後,宋嘉延才直視著眼前陌生的臉龐,將蹲在他身邊、滿臉驚惶的江未禮打量一遍,突然有些好笑的感覺。
「你是不是受傷了?會不會很嚴重?」對方的沉默,讓江未禮更加緊張起來。
他怕是把對方撞傻了。
「如果你問我……」清了清喉嚨,伸手踫了踫近在咫尺的稚女敕臉龐,宋嘉延笑道︰「我倒覺得你傷得比較嚴重。」
被撞倒以後,他不過是有些短暫的暈眩,並沒有傷得多嚴重。
反觀對方,身上有多處明顯的擦傷,竟然以?別人傷得比他重。
「啊!」被踫著臉上的擦傷,江未禮痛得瑟縮了一下。或許是過于緊張,他沒察覺自己除了手腳的擦傷以外,連臉孔也未能幸免,被人踫著了傷口才曉得痛。
「我沒事。」撿起散落身旁的書籍,宋嘉延從地上起身,以平靜的口吻提醒︰「傷口不處理會感染破傷風,你最好去看看醫生。」
他那輛幾乎解體的腳踏車看來也得送去整修了。
「我害你的眼鏡摔破了,該怎麼賠償你?」發現對方準備離開,江未禮急忙跟著站起來。就算對方沒有受傷,但他的眼鏡因此破掉還是不爭的事實。
人家即使沒怪他,他仍必須負起責任。
「撞到我的人是你,所以算了。」拍著身上的灰塵,宋嘉延搖頭朝他寬容一笑。會如此坦承錯誤的人不多了,讓他覺得江未禮老實得十分可愛。
「呃?我認識你嗎?」江未禮有些錯愕。
不是認識的人,對方沒有任何理由不和他計較是不?說來奇怪,莫名其妙被撞了,他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生氣,還反過來關心他這個把他撞倒的肇事者。
就算沒受傷,脾氣未免也好過頭了吧!
「不,是因?你很可愛。」眸光微閃,宋嘉延淡淡地笑著,他瞥了他身上的國中制服一眼,要一個國中生賠償幾千塊錢的眼鏡,顯然是筆過大的數目。剛剛近距離瞧了幾眼,這個小男生有雙淺褐色的瞳眸,就像晶亮的玻璃珠一樣漂亮,說他可愛並不?過。
對于可愛的人,他總是特別寬容。
帶些「痛」的相逢,何嘗不是一場美麗的邂逅。
還來不及反應,江未禮的臉頰已然潮紅,對于突如其來的恭維有些消化不良,只能吶吶地道︰「但……呃……沒了眼鏡很不方便吧?」
從來沒讓男生說過他可愛,此時的他尷尬得不知如何自處。
「放心,我的度數只有兩百多,少了眼鏡還不礙事。」宋嘉延笑著,要他放寬心。
視線有些模糊,至少路還看得見就是了。
「可是我還是應該……」應該負起腳踏車煞車失靈的責任!
「我有預感,我們會再見面的。」他突然舉手抵住江未禮正說話的唇,止住了他的話。宋嘉延仿佛預言大師,他笑道︰「到時,再讓你好好陪罪吧!」
不過幾秒鐘,江未禮原本漲紅的臉龐,又加深了幾分艷麗的顏色。?了避免遲到,宋嘉延躊躇了一會兒,還是留下了發愣的江未禮轉身離去。
真要追根究柢,讓他在意的絕不是那模糊的視力。他下意識的看著沾染了他的溫熱的手指。
「你,別忘了去看醫生!」
走了些距離,他突然停下猶豫的腳步回頭,對著還呆在原地的江未禮喊道。見他點了點頭,宋嘉延方才滿意的笑了,再度轉身離去。
直到他的背影全然消失,目送他遠去的江未禮才回過神來。
啊!好痛……剛回神,所有的痛覺便紛紛回籠,讓他疼得齜牙咧嘴,皺緊眉頭。
那些被他忽視已久的痛覺,仿佛刻意加倍發出感應,好討回之前被他遺忘的時間。忍著痛,瞥向還橫尸于地的腳踏車,江未禮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修腳踏車的錢該怎麼跟老媽要?老媽早上才說過,這個月家里已經入不敷出,要大家共體時艱、開始節約呢!
嘖,看來腳踏車只好自己修修看了。
話說回來,那副被壓壞的眼鏡……他真的不用賠償嗎?老媽說做人要有骨氣,他要是讓她知道他弄壞別人的東西沒賠,肯定會訓他一頓的!從脖子延燒到耳根的熱度持續蔓延,江未禮的視線離開腳踏車轉回前方,一個勁兒的盯著早已失去他人影的長長馬路。
心中似有莫名的東西在鼓噪著,但這並不在他能理解的邏輯範圍內。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好快、好快……臉上的熱潮,久久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