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非,我離婚了,從現在起,我自由了!」莊欣雅的聲音從大門打開的瞬間便傳進屋里。
她笑得開懷,笑得像是從牢籠中被解放出來的人似的,爽朗而愉悅。
「我知道,我有看到。」他還成了他們離婚的見證人,還被她的丈夫——現在的前夫——指著鼻子說,他們的婚姻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他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雲非,我以後就不用看他的臉色了!要不是他當初有錢,給我爸的聘金足以買下兩棟精華區的房子,我才不會嫁給他咧!幸好婚後他對我不錯,錢隨我花。」
他斂目,原來他是輸在聘金和出身,也輸在給不起她奢華的生活。
「慕雲非,我離婚了,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她像小鳥一樣在客廳轉了一圈,再走到沙發前,甜甜的笑著,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他。
「你自由了。」他沒耳聾,他有听到她說的話。
「不只!」她不避嫌的坐到他的腿上,而他也沒推開她的意思,這讓她頓時大喜,「我離婚就代表,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
「欣雅,我結婚了。」他望著她水亮的眼眸,有些無奈的說。
「結婚算什麼?你可以學我呀!趕快離婚,這樣又能變回單身啦!」
「欣雅——」
「你說你愛我的。」她摟著他的脖子,親昵的偎在他的肩窩,他倆始終是契合的,就像是從來不曾分離似的。「你說你愛我,你說會愛我到海枯石爛,你說至死不悔……你說的我都記得。」
「欣雅——」
「我離婚,你開心嗎?反正你又不愛你老婆,何苦霸著她不放?像我老公,他霸著我不放的結果就是讓兩個人痛苦,最後還不是以離婚收場?」她大言不慚的說︰「我是覺得我可以試著喜歡他,結果呢?愛情這種東西,沒感覺就是沒感覺,什麼日久生情,全都是騙人的!雲非,你其實很高興我離婚吧?」
「我很開心。」他並不想隱藏自己的心意。
乍听到她要跟她丈夫離婚,他只覺得滿心歡喜,恨不得親眼看到她簽字的瞬間。
所以他才會陪她到律師事務所,看著她開心得像是要飛起來似的,他的心也跟著飛揚。
可這些感覺,在莊欣雅提到要他離婚之時卻沉了下來,好像剛才的欣喜只是一種幻覺。
他想起了于子楓——他從來不曾在于莊欣雅獨處時會想起其他人的,但此刻,他卻想起了那個像溫水般的女人,他想起了她的笑容。
他是怎麼了?
他該和莊欣雅一樣很開心才對,他應該要開心得大笑,而且要回應她的親近,可是他卻只能任她摟著、靠著;他的心不再為此而雀躍,那種雀躍的感動仿佛和他們的過去一起留在過去的時間里。
「雲非,告訴我,你愛我嗎?像以前那樣告訴我。」
「我愛你。」他沒有遲疑,他心想他是愛她的、他是愛她的。
「我就知道你還愛著我,我們去慶祝,我一定要去慶祝恢復單身,我們走吧!」從他的腿上跳起來,她拉著皮包就要出門。
「等等,我先打個電話。」他記得在自己關機之前,于子楓曾打過電話想找他。
「走啦、走啦,邊走邊打;我們要去哪里慶祝好呢?我想想……」
大門被關上,客廳回復了寂靜和幽暗。
此時書房的門被推開,燈光隨之泄了出來;于子楓抱著食譜走出書房,臉上滑落一行淚!
她沒將書房門關緊,所以听到了他們的對話。
他們或許是太過開心,才沒注意到玄關有她的鞋子,還有客廳的燈是亮的。
她的預感一直都很準,果然,這次也沒出錯——慕雲非已經要離開她了,他喜歡的那個女人再次回復單身,他和她離婚只是早晚的事。
莊欣雅的話刺痛了她的心——莊欣雅說的是她丈夫,可听在她的耳里卻成了她,她若不識趣的離開,不就成了霸著慕雲非不放的人嗎?
他還愛著莊欣雅,他對她的離婚感到很高興,果然如此。
愛他是她的一廂情願,一個人的獨戀永遠輸給兩個人的相愛;他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他們就要有情人終成眷屬了,真正的主角回到舞台上,而她這個配角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走進房間,她從衣櫃里拉出兩只行李箱;衣櫥里的衣服沒因這段婚姻而有所增減,書房里的食譜也不曾多過。
她想起那天向他說愛,他那怔忪的模樣,原來她給他愛情是可笑的表現,他需要的從來不是她的愛情!
這些都是她知道的,只是一旦再次攤在陽光底下,她還是會痛。
愛情有一種形式叫做放手——她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曾說過的話語。
她希望他能幸福,所以她是否該放手讓他走?
收完衣服和食譜,就像初到這間房子時,她一樣帶著兩只行李箱;原來……離開是這麼的容易。
該還他的東西她放在房間,無論是手機,或是他們曾經有過的回憶;走出這扇門後,他們之間就沒關系了。
關上門的于子楓拖著行李箱,走進電梯里。
慕雲非和莊欣雅的對話仍在她的耳邊飄來繞去,使她握著行李箱提把的手指抓得更緊,此時她的指節泛白,就跟她的臉色一樣的難看。
走出電梯,在樓下等著她的小妹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對勁!
小妹原本想告訴于子楓她剛才看到石頭男和女主角一起走出這棟公寓,可一見到于子楓的臉色不對,那些話便全都吞進肚子里。
「子楓姐,你的臉色很難看,干脆先回家休息好不好?我會跟子宣姐解釋的。」小妹看見她腳邊的行李箱,說出去的話已收不回——她大概知道于子楓做了什麼事,只是心里知道,卻不想確認。
不會是在她沒看到時發生了什麼事吧?剛才子楓姐明明還很開心的要把好消息當做驚喜送給老公的不是嗎?
于子楓搖搖頭,「我沒事。」
家?那已快不是她的家了!
「可是你的臉色太蒼白了。」用蒼白來形容還算好听,真要說應是慘白,就像是把面粉抹在臉上那麼白!
她還是搖頭,拒絕了小妹的提議,她想笑,想讓小妹安心,可是她笑不出來了。
「子楓姐,這樣不行,要是就這樣回去,子宣姐一定不放心的。」
子宣……對了,她還有一個家啊!她都快忘了,她還有個和子宣一起的家啊!
幸好她還有一個家可以回。
「子楓姐!」
于子楓驀然彎,緊抱住月復部,額上滑下一顆顆汗珠,慘白的面容更加難看。
小妹跟著蹲下,眼里、眉梢全都寫著不放心和擔憂。
公寓管理員一見到不對勁,趕忙靠近詢問是否需要幫忙。
「痛……肚子……」
「我送你去醫院!」小妹當機立斷,「伯伯,請幫我叫計程車,拜托!」
于子楓三天沒回家!
慕雲非回到家里,看到的是書房里被淨空的書架,房間里她的衣服也全都消失不見。
他想打電話給她,卻發現手機放在房間里;他想找她,這才發現他對她竟是一點一點都不了解。
除了她是廚師,她的雙親俱亡,她的其他事情他從未多問過!
而他沒問,她也就沒說,像是她有沒有其他家人,還有她結婚前住在哪里,他全都不知道!
他記得她有個妹妹,但是除了在婚宴上匆匆的見了她一眼外,他再沒見過她的妹妹。
要是把現在這種狀況說出去,一定會笑掉很多人的大牙——他竟連自己的小姨子都沒印象是長什麼樣子!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們認識時所交換的電話號碼。他打過那個號碼,回應卻是轉進電話答錄機里,而錄音的人叫于子宣。
他一樣的上班、一樣的下班;三天了,因為于子楓不在,他的三餐都得靠外食,有時候從睡夢中醒來,他會誤以為听見廚房里有聲音,然後他慣性的走到廚房找人時,才驚覺那是幻想。
他是有在擔心子楓是否出事了,所以他的手機二十四小時不敢關機,就怕漏接了哪通重要的電話,可是每通打來的電話全都跟她無關;他只好自我安慰著——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經理,你還好嗎?」銀行職員發現這幾天慕雲非的臉色異常難看,而且開始跟著他們一起訂便當。
他太久沒訂便當了,久到他們都知道慕雲非每天都會有愛妻便當等著他。
也因此大家開始猜測,是不是經理夫人和經理鬧不愉快了?只是那麼溫和、柔弱的女子,會鬧別扭嗎?
但如果不是那樣,為什麼愛妻便當不再出現?
謠言四起,加上慕雲非並未說明,于是大家的臆測愈來愈廣,包括經理夫人身體不好住院了,或是經理夫人被綁架了……諸如此類的謠言漫天飛揚。
莊欣雅知道于子楓沒回家,她完全不在意自己才剛離婚,大刺刺的與慕雲非出雙入對,甚至與他共處一室,壓根不在意她的行徑是否會惹人說閑話。
再加上慕雲非的對她的不忍心,更是讓莊欣雅有恃無恐,她大膽的來到銀行的區域中心找他,讓原本的流言更添一份色彩,大家在猜,應該是經理變心了。
莊欣雅的態度表面上和行員們和和氣氣的,可有意無意中卻總透露著她和慕雲非的關系匪淺,接著再露出小女人的神態,給人有無限的想象空間。
于子楓消失了一個星期,就在他決定要去報警之時,有人到銀行來找他!
行員敲了敲辦公室的們,听到應允後,推開門,看見莊欣雅就坐在辦公室里的沙發上,擺出他是經理的重要人物的姿態。
才不過短短幾天,行員們便發現大伙都不喜歡她,他們比較喜歡看到那個會害羞,又有一手好廚藝的經理夫人,大家都說,經理要是放掉經理夫人,一定會後悔的。
「經理,有位于子宣小姐來找你。」
于子宣?
于子宣,就是我妹妹,她希望我能多認識一些朋友,因為我……很容易怕生。
他想起初次和于子楓見面時曾听過這個名字,子宣是她的妹妹,也是電話答錄機里的名字。
「請她進來。」他的直覺告訴他,于子宣肯定是為他帶來于子楓的消息。
走進辦公室的是兩名女性,他覺得走在前面的女人有些面熟,卻想不起自己在哪見過她,或許是在那場婚宴上于子楓曾做過介紹,他有注意卻未記住。
于子宣瞟向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她知道那女人是誰,就是咖啡店里傳說故事中的女主角。
「慕先生,我是于子楓的妹妹于子宣,這位是溫律師。」站在前頭的于子宣先為三人做了介紹,「我們是來跟你談離婚的事。」
莊欣雅一听到「離婚」,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慕先生,你好,我代表于小姐出面,這是離婚協議書。」溫律師從公事包中取出一式兩份的協議書推至慕雲非面前。「于小姐什麼都不要,你把名字簽妥後,我會替兩位把離婚辦好。」
「我要見子楓。」慕雲非這句話是對著于子宣說的。
「這點我無法答應,子楓不見人。」于子宣的態度非常強硬,「你快點把離婚協議書簽一簽,這樣你們兩個就都自由了。」
「我想知道子楓怎麼了……為什麼她不回家?」
「她不是不回家,她每天都有回家,是回我們的家。」于子宣笑著說,「也對,你沒跟我們住在一起,當然不會知道。」
「不管怎樣,她該告訴我為什麼要突然把東西都帶走吧?」于子宣的笑讓他覺得很諷刺,他知道于子楓不告而別一定有原因,他更知道她不是那種說走就走的人,所以他只要一個理由,「她的行為簡直就是做錯了什麼事,才會逃得那麼快。」
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他不該口不擇言的!
于子宣斂住笑意,狠狠地說︰「是誰做錯事了?現在是做賊的喊抓賊嗎?我當初就不贊成她跟你結婚!你根本就不愛她,當你愛的人回到你身邊,你隨時都可以把她拋棄不是嗎?子楓不過是讓你如願罷了;還是說,由子楓主動提出離婚,讓你感到很沒面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最好,反正你快點把離婚協議書簽一簽,簽完你都自由了,看你要愛誰、不愛誰都隨便你,那些都跟子楓無關了;請你動作快一點,我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在這里。」
無關——他和子楓從此無關……「不!我不簽。」
「你到底想怎樣?都要讓你自由了,你還拿喬呀?」于子宣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沒見到子楓,我不簽!」
「你!」于子宣忿忿的甩手,「好!要見她是不是?再兩天,等她出院,我們約在溫律師的事務所見面。」
「她住院了?她出了什麼事?」慕雲非緊張的離開位子,上前抓住于子宣的手。
于子宣氣憤的扒開他惱人的手掌,還瞪了他一眼,「不用你關心,是小事,流產而已。」
「流產?」他听得瞠目結舌,完全不敢相信于子宣剛才說的話。
「是呀!她打過電話給你,那時剛檢查出來懷孕,可你沒接;你也知道子楓都是搭公車的,公車上有個踫撞在所難免,再加上她那天的心情受到影響,胚胎本就著床不穩,會流掉也算正常。
「不過這樣也好,都要離婚了,留住小孩要做什麼?沒有牽扯,分得才會干淨;這總比到了小孩成長期,你們再離婚來得好吧?」
見他一言不發,像是沉浸在妻子懷孕又流產的錯愕中,于子宣搖搖頭,「溫律師會再跟你約時間,要是你遲到,就別怪沒見到子楓。」
他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那通電話有那麼重要——于子楓很少打電話給他,他明知道這一點,明知她不可能為無關緊要的事找他,可是他卻連接電話的動作都不肯做……
如今得到的結果竟是他沒能親耳听到她告訴他懷孕的好消息,孩子就流掉了!
這就是他掛她電話、不接她電話的代價,只是這樣的代價會不會太大了?
于子楓不懂他執意要跟她見面是什麼原因,她很疲憊,從醫院回到家後,她只想一直睡,最好睡著了就別醒來……
若不是子宣不肯讓她采取逃避式的長睡,硬是定時幫她喂食,她想她寧願從此不要清醒。
他不知道跟他見一面,她會有多累——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心理上的累!
終于,她知道了失戀是怎麼一回事;終于,她想起咖啡店里那個故事里痴情男人,心痛的滋味……
她想給自己一杯咖啡,最好能苦到讓她流淚,掉過淚應該會比較好過些,只可惜她現在不適合喝咖啡,也不適合掉淚。
而當兩人見面——
「為什麼要離婚?」他一直覺得這個問題並不適合由他來問,但他還是問了,只因被要求離婚的人是他。
于子楓垂著臉,低聲說︰「莊小姐離婚了。」
「這不是理由。」只因莊欣雅離婚,他就該跟著離婚嗎?這太不合邏輯了!
「你愛她。」
聞言他愣住了,他愛莊欣雅,他堅持這份愛情堅持了很久,他從來不曾懷疑過這樣的信念;可如今從她的嘴里說出來,他的感受卻很不同,他有些惱、有些怒,心頭悶得像是喘不過起來似的,他很想問她,她是哪只眼楮看到他愛莊欣雅了?
但他也知道,她根本不必用眼楮看,她只須用耳朵听;事實上她常听到他這麼說——他就是這麼告訴她的,他愛莊欣雅!
「那並不影響我們是夫妻的關系。」他不喜歡和于子楓像這樣對坐著,中間隔著一張玻璃桌,感覺她離他好遠。
「你很開心她終于離婚了,你愛著她,你們……」她停頓了好一會兒,咽下心底的傷痛,「終于能在一起了。」
「你又知道我很開心她離婚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不禁比平常大聲許多。
「我听到了,那天莊小姐離婚,」她抬眼看他,「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剛好回家拿東西……」
她打過電話給你,那時剛檢查出來懷孕,可你沒接……再加上她那天的心情受到影響,胚胎本就著床不穩,會流掉也算正常。他突然一起了于子宣的說法。
見他不說話,她心想,或許他是認同離婚的。「如果沒別的事,我想先離開了。」站起身,不敢看向他,她怕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了流淚。
這淚她是想流,但不能流!
慕雲非拉住她的手,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你愛我,不是嗎?」
他竟還問她這種問題,他怎麼問得出口……「是的,而你曾說過,愛情有一種形式,就叫做放手,所以,祝你幸福。」
他的目光熾熱的都快灼傷她的臉了,但她決定不再去回應他的目光,若她在此時心軟,那會迫使她不願落下的淚水掉落。
但最終,她還是忍不住流淚……
她一直都知道,她愛他,毋庸置疑;而他不愛她,也毋庸置疑。
愛情有一種形式,就叫做放手,這是他曾說過的話,如今讓她用來套在他的身上——她愛他,所以對他放手。
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她,這最後的一面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見她掉淚,原來她的淚晶瑩的像是斷線的珍珠,深深的燙傷了他的心。
「你在搞什麼?為了莊欣雅而跟小楓離婚,你是腦子有問題嗎?」陳子風忿忿的拍著桌子。
他一直很看好于子楓這個人,加上偶爾從慕雲非的口中听他談起她的模樣,他一直相信這兩人一定會長長久久,結果呢?
才一年,他們結婚才一年就離婚了,這像話嗎?
還有小楓,他都說過,要是莊欣雅敢介入,就要她打電話給他,他一定會站在她這一邊,結果呢?
他接到的不是求助電話,而是離婚通知;更好笑的是,如果他沒打電話詢問慕雲非近況,他根本就不會知道!
慕雲非沒搭理他,只是沉默的看著從銀行帶回來的報表,對他的憤怒恍若未聞。
「你說話呀!說莊欣雅到底是想怎樣?說她這樣到底算什麼?你都還沒離婚就先搬進你家,你一離婚就四處宣傳說你們的好事將近,她是腦子壞了,還是你們兩個的腦子從來都沒正常過?」
要不是莊欣雅炫耀似的通知他,他豈會知道這個大消息?
慕雲非把事情藏得真好,要離婚卻連一點風聲都沒有;而莊欣雅倒好,樂得四處說嘴,說什麼慕雲非不愛于子楓,說什麼慕雲非還沒離婚就把她給接到家里住,說什麼慕雲非為了她而和妻子離婚,接著兩人就要結婚……
這像話嗎?他從不覺得慕雲非是這麼糟糕的人,假如莊欣雅說的是事實,那他真的要說,這次慕雲非的腦子肯定是壞到底了。
慕雲非不說話,他也沒戲唱,因為獨角戲唱久了也會累。
「我去廚房倒杯水喝,你家未來的女主人連杯水都不會倒,就樂呵呵的跑出去了,這是待客之道嗎?」陳子風啐了一聲,走出書房。
書房的書櫃空出好大的空間,曾經他不以為然,現在他只是一看到那空蕩蕩的格子,就會想起曾經有人站在書櫃前專注的模樣。
于子楓將兩人的關系斷得很干淨——他給的,她全都留下了;她帶來的,也隨她一起走了,他曾想著是不是能找個借口去看看她,然後才落寞的發現——他們之間竟連個借口都找不到!
更可笑的是,當他回憶起她的裝扮,回憶著兩人的過去,竟然發現他從來不曾為她添過任何東西!
除了日常用品和鍋具,新的、舊的,她全都留下來;但凡跟他有關的東西,她全都沒帶走,原來她的固執也用在這里。
鈴——
他接起書房的電話,「請問找哪位?」
「你好,我這里是XX婦產科,于子楓小姐有預約明天做產檢,請提醒于小姐一聲,謝謝。」
嘟嘟——嘟嘟——
產檢?她的產檢是明天,但已經不用了,他們的孩子已經不在了!
閉上眼,他假裝自己仍身在過去有著于子楓的時空——以她害羞的個性,要是看到男醫生,不知會不會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再加上產檢時照超音波,那可是要掀起衣服的,她的臉肯定是紅透了。
只可惜都看不到了!
孩子在那一天就被他給害死了……
突然陳子風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想象,將他從假想中拉回到現實;而現實的書房冷清得讓他的心中直打顫。
「怎麼了?」
陳子風揮著一張相片大小的黑白紙張,「這是超音波吧?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就放在廚房的烘碗機旁邊。」
慕雲非接過那張相片,看得有些恍神——是她的超音波照片!
他再看了一眼照片上的日期,正是莊欣雅和他在屋里談話,被于子楓听見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知道自己懷孕了;也是在那一天,她流產了!
「這是誰的超音波?是小楓的嗎?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慕雲非想起了剛才的電話,驀然起身往屋外走去;陳子風追在後面,卻被他使勁的關上門,將陳子風留在車門外。
車子從公寓直接開到電話中的婦產科,他找了護士小姐詢問,護士則帶他找到醫生,當醫生看了超音波照片,告訴他照片上有兩個白點,還是胚胎,可以看得出來是雙胞胎。
此時陳子風打來關切的電話——慕雲非走得太匆忙,連一句話都沒說,這怎麼讓人不著急?
「醫生說,那張超音波照出子宮里有兩個胚胎,所以是雙胞胎。」
「是小楓的?小楓懷孕了嗎?那你還不趕快去找她,告訴她說你要跟她復合呀!」
事情有這麼簡單就好,慕雲非不禁苦笑了,「孩子流掉了。」
沒錯,他和子楓的牽扯,在孩子流掉時就什麼都斷了。
「你!」陳子風已不知該如何罵他了。
和莊欣雅之間,是他先割斷的;和于子楓之間,也是他斬斷的!慕雲非把車開到大學旁的巷子,想找那間咖啡店,想進去喝杯咖啡。
那間咖啡店的氣息和于子楓很相像,他一想起于子楓就會想起那里,他想借由那里的味道來想念于子楓。
可當他找到咖啡店,卻發現店門緊閉,他無法進入;就像于子楓,已經無法靠近……
他突然很想問自己到底愛不愛于子楓?他想他是不愛她的,但是為什麼不愛一個人,卻可以對那個人如此的牽掛?
他不愛于子楓,但或許他是喜歡她的,所以他才會覺得這麼虧欠、這麼愧疚。
于子楓這個名字像是刻印在他的心上,讓他想起如冬陽般的笑容,楸得他的心直發疼,是會讓他得記一輩子的名字……