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種的女人 第八章 作者 ︰ 戴宇舒

齊佑軍坐在梳妝台前,閉著眼楮,享受薛邦像個體貼的丈夫,細心溫柔的為他梳理頭發,不吋逸出舒服的申吟。

薛邦發現他的好心情,皺起一對濃眉,「爺,據探子來報,翟記的大當家已經飛奔到京師,處理樊剛失蹤的事情。而且因為我們的疏失,翟項英決定和老搭檔趙志琛合作。為何你好像不在乎,沒有半點失望的神情?」

齊佑軍張開眼楮,從鏡中看著自己的愛人,露出詭異的笑容,「他不找我們合作,我反而要感謝他,怎麼會愁眉苦臉呢?」

薛邦懷疑的眯起眼楮,「爺,你是不是有什麼計劃?」

齊佑軍點頭,「沒錯,我打算劫船,這會是我最後一次搶劫。」

「什麼?」薛邦粗獷的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爺,樊剛出事之後,我們和水師衙門的官員往來密切,一個不小心露出馬腳,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是不是再考慮一下比較好?」

「不,我這麼做有其他用意。」齊佑軍搖頭。

薛邦知道自己是個粗人,比不上齊佑軍聰明,他之所以成為海盜首領,除了高超的劍術、深諳統御管治之道外,最重要的是讀過許多書,頭腦十分靈敏。例如,他現在在想什麼,他就猜不出來。

「我還是不明白,爺這麼做有何其他用意?」

齊佑軍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不會有事的。我娶鐵術的女兒、經營船運事業、搶自己的船,在天津擺出大善人的模樣,這些努力可不是白費的。而且我在養病這件事眾所周知,沒有人會懷疑到我們身上。翟記出貨到南洋那天,我們偷偷出海,你帶賴晉皓的人去搶那批貨,我到島上部署,準備除去那些叛徒。這就是我最大的目的,當他們舉行慶功宴時,就是我們下手的時刻。」

「原來爺是這個用意。」薛邦恍然大悟,因為賴晉皓死亡的消息不可能一直瞞下去,他想在事情爆發之前,先動手除去威脅。

賴晉皓還活著的時候,他們每個月都要到小島上安撫人心,但是這次沒有他陪在身邊,範登和葉力又頻頻追問他的消息,這時到小島將更難應付那些人。

齊佑軍為了避開麻煩及轉移焦點,想出劫船的辦法。在這種情形下,無論他們有什麼問題,都只能暫時擱下,把注意力集中在打劫的事上。

「你打算怎麼做?」

齊佑軍轉身,一派輕松的說︰「我會叫人在油燈里下毒。先迷昏那些叛徒,再動手殺了他們。我們和弟兄們只要事先服下解藥,就會沒事。」

薛邦終于點頭,「好吧!你向來比我聰明,想事情比我還要周密,既然是你深思熟慮後作的決定,我就不再說什麼了。」

鐵穆兒獨自在小屋里度過了三天兩夜,這段時間樊剛做些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清楚。他似乎決定不再見她,她難掩失落和傷痛。

這一天仍和前兩天一樣,他們各過各的日子,互不干擾。在傍晚時分,她發現小屋附近的野果已經一顆不剩,再也不能不深入森林覓食了。

一個人穿過森林比她想像的困難許多,她得時常停下來拉開荊棘,避免被它所傷,沿途樹枝互相糾纏,受她打擾的小動物吱吱叫的在眼前跳來躍去,不知名的鳥兒啾啾的飛向空中,只有一只灰色大蜘蛛無視她的存在,繼續忙碌的在兩樹之間編織錯綜復雜的蜘蛛網。

一見到它,鐵穆兒害怕的閃開,並試著不要想像還有什麼東西會出現。她最怕蛇,幸好只踫上一條小青蛇,而且它一溜煙的爬走了。

最後,她來到一條小溪旁。前幾天經過這里,她就注意到了,小溪兩旁一棵棵大樹上結滿令人垂涎欲滴的紅色果實。

不過要摘那些野果,她必須更靠近小溪。她走到大樹底下時,忍不住伸長脖子往前一看。下面是個陡坡,一個不小心跌下去,難免要受皮肉傷。

她小心翼翼的攀住斜坡上突出來的樹枝,並拼命伸長手,只想快點把紅色果實摘下來,但是腳下的碎石仍讓她觸目驚心,雙腿發軟。

當她終于摘到一顆果實時,隱約听到身邊有模糊的聲音傳來,抬起頭,驚駭的看見她攀住的樹枝突然斷裂。

她連尖叫的時間都沒有,只是狂亂的揮動手臂,希望能抓住任何東西。所幸奇跡發生,在她重重的跌落小溪前,終于抓到一條自岩縫中擠出來的樹根,減緩了沖力。

但是她的鞋子絆住外衣的下擺,撕裂了它,而在她直覺的抓住樹根時,不知怎地,樹枝纏住衣領,把襟口也撕破了。

鐵穆兒坐在溪邊,長發披散在肩上。她柔了柔手肘,感覺全身無處不痛,好像有一千只手剛揍過她,雙腿也顫抖著。

「看來今晚得餓肚子了。」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因為餓肚子的事現在看起來似乎不再那麼重要,得想辦法爬上去才行。

好一會兒,痛楚稍微減弱,她強迫自己站起來,「這一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她告訴自己要堅強,雖然陡坡不好爬,但是比起夜宿在這里的恐懼,只好硬著頭皮一試了。

樊剛正走在返回小屋的路上,一臉憂心忡忡。

這三天他暫時拋開感情糾葛,再度來到洞袕,想利用時間詳細調查海盜窩,等獲救之後,再交給邊毅揚處理,萬萬沒想到會听到令人十分震驚的消息和秘密。

根據海盜們的談話,齊佑軍不僅是海盜頭子,還是狄雲本人一一最讓官府頭痛的海盜首領。他還打算劫走翟記那批貨,要他們事先做好準備。

現在離翟記出貨的時間只剩下十幾天了,他該怎麼辦才好?

樊剛一心只想著翟記的事,根本沒注意身旁任何異狀或聲響,當他繞過一根大樹干吋,不小心撞倒從小徑走出來的人。

在那駭人的一刻,他以為是海盜,隨即發現跌在地上的人是鐵穆兒。

「老天!你怎麼會在這里?」

看見她坐直身子,他整個人愣住。

樊剛知道他的結論不得太快,可是她坐在那里,露出來的胸脯比遮掩住的還多,而那件被扯破的外衣也顯示不出更好的推論。

老天!莫非是那些海盜發現了她,並殘忍的強暴了她?另一個被他們強暴的女人的景象清晰的浮現他的腦海,歷歷在目。

他不禁全身戰栗,深沉的罪惡感肆虐著他的靈魂。都是他的錯,如果他多關心她一些,如果他不離開她,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他曾經咒罵齊佑軍是可惡的大混蛋,結果他也好不到哪里。

還有什麼罪惡比讓無辜女子陷入險境更可鄙的?

對女人來說,這簡直是比死亡還要悲慘的命運。

他跪在她的身旁,咬牙切齒的問︰「告訴我,是哪個混蛋干的?」

「什麼?」鐵穆兒眨了眨眼,對他的問題有些不明白。老實說,她和他一樣嚇了一跳,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

樊剛設法控制情緒,但是怒火太旺,根本無法掩飾,而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修理那個做出這一切的男人。

他用力拉上她的衣襟,聲音粗啞得嚇人,「剛剛誰跟你在一起?告訴我,是哪個男人干的好事?我絕對饒不了他……」

「你以為我被人欺負?」她突然了解他的意思,難怪他一副駭人的樣子,全身散發出強烈的憤怒。「不,你誤會了。」

「我誤會了?」他皺起眉頭,眼神在她的身上游移,手指著她的衣服,「那你說說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鐵穆兒的臉龐一陣潮紅,緊抓住外衣襟口,「這……是因為我不小心從斜坡上掉落溪谷。」

坦白說,也難怪他誤會。她的頭發披散在肩上,上面還黏著樹葉,臉上沾到了泥土,外衣的下擺和襟口撕破了……不論是誰見到,都會往那個方向想。

「掉落溪谷?」樊剛一想到那個畫面,一顆心忍不住收縮,怒氣緊跟著而來,忍不住大吼,「你一個人跑到那里去干什麼?」

她畏縮了一下,「我去……摘野果。」

不想再讓他生氣,她只好跟他解釋剛才發生的事。

她餓了,小屋附近已經沒有野果,但是烹煮螃蟹或魚超出她的能力範圍。

首先,她得設法抓到它們,雖然她饑腸轆轆,也不禁為那個想法搖頭嘆息。不得已,她只好到更遠處的森林找尋食物。

想到那天經過的小溪,兩旁有不少樹,樹上結滿了成熟的果實,她只得冒險想辦法摘下它們。結果一不小心,她從斜坡上滑落溪谷。

樊剛愣了好一會兒。老天,他是如何的殘忍?

想到這三天他對她的冷淡,甚至是不聞不問,害得她必須冒險覓食,憤怒與自厭在他的心里快速蔓延。

他的行為就像第一次戀愛的青澀少年,無法忍受自己迷戀的對象有任何污點。其實她把身體當成求生的工具,有什麼錯呢?她只是在他與責任之間做選擇,難道將她送進更苦、更羞辱的地獄,他會更好受?

她和他一樣,都是被齊佑年利用來達成他的目的,以掩護他的秘密的犧牲者,她會永遠背負著這個傷痕,永遠被罪惡感折磨,這樣的懲罰已經足夠了。

她對他獻身的那天晚上,她求他諒解,他卻拒絕了,還殘忍的羞辱了她。

喪盡天良的人!想到她那時心碎的表情,他暗暗譴責自己。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她已經被非惡感生吞活剝了,卻還是冷血的傷害她。他自稱從不摧殘女人,行為卻比野蠻人更惡劣!

「該死!」他忍不住咒罵出聲。

「樊剛,你……在生我的氣,是嗎?」鐵穆兒一臉恐慌,潸然淚下,他充滿憤怒的詛咒幾乎讓她的心都碎了。「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一定厭惡至極,不但被迫和自己討厭的女人在一起,還得面對她不時惹出來的麻煩……」

「不要說了。」樊剛伸手一扯,她跌入他的懷中,堅硬的手臂圈住她,讓她靠著他同樣堅硬的身軀。「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麼想。而且有關你的一切事情,沒有一樣是教我厭惡的。問題出在齊佑軍身上,他的所作所為簡直是禽獸行徑,背叛了婚姻中所有真及善的一面,而那與你無關。」

這一刻,他真希望能忘了她和另一個人的婚姻,忘了那個將他們湊合在一起的奇怪理由,帶她到任何地方,保護她、愛惜她,不讓她再受傷害。

鐵穆兒吁出一口氣,他能看穿她恐懼他的輕蔑,帶給她胸口一種奇異的感覺,既溫暖又窩心,然而她也有憂慮,憂慮他仍不肯原諒她。

她仰起頭看著他,滿懷悲傷的說︰「謝謝你,我知道你對齊佑軍把你當作……」浮現她腦中的兩個字令她整張臉紅透了,然而實在無法找出夠淑女的字匯來表達她的意思。「我了解你,絕不會喜歡在這種私密的問題上屈服于另一個人。你被他這樣子利用,自然感到十分憤怒。」

「在我明白我被選中是因為出色的能力時,是的,坦白說,現在也還是。但我對齊佑軍也開始有了個人的動機,不能抱怨別人也有他們的動機,即使那是卑鄙齷齪的。」樊剛緊抿著唇,冰冷的眼眸隱含著憎惡。

不過他敢保證,他們的結局將會完全不一樣。

他低下頭凝視她,眼神著她的臉。半晌,他用大拇指溫柔的撫模她被淚水浸濕的臉頰,感覺柔情取代了體內的怒火。

伸手將她不听話的頭發往後撥攏,拿下她頭發上的樹葉和小樹枝,他注意到在她凝脂的肌膚上有一處小刮傷,她的手也有多處傷口。

樊剛握著她的雙手,感覺咖。液在體內奔騰。如果她受了重傷,或是喪命,怎麼辦?想到這里,他心如刀割,必須咬牙抵抗壓迫他的恐懼。

「太陽快下山了,我們回去吧。」悶聲擠出聲音,語氣中充滿強烈的保護欲,然後蹲在她的身前,「來,我背你。」

他似乎原諒她了……鐵穆兒心頭一輕,眼眶微微發熱,感激的倚向他的背部,兩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接受他的力量。

他伸手往後,將她的雙腿困在他強而有力的臂彎中。「你休息一會兒,天黑之前,我們就可以回到小屋。」

「謝謝你。」她累得要命,听話的將頭靠貼著他的厚背,真的沒想到他肯原諒她的欺騙。「沒有任何男人像你一樣的仁慈、溫柔……」

樊剛側轉頭,瞄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那是我的幸運,因為你只有姓齊的可以和我比較。」他聲音低沉得幾乎听不見。

經過這件事情,他再次肯定自己無法放開她的事實。

在回小屋的路上,他努力的想著,他們該如何從這一團混亂中解月兌?

樊剛走得很快,太陽下山後不久,他們就回到小屋。

這一路上,對他而言,簡直在折磨人。他那美麗的包袱緊貼著他,柔軟的雙峰挨擦著他的背,他必須使出最大的控制力,才能制止自己的反應。

抵達小屋時,他立刻沖進房間,大步走向床,只想趕快放下她。

「不,不要。」鐵穆兒在他的背上移動,想要下來。「我身上很髒。」

「真是的,床可以清洗。」他嗓音粗啞的說。

她剛才的一番蚤動,引發他體內熟悉的融化,他很快的吸了口氣,試著穩住自己,然後輕輕的把她放在床沿。

「要不要洗澡?我去幫你準備水。」

鐵穆兒點了下頭,在他離開後,突然有點失落,懷念他身體的溫暖。

她半臥在床沿休息,好一會兒,听見他陸續把浴桶和水拿進來,「你還好吧?」他蹲在地上,輕撫她的臉頰。

緩緩睜開眼艮楮,她盯著他的手,告訴自己他的指尖不會燒傷她的肌膚,但是她的確覺得全身發燙。

「還好。」她回答,勉強露出虛弱的笑容。

樊剛溫柔的扶她起來,手臂環著她的肩膀,關切的眼神移向浴桶,擔憂的開口,「你真的沒受傷,做得來?」

「我想可以。」她望向他,他溫暖的氣息拂過她的頸子,讓她微微顫抖,而他擁著她的方式,令她的心隱隱怞痛。

他挪開身子,梭巡她的臉龐,眼眸轉為深黯,努力壓抑內心的渴望,低沉的說︰「好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從他告訴她,絕不會再踫她之後,已經過了三天。三天來,不斷上升的饑渴更形加刷,在他的月復間啃噬、啃咬。大部分的時候他還能不去管它,但是一看到她就困難了,尤其是在她幾近半果的狀態下。

只有一個念頭阻止他踫她,那就是她有夫之婦的身份。

她微微點頭。「我不會有事的。」

他再看她一眼,才走出房間。

鐵穆兒的眼中顯露痛苦,多希望他能夠留下來,但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月兌下殘破的外衣,緩緩坐入浴桶中,花了一些時間洗淨頭發和身子,覺得好疲累。

她躺在撫弄著她的水中,倚著浴桶,閉上眼楮。水像愛人的雙手,撫著她的雙腿之間、膝蓋和雙峰,輕觸、按摩及。

她必須羞恥的承認,從那天晚上之後,她的心中一直醞釀著一種不平靜。

她永遠不會忘記他昂然走進水池、走向她的模樣,也永遠不會忘記之後發生的事。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她了,也不想要回到以前,不久之前,她絕不會想到這種事,那晚改變了一切,她不只是習得了許多愛的技巧,也學到了關于自己的許多事。

她知道剛才某一刻她粉碎了他絕對的自制力,即使只是一小部分。當他望向她時,眼底也燃燒著和她相同的熾熱,然而他還是選擇離開。

樊剛遇見她的景象,又閃現她的腦海。他是真的關心她,但尚不足以成全他給她一個孩子,不管她如何想要。

她的身軀又在發抖了,多麼希望他進來,抱著她,讓她靠在他的胸前,就像在森林時那樣。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有股想哭的沖動。

「我沒有為意外而哭泣,現在為什麼要哭呢?」

雙臂抱胸,她整個人深入浴桶中。她知道有部分的寒冷是因為少了他的體溫,但是絕大部分來自于內心的孤絕。

她曾經納悶,那天晚上在他同意她的提議背後,是否不只是因為及對她的關心?

不過就算他曾經對她產生感情,現在也不可能存在了。

「那並不能怪他,我也沒有權利要求更多。」

可是,她還是感到悲傷。

最後她安慰自己,就算他喜歡她,她也無法回應他的感情。

她不能給予他更多,但……她真的無法回應他嗎?

難道他的踫觸在她的血脈中喚起的風暴,不是愛?他在她靈魂最秘密處喚起的渴望,不可能是愛?她看著他、踫觸他時的內心喜悅,除了愛,還有其他解釋?對一名男人的莫名渴望,難道不是愛的一種形式?

她真希望自己能夠知道。

其實……她是知道的,所以才會傷心難過。

如果不是愛,那她如何解釋她渴望他用柔情的雙眼注視她,用他低沉迷人的聲音她呢?她渴望他男性的氣味與她甜蜜的氣息相融合,並撫模她。她從未歡迎別人的踫觸,除非是他的。

她終于看清楚早就應該明白的事實,她愛他,在快要淹死的那一刻、她只想看到他的面孔、牢牢的記住他時就知道了,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可是他不會愛我了,永遠也不會,而且不久之後,我再也見不到他。」

一旦他離開後,她的心必定從此再無波瀾。

她怞怞噎噎,灼燙的淚水流出了眼眶。她就像個被遺棄的孩子,趴在浴桶邊緣,不住的怞搐,仿佛要把這一生的淚水流盡。

「鐵穆兒?」

不知什麼時候,樊剛走進房間。

他蹲在浴桶邊,臉上浮現關切和恐懼。

她抬起頭,看著他。

他眼中流露出釋然,「我出聲喊你,你沒回答,我以為你暈過去了。」

「不……我沒事。」她的聲音低啞,一直望著他。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她對他的需要已不只是需要而已,那是更深、更廣,夾雜著愛、失落、絕望、憤怒與恐懼。

那份需要傷痛人心,而且只有他能夠為她止痛療傷。永遠,一個可以珍愛的人,至少要有一個孩子來取代他,即使只是部分的。

她要得到他的孩子,不論是用手段,或是用她的愛。

「你怎麼了?」他伸出手指,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發生了什麼事?」

「樊剛……」她顫巍巍的吸口氣,伸手輕觸他的胸膛,那堅硬的肌肉突然變得緊繃,並回應似的怞動。「我很想要有你的孩子,如果你拒絕了,我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擁有了。」

奇異的,樊剛覺得天旋地轉,她石破天驚的話奪走了他言語的能力,只能眯起眼楮,怔怔的看著她,隱藏強烈的喜悅。

可是片刻之後,他驚覺她突如其來的要的並不是他,而是孩子。這意味著什麼?他的喜悅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孤絕。

「我知道,你並不想再踫我。」鐵穆兒苦澀的說,了解那對他是一種侮辱。「但……那天早上你曾提到孩子,表示你一度很想要,不是嗎?」

說到這個,就讓樊剛生氣。「那時候我是出于自由意志,為了我自己選擇的理由。現在我知道齊佑軍的目的,拒絕被視作沒有意志或主見的種馬,並不是不想再踫你。我為這感到深切的遺憾,但不為我的拒絕。」

她驚訝于他的坦白,知道他還是想要她,血脈中流過甜蜜的歡暢。或許她的心願還是有可能實現,只要她能擊倒他堅強的防衛和意志。

「如果你不是……不是不情願,撇開齊佑軍的因素,還有……」她露出羞怯的表情,「還有什麼顧忌阻止了你嗎?」

樊剛看著她的困惑,真想大聲告訴她,因為他不想要他的孩子是在沒有任何感情的結合下制造出來的產品。

他多麼希望她渴望他強烈到其他一切都不在乎,愛他到毫無保留的給予自己。只有在她要的只是他個人,而不是為了那個可惡的命令,或是她心血來潮突然想要一個孩子,他才會毫不考慮的愛她。只是他,而後他會給她想要的一切,而唯一能夠阻止他的是直到她喊夠了。

「可惡!」其實他更氣得的他自己,他知道有部分的原因出于對他尚未有的孩子的嫉妒……還有比這個更病態的嗎?

然而想到這一切結束後,他沒有利用價值了,可以被拋開了,她的生命中將再也沒有他可立足之處,只留下她想要的孩子陪著她,他就無法忍受。

「為什麼現在這麼說?你還是決定要取悅卑鄙的齊佑軍嗎?」為了抗議她對他的無情,他接下來的話如刀砍,刻意加深她的罪惡感。「可是你有沒有為我想過,看著我的孩子在一名殘暴的男人的陰影下長大,是什麼樣的感覺?你難道不知道我會一輩子被一個無法忍受的事所折磨?」

鐵穆兒明顯的畏縮,然後用力吞咽入試了兩次才發出聲音,「不,我這麼做取悅的是我自己……而且我會珍愛這個孩子,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取悅你自己?」樊剛眯起眼楮,「為什麼?」

她瞥了他一眼,連做幾個深呼吸,難過的說︰「借著有個孩子可以愛……你很快就會離開,而且會認識其他的……女孩,其他的愛人。對我就不同了。而如果我想在短短的時間內抓住一生的希望,那又錯了嗎?」

所以她要的還是孩子,為了舒解寂寞。

「我現在又該感到愧疚了?」他嘲澀的說,「不,任何事一旦有了開始,再來就不難了。就算沒有我,也還會有其他人、其他時候。」

鐵穆兒睜大眼楮,「你是說我終究會屈服于齊佑軍的意志,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不,那是永遠不可能發生的。在認識你之後,我終于明白,只有……」她突然變得羞澀,「只有像你一樣的人才可以。」

樊剛全身一震,托住她的臉龐,強迫她看著他,「你在說什麼?」

她的臉紅透了,低垂著頭,無法坦然面對他的詢問。

「你是個極為出色的男人。」她輕柔的說,這是她能坦承的部分。「那些使你成為優秀男人的特質,也使你成為優秀的父親人選,這是我選擇背叛我自己所信仰的一切最重要的原因。」

樊剛的喜悅再次消逝,她是在為她的孩子挑選父親,而不是要他這個人。

可惡!為什麼她只要他的孩子,卻對他表現得毫無感情?在他多年的經驗里,沒有人像她這麼吸引他,沒有人使他陷入情網又如此痛苦不堪。

他放開她,語氣因為失望而略顯粗暴,「你又怎麼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愛人?你從來沒有過其他男人,不是嗎?」

「我想是直覺吧!」鐵穆兒毫不猶豫的回答,「我錯了嗎?有可能其他的男人也會給我同樣的感覺,或使我更加放蕩的回應他?」

樊剛的下顎繃緊,一想到她被壓在某個男人身體下的畫面,他感到一陣作嘔,而且憤怒得想要殺人。「我希望不要。」

「那麼就是了。」她伸手踫觸他的身體,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她想要孩子,就必須積極爭取。

或許她該換另外一種方式說服他,她回想著那天晚上他對她無止盡的熱情,似乎他對她的饑渴永遠也無法滿足。她可以利用這份的愛當作武器嗎?記起在水池邊他是如何的失去控制,她鼓舞自己。

她盈滿感情的眸子看著他英挺的臉龐,「樊剛,既然再也不會有可以媲美你的人可能分享……我的床。」談到這個話題,她的臉都燒紅了。「我想在這短短的時間里發掘所有你熟知的愛的方式,那是錯的嗎?」

沒錯,她想要更多,始之以徹底明白他愛的方式,終之以孩子。

「老天!鐵穆兒。」樊剛握住她的手,並用力的吸氣,目光掃過她全身,在她急遽起伏的雙峰停留片刻,再次回到潤濕柔軟的唇辦。

他憶起她的滋味,想到那晚他們的結合與她熾熱的潮濕。

老天!投降的沖動是如此的強烈,像洪水猛獸,然而想到它的代價……可惡!看來只有一個方法才能解決這該死的困境。

樊剛梭巡她的臉龐,希望和恐懼在心中交織。

這輩子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憂心一個女人要不要他,他和女人之間的關系,一向是成功而不費吹灰之力的,但是對鐵穆兒,他什麼也不能確定。

他不知道,她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做你要求的一切,」他略微停頓,然後自緊繃的喉嚨擠出一句話,「如果說要考慮的只有我們兩個人。」

她眨了眨眼,困惑的皺起眉頭,「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要你坦白的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很早就想過了,他們之間的問題,訴諸任何言語似乎都沒有用,只有一種方法能夠解決。

他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來。「如果我有辦法讓你離開齊佑軍,先前我跟你提過的婚事,你會重新考慮嗎?」

鐵穆兒終于明白他的話了。「那是不可能的,齊佑軍絕對不會放過我。」

她的語氣充滿挫折,蒼白的臉龐難掩一絲怨恨。

他娶她,就是因為她對他是一大助力,除非他放棄權勢和富貴,否則絕不可能讓她離開,他不惜要她吃媚藥逼使樊剛就範,就是最好的證明。

「先不要說不可能。」樊剛搖頭,執起她的手,溫柔的在掌心印下一吻。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終于離開他了,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妻子?」

鐵穆兒看著他,感覺強烈的喜悅和沮喪淹沒了她,喜悅的是,盡管發生這麼多事情,他還是想娶她;痛苦的是,他會對她產生感情,而不只是責任嗎?

她知道他關心她,甚至遠超過他對她的了解。而此刻他對她的感覺,是否已超越了同情及一時的吸引力?她真想知道答案。

她潤了潤唇,「你,不怕人們的流言蜚語?」

「我說過我不在乎。」樊剛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遲疑。

鐵穆兒端詳他的臉龐,他眼中真摯的光芒令她的眼楮灼痛,盈滿熱淚。

「噢,樊剛!」她伸手撫模他的臉,不管他對她是什麼樣的感情,她不由自主的被這一切及他的承諾感動了。

過去這些日子,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論這幾天做了些什麼,最後都必須回到舊曰的生活,責任和義務一直是她生命的中心,過去是,以後也會是,她並沒有其他。

現在他卻為她開啟了另一扇窗,在往後的歲月里,她可以不用去回想、悔恨、悼念那些失去的心靈親近、苦澀的話語、意志的挑戰、甜美的降服、愛情及可能會有的孩子。

這是真的嗎?她真的可以擁有那些幸福嗎?

樊剛堅毅的臉龐掩不住緊張的神色,「你……答應了?」

鐵穆兒淚光閃動,卻露出出奇甜美的笑容,「我如何拒絕夢寐以求的男人成為我的丈夫?」

他猛地伸出于,將她的身子拉抵他堅硬的胸膛,嗓音粗啞的說︰「沒有收回的余地了,你知道嗎?」

喜悅及釋然,自他的內心深處擴散開宋。

對他來說,什麼禮法規矩,都不及她的一句話語。只要她親口答應跟他在一起,她就已經解除了她和齊佑軍的夫妻關系,再也不是他的妻子,因為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婚姻,而是一場卑鄙的騙局。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許收回。」他再次強調。

她抬起頭看著他,雙眸睜大而迷蒙,嘴角漾著微笑,「我不想收回。」

「很好,你把自己交給了我,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樊剛的眼里燃燒著黑色火焰,緊緊的擁抱她,再也不能克制自己找尋她的唇辦。

鐵穆兒張開雙唇,用相同的渴望迎接他的。這正是她想要的、需要的,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對她並不只是而己。

她的心跳加速,喜悅的低喊出聲,身軀緊偎著他,雙手滑過他結實的上臂,撫模他的肩膀,並環住他的頸子。

他將她擁得更緊,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那不重要,她不需要呼吸,在她的體內充滿了如此多的愛情吋,一點也不需要。

他的踫觸是嫻熟的,有力的懷抱蘊含著熾熱的,他身上溫暖的男性氣味入侵她的感官,他的唇嘗起來是激情的,包含無盡的決心。

他饑渴的素求她的吻,伸出舌頭探索她口中的甜蜜和溫暖,刪每一個熱情的踫觸煽起的火焰。

他的吻變得粗暴而需索愛,但是她不在乎,熱切的歡迎他,沒有任何保留的付出自己,任憑他感覺她的需要和她的愛。

就說是她放蕩了吧!過去她從未為一名男子寬衣解帶,從未在為他悅下褲子時,一面還得應付他熾熱的吻。

「穆兒,由此刻開始,你將完全屬于我。」他的聲音絲緞一般柔軟,一次又一次的吻她,用熾熱而纏綿的吻挑逗她,然後抱起她。

「我喜歡你叫我夷蝶,那只屬于你和我。」她在他的耳邊呢喃。

「好,以後我就這樣叫你,夷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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